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称帝前的障碍

可能是那名船工嘴对嘴,又吹又吸起了作用。刘福通连“呕”了几声,又强烈咳嗽了几下,终于醒来了。

“王爷,是你们?”

“太保,你好些了吗?”

我把刘福通扶起来,轻轻拍他的背。

“陛下,快救陛下!”

刘福通突然像发疯一样,一手紧紧抓住我,一手指着江面。

“陛下,你是说小明王吗?”

“对,快救救他!他,他被那两人拉进水底了。”

说完,刘福通不禁泪流满面,死命抓我的手,那指甲都陷入我肉里了。

我的心立刻沉了下来。

小明王如果被那两名杀手,拉到水底这么长时间,那肯定是没救了。

聊胜于无,我们按照刘福通指的方向,往上游划去。可他也根本记不得,小明王是在哪里落水的。

当初江面上的那艘沉船,也早已漂到下游,消失不见了。

茫茫江面上,只有我们一艘孤船,在做无用的努力。

要想在奔流不息的江中,找到小明王的尸体,是绝不可能的。

一会,我便劝道:“刘兄,看开点吧。”

“哇”的一声,刘福通突然用力捶胸,痛哭着说道:“韩兄啊,我对不住你,没保住你韩家的血脉,怪我刘某无能!”

我三人见状,不禁也垂泪。

一会,那两名船夫突然朝刘福通跪下磕头,哭着问道:“敢问,是刘太保吗?”

刘福通抹去眼泪,问道:“正是,你们是谁?”

其中一名年长的船夫说道:“我们是盛文郁平章大人的手下军士。我叫陈大牛,他叫张二蛋。

后来,孛罗帖木儿攻打我们曹州。盛大人战败后,我们就逃了出来,现在以渡河谋生。”

提到盛文郁“三个字”,刘福通的眼睛突然亮了,急忙问道:“那你们可知盛平章的下落?”

这盛文郁自从在曹州,被孛罗帖木儿击溃后,就一直没有消息,生死不明。

“这个,我们不知道。”

听到否定的回答,刘福通的脸上露出失望的神情。

我说道:“太保,我们先上岸吧。”

“好吧,也只能这样了。”

一会,那两名船家把我们送上对岸,又回头去接我那三名手下。

我对方才的事有一肚子的疑惑,便问道:“太保,刚才那两名水里功夫高明的杀手,是谁派来的?”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廖永忠。他和他哥哥都是巢湖水盗出身,手下有不少水里功夫厉害的高手。”

“这廖永忠莫非就是吴王的大将?”

“正是。”

刘福通叹了口气,便把大致的情况说了一遍。

原来,自从居住滁州之后,刘福通、小明王身边的亲兵,就被以各种名义调离。两千多名亲兵最后只剩下十余人。

就在今天上午,廖永忠上门告诉刘福通、小明王,说吴王有急事相商,请他们两人今天到应天府一趟。

小明王虽然名义上还是朱元璋的君主,但实际上是寄人篱下,事事皆仰息于朱元璋。

既然吴王有请,两人便带着十余名侍卫,在廖永忠的护送下,来到了瓜步渡口。

“那时,廖永忠便说道,卑职的管辖范围只到这里,就不再护送了。陛下和太保渡过对岸,自然有其他人来护送。

渡口处刚好只剩一艘船。我们两人不知是计,便带了一名侍卫上了船。谁也没有想到,替我们开船的,居然是杀手。

开到一半,一名杀手突然发难,将我们那名侍卫推入江中。另一名杀手也如法炮制,想把陛下推下水。

我眼疾手快,抓住了陛下。这两个杀手也不在船上和我们纠缠,跳入水中,去破坏船。没多久,船就漏水了。

我当时心知要坏,因为陛下和那名侍卫都穿着轻甲,要是掉入水中,怕是要被淹死。

那两个杀手的水里功夫很好,我几次挥剑都没能刺中他们。反倒是自己重心不稳,差一点掉入水中。

没多久,船就被他们弄沉了。我和陛下双双掉入江中。我,我亲眼看见陛下被他们拖入水底。”

说到这里时,刘福通不禁哽咽起来。

“慌乱中,我喝了不少水,手中剑也不知何时滑落。当我在水中睁开眼时,只看到白哗哗一片,不见陛下在哪。

我欲开口呼喊,却又吞下一口江水。当时,我心跳得非常厉害,只会本能地手舞脚蹬。

幸运的是,我抓住了船舷,终于把头伸出水面。可那两人又抓住我,往水下拉。反复了几次,我便竭力呼救。这时,你们刚好来了。”

我听了,不禁黯然。

那两名杀手精通水性。他们应该是先合力,将身披轻甲的小明王拖入水底淹死,再一起来对付刘福通。

万幸是老天有眼,让我们碰巧赶上。

咦,马秀英怎么知道刘福通他们今天有难,前来向我预警?

莫非,朱元璋这段时间里,其实就住在王府中,只是故意不见我。

制造沉船意外事故,来害死小明王和刘福通的幕后主使,并不是廖永忠,而是朱元璋。

马秀英或者是她的丫鬟、仆人偷听到了朱元璋的计划,便急忙让朱标来接近我,发出预警。

也只有这样,才能让朱元璋,不背上弑君之恶名,顺理成章地称帝。

突然间,我对朱元璋心生了一股寒意。

“对了,你们怎么来到了瓜步渡口?”

“我这次南下,就是想问他,何时北伐,驱逐蒙元?没想到,来了快一个月的时间,连他的面都见不上。

想着已经很多年没见到你了,便决定来滁州看看你和小明王。老天爷的眼没全瞎,让我们碰巧在江中相遇。唉,我没想到他,他……”

我们两人相望片刻,一时无语。

刘福通转头望向长江尽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迎面而来的江风,把他凌乱的长发托了起来,随意飘荡。

一转眼,我和刘福通竟然已有十五年没见面了。上一次见面时,我们正在商议红巾起义的事情。

那时,意气正风发。

如今,英雄已陌路。

“刘兄,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刘福通苦笑说道:“我还能有什么打算。若能归隐山林,不被人寻到,便是余生最好的归宿了。”

我拍拍他肩膀,劝道:“成王败寇,绝非人力可为。刘兄,你看开一点。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说。”

刘福通突然长啸一声,脸色已恢复如常,缓缓说道:“你以为,我还在自艾自怜吗?我在滁州隐居的这几年,早就想通了。

只要他能起兵驱除蒙元,我为他做了嫁衣又何妨。两年前,我们有一次机会,可以潜逃出去。可惜,我那时还痴心妄想,以为他最多只是逼陛下禅让皇位。

如今人家帝业将成,吴王这个称号,他早就看不上眼。龙凤政权这个牌子不但过期了,反而成了人家称帝前的障碍。”

说完,刘福通摇摇头,强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