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从宫中走出来,天空中开始下起了小雨。
一把油纸伞及时地在我头上撑开,挡住了雨点。
“公子,现在要回王府吗?”
“回去。”
刚坐入车厢里,我就压不住心里的愉悦,哼起了小调。一出口,我才发现,自己哼的是静江的山歌。
有些习惯一旦养成,真的很难改掉。
车厢里,星阵见我如此高兴,便笑着问道:“今日入宫,公子莫非是收获满满?”
“正是!”
说完,我也忍不住笑了。
今天最大的收获,并不是中伤了伯颜忽都等人,而是重新得到铁锅对我的信任。
这一点,在我整个宏大计划中,是最关键的一环。
可能,对铁锅来说,今天我们两人这场重聚,算是彼此心结的破冰之旅。
他或许翻篇了,但我却不能。
因为,我看的是,他这本书的最后一页。
星阵递过来一杯酒,我一饮而尽。
“接下来,就是全力对付他们了。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不过你别急,东风很快就会到的。”
“我不急,这么多年都等了,不在乎再等等一段时间。”
星阵知道我说的他们,是指天理教。
我也知道,星阵他知道。
“今晚,把绰斯戬送来的宫廷玉液酒开了。我和你,还有菠萝,我们好好喝一喝江浙丞相送来的好酒。”
“这算是提前庆功吗?”
“庆功还早,不过该开心的时候,就要开心一下。”
说完,我举杯和星阵轻轻碰了一下,再饮尽杯中酒。
马车一路飞驰,车厢里摇摇晃晃的。我尚未开怀畅饮,此时却已有了几分醉意,但那也不影响我今晚的酒兴。
铁锅说,酒能解千般愁。但是,他只说对了一半。
一生大笑能几回,斗酒相逢须醉倒。
酒能解愁,亦能尽兴。
没多久,铁锅开始了一系列的重大人事调整。
先是中书右丞相阿鲁图辞职。接任他的是中书左丞相帖木兒不花。而接任帖木兒不花的是右御史大夫太平。
而辽阳行省的丞相——朵儿只调回京城,接任太平的位置。
这一系列的官职变动,宣告了伯颜忽都、阿鲁图一派的失利。
方构也通过厉寒、撒里塔两人,向我传来消息。说是陛下分别重重地训了伯颜忽都皇后、奇皇后两人一顿。
现在,宫中无人再敢公开提起立太子之事。
而令我感到意外的是,朴不花被封为司徒,而我自己被封为太尉。
这太尉一职虽然没有实权,却是位列三公,正一品的官职。
而到了下半年,又发生了两件事。
这两件事对我来说,当然算是好事,也是浑水摸鱼的好机会。
第一件事是吴直方病逝了。这个天理教幕后的真正大佬,是能够在朝堂上为天理教说话撑腰的人物,突然挂了。
这让我和星阵不禁心中暗爽。
当然,铁锅对吴直方的去世非常伤心,让人隆重地给他安排了葬礼。
就在吴直方去世的三个月后,大情法王入宫为铁锅讲解密宗佛法。那天,我刚好也在场。
讲完佛法后,大情法王向铁锅提出一个请求。
“陛下,你也知道,我从西域来到中原后,一直进驻在大护国仁王寺。这仁王寺样样都好,就是一点不好,位置离陛下太远了。
若是京城中有废弃,或者不用的大型建筑。我倒是想以仁王寺的名义买下来,改建为仁王寺的分部。这样的话,我就可以离陛下近一些,也便于广授佛法,普渡众生。”
哦,大情法王原来是想在帝都里新开一家寺庙。仁王寺的香火很旺,但确实是远了一些。
不过,帝都里寸土寸金,哪里会有什么废弃,或者不用的大型建筑。
大情法王真实的想法,大概是想借着天子之威,强买强卖罢了。
“那不知师尊看中了哪里?”
铁锅现在已经成为密宗的狂热信徒,开始称大情法王为师。大情法王当然不敢称铁锅为徒。两人各论各的。
“陛下,我看过几处,但暂时还没有特别满意的地方。还望陛下玉成此事。”
“嗯。对了,雷太尉,你在城中人脉广,就帮师尊找一找,选出一个风水宝地。”
“臣从命。”
帝都中的大型建筑,全都在有权、有钱的大人物名下。要帮大情法王买一块风水宝地,可不是一件易事。
但我突然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便爽快答应了。
十几天后,几辆马车开过一个十字路口后,停了下来。
我、野舟大师,还有一个风水师——南宫明先后从马车上,走下来。
这段时间,我一有空闲,便带着大护国仁王寺的首席——野舟大师,在京城里乱逛,看看楼房。
仁王寺准备在京城里新建寺庙的事,正是由野舟大师具体负责。
那个风水师南宫明一下马车,就朝远处指了指,说道:“野舟大师,你看前面那栋楼,如何?”
南宫明所指的建筑,正是天理教的总舵——天一楼。
野舟大师眯着眼睛看了一会,表情开始兴奋起来。
南宫明见状,一拍大腿,接着喊道:“哎呀,这楼的风水实在太好了。
楼如宝塔,内藏珍宝。背靠山,面朝河。南北通透、阳光充足、视野开阔。
这楼简直绝了,这真是难得的风水祥瑞之地啊!啧啧啧。”
南宫明说完,口水都流了出来。
虽然他的演技略有浮夸,我还是赞赏地看了他一眼。这钱,我没白花。
不过话说回来,天一楼这地方要是风水不好,天理教能选择在这建自己的总舵吗。
野舟大师一眼也看中了这天一楼,急切地问道:“雷太尉,你可知道这楼的主人是谁?”
我听了,心里暗笑。我何止是知道楼的主人是谁。这天一楼便是我让南宫明,故意引野舟大师过来的。
“知道。大师莫非看中了这天一楼?”
“正是,多花点钱也可以。还恳请太尉帮帮忙,和天一楼的主人说下。”
我开始面露难色起来。
“这个嘛,天一楼的主人朱心教主,我倒是认得。不过也正是相识,我反而不好开口。
这样吧,南宫明先生也认得朱教主。不如,就让他带着大师,先去和朱教主谈一谈。我还有急事,就先走了。”
说完,我不给野舟大师缠着自己的机会,赶紧上了马车就离开。
按照我的计划,这出戏才刚刚开始。现在,还不到我出场的时候。
果然,十几天后,大情法王、野舟大师两人一起找上我,再次求我帮忙。我自然是一口答应。
很显然,他们和朱心没谈拢。这天理教虽然没有仁王寺这么吃香、这么红火,但也是财大气粗的主。
朱心怎么可能为了钱,把自己的总舵给卖了。何况,大情法王也不是舍得出大价钱的人。
至正六年十一月十七,我借着撮合这件事的由头,约了朱心和大情法王,在京城的常再来酒楼相聚。
仁王寺、天理教这两边,我都各请了二十人左右。同时,我还请了哈麻、秃鲁帖木儿、吴当、宋濂等人。
哈麻、秃鲁帖木儿自然是站在仁王寺这边的。而吴当、宋濂和吴直方一样,都是天理教的供奉。
我主导的这出好戏,即将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