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来的时间刚刚好,刑侦科的人都回来了,裴晶晶正在复印资料,看到他们,立刻鼓起了脸腮,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为了表示友好,甘凤池凑过去打招呼。
“案子办得不顺利吗?还是谁惹我们裴小姐不开心了?”
“哼,有我们科长出马,还有什么案子是解决不了的?”
“那就是后者了,是谁惹你了,我帮你教训他。”
甘凤池伸手撸袖子,裴晶晶不说话,看看随后走进来的萧兰草,甘凤池一秒反应过来,他把撸好的袖子又放回去,仰头看天花板——谁他都敢揍,就是不敢揍他的领导,除非他不想继续在冷案科混了。
萧兰草去了科长办公室,裴晶晶斜瞥甘凤池。
“还说揍人呢,你现在这样子,不被揍就是好的。”
“嘿嘿,我还是半个病人嘛,等我好了,让我做什么我都手到擒来。”
“听说新人跟你们一起出任务了,她怎么样?”
甘凤池哪敢说林紫言很优秀,挠着头说:“一般般,如果你来,肯定做得更好,但你太优秀了,你们科长肯定不放人。”
一句话把裴晶晶说得开心了,昂昂头,说:“那是,我可是大风大浪里闯过来的,你不知道今天去的现场有多糟糕,那人头都烂到骨头了,又是寄生虫又是蚊蝇,我都可以冷静处理,她行吗?”
她不行,我也不行。
光是想想那个画面,甘凤池就觉得胃开始不舒服了,问:“找到凶手了?”
“找到了,就是藏人头的房主,分尸现场就在他家的地窖,他把尸体肢解后,陆陆续续将尸块丢掉,要不是有人打匿名电话报警,等他把人头也扔掉了,要抓他就没那么容易了。”
“对凶手的底细这么了解,打电话的会不会是他的同伙?”
“有可能,但那家伙嘴很硬,不承认人是他杀的。”
“尸体都在家里搜出来了,他怎么解释?”
“他说是跟被害人在路上发生争执,撕扯中那人突然倒地死掉了,他因为有前科,担心被误会是自己杀人,就将被害人用车拉回自己的住所,在地窖里分尸。”
“呵,故意杀人罪成了弃尸罪,这个脱罪理由我给一百分。”
“可是从地窖的血量来看,被害人是死亡几小时后才被肢解的,地窖不是杀人现场,疑犯的其他房间也没有找到行凶痕迹,最重要的是,舒法医之前解剖了尸体的躯干,说被害人死于突发性心肌梗死的可能性很大。”
“真这么巧?”
甘凤池不太信,扭头看看审讯室那边,问:“所以你们查这个案子时,是怎么查到桥牌俱乐部那边的?”
“被害人是俱乐部的会员,他曾经多次对外抱怨说俱乐部老板李孙虎坑了他很多钱,还利用黑道威胁他,李孙虎的家底不太干净,所以才会请你们帮忙,不过案子破了,凤梨仔你也不用继续辛苦了。”
不用辛苦?可是直觉……他是指理论推出来的直觉告诉他,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正聊得起劲儿,对面办公室门打开,萧兰草跟萧燃走出来,经过他们时,萧兰草对裴晶晶说:“把嫌疑犯的档案给我看一下。”
裴晶晶一秒变脸,甜甜地回道:“好哒,男神,我马上拿给你。”
甘凤池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裴晶晶很快把资料拿过来了,一起跟过来的还有冯震,他一脸无奈地问:“凶手不是都抓到了吗?你怎么又来插一脚?”
萧兰草没回应,接过裴晶晶递过来的资料,跟她道了谢,低头看起来,冯震还要再说,萧燃将刚才萧兰草拿给自己的文件转给他,当看到凌辉拍的照片后,冯震一脸惊讶。
“这、这不是被害人吗?哪儿来的?”
