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叫徐叔开车来接, 傅成北直接在校门口拦了个出租,十来分钟后到了家。
江女士就站在前院,神色焦急, 傅成北先安慰了她几句, 然后目标明确去库房搬梯子。
江女士愕然:“你要翻窗进去?”
傅成北动作麻利架好梯子, 沉声道:“不进去,他易感期不喜欢我靠近。”
“那这是……”
傅成北:“只是看看他状态怎样, 伤的重不重,实在不行只能喊医院的人过来。”
话音一落,他开始往上爬。
江女士忙扶稳梯子,叮嘱:“小心点。”
傅成北手脚灵活, 很快到了路望远窗前,可惜里面拉着窗帘,中间只留有一指长的缝隙。
他凑近, 用手聚了聚光,眯起眼往里瞧。所幸, 路望远恰好在他视线范围内。
目光所及之处,路望远正躺在那张米白色软皮沙发上。
沙发对他一米八几的身量来说略显小, 以至于两条长腿有一半在外面。
他像睡着了,一条胳膊搭在眉骨处,另一条半垂在地毯上, 手指骨节满是细碎的伤口,血不是很多,但看着很狰狞。
应该是砸玻璃时伤到的。
他状态看着极其疲惫, 甚至可以用颓丧二字形容,整个人仿佛被一层厚重的阴郁气息包裹着,像个几天几夜没合眼的落魄者。
傅成北见此情形, 一时间有些恍惚。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路望远,或者说从未见过易感期时的路望远。
他所认识的路望远,冷傲而优越,能轻易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令人自惭形秽,与此刻这个头发毛躁、指骨带伤、宛如困兽般的人大相径庭。
他安静看了会儿,不久,江女士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小远怎么样,没事吧?”
路望远现在能躺在沙发上,说明已差不多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了。
他压低声音:“放心,没事。”
其实看过一眼,判定没事,他就应该下梯子回学校了。
可是不知为何,他被眼前这个模样的路望远绊住了步子。
并非好奇,也不是觉得有趣,只是单纯想再看看路望远从未示人的另一面。
江女士在下面等了五六分钟,见傅成北趴在窗外不动弹,不由道:“北啊,既然没事你先下来吧。”
傅成北看得入神,没应。
江女士拔高语调:“怎么还不下来?在上面看什么呢!”
傅成北骤然回神,想弯腰小声解释,可身体却一个失衡差点摔下去,幸好情急之下抓住了窗框。
江女士惊叫一声:“小心!”
傅成北站稳,低头看着她:“妈,我没事,现在就下来。”
说完,傅成北在放下腿的前一瞬,最后再瞄了眼房间。
只是接下来的这一眼,令他浑身血液遽然凝固,整个人像被生生定住,连根手指也无法动弹。
路望远不知什么时候来到窗户边,他两眼猩红,正死死盯着一窗之隔的傅成北。
那神情,仿佛是想要把面前之人拆吃入腹,一口不留地吞掉。
傅成北咽了咽口水。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的确是有一瞬间的恐慌和惊惧。
被一个信息素高他两级、地盘意识最为强盛的易感期Alpha,以好似捕捉猎物时贪婪可怖的眼神盯着,他很难不怕。
但这感觉转瞬即逝。
对面是路望远,是跟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哥们,是每天和他一起吃饭乃至一起睡觉的人。
他为什么要怕?
傅成北压下心底的畏惧和慌乱,朝路望远晃了晃手,堆起自认为友好的笑容,扬声道:“嗨,我就是过来看看。”
预想中路望远的回应并没出现。
他话音刚落,这人便刷的一声,将仅留有一指长缝隙的窗帘猛地拉上,使得两人视线被彻底阻隔。
傅成北的笑僵在脸上。
很快,他感到裤兜的手机震了下。还没看,就知道是路望远发来的消息。
他怔怔打开手机。
[脏狗]走远点。
傅成北愣住了,这和“滚远点”有什么区别。
此情此景,调侃的备注和冷漠的指令,让他倍感讽刺。
这是他第一次在路望远这里吃闭门羹,被以命令的语气驱逐。
纵然他明白路望远眼下反感其他Alpha靠近,仍无比抑塞闹心。
他为他打算翘课,桌上的饭来不及吃完,坐了他最讨厌的公共交通……
可回到家,这狗比让他走远点。
他是在他妈的犯贱吗?
