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15

槿城的这场雨来的匆匆,将不少归家的行人拦在路边屋檐下。

医院门口,从急诊出来、仍扶着腰的林灏看着外面的暴雨,先是一愣,心中又不着痕迹地欢喜起来,用余光瞥身边的女人,期期艾艾地冒出一句:

“雨下这么大,要么找个地方坐坐,等雨停了再走吧?”

“我请你吃饭呀。”

柏月一手抱着箱子,另一手握着手机在敲消息,先前忙着帮林灏挂号、排队,一时间忘了跟薄菀汇报自己遇到的情况,如今正匆匆给对方汇报,可惜半天没等到回复,好在定位是在酒店里,想来是又跑去找编剧共度良宵了。

听到身边的声音,她侧过头,笑了一下,举了举手里的箱子:“你不是还要把货送回去吗?这么久没消息,不怕罚钱?”

林灏:“……”

撒一个谎原来真的要用一百个谎来圆。

她干巴巴地接道:“是啊,货还要送回去呢……”

柏月落落大方地笑,“我影响你工作,理应帮你送回去,你把地址给我就行。”

“地址……”林灏重复着她的话,根本不知道自己要报什么地址,眼睛转了转,忽然捂着腰又缓缓地蹲了下去:“啊,腰好痛,想不起来了。”

本想让她问问商家,但见对方面色不佳,想到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柏月只能将注意力都放在这上面。

陪着她一块儿蹲下来,女人连风衣衣角垂在地上都不自知,“那怎么办?要么我先把你打车送回家,再把医生开的药贴上试试?”

送我回家?

林灏头顶一根无形的天线竖起,一颗心扑通扑通地狂跳,竟不知还有这等好事,但见对方清澈的眼睛里都是关怀,忽而涌起一种奇异的罪恶感,心中小恶魔与小天使打架、互相拉扯,面上也露出犹豫来:

“不、不好吧?”

柏月没听懂,迷茫而又困惑:“嗯?”

小恶魔一叉将纯洁的天使钉在地上,林灏火速改口,抬手抓住小姐姐的衣角,露出格外感激的目光来:“我是说,那太谢谢你了!”

老天在上,这可是小姐姐自己送上门的!可不能算她拐带!

*

同时,影视城酒店某房间内。

喻夏欺身而上,捉住她双手的手腕,连着自己的重量一块儿,将人压在沙发上,柔软的绒布塌下去一些,陷出薄菀的身形。

她动了动喉咙,原是想趁着喻夏被自己迷得昏头转向之际,悄悄地夺走主动权,可现在手臂被压在后背下,身上又多了重重量,竟一时间挣扎不得。

聪明反被聪明误,薄菀舔了舔下唇,手肘不着痕迹地想往外挪,几次都宣告失败,便转头去看桌上放着的粥:

“晚饭要冷了。”

她不着痕迹地提醒,好像刚才使尽浑身解数勾人的不是她。

喻夏的鼻尖依着她侧脸的弧度描摹而下,若有所无地与她肌肤相贴,仿佛水里的亲吻鱼,时不时碰一下,有些凉,又有些痒。

听到薄菀的话,她稍稍抬起头来,黑眸里有笑意一闪而过:“这粥现在正烫,适合放凉些再吃,而有些食物——”

“当然得趁着热,尝起来才最好。”

她嗅到薄菀面颊上的淡淡香味,身上也是同系列的花香,约莫是洗完澡涂抹的身体乳味道,但就这与酸奶恰好同源的香味,若说是巧合,她才不信。

“况且……你刚刚不是盛情邀请我了么?”

喻夏衔住她锁骨领口附近的蕾丝花边布料,半透明的繁复花纹被掀起一角,薄薄的肌肤覆盖着锁骨凹凸起伏的走势,如连绵不绝的山脉,引起人的征服欲。

“没有,”薄菀计划中的快乐夜晚,可是以自己当1为前提的,想到先前被喻夏教训的画面,她的酸软劲儿泛上来,挣扎的幅度大了一些:“我刚才骗你的。”

她乖巧地回答:“没涂蜂蜜。”

喻夏哪能不知道她的心思,方才她没这念头的时候,有些人便千方百计地来逗她,现在惹得她心头燥热,想跑了,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哦?我怎么知道你现在是不是也在骗我?”