萧兰草还是不理睬,为了安定团结,甘凤池只好跳出来做了解释,将这两天他们查到的情报简单说了一遍。
冯震听完,又看看照片,气得叉起腰,说:“差点儿给那家伙蒙过去,我就知道事情没那么巧,只是吵几句嘴就心肌梗死了。”
萧燃说:“如果被害人曾被暴力恐吓过,那促发心肌梗死的可能性就大了,你拿去给叶长鸿,让他继续审。”
冯震拿着照片走了,甘凤池这才有机会凑到萧兰草身旁看调查资料。
嫌疑犯叫陈二狗,无业游民,是黑芒星流氓团伙的成员,靠着混帮派帮人跑腿赚钱花,据他提供的证词,他是一个多星期前与被害人孙长福在路上发生争执,导致他的猝死,假如没有凌辉的那张照片,陈二狗说不定就蒙混过关了。
司徒跟其他几位同事也过来看了资料,说:“可惜我们发现部分躯干的时候,尸块都已经腐烂得很厉害了,否则肯定可以从捆绑痕迹中发现被害人曾遭受过恐吓。”
萧燃说:“孙长福的家人报警时也有提到他身体不太好,并且最近因为经常接到骚扰电话而心神不定,还多次挪用过公司资金,所以很有可能是有人恶意诱导他进行金融投资。”
司徒配合道:“当孙长福发现被骗后,跟李孙虎等人发生了争吵,结果遭到关押恐吓,但那些人没想到这样做导致他的猝死,为了撇清关系,他们交给底下的小弟陈二狗去处理尸体,这样万一事发,把问题都推给陈二狗就行了,可这一切都被凌辉偷拍到了。”
萧兰草沉吟不语,裴晶晶问:“那凌辉也失踪了一个星期了,会不会也凶多吉少了?”
“难说,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其他被害人的消息。”
“那也要加紧调查才行,科长,我们可以申请去搜查俱乐部吗?”
萧燃摇摇头,萧兰草也说:“就算凌辉被绑架了,藏在俱乐部里的可能性也不大,从歹徒攻击徐离大夫就能看出,俱乐部跟黑道团伙有来往,如果我们贸然去搜索,反而打草惊蛇,让凌辉的处境更危险。”
“那该怎么办啊?”
“派人暗中盯着俱乐部的动向,还有就是找个合适的理由去里面搜查。”
萧兰草说完,微笑看向萧燃,“找理由这招你最在行的。”
“并没有。”
萧燃冷着脸走了出去,萧兰草快步跟上,继续说:“最近扫黄组挺闲的,可以请他们帮帮忙。”
“可以啊,你请。”
“可是我跟他们组长不熟,而你们是同届毕业的,老同学拜托,他一定会给你这个面子的。”
“所以你说了半天,就是让我出面帮你找关系对吧?”
“我只是想尽快破案,你也这样想对吧?”
后面的话大家没听到,就听脚步声渐远,不一会儿,萧兰草转回来,看他笑眯眯的表情,甘凤池就知道狐狸科长的奸计成功了。
裴晶晶一摊手,“唉,也不知道这两位科长的关系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你想多了,我们科长只是想早点儿破案,孙长福和凌辉都是新案子,跟冷案科那边不搭边的。”
司徒说完,去了审讯室,甘凤池也跟着跑过去。
审讯室里,叶长鸿正拿着凌辉的照片质问陈二狗。
陈二狗长得很瘦小,相貌平平,被叶长鸿的大嗓门吓得缩起来,显得更猥琐,他唯一引人注意的地方是右手腕外侧的刺青——一个黑色五芒星。
面对叶长鸿的提问,陈二狗解释得不清不楚,只是坚持说他是跟死者在路边遇到的,之前发生的事他都不清楚。
甘凤池问:“那个星星是什么标记?”
