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在宗政骞尧面前的是一块硬骨头,要查那募兵三百里缺少的二十个饥民士兵,那是何等困难的事,他一个人在自己的案子前发呆,上哪去找那消失的二十个人呢?
琢磨的头疼,先走正道,从衙门每年募兵记录入手,宗政骞尧拿定了主意。
“什么?查看募兵记录?这事也不归我管呢,我这手里没有这个东西。”这是王推行官听到他这么说,给出的答案。
“那王推行官,你看这个东西哪里能看得到?”宗政骞尧问道。
王推行官摇了摇头,道:“这我可不知道,你也是知道的,我朝的制度,都是各自完成自己手里的活计,忙完自己的那一摊,特别是咱这府衙,哪能管了兵的事。”
宗政骞尧道:“王推行官,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以后要是有用的着你帮忙的地方你可不要推辞哦。”
“那是那是。”王推行官点着头。
出了府衙,宗政骞尧的脑子飞速地转着,府衙没有募兵记录那么兵部一定应该有吧。
兵部?自己能进去吗?他想起一个人来,指不定这个人能带他去。
“曹将军在府上吗?”宗政骞尧敲开了曹府的大门,门童告知他不在府里。
曹木汗不在家,这下可怎么办?
他决定自己先去兵部试试。
一路从宣德门进了宫,往左边一拐,来到端礼门,对了,上次就是在这里结识的老太傅,他还给了自己一个司路参军的小官,可是没干几天,现在都比王推行官还高出一个台阶,人生真是有意思,不知道前路是深渊还是平坦的草原,嗨!是什么自己不都要走下去嘛。
想着想着就来到了六部干活的小房子前,找到挂着“兵部”的小屋,门口有人问了问他找谁。
他说找兵部尚书,那人说了一句找黄尚书啊,就把他让了进去。
其实他根本不知道尚书姓什么。
“黄尚书!”他揖道。
黄尚书打量了他几眼,心想这人是谁?不认识。
“公子是……”
“在下是代理丁忧郑判官的宗政骞尧。”
黄旗峪眨巴眨巴眼睛,他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道:“哦,果然是一表人才,请问你到我这里来有什么事吗?”
“其实也没什么事,我就是刚刚上任,来拜会一下尚书大人。”
“坐吧!”黄旗峪听他这么说,让了个座给他。
“公子的运气真是如日中天,老夫很是佩服,以后要是有什么事,或者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开口。”
“黄尚书真是过奖了,有的时候不过就是巧合而已。”
“老夫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只想能安稳地告老还乡。”黄旗峪道。
“黄尚书气色还真不错,正是奋发的好时候。”
“公子来这里不是只是为了和我叙叙这些吧?说吧,什么事?”他看了一眼宗政骞尧道。
“也没什么正事,我朝募兵的……”
“公子想知道的这些东西恐怕老夫让你失望了。”老滑头就是老滑头,没等宗政骞尧说完,他就封了宗政骞尧的嘴。
宗政骞尧微微一笑,道:“黄尚书,我们以后打交道的时候可能会很多,如果我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还请尚书多多担待。”
宗政骞尧在黄旗峪那碰了一鼻子灰,回去的路上真是憋着一肚子火。
天色尚早,长公主府里,窗户前放着一把椅子,刚才她还在那做女红,冬天是寂寞的,万物都归于沉静中,隐忍才是最有力的,她觉得自己隐忍的快要爆炸了。
一整天没人和她说说话,她只有那些女红,有时候边做还边和它们说说话,虽然得不到回应。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喜欢坐在窗前,看着府里进来出去的人,哪一个是她想见的,哪一个又是她不喜欢的,喜怒哀乐全在一纸窗户的缝隙里。
五年了,人生有几个五年可以挥霍,可以等待,这五年里,她一个人挺着,春天感受院子里的生气蓬勃,夏天黄昏听蝉鸣,秋雨时赏院里的花花草草,冬日瞧着那芭蕉枯萎……无数个夜里泪失枕巾无人知晓,大概这就是皇帝哥哥想给自己的生活,她在心底悲怆着。
宗政骞尧在长公主府外徘徊了一会,天还大亮,他犹豫了许久,还是转身离开了。
还没到自己的府门口,就看见对面一个男的穿着一身白色衣服也朝自己的府上走去。
两人在府门口相遇。
“堡主,你是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桃花堡堡主的脸在白纱下,看不清他的表情,就听他说道:“这汴京城里想找一个你这么有特点的人还不好找?”
“堡主真是厉害,请进!”
“今天我就不进去了,我想你找到的那个周姑娘受了一些惊吓,这个药丸你给她服下,给她压压惊。”
宗政骞尧接过他递过来的小药瓶,道:“这是……”
“镇定丸,专门给女孩子受惊之后服用的,你放心,不是毒药。”堡主道。
“那你不进去看看她?”