傅成北狠狠咬牙,胸膛剧烈起伏,显然被气得不轻。
他几乎是跳下了梯子,将其一把扔进仓库,抓起自行车就出了门。
江女士忙追上去:“哎你干嘛去?”
傅成北简短道:“回学校,没请假。”
江女士:“等一下,我叫老徐过来送你。”
傅成北一分钟都不想多待,他出了大门,跨上车子一脚蹬出两米远:“不用了妈,你回去吧。”
江女士还是不放心:“那小远到底有没有事啊?”
傅成北喊:“正常得很!”
路上傅成北带着气劲儿,车子骑到飞起,到教室时下午第一节课都还没上。
教室里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沈柏还没来。
他脸色铁青回到座位上,看着桌上冷掉的饭,心底火势更盛,恨不得把不久前匆忙跑出教室的那个傻逼掐死。
傅成北清楚自己这气生得莫名其妙,可就是无法遏制体内烈焰般的恼怒。
因为他想到,如果路望远刚看到的宋不言,铁定不会是这态度。
那狗比想必会惊喜到把窗打开,直接把人抱进去吧。
中午沈柏吃完饭回到教室,见傅成北坐在座位上打游戏,不由惊讶问:“北哥,不是说家里有事让我请假吗,怎么还在……”
“说着玩的。”傅成北头也不抬道。
沈柏笑了下,随口道:“是远哥不在觉得无聊?”
傅成北脸一黑,从牙缝挤出一句:“他算那根葱啊,没他我更好。”
三日后,清晨。
傅成北洗漱完提起书包准备下楼,刚开门,就见到一身校服的路望远站在外面等他。
眼下的路望远,虽然手上缠着纱布,可与三天前他在窗外看到的截然不同,跟涅槃重生似的,恢复成昔日的人模狗样。
傅成北在直接走还是问个好之间迟疑了下,最后选了前者。
然而刚与路望远擦肩过,他又后悔起来。
妈蛋!他究竟在生什么气!
路望远易感期抵触别的alpha靠近无可厚非,他到底在跟娘们似的生哪门子气!
难不成要路望远给他道歉?
千万别,他有什么立场让人道歉。
可下一秒,他手腕被路望远拉住了。
然后,手心被塞了根棒棒糖。
“别气了。”
路望远靠近低声道:“当时是我态度不好。”
傅成北懵了。
路望远为什么要道歉?完全没必要啊,显得他太小家子气太没出息。
他有些难堪,不知该怎么回答,半晌憋出一句:“我,不吃甜的。”
路望远:“我给你剥。”
傅成北:“……”
一想到路望远极有可能像上次那样把糖直接往在他嘴上磨,不由攥紧了糖。
他抽回手,连手带糖一齐插进了裤兜:“行了别浪费时间,徐叔在等了。”
说完头也不回往楼梯方向走。
路望远跟上,默契的没再提易感期的事,自然而然道:“先吃早餐。”
傅成北:“也行。”
下楼梯时,路望远低唤了声:“小北。”
傅成北:“说。”
路望远注视着他侧脸:“为什么拉黑我?”
傅成北一个趔趄差点摔下楼梯。
操!不是路望远提,他都快忘了自己干的这傻逼事了。
他强装镇定,反问:“什么拉黑?”