“是一个叫黑芒星的流氓团伙用的记号,整顿多次了,还是不断犯案,但案子都不大,所以团伙成员关几天就放出来了,如此反反复复。”
“这次人证物证俱在了,看他再怎么狡辩,等上了法庭有他哭的。”
“那也要上得去才行。”
身旁传来凉凉的话声,司徒和甘凤池转头一看,萧兰草也跟了过来,看着审讯室里面的状况,他说:“光凭一张照片指证不了什么,也跟他的证词不矛盾,除非找到凌辉或是更多的线索,否则案卷呈上去,还是会被检察官打回来的。”
“动嘴谁不会啊,你觉得需要更多的线索你就去找呗。”
司徒阴阳怪气的话被手机铃声盖过去了,萧兰草拿出手机看了看,等铃声响到第四下时他才走出办公室接听,把司徒丢在身后不理了。
甘凤池在一旁看着,为了免受池鱼之殃,他也偷偷跑出了办公室,就听萧兰草爽朗的声音道:“哦,不会不会,照你的时间来就好,今晚?这么急?不不不,像我这种人别的没有,就是有钱有时间,那就今晚,金煌餐厅,七点,好,谢谢。”
电话挂断了,甘凤池跑过去,问:“鱼上钩了?”
“嗯,听他的声音很着急,一个人在慌张的时候容易露出马脚,我们回去准备一下。”
“那这边呢?陈二狗还没审完呢。”
“不用等审完,他的话大部分是真的。”
“啊?”
甘凤池的脚步微微一顿,萧兰草转头看向他。
“凤梨仔,你的智商真让人着急,陈二狗你看到了,长得又瘦又小,如果你是团伙老大,你是把处理尸体的事交给他?还是交给更得利的手下?是分尸弃尸?还是直接抬去山里埋掉?”
“科长你说得有道理,但陈二狗明明就是黑芒星的小弟,而俱乐部老板李孙虎跟窦剑承还有黑芒星都有来往。”
“你偷换概念了,A为B做事,不等于说B所有的事都会交给A去做。”
“你的意思是他的话里,一部分是真的,还有一部分是假的,那只要加紧审讯,说不定会让他开口。”
“不会的,导致被害人猝死跟弃尸这两条最多是判他几年,但是乱说话的后果或许是要命的,所以我们才要双管齐下,看能不能从窦剑承那里挖到线索。”
“那这边呢?要不要提醒一下萧燃科长?”
“你太小看他了,他要是连这个都看不出来,还怎么在刑侦科里混。”
甘凤池跟在后面,听了这话,他觉得裴晶晶说的实在是太对了——真不知道这两位科长的关系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对了凤梨仔。”
萧兰草突然转过身来,一脸和善的笑,甘凤池心里警钟大敲,直觉告诉他,他要被套牢了。
“干、干吗?”
“你不介意我借你的法拉利用一用吧?”
傍晚,萧兰草带着林紫言来到金煌餐厅。
窦剑承已经到了,梁美静也在,萧兰草过去跟他们打了招呼,寒暄后,服务生把菜单拿过来,请他们点菜。
萧兰草把菜单推给林紫言,对窦剑承说:“这种事就不需要自己做了,我们当老板的应该做大事才对。”
甘凤池也跟着他们过来了,坐在不远处的座位上观察情况,听了萧兰草的话,他看着菜单嘟囔道:“看来小职员只能自己点菜了。”
那边窦剑承跟萧兰草交换了名片,说:“今天我一直不在公司,我的秘书也不了解情况,虽说公司业务都是预约制的,但好友介绍另当别论。”
“哪里哪里,是我去得太突然了,我应该事先打个招呼的,不过最近没看到凌辉,就说直接过去好了,他平时对窦先生你赞不绝口,他介绍的朋友我信得过。”
萧兰草说着,观察窦剑承和梁美静的表情,窦剑承还算自然,但梁美静借着看菜单把眼神瞟开了。
“说到凌辉,最近我也没见到他,会不会是出国旅游了?”
“咦,窦先生你也不知道?我还想约他一起出来问问哪家投资见效快,你知道这种事一定要趁火打劫,光有一笔钱,很容易坐吃山空的。”
是趁热打铁吧,科长大人?
甘凤池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没把嘴里的茶水喷出去,就见窦剑承没有马上接话,而是打量着萧兰草,说:“看萧先生有点儿面熟,前几天我们是不是在豪富俱乐部一起打过牌?”
“有吗?”萧兰草皱眉想了想,又转去问林紫言,“我们跟窦先生见过?”