“有缘千里来相见,无缘对面不相识。”他说完,扭头就走了,宗政骞尧看着他玉树临风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
“周姑娘已经好多了,郎中说她只是受了些惊吓,缺食少水,别的没有什么大碍。”凤儿在门厅告诉他。
“哦,那就好,这个药丸给你家姑娘服下,我还有事,晚上回来在和她说话。”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心里像长草了一样。
今天在衙门王推行官拒绝了他,到了兵部也是一无所获,一着急,他就感到内心热的难受,出了府门,找了一家酒肆,不如来个痛快的。
正好丘八和浦志也在,两人招呼他一起喝酒。
看着宗政骞尧自己给自己斟酒,一言不发地一饮而尽,两人是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哥,你慢点喝,慢点喝。”浦志低声道。
“来,咱们三个干一个!”宗政骞尧举盏道。
二人赶忙举起了盏,喝完了,宗政骞尧道:“你们说咱们是不是好兄弟?”
丘八道:“是是是。”
浦志也跟着附和。
“那我问你们。”他朝别的桌看了看,接着低声说道:“募兵的记录哪里能看到?”
丘八和浦志慢慢地把头低了下去。
宗政骞尧一看他们两个这样,举盏喝了酒,起身就朝外走去。
“兄弟……”丘八喊道,他起身拉他坐下,道:“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秘密,衙门应该有一份,兵部也应该有记录,只是当时我朝派都行使下来募兵,这里边的细节我们不知道。”
“嘿嘿!原来如此!”宗政骞尧又给自己斟酒。
“我有一事,一直想问你们,三个多月前,衙门是不是死了一个捕役?”宗政骞尧道。
“这……”丘八哑巴了。
“是,只是……”浦志道。
“只是当时说是让野兽祸害了,不让我们议论这个事。”丘八道。
“知道他去干什么了吗?”宗政骞尧根本不看他们两个的表情。
“不知道,真不知道。”丘八摇着头。
东宫里整个下午可是不太安静。
“我要听曲,去,把那个姑娘给我请来。”太子在自己的东宫里对小饼子喊道。
“太子殿下,陛下不让出去。”
“不让我出去,还不让你出去吗?”他把酒盏朝地上一扔,说道。
“太子殿下,你就忍忍,估计陛下也快让您出宫了。”
“忍忍忍,忍到什么……”
“太子让你干什么你就去,还反了你了。”太子妃出来了,朝小饼子喝道。
小饼子答应着,退了出去。
太子妃还不是怕太子说出下面的话,才赶着来插话。
正在这时,宫门开了,英王带着昨天的那个女子站在门口。
“哟,英王来了,快请进!”
太子妃把英王让了进来,后面的女子刚要迈步,太子妃道:“慢着!这不是杜大人家的姑娘吗?你爹在牢里可好?”
“托太子妃的福,还好,只是我爹年岁已高,身体总有些乏力。”杜姑娘福了福,慢声细语地答道。
“我可不敢当,你可知道,这是哪里?”太子妃冷笑道。
“你问什么?让她进来。”太子在后面道。
“进来?她可是罪臣的女儿,你不会不知道。”
太子听她这么说,起身出来,自己来拉杜姑娘进屋。
“太子太子,你不会连自己的名声都不要了吧。”太子妃拉着太子的胳膊道。
太子一把推开她,她脚下一凛,没站住,摔倒在地上。
英王过来要扶她起来,太子妃咬着牙自己站了起来,眼睛里溢满了泪,她强忍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
“太子哥哥,要不今天我先带杜姑娘回去吧?”英王道。
“不必了,二弟,就让她在这里……陪我,我喜欢听她弹曲。”太子大言不惭地说道。
英王乜斜着看了看太子妃,揖了揖,告退了。
太子妃也落寞地朝后面走去,边走肩膀还耸动着。
老皇帝的暖阁里,就听他喊道:“荒唐!胡闹!”
皇后也在,她慢条斯理地说道:“陛下,太子年纪还小,一时玩闹而已,你也不必当真。”
“玩闹?找一个罪臣的女儿一起玩闹?皇家的脸面往哪搁?”老皇帝气的胸脯上下起伏。
“陛下,要不然让太子出来散散心,结识更多的女孩子,或许他就把这个忘了。”皇后道。
“不行!太子根本就没好好反省,你觉得他不是在和我较劲吗?”
“陛下,太子生性胆小,哪里敢跟你较劲,陛下多虑了。”
老皇帝坐到炕沿上,捂着自己的脑门子,长叹了一声,道:“作为储君就应该培养良好的道德,将来能成为一名仁君,你听听东宫官们每日汇报来的内容,他们规谏太子,太子居然还……”老皇帝放下手的一刹那一下子显得苍老了许多。
没人知道,英王进了自己的大殿的时候,放声大笑着。
常彪已经在等他了,待英王坐定。
常彪揖道:“英王殿下,我把钱庄给您准备的交子给您带来了。”说着,他从自己的胸口掏出一沓交子,递了过去。
英王接过去,看了一眼,哼着小曲。
“常彪,最近有什么新情况?”
“殿下,九皇子每天除了在集市上斗蛐蛐也不干别的。”常彪道。
“他也干不了别的,嘿嘿!”这一声笑似乎是嘲笑,接着道:“父皇让他查的案子,他是毫无头绪,一点线索都没找到,每天除了斗蛐蛐还是斗蛐蛐。”
英王是不知道,赵九正在朝妙红,红姑娘那里走去,他想知道,这个能使父皇和太子生了嫌隙的人到底是谁派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