路望远眸光一闪,压下眼底的笑意:“你聊天软件把我拉黑了。”
傅成北还在装:“没有吧,应该不小心点的,回头放你出来。”
路望远顺着他:“好。”
江女士知道路望远易感期结束,今天准备了双份营养均衡的早餐。
她趁俩男生坐一起吃饭的功夫,在一旁笑问:“这周六就是你俩十八岁成年生日啦,打算在哪儿庆祝呢?”
傅成北:“家里吧。”
江女士:“小远你呢,想在哪庆祝?”
路望远:“小北定吧,我都可以。”
噗——
咳,咳咳……
傅成北被粥狠狠呛了口,狂咳不止。
路望远错愕,倒了杯温水放到傅成北手边:“怎么了?”
傅成北立即道:“没什么没什么,粥有点烫嘴。”
江女士抿嘴笑,没料到傅成北那天模仿得这么准,一字不落预判了路望远的回答,腔调也神似。
见傅成北不想说,她也没多话,说起自己的事:“这次把那两个Omega也请过来吧,我超想看看他们。”
“什么?”
傅成北咳得更厉害了,路望远给他拍了拍后背,看着江女士:“我和小北都决定……”
“知道知道。”
江女士笑着说:“我就是忍不住想提前看看,没别的目的,如果怕他们尴尬,可以再叫几个同学一起来。”
傅成北找借口:“不是,妈,这个怎么叫啊,他们都挺……害羞的,肯定不愿意来咱家。”
江女士:“怎么不愿来?只是以同学名义上咱家吃顿生日宴,有什么好害羞的,我也不会对他们说什么,如果你俩不好意思,我亲自联系他们。”
“别别别。”
傅成北真慌了,为了不暴露匹配度的真相,只好妥协:“您联系他们更害羞,还是我们去说吧,看他们愿不愿来。”
没人能理解江女士对未来两个儿媳妇的好奇心。
她态度强硬:“如果不愿意,我亲自去说。”
傅成北退无可退:“您别费这个心,交给我吧,尽量把他们叫过来。”
江女士终于甜甜笑了下:“好呢。”
一路无话。
到了学校,樱花大道上路望远低声问:“真要叫‘他们’吗?”
傅成北无奈道:“不然呢,我妈打电话联系就是另一回事儿了。万一发现猫腻,一时兴起找关系去检测站搜索记录就完了。”
路望远静默片刻:“‘他们’是谁?”
傅成北忙道:“先说好啊,各找各的托。”
路望远:“你想找谁?”
傅成北:“当然是唐苏,他跟我匹配度最高。”如果47%也算高的话。
“而且这也不算欺骗,就算我妈以后去监测站找记录也没关系,唐苏是真正测出来的,至于你……”
傅成北意味不明笑了下:“这次又得撒谎了。”
两人并肩进了教学楼,路望远面无表情道:“之前约好的,现在不能和唐苏谈。”
傅成北闻言,登时疾首蹙额。
路望远也太渣了吧!一边吊着唐苏,又一边勾搭宋不言……
路望远见人表情不对:“怎么了?”
傅成北不太想提他和宋不言的事,随口道:“没什么,我没想和唐苏谈,只是请他帮个忙。”
“他会答应么?”
傅成北翻了个白眼:“还是操心你自己吧。”
进了教室,一落座,傅成北立刻把[脏狗]从黑名单放出来。
同时,又给他换了新备注。
[渣狗]
关于请唐苏帮忙这事,其实傅成北心里也打鼓。
毕竟上次把人家扔教学楼后面就跑了,之后除了在聊天软件上郑重道歉后,再也没联系过。
此次突然去找,也不知道可不可以。
傅成北没在手机上说,觉得这样不真诚,于是中午放学去五班门口堵了人,当面道:“现在有空吗?就说几句话。”
唐苏微愣,见旁边的同学纷纷侧目,不由小声道:“可以,去教学楼后说吧。”
傅成北还想打趣唐苏就这么不想跟他在大庭广众下相处吗,可转念一想,他短期内没法跟唐苏交往,这句略显轻浮的话便没说出口。
到了老地方,唐苏直奔主题:“什么事呢?”