“我没跟您去过俱乐部,不清楚,不过您喜欢各种娱乐,可能有遇到吧。”
“那就是有遇到了。”
萧兰草拍拍额头,对窦剑承抱歉地说:“我的秘书太优秀了,所以凡事我都让她记,她不在,我就抓瞎了。”
“没事没事,我也就是随口一说。”
萧兰草说得很自然,窦剑承也就没再问下去,等饭菜上来了,他给萧兰草敬酒,又开始聊金融投资等方面的事,萧兰草适当地附和并加以评论,居然应对得很从容,至少在甘凤池听来,他的回应没有太大的破绽。
“科长,你有做金融投资的天赋,将来如果警察当不下去的话,我可以推荐你到我家公司来做。”他通过无线联络器故意说道。
没多久耳机里传来摩斯密码的敲动声——在担心你的上司的前途之前,也许你该先担心一下自己。
居然明目张胆地恐吓他。
甘凤池拿起小勺子,狠狠地挖了一大块布丁送进了嘴里。
接下来,对面又聊起凌辉的话题,过了一会儿,梁美静起身去洗手间,林紫言随后也跟过去了,甘凤池把最后一口布丁干掉,问林紫言,“你想从他秘书口中套话?”
“不,我看她脸色不太好,过去看看。”
林紫言的声音很小很柔,甘凤池几乎要竖着耳朵才能听到,真可爱,他喝着茶水心想,如果找这样又温柔又漂亮的女生当女朋友的话,母亲今后一定不会再说他眼神有问题了。
他会向着这个目标前进的!
林紫言走进洗手间,听到一阵干呕声,梁美静站在镜子前方,脸色有些苍白,用水漱了口,又打开随身的小皮包,掏出手绢擦拭嘴唇。
“梁小姐,你没事吧?”
看到林紫言,梁美静急忙站直了身子,向她微笑说:“没事,只是有点儿感冒。”
林紫言扫了一眼她的皮包,说:“那不要硬撑,早点儿回去休息吧。”
“谢谢。”
梁美静简单补了妆,走了出去,林紫言也跟了上去,问:“你不舒服是不是跟窦先生有关呢?”
“嗯?”
梁美静转头看她,林紫言说:“窦先生看上去应该是对工作很热心又严格的那种人,在他手下做事应该很辛苦吧?”
“是啊,一开始是很吃力,不过时间长了都习惯了。”
“你跟他很久了?”
“有两年多吧。”
林紫言说话语气很温柔,这样的女孩子容易让人卸下防备,两人往回走的时候很自然地聊了起来,甘凤池在座位上喝着茶,听她们很快就谈到了衣服首饰,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为什么女人都喜欢聊这些呢,聊聊勇者斗恶龙多有趣啊,或者是最近那个很流行的pokemon(口袋妖怪)。
想到pokemon,甘凤池掏出自己的手机,准备抽时间捉两只玩玩,就听林紫言说:“你的钻石戒指好漂亮,戴在无名指上,是……”
“不不不,这是我自己买的,买着好玩的,我还没结婚呢。”
“像你这么出色的人,一定有男朋友吧?”
“啊……嗯……”
梁美静回答得很暧昧,甘凤池停下玩游戏,就算他没有林紫言判断音程的能力,才听得出梁美静的回应中充满了幸福感。
那个男朋友是窦剑承吧,钻石戒指如果是窦剑承买给她的,那不就等于说他们预定要结婚?
那窦太太怎么办?
梁美静回到座位上,说自己家里有事要提前离开,窦剑承说让司机送她,她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她走后,萧兰草跟窦剑承又聊起投资方面的案子,希望他给予建议,但窦剑承兴致缺缺,说了一会儿话题又转到了凌辉身上,说有一些投资方面的事想跟凌辉确认,如果凌辉跟萧兰草有联络的话,麻烦他帮忙转告。
正聊着,窦剑承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拿起来看了看,挂断了,但很快铃声再度响起,萧兰草察言观色,说:“您有急事就接听吧,不用管我们。”
“私事,没关系。”
窦剑承将手机调成了振动,放回口袋里,萧兰草没忽略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抵触,看来他不是因为避讳自己才不接听,而是单纯在逃避。
两人继续交谈投资的话题,没多久萧兰草的耳机里传来甘凤池的声音,焦急地说:“科长,窦太太打电话给我,好像她家出事了,让我过去,我先撤。”
萧兰草看向窦剑承,刚好窦剑承的手机又开始振动,他低头看简讯,萧兰草冲对面微微点头,甘凤池马上结账跑了出去。
窦剑承看完简讯,脸色有些不对劲儿,联想到甘凤池说的话,萧兰草故意问:“是不是有急事啊?”
