“小傅先生!”
两个研究人员立马上前, 拉住傅成北,没让他碰到正被抽取信息素的路望远。
这一幕早在研究人员预料当中。
两个匹配度上百的人闻到彼此信息素,的确会有亲近的本能。
傅成北失控前, 其实他们都有些怀疑, 这两个Alpha究竟是不是样本分子的源体。
因为之前傅成北信息素溢满车厢后, 路望远没任何反应,淡然如斯。
要知道SP电子显微镜下两个分子相遇时, 分明是非常活泼且会瞬间融合。幸好最后傅成北有反应,这才消解了他们的疑问。
能令一个顶级Alpha失控到这地步,几乎无需仪器检测,也能看出两者信息素契合之高。
只不过……
两人的反应都有失常理。
一个淡定到离谱, 一个失控到离谱。
有研究人员在,傅成北没多说什么,重新坐下后就一直死盯路望远, 似乎要将其看穿。
路望远没跟他对视,始终垂着眸子一声不吭。
他们这样, 像是一场无言的对峙。
研究人员将两人的液态信息素贴上标签,放入低温冰箱。等候半小时见二人身体均无不良反应, 便互留了联系方式,并把他们送到离家不远的一条小道上,然后驱车离开。
天色将晚, 道路旁的路灯已经亮了,离家很近,两人准备走回去。
腺体还有些疼, 不过傅成北没在意,下车没走两步,他倏地停住步子, 像早有打算,拽住路望远的衣领将人抵到路旁的树身上,直视着他的眼睛。
“你故意的?”
路望远眸色沉静:“不是。”
傅成北:“什么不是,为什么不早说,你明知道我喜欢风……还知道我他妈种了一屋,你每天看着我跟供祖宗似的伺候那些花,是不是觉得很有趣很好玩?”
傅成北除过最开始那几分钟的沉溺,而后就只剩下丢人的感觉。
如果他知道路望远的信息素是风信子,打死也不会把花放进卧室天天闻。
路望远眉头微蹙:“我没觉得有趣,也没觉得好玩。”
傅成北逼问:“那为什么不说?”
路望远沉默两秒,不着痕迹叹了口气,低声道:“怕你把原本很喜欢的花扔了。”
傅成北:“……”猜得好特么准。
路望远继续道:“也没刻意瞒你,你早闻过,只是从没把它当成我的信息素。”
傅成北又是一阵语塞。
其实静下来心来回想,那间昏暗静谧的器材室、二楼的走廊以及五年前分化完成的深秋,这些地方都不该出现风信子的香味。
之前没细想,直到眼下他才恍然大悟。
学校器材室没有风信子,二楼走廊没有风信子,五年前的深秋也没有风信子。
有风信子的是器材室陪他度过易感期前期的路望远,是二楼走廊另一侧易感期时的路望远,是五年前深秋完成分化的路望远。
傅成北心跳快了些。
路望远见人发怔,想趁机把攥着他衣领的手拿下去。不料指尖刚碰上,那只手就跟触电似的骤然移开。
傅成北抿唇凝视着路望远。
路望远觉得好笑,他整了整衣领,淡淡开口:“怎么了这是,膈应了?想扔那些花了?什么时候扔,扔哪儿,我好去捡。”
听到这话,傅成北心里莫名不舒服。
什么叫膈应?
可转念一想,他都准备扔那些花了,在别人眼里,或许就是膈应的表现。但实际上他没有啊,他只是……
有点尴尬。
毕竟在房间供养“路望远的信息素”,这行为让人感觉极其怪异。
“扔不扔关你什么事。”
傅成北说完,让开步子走了。
路望远跟上,笑道:“怎么不关我的事,一脉相承呢。”
傅成北冷哼,良久,短促道:“想要自己种。”
路望远愣了一秒:“你不扔?”
傅成北不耐,加快步子甩掉他:“跟你没关系。”
抽取信息素的后遗症挺严重,周日傅成北除了吃饭,在床上躺尸一整天,周一早上去学校时状态才缓和了些。
至于那些花,他最后还是没扔。
他的理由是不想便宜路望远,不想让狗比从他这里空手套白狼。
恒阳老师阅卷速度堪称神速,周六下午考完试,周一早上学校公告栏就出了排名。
傅成北跟路望远一进学校,就见公告栏旁围满了学生。
傅成北瞧也没瞧公告栏,就与其擦肩而过。
路望远嘴闲问了句:“不去看看么。”
傅成北皮笑肉不笑:“是去看金字塔顶端睥睨天下的您吗?”