傅成北整理了下措辞:“这周六我生日,想邀请你来我家吃顿饭。可以吗?”
唐苏惊讶:“邀请我?”
傅成北真诚点头:“嗯,还有一班几个朋友,如果你觉得他们陌生,可以再叫上熟悉的朋友陪你。”
唐苏想了想,踌躇道:“我可以来,但……能不能带上我男朋友?”
傅成北浑身一僵:“男,朋友?”
唐苏脸有点红:“嗯,刚交往不久。”
说完,他看着傅成北惊诧的表情,不由小声问:“北哥,你怎么了?”
傅成北收敛神色:“没什么,我不知道你有男朋友了。”
他刚还想准备把整件事的真实情况告诉唐苏,可人家有男朋友了,他就不好再以他妈想看未来儿媳的身份,邀请唐苏去生日会了。
唐苏笑了下:“没什么,很多人都还不知道呢。”
傅成北突然有些索然无味。
在这之前,他是真心想等一毕业就立刻找唐苏表白的,现在得知唐苏没等他,不免感到失落和惋惜。
都怪路望远。
没人愿意不计时间不计代价默默等待一个人的。
他能理解唐苏。
傅成北维持着风度,微笑道:“那我们周六见。”
唐苏看着他,良久,低头从包里翻了翻,拿出傅成北之前送他装着项链的绒布盒:“其实一直想还给你的,只是没机会,今天正好物归原主了。”
“把它送给你真正喜欢在意的人吧。”
傅成北愣了下,苦笑道:“是觉得我之前对你不是真心的吗。”
唐苏马上摇头:“没有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说……除了我,你应该还有更在意的。”
“更在意的?”
傅成北果断否决:“不,我没脚踏两条船。”不像某渣狗。
唐苏失笑:“不是说你脚踏两条船,就可能……”他斟酌了下言辞:“可能你自己也不清楚。”
傅成北更迷惑了:“什么意思?”
唐苏表情忽然变得古怪:“你不看论坛吗?”
“什么论坛?”
唐苏不欲往下说:“算了没什么,总之项链还给你,我也没怀疑过你的真心,只是觉得我们不合适,所以才……”
“没关系,不用解释。”
傅成北注视着唐苏:“希望你和你男朋友幸福。”
话音刚落,他手机响了,是路望远。
傅成北脸一僵:“抱歉,接个电话。”
唐苏笑着点头。
刚接通,路望远淡淡的嗓音就传了过来:“你在哪儿,该吃饭了。”
傅成北:“马上。”
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唐苏识趣:“那就说到这儿吧,给,项链。”
傅成北摆手:“你拿着吧,送朋友也行。”
唐苏没应,把绒布盒塞到傅成北怀里,双眸明亮,笑嘻嘻道:“不用啦,这上面刻着两颗心呢,我拿着不合适。”
傅成北了然,以为是怕他男朋友吃醋,最终只得接过项链。
路望远站在二楼教室窗户边,见傅成北跟唐苏挥手说再见,转身下了楼。
傅成北在楼梯拐角处看到他:“走吧饿鬼,今天吃什么?”
路望远和他并肩往校门外走,答非所问:“你跟唐苏约好了吗。”
傅成北嘶了一声,拧眉:“你怎么知道我刚跟唐苏在一起?”
路望远没吭声。
傅成北回头看了眼教学楼,随即睨了他一眼,促狭道:“啧,还是个偷窥狂。”
路望远仍没吭声。
傅成北没想追究,实话实话:“约好了,但好像又没约。”
路望远:“怎么?”
傅成北拖长声音:“人家有男朋友了。”
路望远眨眨眼。
傅成北白了他一眼:“都他妈怪你,吹什么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牛,不是你我早跟他好了,这会儿还有脸搁这儿装无辜?”