“哦,我太太留言说家里好像进贼了……不好意思,我先离开。”
窦剑承站起来要结账,萧兰草抢先拿起账单,说:“我来就好了。”
“谢谢,下次有时间再聊。”
窦剑承说完,匆匆忙忙跑了出去,看着他的背影,林紫言问:“要不要跟?”
“当然要,你开跑车没问题吧?”
“没有,我本来的志愿是去交警大队,但没通过。”
这身板不知道能不能支起一辆摩托车,人家给通过才怪。
“那我先去拖住他,你付了账,直接把车开到前面路口。”
萧兰草把车钥匙给了林紫言,自己快步追了上去,路上又交代甘凤池别忘了戴眼镜贴小胡子,甘凤池一口答应了。
萧兰草跑出酒店,窦剑承正站在道边叫车,他赶过去说:“这里叫车不方便,还是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你也喝酒了。”
“我是喝了,不过我的秘书没喝,私家车肯定比出租要快。”
窦剑承犹豫着还想再回绝,一辆法拉利开到了他们面前,林紫言打开车门,请他们上车。
萧兰草不给窦剑承犹豫的机会,直接把他推上了车,自己跟着上去,他们刚系好安全带,林紫言就把车开了出去。
跑车加速太猛,窦剑承向前晃了个跟头,萧兰草还担心林紫言不擅长开跑车,但他很快就发现是自己多虑了,林紫言没多久就掌握住了要领,继续加车速,在车流之间灵活地穿梭,照窦剑承说的地址一路狂奔,速度快得让萧兰草怀疑他们会比甘凤池先到。
等到达窦家,林紫言把车停下时,窦剑承脸色发白,他推开车门,晃悠悠地下了车,萧兰草问:“你还好吧?”
“不是很好……萧先生你的秘书……可真能干……”
“嗯,同感。”
林紫言下了车,看着窦剑承晃晃悠悠地往家里走,又看看萧兰草,担心地问:“我是不是开得有点儿快了?”
岂止是有点儿,简直是太快了。
萧兰草耸耸肩,“交警大队没要你真是他们的损失。”
两人跟随窦剑承进了房间,客厅那边传来说话声,他们跑过去,就见客厅的一扇落地玻璃窗破了个大洞,夏风吹进来,将纱帘卷起。
冯玉芬坐在沙发上发抖,甘凤池已经来了,正在安慰她,她听到脚步声,又神经质地叫起来。
窦剑承快步走过去,问:“出了什么事?”
“好、好像有贼……”
“这位是……”
窦剑承的目光扫过甘凤池,甘凤池担心被他看出来,特意低下头,还好窦剑承没在意,又跑去打破的玻璃窗前查看。
冯玉芬说:“他是小英的同学,我打你电话,你不接,我太害怕了,就打电话给他了。”
窦剑承本来在看窗户,听了这话,他立刻转过头。
萧兰草冷眼旁观,发现他最初的表情有些惶惑,随即转为厌烦,但很快就克制住了,走到冯玉芬面前,蹲下来,握住她的手,说:“对不起,我在陪客户,没注意有电话进来。”
在他温和的安慰下,冯玉芬逐渐冷静了下来,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窦剑承又问:“佣人呢?她不在?”
“她家里有事,跟我请假,我就答应了。”
“警报也没响吗?”
“没有。”
冯玉芬说着话,看看萧兰草和林紫言,萧兰草说:“窦太太你好,我跟窦先生是生意上的伙伴,刚好顺路,就送他回来了,你有没有受伤?”
“哦……没伤,我没看到小偷。”
“那你有看到其他什么?”
“什么都没看到,我洗完澡,准备回卧室,楼下突然传来很大的响声,前两次也是这样的,我很害怕,就给我先生打电话,又下楼查看,但楼下没人,可能是担心被我发现,跑掉了吧?”