“涂没涂的,你说了不算,我检查了才知道。”

雨点拍打窗玻璃的频率更快了一些,应和着人的心跳,薄菀的胸膛里怦然直跳,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期待,瞧见喻夏唇角勾起的弧度,她忽而扬了扬脑袋,主动朝对方那里凑去。

喻夏低头接住这送上门的香甜,与她交换了个吻。

松开时,两人的气息都有些不稳,距离太近,吸入的空气里仍带着对方的味道,好像能把那淡淡的桂花蜂蜜香味刻进肺里。

忽然喻夏就有些明白为什么薄菀有时候总爱咬她。

舌尖抵了抵后牙,她也涌出一股想将面前的人吞吃入腹的冲动来,难言的妄念和食欲交杂在一起,竟让心中的火烧的比往日还旺,而这是过往见过的所有女人都不曾给过她的感觉。

真是……妖精。

薄菀不知她所想,被压着肩膀无法起来,她只好努力装乖,现在睁着眼睛从下方往上望,明晰的眼眸倒映喻夏的模样,声音软下来,如撒娇一般:

“姐姐尝过了,能放我起来了吗?”

喻夏眼眸一弯,笑了出来,抵着她肩膀的力气不减反增,凑近时,看见自己在她瞳仁里逐渐放大又清晰地面庞,也看见了自己眼底乌云压城般浓重的欲。

“这才到哪儿?”

她另一手指尖沿着薄菀的唇形慢慢描绘,将那本就鲜艳的色彩揉的愈发浓重,像是画盘里调深的水彩色,紧跟着,她拖长调子,缱绻出慵懒的味道来:

“这张嘴里确实没有。”

“但其他地方……我可还不知道呢。”

薄菀喉咙滚动,目光里露出迷离的神色来,她最受不了喻夏这副懒洋洋的、仿佛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劲来,偏偏一颦一笑都透着性感的样子。

就像瘫在地上伸着懒腰、无意间引着人过去揉搓的小猫一样。

被压在背后的手臂再次挪了挪,肩胛骨转动,引得喻夏抬手拍了她一下,长发从肩头滑落,尽数洒在她的颈间,女人灼热的呼吸倾下,指尖拂过她颈前项链,轻扯了扯,要笑不笑地警告道:

“别乱动,不乖的小狗是要被打屁-股的,知道吗?”

*

窗外有汽车飞驰而过,坑洼低地里的积水被轧得老高,与雨水一同飞溅在空中。

老旧小区一栋长满爬山虎的房子里。

林灏坐在沙发上,心虚地捧着杯热水,盯着旁边正拆着医院带回来的塑料袋、研究这膏药怎么贴的女人,也许是因为房子是朋友的,环境不算熟稔,而带回来的女人更是只有今天的一面之缘……明明什么都没做,她也紧张地在轻轻抖着。

柏月回身时注意到她的反应,情不自禁关怀道:“很痛吗?”

林灏呆呆地点头,反应过来之后又忙摇头。

弄得柏月有些不知所措,只好撕开手里的膏药包装,对她道:“那你转过去一下,我帮你贴上,看看会不会好一些。”

如果这会儿有只尖叫鸡在林灏手里,她一定能把它捏到让方圆百里的人统统失聪的地步,她不断地舔着唇,紧张地连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好半天才鼓起勇气,双手拉住衣服下摆,刚拽了一半,被对方叫住。

“不用脱,你把衣角拉起来就行。”

林灏:“……”

她整张脸都蹿上通红热气,几乎瞬间把自己做成一盘麻辣小龙虾。

羞耻感让她因为转过去的幅度太大,差点把腰又闪一次,喉咙里溢出痛呼,软的不像话,将柏月听得一愣。

林灏背对着她,也抬手捂住自己的唇,闭了闭眼睛,努力想找点话题让对方尽快遗忘自己又一次的社死行为。

着急之下,她闭着眼睛,出声道:“要不一会儿请你吃我吧?”

柏月对着她腰间的瘀色,刚对准膏药的位置,乍然听到这话,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刚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的林灏:“……!”

*

“你把我杀了吧.jpg”

一张狗狗含泪哭泣的表情包发送到喻夏这里,她正与薄菀刚战完一回合,女人懒洋洋地用脚勾她的腰,软在沙发上不肯起来:

“姐姐喂我。”

喻夏抬手碰了碰粥碗的温度,果然已经凉下来许多,从一次性包装里拆出勺子,将碗里快要凝固的粥搅了搅,舀起一勺放进嘴里尝了尝,还留着余温。

明明做体力活的是她,如今伺候人的还是她,将勺子放到薄菀唇边,喂了几口之后,手机震动的声音从桌上相继传来。

薄菀伸长手臂去够,看清楚来人的消息,眼尾的余红还没消,清了清嗓子,起身拨了个电话出去。

“怎么回事?”

沙发上。

喻夏在给林灏回消息:“怎么了?之前就说在医院,没事吧?”