其实说实话,傅成北现在并没失恋后的悲痛,反倒有种尘埃落定的踏实,此刻他唯一的情绪,恐怕就只是对路望远的不满和怨怼。
路望远低笑,初冬的凉风吹过,枯黄树叶轻飘飘落下,停留在他们走过的红砖上,两人声音越来越远。
路望远:“这不是正好么,我们可以安心学习了。”
傅成北:“呵,你安心学习?”
路望远:“什么意思?”
傅成北:“没什么……”
如此一来,傅成北直到生日当天也没能找到合适的Omega,问路望远,也说没有。
不过神奇的是,江女士不知有何本领,邀请来的朋友刚到家不久,她就看出来哪两个Omega是他未来的儿媳妇了。
大家都聚在客厅玩,傅成北拿着透明锤目纹玻璃碗,在厨房盛江女士亲手切好的水果。
“什么?!”
傅成北震惊到无以复加。
江女士嘻嘻一笑:“啊,我太幸福了,他们都可爱噢。”
傅成北嘴角抽搐,不知该作何表情:“您觉得是哪两个?”
傅成北跟路望远本计划生日会不提此事,如果江女士问起来,就说两个Omega不愿意来,别打扰人家。
却不曾想,江女士刚竟然神神秘秘在他耳边说知道是谁了。
江女士胸有成竹:“穿白色衣服和咖色衣服的。”
白色和咖色……
傅成北一时没反应上来,抻长脖子往客厅看了眼,随即倒吸一口凉气。
宋不言和唐苏……
“哎不是。”傅成北艰涩道:“为什么是他们啊?”
江女士将水果摆到玻璃碗里,闻言往傅成北背上拍了一巴掌,佯怒道:“臭小子,还给我装!不是说他们都是男生嘛,今天来的只有两个男Omega,除了他们还能有谁?”
“这……”
傅成北本想否认,可一想到如果说不是,江女士定会伤心那两个Omega怎么不愿意来,是不是对他们家不满意云云。
于是再三考虑,傅成北选择默认。
他端起水果:“好吧,那千万别跟他俩提那方面的事,请过来已经很不容易,他们容易害羞。”
江女士笑了下,打趣道:“呦,这么小就开始疼媳妇啦?”
傅成北干笑两声。
世上真有这么希望儿子谈恋爱的母亲么。
傅成北正要走,江女士又一把拉住他,拍了拍他肩膀道:“你也主动点,虽然现在不谈,但也要看紧自己的Omega,别让人家跑了。我看那个咖色衣服的跟一个Alpha挨得特别近,那男生还给他剥葡萄呢。”
傅成北汗颜,人家是他男朋友好吗。
但这这话显然不能说,他随意点点头:“知道了妈。”
江女士见他态度敷衍,又忍不住苦口婆心:“你跟小远学学,都跟他那位单独待过了。”
傅成北呼吸一滞:“单独?在哪儿?”
江女士笑道:“二楼呀,我觉得应该是带去参观他房间了。幸好我想得周到,一大早让张姨把所有房间打扫了遍。”
路望远把宋不言带去二楼了。
他们做了什么。
傅成北心底猛然窜上一道无名怒火,没来由的,他再也不想去路望远的房间。
傅成北不知道自己在愤怒什么,走到客厅看到沈柏,觉得自己应该是为了他。
明明沈柏这类老实人更能给宋不言幸福,路望远为何偏偏非要插足他们的感情?
一面让他别跟唐苏好,一面背着他跟宋不言谈情说爱,唐苏现在都他妈被人抢走了,他什么都没了,这渣逼玩意儿还在浪,操!
咚!
