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八点的时候,赵应勤安排人开车,把喝得醉醺醺的脱蕾丝,送回家去。
望着远去的汽车,我忍不住说到:“赵大哥,多谢。多谢你帮忙找了脱蕾丝先生,去追查我的案子。”
自从在警察局几次碰壁后,我便强迫自己忘了枪击案,免得自取烦恼,也从来没有和赵应勤说起这事。
没想到,赵应勤却一直惦记着这事,悄悄托关系,让纽约警察局重视起来,追查此案。
赵应勤拍拍我肩膀,笑着说道:“你是我的朋友。赵子悠是我的侄女。我不帮你,谁帮你。再说了,脱蕾丝这些年来,收了我不少钱,让他帮忙是应该的。”
“刚才那盒子里面,又是什么贵重物品?”
“瑞士产的伯爵表。”
“赵大哥,为了我的事情,让你破费不少了。”
“你不用在意。其实没有枪击案,我也是要给他送钱、送礼的。要不然,我们洪门致公堂在纽约的日子也不好过。”
我点点头,黯然无语。
美国在很多方面都比大清强,但在贪腐上,倒是和大清不分伯仲。
又过了一个多月后,我们和脱蕾丝又相聚了,还是在南华餐馆里。这次的饭局,还是脱蕾丝主动约的。
不过,当我和赵应勤进入时,包厢里还多了一个人——阿尔弗雷德。
他是个意大利人,正是曼哈顿岛上的黑手党首领。我有好几次跟在赵应勤身边,见过阿尔弗雷德,对他也不陌生。
餐桌上,酒菜已经上齐了,但我们四人都没有动筷子。包厢里的气氛有些古怪。
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决定少说多听。
一会,脱蕾丝捂着嘴,轻咳了两声,终于第一个开口说话了。
“阿尔弗雷德先生,想必你们两位也不陌生。我就不多介绍了。今天请几位过来,就是想,想和你们商量一下,雷先生被枪击的案子。”
商量一下我被枪击的案子?这事还用商量?
我和赵应勤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
脱蕾丝变得更加吞吞吐吐了,接着说道:“我们,我们已经了解他们四人的踪迹,而且也知道开枪的人叫强尼·托里奥。本,本来,我们应该,应该进行抓捕的。
可就在几天前,鲁比奥议员亲自上门拜访了我。你们应该知道,鲁比奥议员的呼声向来很高。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下一任的纽约州州长就是他了。连我都没想到,鲁比奥会来我家,太让我意外了。”
说完,脱蕾丝双手外摊,一副又尴尬又无奈的神情。
赵应勤的脸色立刻难看起来,问道:“脱蕾丝,你不会告诉我,鲁比奥议员为强尼·托里奥这样一个罪犯说情吧?”
“不不不,赵先生,这可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
脱蕾丝矢口否认。看来,他对鲁比奥——这个未来的州长挺忠诚的。
就在这时,一旁的阿尔弗雷德说道:“赵堂主,强尼·托里奥的父亲正是鲁比奥议员家里的管家。”
原来如此,阿尔弗雷德这么一说,我就全明白了。
赵应勤转过头,问道:“阿尔弗雷德先生,这事和你也有关系?”
“没错,鲁比奥议员也来找过我。况且,强尼·托里奥不但是意大利人,还是我的同乡。这个忙,我也是要帮的。”
赵应勤冷冷一笑,又转过头去,对脱蕾丝问道:“那你的意思是,抓捕强尼·托里奥的事情,纽约警察局不管了?”
脱蕾丝眼神闪烁,沉默不语,尴尬地低下头。看他的样子,是默认不管了。
阿尔弗雷德见赵应勤脸色阴沉下来,急忙说道:“赵堂主,这件事我们可以谈判,用另外一种方式来解决。这样的话,大家都不伤和气。”
“阿尔弗雷德先生,这事没有什么好谈的。如果警察局不管,我们洪门致公堂来管。我会派人去佛罗里达州,去把强尼·托里奥抓回来。”
“赵堂主,你得搞清楚一件事情。鲁比奥议员不但会是下任的纽约州州长。你还别忘了,他身后还有他的大家族。你们中国人有句名言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
如果你真的要这么做,就意味着你们致公堂要同时和鲁比奥家族,纽约警察,还有我们黑手党为敌。”
“阿尔弗雷德先生,你是在吓我吗?”