苦0久矣:“有事。”

苦0久矣:“有什么办法能立刻从地球上逃离,挺急的。”

看到前半句,喻夏的心提了起来,等看见后面的内容,她就猜到林灏多半没什么问题,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回复的口吻也悠哉了许多。

“有什么悲伤的故事,说出来让大家高兴高兴。”

林灏发了个“哇地一声哭出来”的小人儿表情包,控诉她对自己少了爱,半晌才磨磨蹭蹭地用文字还原方才的案发经过。

“……总之,我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怎么办,她会不会觉得我是个色魔?她会不会很害怕?”

认真地站在她的角度想了想,喻夏宽慰道:“放心,她不会害怕的。”

苦0久矣:“真的吗qaq?”

喻夏:“真的,就她这能一口气背着你下十层楼的力气,要是你色她,人家一招就能把你放倒——该害怕的是你才对。”

“……”

另一边,薄菀正在听柏月跟她说明今晚暂时回不来的情况,她站在大厅落地窗边,从帘子透露的一丝缝隙里,瞧见玻璃上汨汨流淌的水帘。

“你是说,你遇上了个傻子?”

她唇角勾了勾,似乎从没想到能从柏月的嘴里听到一个比她还笨的家伙,抬手将脸侧的发丝勾到耳后,听着那边柏月有些为难的话,轻笑一声:

“没关系。”

“现在我这儿也用不上你,随你几点回来。”

挂了电话,她走回喻夏的身边,见她已经不知不觉将粥吃下去半碗,其实粥都是点给对方的,薄菀自己喜欢吃辣、吃大菜,本来对这种汤汤水水不太感兴趣。

但如今看对方吃,又忍不住挨着喻夏窝进沙发里,捉住女人的手,将那勺粥扭送到自己的嘴里,甚至愉悦地眯了眯眼睛。

明明旁边有一碗没动过的,偏要来跟自己抢,喻夏斜睨她一眼,却也懒得说她。

薄菀得了纵容,放肆了许多,又跟她抢了好几口,直把喻夏弄得哭笑不得,打开新的那盒粥,刚吃两口,又被故技重施地打断。

“你……”

才出口一个字,薄菀就凑过来亲了她一下,笑得狡黠:“从姐姐嘴里抢来的最香嘛。”

缠闹间,一顿晚餐又磨蹭了四十多分钟,到最后进了喻夏肚子里的粥还没被薄菀抢走的多,她只能端着酸奶往外走,试图躲开这位小魔王。

谁知道被连人带碗堵在窗边。

没关紧的窗户吹进小风和零星的细雨,引得窗帘在人身侧翻滚出巨大的波浪,喻夏后背隔着窗帘、依然能感觉到冰冷窗户的微凉。

她举着酸奶碗,腾不出手跟薄菀较劲。

便被女人凭着身高优势圈在怀间,如今早被“喂饱”的人有了力气,似是打算翻身做主,琥珀色的眼睛里凝着笑意,凑近问她:

“姐姐怎么不吃了?”

“我还想知道在姐姐这里,到底是我比较香,还是这碗蜂蜜桂花酸奶更香呢。”

喻夏侧过头,看那翻飞的窗帘,很担心它什么时候突然被吹开,自己被薄菀按在窗户边的样子,就敞亮在夜色里。

她嗓子有些发紧地应:“你更香。”

薄菀笑靥如花,声音甜的发腻,“骗人,你都还没尝呢……难道你也想要我喂?”

急着从这地方离开,喻夏矮身想从她的手臂下钻过,却宣告失败,手里的碗又没处可放,左右为难之下,她随口道:“不用,我吃饱了。”

“是吗?”

薄菀抬手隔着衣服贴上她腹部,似在判断她究竟有没有骗人。

半晌后,女人收回手,眼尾衔着笑意,艳红的唇也弯起,声音低下来时,语调里残留的沙哑就透出痕迹来,暧昧的气氛在这窗棂边漫开。

“我觉得你没吃饱。”

喻夏无奈,知道她是铁了心想把刚才吃的亏补回来,只好囫囵舀了一勺往嘴里喂,淡色的唇边染上一点奶白的痕迹。

蜂蜜的香甜味道散开,薄菀凑近将她唇角的痕迹抿去。

偏开脑袋躲了躲,喻夏问:“怎么样能让我走?”

“你先吃完,我再告诉你。”

“吃不完呢?”

吃不完?

薄菀唇角的弧度扩大,抬手抚过喻夏的脸颊,将她被风吹起的发梢往后拨,笑吟吟地回答:“吃不完的话,我就来给你喂——”

“除非姐姐哭着说‘吃不下了’,我才会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