傅成北把水果放到茶几上,一屁股坐到沈柏旁边。
沈柏今天跟自己过生日似的,很兴奋。他无视对面路望远的视线,一把勾住傅成北平直的肩,问:“北哥,现在拆礼物吗,我们等着看呢。”
傅成北没心情:“晚上吃完饭吧。”
唐苏男朋友是个自来熟,他笑道:“可路望远刚都拆了。”
傅成北眸光一顿,立即瞅向路望远。
只见他身旁放着好几样东西,手表钢笔之类的,还有一条羊绒围巾。
围巾被叠得方方正正,最上面是个紫色刺绣。他眯眼仔细瞧了眼,是薰衣草。
沈柏见傅成北一直盯着围巾看,不禁自豪笑道:“你也觉得那条围巾最好看对吧,是不言送的!他眼光好吧!”
傅成北:“……”
沈柏你他妈就是个大傻逼!
不知是出于怎样的心理,傅成北也拆开了自己的礼物。
第一份是某高端品牌的耳机,齐逸立刻道:“我的我的。”
傅成北笑了下:“可以啊,买这么好。”
齐逸:“北哥生日嘛,当然得最好的。”
接着还有好几份,有墨镜有挂件,分别是厉然和韩茜送的,唐苏送了一套纪念币,沈柏是条皮带。
他和路望远不会互送礼物,或者说根本没这个习惯,觉得两个大男人送来送去没意思。
傅成北最后一个拆开的才是宋不言的礼物。
也是条羊绒围巾,不过他的刺绣是幸运草。
傅成北笑道:“谢谢,我很喜欢。”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是幸运草,而给路望远的是薰衣草!
吃晚饭前,傅成北还是没忍住,做贼似的独自跑去洗手间,打开手机搜索。
[薰衣草花语]
页面一转,四个大字映入眼底。
[浪漫爱情]
傅成北觉得这是他有生以来过得最郁闷的生日。
他为沈柏干着急,可这傻逼跟二百五似的还让路望远跟宋不言坐一起。
也是这时傅成北决定,必须找个时间跟沈柏坦白路望远和宋不言的事,让他时刻保持警醒。
终究是跟平日玩得最好的朋友在一起,再闹心傅成北还是全程笑脸。
几人刚吃完饭,江女士和傅先生便满脸笑容推着三层生日蛋糕缓慢走过来。
室内灯光变暗,所有人唱起了生日快乐歌,让他和路望远许愿。
谁要跟渣狗一起许愿。
傅成北没动。突然,他的腰被路望远戳了下。
周围只有蜡烛光晕和沈柏一群人八个调的歌声,路望远这小动作并被人发现。
他低声道:“小北,许今年的愿望。”
傅成北不咸不淡道:“没有。”
路望远顿了两秒,能感觉到傅成北心情不好,但没细问:“我替你许。”
傅成北:“你替我干嘛,许自己的。”
路望远:“如果不许,你今年的机会就浪费了。”
傅成北嗤笑:“别说你跟小公主似的还信这玩意儿?”
路望远没理会某人的不解风情,自顾自道:“第一,希望小北今年能……”
“喂!”傅成北快速打断:“真帮啊,这是能替的吗?”
