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1月24日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旅行者二号在这天登陆了天王星,这是在继1781年威廉·赫歇耳发现这颗行星之后,天文爱好者们第二次为了这颗蓝色的神秘星球而疯狂了。
请不要怀疑我所说的和这个案子无关——我偏巧对天文学有一点点兴趣,因此我注意到,天王星目前已知的十五颗卫星(其中的十颗都是在差不多六年前被旅行者二号发现的——天文爱好者们真应该为生在这个伟大的时代感到幸运)里,有十三颗的名字是取自莎翁的作品;而拉塞尔在 1851 年发现的天卫二,恰恰叫做“昂不雷尔(Umbriel)”——这名字似乎是来自亚历山大教皇的作品《盗锁》(《The Rape of The Lock》)。
好了,让我们来回忆一下:
天卫一即阿雷尔——1985年3月7日,阿雷尔教堂的帕尔姆神父案。
天卫二即昂不雷尔——1986年3月25日,昂不雷尔街地下停车场的德里克片警案。
天卫三即提坦尼亚——1987年3月15日,提坦尼亚广场地下通道的罗纳德·巴伦案。
天卫四即欧泊龙——1988年3月3日,欧泊龙广场的第三十八届艺术节游行案。
天卫五即米兰达——1989年3月23日,米兰达广场的“第三个广场”案。
天卫六即科德利雅——1990年3月12日,科德利雅街地下停车场戴安娜·弗吉妮亚案。
天卫七即欧斐利雅——1991年3月31日,欧斐利雅街街心花园广场的“第二个周末的第二天”案。
除了伊丽泽的案子没有对应以外,全部都吻合了。
天卫八即碧安卡——今年三月的月圆之夜,应该是十八号与十九号相交的那个夜晚。而我所知道的那条以《驯妇记》中卡特李娜(Katherine)的姐姐命名的街道,就在朗林根区。
但我并不能确定本市没有第二个以“碧安卡”为名的地方——我得说,尽管我似乎是碰巧发现了罗密欧挥刀的一点点小秘密,但更多的秘密却依旧悬而未决:
为何要将头颅带离现场?
除了伊丽泽的案子,之后每一位受害者的头颅都被凶手带离了现场,丢弃于附近的某个小公车站——这显然不会是偶然的。我将这些小公车站的名字按照案件发生的时间顺序写了下来(三角街、小乔治街、卡彻曲第一学校、鲁尼、沙、派蒂和戴尔德姆):可它们看上去似乎并没有什么帮助——不同于那七个现场,我无法将这七个地名在逻辑上串联起来。
我将这些地名拆成一个个单词,一个个字母——它们因此显得长短不一而且毫无规律。
从“沙(Shah)”我想到了伊朗国王,而“派蒂(Patty)”则令我联想到了今天那独特配方的胡椒蜂蜜饼——这让我的胃同时感到一阵痉挛。
我放弃了将这些词和字母重新组合或者转换成数字密码甚至电报码之类的想法——我因此假设我们的那位天文爱好者兼英国古典文学爱好者并不喜欢玩过于复杂的文字游戏、也十分讨厌密码和数字:这样偷懒的假设对于一个即将辞职的探员来说并不为过——我想起区09的那面墙上似乎挂着一幅本市的地图我在这张颇大的地图上将所有的现场和丢弃头颅的小公车站都用红笔标上了记号并注明了顺序——然后,效仿某部电影中的情节:我盲目而又似乎很有信心地将所有的现场按照时间顺序连接了起来。
结果却令我失望——得到的线条并没有呈现出任何形象上的规律或者是貌似某种签名字体的哪几个字母:我可以硬说我得到的是签字体的字母“L”——但这又有什么用呢?