听着她的讲述,萧兰草看看她身上的睡衣,再看向玻璃窗那边,窗下有一大堆细碎的玻璃颗粒。
窦剑承听完后,立刻急了,责备道:“你也太大胆了,遇到这种事,你应该藏进卧室里,把门反锁上啊。”
“我知道,可是一慌就忘了该怎么做了,上了年纪了嘛,脑筋不够用,遇到多少次都记不得。”
“你是说这种事出现过很多次?”
被萧兰草问道,冯玉芬慌忙摇手。
“没有,只有两次,第一次被偷了几件衣服,第二次把……”
“累了吧,我先送你回房间休息。”
窦剑承打断妻子的话,把她扶起来,带她去了楼上卧室,萧兰草趁机给甘凤池使了个眼色,让他查看周围的状况,自己则走去落地窗前打量。
窗户正中被打碎了,玻璃碎片颗粒散落在地板上,萧兰草仔细观察了破碎的地方,玻璃破裂的部分那一圈的细纹特别多,他模仿着歹徒做出拿石头敲打的动作,很快眉头皱了起来,转头看不远处的地板。
那里有块大石头,歹徒正是用它砸窗的,窗户右上方安了安保公司的警报装置,但奇怪的是,玻璃窗被砸出了一个大洞,警报装置却没有反应。
会出现这样的状况,最大的可能就是歹徒事先破坏了安全装置,但他的砸窗行为又十分简单粗暴,不像是要入室行窃,而更像是某种恐吓行为。
身后传来脚步声,窦剑承从楼上下来,萧兰草转回沙发那边,就见他搓着手,一脸抱歉地说:“真是不好意思,第一次见面就发生这种不愉快的事。”
“没关系,窦太太还好吧?”
“还好,吃了药,已经睡下了,她有点儿神经衰弱,需要吃药。”
“那还是赶快报警吧。”
萧兰草作势掏手机,窦剑承慌忙上前按住,说:“不不不,别报警。”
“不报警?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了,这次是幸运,如果下次……”
“没什么,只是小偷行窃而已,我心里有数,知道该怎么处理……萧先生,谢谢你的帮忙,很晚了,你看是不是……”
窦剑承的话已经说得很明显了,他不想把事情闹大,也不希望萧兰草多管闲事,林紫言听完,忍不住想反驳,萧兰草跟她使了个眼色,说:“明白了,我们先告辞,下次有机会再见。”
他带着林紫言走出房门,就听窦剑承又跟甘凤池道谢,不一会儿,甘凤池走出来,去了他来时开的车上。
萧兰草上了车,交代林紫言回警局,林紫言把车开出去,又问:“真的不报警?”
“歹徒只是在做警告行为,看窦剑承的反应,他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我们不要正面插手,回头我让附近派出所的同事多注意这边的情况。”
“坏事做多了,总会遇到一两个报复的,窦剑承心里肯定有底的,”甘凤池在耳机另一边说:“我只是担心窦太太,希望她不要被牵连到才好。”
“你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我到的时候,房子里只有窦太太,我怕把她一个人留在客厅有危险,就没四处搜查……唉,窦太太也挺可怜的,继子死了,她又流产,好不容易挺过来,老公又外遇。”
无视甘凤池的多愁善感,萧兰草说:“他对妻子的感情也很微妙,而且不想提窦英的事。”
“是啊,他从头至尾都没正眼看我,按理说听说是儿子的同学,总会多问几句吧,不过这也说得过去,一个男人有了情人,就等于有了新的人生,当然不想一直纠结于过去。”
“那个……”
打断两人的交谈,林紫言举起手,小声说:“梁美静好像怀孕了。”
“啊!”
耳机里传来甘凤池的大叫,萧兰草直接把耳机取了下来,问:“你确定?”
“嗯,在洗手间时我瞄了一眼她的皮包,里面有妇产科医院开的药,还有些话梅小吃什么的,而且听她的语气,无名指上的钻戒应该是窦剑承买给她的。”
“也就是说小三上位,窦剑承准备娶她?”