江女士见两人交头接耳不知道在说什么,迟迟不许愿,便急道:“你俩干嘛呢,快许愿啊。”
韩茜也着急:“快闭上眼,双手合十,愿望别念出来噢,不然不灵了。”
傅成北被催促得不行,只好妥协。
他跟路望远并肩坐在点着蜡烛的蛋糕前,别扭地合起手掌,短促道:“各许各的,别瞎几把给我许。还有,别念出来。”
路望远低笑,道:“好。”
江女士就等这一刻了。
在两个男生闭上眼睛,面对着烛光许愿时,她从傅先生手里接过相机,偷偷拍了张照。
这是江女士的小秘密。
路望远和傅成北不知道的是,算上今天,他们已经有十八张在蛋糕前的合照了。
这也就意味着两个人终于成年了。
从一岁开始,到如今的十八岁。
江女士希望凑个整集齐二十张照片,然后做成相册,送给他们当成年礼物。让他们未来即便有了各自新的家庭,都不要忘记彼此。
因为他们才是这世上最亲近最熟悉、能够互相扶持、相伴最久的人。
集齐二十张合照同样是路望远爸爸宣亦川的愿望。
可惜,他永远也看不到了。
吹完蜡烛,一群人开始吃蛋糕。
有家长在,都挺克制,没敢抓起奶油乱甩,但彼此脸上也有那么一两块奶油。
除过路望远。
没人有勇气抹他。
不过很快,他鼻尖上多了块,傅成北抹的。
路望远正欲擦掉,傅成北立刻阻止:“你要敢擦,我们就把你脸塞进蛋糕,想想清楚。”
沈柏齐逸厉然一脸兴奋看着他。
路望远只好作罢。
江女士今天很高兴,他拍了很多照片,之后又悄声对傅成北道:“你想办法让不言跟小远离近点,我偷拍个合照。”
傅成北拧眉:“别了吧妈,这不合适。”
江女士据理力争:“有什么不合适?如果最后他们结婚,这张照片可就非常有纪念意义了,就算没能结婚,当是跟朋友的合照也很好啊。哎呀你快去,你和唐苏的我都拍好了,要是你俩以后结婚,我就把那张照片裱起来送你们。”
傅成北:“……”
无法,江女士的要求必须满足,即便傅成北内心一百个不愿意,还是黑着脸把宋不言引到路望远旁边,江女士立刻咔嚓。
拍完,她看了眼照片,随即皱眉:“北怎么也入镜了,还翻白眼,算了,等会儿把他P掉好了。”
这天大家玩到很晚才离开,江女士专门安排司机接送,路上都很安全。
傅成北在浴室洗完澡,吹干头发,像往常一样趴窗户上抽烟,头顶是璀璨星空。
许是心情烦闷,他多抽了两根。
抽完,他上床躺下准备睡觉,睡不着,又起身坐到桌前,拿出刻刀,挑了块木料开始雕。
没想好要雕什么,等反应过来时,一只手掌心大小的河豚已经成型了。
是只气鼓鼓的河豚,身体膨胀到快要爆炸。
刻到一半,他手机震了下。
已经凌晨,谁这时候闲得没鸟没捉给他发消息。
[渣狗]睡了吗。
傅成北哼笑一声,半天才回:有事?
[渣狗]今天为什么不高兴。
因为你渣啊!
[小北]并没有,非常高兴。
[渣狗]我现在过来。
[小北]过来也是这答案。
等了半天,在傅成北以为路望远即将敲门时,手机又是一震。
[渣狗]嗯,早点睡。
傅成北盯着手机屏幕,几乎要将其盯穿。
两分钟后,他扔了手机,没回路望远,继续雕河豚,并且不知不觉把河豚身体修得更圆了。
最后他嗤笑,自言自语:“行吧,渣男都喜欢敷衍。”
这晚,傅成北凌晨两点才睡下,河豚没雕完,有些细节还需要完善。
他躺在床上,经过俩小时的冷静,把自己今天所有的情绪认真琢磨了下。
扪心自问,他真能为沈柏的幸福愤怒到那种地步吗?
每个人做任何选择前,或多或少含着点私心。这件事里他的私心是什么?
是路望远背地违反两人都不谈恋爱的约定,还是别的什么。
直至现在,他还能无比清晰回忆起得知路望远把宋不言偷偷带去二楼后的愤怒。
可谓是一把火窜到了天灵盖,要不是有那么多人在,他绝对会一把揪住路望远的衣领质问,为什么要把人带去二楼?
知道沈柏也喜欢宋不言吗,知道你违背了约定吗,知道二楼是我和你的私人空间吗。
最后这一问,令傅成北心神一震。
他为什么要这样问?
为什么会这么敏感二楼被外人闯入?他是从什么时候,对二楼这片空间的独占欲这么强了?
或者说,他不是对二楼的独占欲强,而是对别的什么。
意识沉没之际,傅成北于半梦半醒间,得出了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他很讨厌路望远对别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