我又按照同样的方法连接了所有丢弃头颅的小公车站,结果也没有得到什么。
最后,我将每一次的现场和丢弃头颅的车站用直线连接起来并延长——它们倒是倾向于在雪令区集中,但却找不到一个确定的公共交点:这看来也没什么用。
那么,凶手将头颅带离现场的用意究竟是什么呢?谁都清楚——带上一颗尚在滴血的头颅离开作案现场,要比两手空空地离开麻烦许多。罗密欧坚持这样做,其理由想必和作案现场的选择类似,都是有它的必要性的(只不过其中的规律我们目前尚不知道罢了)——换言之,他必须将这些死者的头颅带到那些车站(并且不能是别的车站):只要也只有这样,他的计划才能够顺利完成——而这个计划,今年多半也还是要继续进行的(要知道,天王星的卫星可是有十五颗之多)。
至少,我认为,在罗密欧“认为”他的计划已经完成或者接近完成的时候,是会给警方或者公众一个信号的——这点在德里克片警案中,那揉成团的和“影子杀手”相关的《自由先导报》报道就可以看出:“影子杀手”对公众和媒体的评价还是在意的——他应该不会想让自己规模宏大而且运作已久的精心计划悄无声息地结束:大部分有头脑的(换言之——并非“随意挥刀的”)变态杀人者们都是如此(作者按:关于“主动连续杀人”和“被动连续杀人”之间的区别,参见《Erinyes》篇)。
所以,即使我们此刻无法揣摩到罗密欧辛苦搬运死者首级的良苦用心,到了最后——他认为我们应该知道的时候,他就会告诉我们的:这显然是最坏的结果,那意味着还有好几个无辜市民将会被残忍地夺去生命——除了一心想将“计划”进行到最后的“影子杀手”本人,大概没有人愿意这样。
似乎是担心自己所出的谜题太过晦涩,罗密欧也给了我们一点点提示——可惜这个提示甚至带来了更多的不解和疑惑:
为什么伊丽泽的案子在现场的选择上是个例外?
因为它是第一个案子么?一样的凶器、一样的月圆之夜——为什么不让第一个案子在阿雷尔教堂发生呢?至少我认为,让伊丽泽在阿雷尔教堂死去,并将她的头颅抛弃在某个小公车站,比让这个案子在白天鹅桥上发生要更“完美”些。
或者凶手有其他的打算——也可能真是卡罗莉娜的情夫在杀死了伊丽泽之后,才开始计划这个“天卫X月圆之夜连续杀人案”的,谁知道呢?
如果罗密欧没有布下什么陷阱,那么,我比较倾向于相信——这个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是来自和伊丽泽的社会关系网中有关的某一环节:伊丽泽为什么来到白天鹅桥?是否是独自前往?为什么要穿着盛装?她在等待的是谁?如果这一系列问题的答案所指向的某人,和伊丽泽之间竟然会没有一点关系——那么,伊丽泽死前的一系列举动,显然是难以解释的。
但如果肯定了这个假设,面前的事实似乎又是一个悖论——警方对所有可能和伊丽泽案有关的人物(包括吕根曼·霍费尔、莱奥诺蕾·米塔格、罗德·施密茨、卡罗莉娜已知的数个情夫以及伊丽泽生活圈子中和她比较亲密的几个人——尽管这些人都提供了可靠的不在场证明)的监视一直到1988年的第三十八届艺术节游行案之后才宣告结束:这些人在之后的四个案子发生之时,都在警方的监视下得到了绝对的不在场证明并被彻底洗脱了嫌疑。
这样看来,凶手只可能是已经失踪了的卡罗莉娜和她的某个尚不为人所知的情夫了——之后的七个案子,曾在伊丽泽的生活圈子中出现的那群人之中,只有他们没有不在场证明:
可他们此时又身在何方呢?
更重要的是动机——假设凶手真是卡罗莉娜和她的某位情夫,那么他们每年杀人的目的是什么?他们设计这样“颇具艺术性”的犯罪手法是为了什么?如果他们要向吕根曼先生示威或者恐吓,为什么不干脆杀了他(事实证明他们也有这个能力),而要向这么多的无辜市民们下手呢?
从私奔演变为连环杀手——这样离奇的情节,恐怕在小说里也不会多见。
而如果凶手不是他们,又会是谁呢?
我并不能从卷宗里记录的关于伊丽泽案的证词中得到什么——这些年代久远的证词繁杂而反复,很多地方含混不清甚至自相矛盾(比方1986年所记录的证词里,关于伊丽泽当时在哪个学校就读就有三个不同的版本;有十三个人的证词证明当时她正在放春假,而另有两人又说当时她正在紧张补课,甚至还有一个人说她当时正在阿德隆夜总会当女招待!)。如果真想要得到总局的悬赏——我想,无可避免的,我必须去拜访一下吕根曼先生。
另外,伯恩哈迪·金格和坎普尔·格兰的模仿案子中的一个细节也引起了我的注意——在前两宗模仿案子里,他们也曾将死者的头颅丢弃在邻近的小公车站:这是否仅是没有目的的随意模仿,还是刻意而为的唯一选择呢?
我不觉触碰了一下脖子上坎普尔带给我的伤口——不知道下一次的拜访,坎普尔又会送给我些什么。
早该是时候离开这让人感到窒息的档案室了,老吉姆当然已经下班——他将钥匙放在了办公桌上,下面压了一张便条:
记住!我陪你加班了一小时,你得欠我一杯咖啡。
走的时候锁上门。
吉姆·华特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