“我不是在吓你,我是在提醒你。”
“告辞。”
见赵应勤怒而起身,我赶紧把他拉住,并对脱蕾丝、阿尔弗雷德两人说道:“我同意谈判!”
“老侠,你!”
“赵大哥,谢谢你。不过,这是我的事情,应该由我来做主。”
说着,我硬拉着赵应勤,坐了回来。
脱蕾丝和阿尔弗雷德两人见状大喜。
阿尔弗雷德先开口说道:“赵堂主,雷先生,咱们明人不说暗话。鲁比奥议员开出的条件是,赔给雷先生三万美元,赔给赵小姐一万美元。雷先生拿到钱后,就去警察局撤案。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雷先生,你觉得呢?”
阿尔弗雷德说出这个条件时,把我吓一跳。
在当时,纽约州的工人一年收入大概在三百五十美元左右。
鲁比奥议员一开口就是三万美元,这是纽约工人八十五年的总收入,足够我下辈子衣食无忧了。
他们家族是干什么的,这么豪气?
我突然觉得,这两颗子弹没白挨。
正当我准备开口答应时,赵应勤说道:“还得加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按照我们中国人的江湖规矩,强尼·托里奥得断一个手指,让他也长点记性。”
脱蕾丝和阿尔弗雷德两人相视一眼后,脱蕾丝便说道:“那这事,我得回去和鲁比奥议员商量一下。”
“OK。”
接下来,我们四人就在一种奇怪的氛围下,安静地把桌上饭菜吃了,还碰了几次酒。
吃饱后,阿尔弗雷德先告辞,离开了。
在包厢里,脱蕾丝有点愧疚地对赵应勤说道:“赵先生,在这件事上,我确实是食言了。但你有所不知,我这个位置,全靠鲁比奥的叔叔帮忙,才坐上的。希望你理解我,对不起。”
“我们完全理解你,脱蕾丝先生。”
我见赵应勤没吭声,便替他回答了,并用脚踢了踢赵应勤。
终于,赵应勤挤出一丝笑容,举杯和脱蕾丝碰了一下,表示对他谅解了。
第二天,他们答应了赵应勤的附加条件。
大概是几天后一个晚上,脱蕾丝的弟弟——戈梅尔,敲开我们家的大门,把三万美元,一根断指,还有一张照片交给了我。
那照片上的人,正是开枪打我的强尼·托里奥。他在照片上表情呆滞,并对镜头伸开了左手。
可以明显看出,强尼·托里奥左手的无名指真的没了。
次日,我便去警察局,把案子主动撤了。
这件风波就这样过去了。
在唐人街教人习武一年后,我的英语水平终于可以达到无障碍地和洋人交流。这完全得益于赵子悠对我的教导。
现在,我身边的人都能看出来,这小妮子对我有那方面的意思。
特别是在我的生日宴会上,平时不喝酒的赵子悠那晚喝醉酒了,嘴里还喊着我的名字。这让我实在很尴尬。
事后,连康寿延都偷偷问我,“赵子悠的事情,白萍怎么看?”
我不禁苦笑,说道:“我也不知道她怎么看。她从来不问我和赵子悠之间,有没有事情发生。我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和她讲。”
“从来不问?”
“正是。”
“嘿嘿。要不,你把子悠收做小的算了。虽然美国这边是一夫一妻制。但只要白萍不反对,没人管你的。
在我看来,白萍的不闻不问,代表着一种默许。这种事情,要换成是这里轱辘多,她早就和我大吵大闹了。搞不好,还挠我一脸疤。”
我叹了一口气,说道:“可我心里,真的只是把子悠当作一个小妹妹,从来没有过非分之想。”
“当真?”
“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