“不知道,不过感觉窦剑承还没有跟他太太摊牌,窦太太一定很爱他,对他也很依赖,希望窦剑承可以处理好,不然窦太太就太可怜了……科长对不起,我不该在查案中带入私人感情。”
“有感情才是正常的,咱们科长不正常。”
大概是耳机摘掉了,萧兰草没听到甘凤池的吐槽,自言自语道:“看窦剑承的反应,他好像并不知道凌辉的行踪,比起帮我提供投资咨询,他更对凌辉的去向感兴趣。”
“我也这样感觉,有好几次他都特意把话题拉到凌辉身上,以为可以从科长这里问到情报,难道他真的不知道凌辉失踪的事?”
“很有可能。”
甘凤池在对面加入话题,“窦剑承跟俱乐部那边只是利益合作关系,只要有了更大的利益,他们之间绝对会马上翻脸,说不定窦家几次进贼也是俱乐部的人搞的鬼,大家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没人理他,半晌耳机里传来乐曲声,萧兰草居然开始听音乐,直接将他的话无视过去了。
到了警局,林紫言没进去,直接回家,甘凤池担心她一个女孩子走夜路有危险,主动提出送她,没想到林紫言的租屋就在警局对面的公寓里,他来回只用了五分钟,连公寓大门都没能进去——林紫言在门口跟他道了晚安,还顺便请他吃了碗闭门羹。
甘凤池垂头丧气地回到冷案科,萧兰草已经开始工作了,听到脚步声,头也没抬,随口说:“紫言可不好追啊。”
“你也想追?”
“并没有,我只是好意提醒。”
“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认输的!”
至少他不会输给狐狸科长!
甘凤池在心里握拳发誓,可是进了休息室躺到床上,一整天的疲惫涌了上来,没多久就滚去会周公了,至于追女生的计划,早被他抛去了脑后。
第二天醒来,对面挂钟的时针刚转过十,甘凤池一开始还以为是在自己家,伸了个懒腰,直到手臂碰到某个头骨时,他才反应过来这里是警察局,现在是上班时间——他居然睡过头了!
骷髅头骨碌碌滚到了地上,那是萧兰草之前查案时做的3D模型,案子结束后,他就把模型放在休息室当摆设了,甘凤池跳下床,跑出休息室,那个惊悚的摆设被他的脚踢到,又骨碌碌滚去了角落里。
魏正义和老白正在外面做事,萧兰草和林紫言却不在,甘凤池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问:“科长呢?”
“凤梨仔早,科长去医院了,徐离大夫打电话给他,好像有什么急事。”
“紫言呢?”
“跟科长一起。”
“你们怎么不叫我?”
甘凤池说完,看到对面两个人四只眼睛看过来,他发现自己指责的意味太浓,急忙堆起笑脸,说:“我的意思是大热天的出外勤太辛苦了,累活重活应该让我来。”
“是科长不让叫的,说你刚出院,昨天累着了,应该多休息,喏,还给你买了早点,咱们科长很有人情味吧?”
魏正义指指甘凤池的办公桌,甘凤池走过去,就见桌上放着一盒豆乳和葡萄干鲜奶面包,面包袋上还贴了个标签——我最喜欢吃这种面包。
谁管你喜欢吃什么类型的面包啊,刷存在感也不是这么刷的,还说是担心他的身体,哼,根本就是想趁机制造两人单独相处的机会!
吐槽归吐槽,摸摸肚子还真是饿了,甘凤池洗漱完毕,找来备用的衣服换上,一口豆乳一口面包吃了起来。
老白在旁边笑道:“你的库存衣服也不少嘛,是不是要跟咱们科长学着以局为家啊。”
“我早看出来了,只要有案子,他就不会回家,所以我早有准备。”
甘凤池把最后一口面包塞进嘴里,拿起他的斜肩包就往外跑,魏正义在后面叫道:“凤梨仔你去哪里?”
“去跟科长会合。”
“你的身体撑得住吗?”
“没问题,我是小金刚!”
听着跑远的脚步声,魏正义问老白,“小金刚?这是什么梗?”
“不知道,年轻人的世界我不懂,我只对今晚的彩票开奖感兴趣。”
“好吧,我也只对我儿子今晚想吃什么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