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疯了的陈婉君

第二天早上,小春子并没有直接去紫云山,而是带着我们来到潘家园的一处陈旧老宅,说是先过来取马。

当小春子从内兜里取出钥匙,准备打开宅门时,我终于想起来,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这里,莫非是纳兰公子的遗……旧恋人的府邸?”

我本来想说遗孀,但想到纳兰公子和他心爱的陈婉君,终身未婚,便改口称之为恋人。

小春子转过身来,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道:“没错。这里正是陈家老宅。自从纳兰公子死后,陈婉君这里就不太正常,时不时会疯疯癫癫。”

“啊,她疯了?”

“没全疯。按照洋人医生的说法,陈小姐得的是间歇性神经病。平时如常人无异。但是,一发作起来,时而躁狂,时而惶恐不安。

受你师父之托,我便时常过来照顾她,时不时带她上紫云山,去看看纳兰公子的墓。唉,陈小姐也是个苦命人。”

原来如此。我想起纳兰公子和陈婉君这对苦鸳鸯,终究是有缘无份,天人永隔,不禁黯然。

我们刚打开铁门,一走进去,就看见一个中年女子快步跑了出来,后面有个年轻女子在追她。

“春叔,小姐又发病了。她,她要自个上山。”

后面那年轻女子见到小春子,急忙喊道。

那中年女子跑得很快。就在这时候,她已经跑入院子内的马棚里,并解开缰绳,骑着一匹马出来。

那年轻女子见状,尖叫了一声。因为怕被马撞到,她便赶紧躲入屋内。

那马继续朝门口奔来。院子里空间不大,眼看就要和我们撞上。

就当我准备上前拦截的时候,小春子已经快我一步。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抓住了马的缰绳。

那匹马看来和小春子很熟,温顺地停下来,还把头靠在小春子身上蹭来蹭去。

“陈小姐,下来吧。”

“我不下,我要给郎君送馒头。我知道他已经饿了。”

马上的中年女子应该就是陈婉君无疑了。只见她从怀里掏出一个馒头,紧紧握在手里,倔强地摇摇头。

小春子没有继续和她废话,拍了拍马背。那匹马通晓人意,乖巧地趴下来。小春子从马背上一把抱起陈婉君,朝屋里走。

“快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陈婉君一边用没拿馒头的那只手,拍打着小春子,一边愤怒地喊道。但他好像习惯了,不为所动。我和戈梅尔也跟着走进去。

那年轻女子则把屋门关上,还从里面关上门栓,生怕陈婉君再跑出去。

“求你了,别拦着我。郎君还在山上等着我呢。”

一进入屋内,陈婉君见门已经关上,说话的语气也从愤怒变成了哀求。小春子见她不再挣扎,便松开陈婉君,让她坐在椅子上。

“陈小姐,不是我要拦你,是纳兰公子让我转告你。他今天不在山上。你忘了,纳兰公子要去山东救人,得过几天才能回来。你应该乖乖在家等着。否则,纳兰公子会不高兴的。”

小春子就像是哄小孩子一样,哄骗着陈婉君。

说来也奇怪,陈婉君一听,脸色平静了下来,怯怯地问道:“我夫君,他真的这么说吗?”

“真的!等纳兰公子回来,我再带你上山好不好?你一个人不要擅自上山,会迷路的。”

“那他一回来,你就得带我上山……咦,他们是谁?”

陈婉君望着我和戈梅尔,有些狐疑地问道。

“哦,他们都是纳兰公子的朋友。这是悟尘和尚的徒弟——雷先生,那位是雷先生的徒弟——戈梅尔先生。他们是要去找悟尘和尚的。”

小春子介绍起我们。

陈婉君打量着我们,最后走到我面前。

“你是悟尘和尚的徒弟?”

“对。”

“那你记得把馒头交给悟尘和尚,再转交给我郎君。还要告诉我郎君,这是我给他蒸的。”

说完,陈婉君把手中馒头递给了我。

“你放心,我一定会转交给纳兰公子的。”

看着陈婉君十分认真的样子,我有些心酸。

接下来,在小春子又一顿哄骗下,那年轻女子拿来药丸和水,让陈婉君乖乖服用。吃完药后不久,年轻女子领着陈婉君进入一间寝室。

一会,年轻女子锁上门,走了出来,对小春子说道:“谢天谢地,幸好你回来了。要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林大哥呢?”

“他今早出去了,还没有回来。”

“哦,陈小姐,她睡了吗?”

“睡了。”

“对了,她叫江暖。”

小春子转过头,向我们介绍这年轻女子的名字。我们相互打招呼,寒暄了几句。

小春子有点不放心,向江暖拿了钥匙,打开寝室的房门,进去看了一会。然后,他又出来,重新把门锁上,将钥匙还给江暖。

“我现在要带雷先生和戈梅尔先生去紫云山。在陈大哥回来之前,你不要再让她跑出去。”

“好的。”

叮嘱完江暖,小春子便招呼我们两人走出去,在马棚里牵出两匹马。我和小春子共骑一匹,戈梅尔自己骑一匹,三人两马驶出城去。

路上,小春子又说起陈婉君的情况。

纳兰公子死后,陈婉君大受刺激,精神常常出现了幻觉。

她发病时,会认为纳兰公子还活着,而且和她结了婚。在幻觉中,陈婉君把紫云山上纳兰公子的墓碑,当成他们两人的家。

现在,家道衰败的陈府中,只有两个人在照顾陈婉君,一个就是小春子口中所说的——外出未归的林大哥,另一个就是我们刚才所见到的江暖。

由于陈婉君有强烈的上山愿望,小春子受我师父之托,不得不每隔几天,就带陈婉君上一次紫云山,以缓解她对纳兰公子的思念之苦。

“像她刚才这种情况,出现的频率多不多?”

小春子想了想,说道:“以前陈婉君大概平均两个月才发病一次。可从去年起,发病的频率明显增多了。”

说完,他摇摇头,长叹一声。

出城后,我们骑了两个多时辰,终于来到了紫云山的半山腰。山腰上,有一座很小的寺庙,上面牌匾写着“白狗寺”三个字。我们三人下了马,牵马走入庙里。

第一重院落里有两个人。小春子和他们打了声招呼,把马交给他们,带着我们两人继续往后走。

小春子告诉我,那两人也是太监,一个叫邵平,另一个叫做吴越凡。

这两人从小深受他义父刘兴桥之恩。刘兴桥死后,他们两人对清廷失望至极,便随小春子来到这紫云山居住。

这白狗寺房子很多,但住的人很少,平时就是刚才那两人和我师父、二师兄、小春子五人居住。

穿过小型的大雄宝殿,我就听见了我师父和二师兄段一凡的声音。

此刻,我再也按捺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两步并作一步,抢在小春子之前,推开了门。

“师父!二师兄!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