公告栏只放年纪前十学生的红底照片,以金字塔形状排列。
路望远自高一第一场考试后,照片就在最顶端从未撤下来过。同样没动过的还有第二行左侧位置的傅成北。
任后面八个位置的照片怎么换,前两位也纹丝不动,固守在那里。
这块公告栏的标题是荣誉榜,傅成北却觉得,这是他个人的耻辱榜,再怎么努力刷题,也从未迈上金字塔的顶端。
不怪某狗,是他技不如人。
进了教学楼,路望远平静道:“不一定,你上次总分很高。”
傅成北上了层台阶:“上次化学答得好,这次……不太行。”
路望远低声问:“要我给你讲吗?”
“……”大学霸这么喜欢助人为乐么。
傅成北狡黠一笑:“不怕被我干下去?”
路望远摇头。
傅成北无言以对,进教室前随口说了句:“以后再看吧。”
每次考完试,班级内除了替换几个同学,班主任也会根据本次成绩来调换座位,不是大范围的,就是个别人。
上次期中考完试,傅成北这边的人没动,而这次,老孟把他和宋不言同桌的座位对调了。
傅成北看到座位表的那一刻生生愣住。
他跟宋不言坐同桌?
他很快在班级通知栏上找宋不言这次的成绩,习惯性从上往下看,目光下移很久才看到宋不言。
倒数第二。
也就是年纪39名。
其实这名次已经算不错了,但以宋不言前两次都是年纪前十的水平,不至于考这么差。
再仔细看他的各科成绩,语文和数学都是正常水平,只有理综和外语比之前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学校为了让学生尽早熟悉高考情境,都是按照高考时间来安排考试。
第一天是语文数学,第二天是理综外语。
不难推测,宋不言极有可能是第二天状态不好,才考砸了理综外语。
想到这里,傅成北又回忆起前段时间宋不言状态很差,过了几天不知怎的又正常了,他便没再注意。而眼下,看样子又出问题了。
宋不言到底怎么了。
跟宋不言坐同桌,最羡慕的还是沈柏,可他天性偏怂,没敢表现出来,仅在傅成北往后搬的时候,依依不舍道:“北哥,我一定经常回头看你!”
傅成北笑了。
傻逼,别以为哥不清楚,你这是想回头看我么,分明就是想看人家宋不言。
不过这话傅成北没说口,给沈柏留了件底裤:“行啊,以后上课跟我面对面都成。”
就这样,傅成北跟宋不言成了同桌,不可避免的,也成了路望远的前桌。
换座位时,他知道路望远在盯他,但他没理,只在心底冷笑。
渣狗,制裁你的人来了。
让你脚踏两条船,有他在,绝不会放任宋不言误入你这条歧途。
跟宋不言相处几天,傅成北最强烈的感觉就是心静,仿佛置身于幽静的湖边,平淡自然,特别舒服。
宋不言皮肤白皙,身材瘦小,一点都不占地,不像五大三粗的沈柏,有时都能把腿伸到他桌下。
宋不言正如他的名字,话特别少,别人不主动问他,他能一整天不说话。
傅成北有时都觉得这个人不真实,像是一片质地轻盈的白鹅毛,存在感低下,却又能轻易吸引人的目光,是他接触过气质最特别的Omega。
难怪那么多人喜欢。
沈柏喜欢,路望远也喜欢。
除了这些,傅成北还发现,宋不言生活拮据。
不是一般的拮据。
有次早上刚到学校,他无意中看到宋不言书包里装着两袋面包,食用期限正好露在外面,距离过期只剩一天,俨然是超市低价处理的商品。
那天他特别注意了下,宋不言是把这当两顿饭吃的。
简直匪夷所思。
难怪那么瘦,即便穿着毛衣,也能看到两肩的骨头。
上午大课间的时候,傅成北跟沈柏在洗手间抽完烟,回教室的路上忍不住跟他提了下宋不言的情况。
不料沈柏叹了口气,像早已知晓:“没办法,他舅舅家对他不好。”
“舅舅家?”
傅成北疑问:“他爸妈呢?”
沈柏环顾了下四周,见周围来来往往的同学太多,便把傅成北带到没人的教学楼侧面。
酝酿了会儿,沈柏沉重道:“这其实是我跟隔壁校的外甥打听的,宋不言在那个学校挺有名,回回年级第一,家庭情况什么的也不是秘密。”
傅成北:“他家到底咋了?”
沈柏喉结动了动,半晌艰涩道:“听说他爸是军人,九年前因为南部战争不幸去世,他妈太伤心就……殉情了。他舅家也是为他爸的抚恤金才收养他。听说最初对他还可以,但现在反正不行,一分钱不给。”
“其实咱们去KTV玩啊什么的,有时候是AA,但我叫他的时候一直说是你请客,他那份钱最后都是我掏的,不然……北哥?你咋了?”
沈柏话没说完,突然发现傅成北状态不对。
脸色发白,胸膛起伏。
傅成北摇头,哑声道:“我没事。”只是不由自主想起了路望远。
如果路望远也知道沈柏刚说的这些,那他这段时间对宋不言突如其来的好就说得通了。
毕竟在失去血亲这方面,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