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猫哭耗子

这时,我才发现,藏身的大横梁贯穿了这两间屋子。这其实是一间大屋子,只不过中间用墙隔开了。

我在梁上,可以看得到两边屋子里的情况。听说,很多富人会把金银等值钱的东西放在梁上。可惜,这支大横梁上面却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过了一会,门打开了,进来四个女人。

为首一人说道:“小泽帮主爱干净,赶紧把屋里再清洁一下。”

其余三人应了一声,打扫、擦抹起来。清洁完毕,四个女的走了出去,还把门锁了起来。

夜幕降临,外面的灯火亮了起来,开始有嘈杂声传来,“大爷好、好大爷”的娇叫声此起彼伏。来玩的客人陆续到了。三号分店里热闹起来。

我趴在大梁上实在是无聊,便顺着柱子,轻轻爬下来,借着外面的光线,打量起小泽奥利奥这间专属房屋。

一张大床位于房屋中间偏西。我走近一闻,有股淡淡的茉莉花香。我躺到床上试了试,挺软、挺舒服的。

屋里还有一个梳妆台、两把椅子,此外并无他物。

一面墙上有扇门,是通往贾南风的专属房屋的。我试着轻轻一推,门打开了。

贾南风的专属房屋可就豪华太多了,摆满了各种家具,其中有两个大衣柜引起了我的注意。

大衣柜里用木板隔开了几个空间。里面的东西可真多,有鱼鳔、皮鞭、蜡烛、绳子、银托子、开裆裤、蚕豆大小般的铜珠、鹿茸制作的按摩棒。

这些都是些啥东西啊。咦,衣柜里还有几本画册。我取出来,拿到窗前仔细端详,脸不禁红了,这画的简直是无法描述。

一个人看这种画册会更难受。我叹了口气,便把画册放回去,关上大衣柜。

突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好像是朝这间屋子走来。我急忙钻进贾南风的大床底下。

“咯吱”一声,贾南风专属房屋的门打开了。

“午妹,半个月不见,你又大一点了。”

“讨厌了,还没进屋呢,你就乱摸。”

“好,是我的错,可是我实在馋坏了。”

“先关上门嘛。”

一男一女一边说话,一边朝我这个方向走来,两个屁股“啪”的一声,就坐在我头顶的床上。

“午妹,你说要不要拿你姐的那些道具助助兴?”

“下次吧,明天她就过来,万一被她发现,我们用了她的道具,会很不高兴的。你轻点,讨厌。”

他二舅的,说着说着,我头顶上的床就摇晃起来,夹伴着风铃声和喘息声。床底木块上的灰尘飘进我的鼻子里,痒痒的,差点打出喷嚏,还好忍住了。

十多分钟后,床终于不晃了。窸窸窣窣的,这对狗男女开始穿上衣服。

“劭哥,你答应过我的,要帮我搞定韩寿的,你可别忘了。”

“忘不了,午妹请放心。韩寿这个大美男迟早是你碗中的肉,跑不了。到时候,有了新欢可别忘了旧人。哎,洛阳美男全都被你们贾家姐妹收揽了,啧啧。”

“哼,我们贾家为陛下鞍前马后,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功臣,玩几个美男算得了什么。你还好意思说我,你们何家又何尝不是。

我那天听父亲说起,你父亲何曾光是一顿饭菜,就花费一万枚五铢钱,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哈哈,那倒是真的,还不止一万,差不多快到两万。不过,一年也就那一顿。

因为那一天,是我何氏家族一起聚餐的日子,难免会花费多一些。我们何家也为陛下的天下出了不少力,吃饭花点小钱,不过分吧。”

床底下的我听了大为震惊。两万五铢钱,换成黄金就是二十斤。这是什么家庭,一顿饭菜花费二十斤黄金。

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天下贫民每天想的是,今天如何填饱肚子;而他们这些权贵每天想的却是,今天肚子该填些什么。想到这里,我胸中堵得慌。

这对狗男女又聊起两人家族中的一些荒唐事。我也渐渐听明白了。

这男子叫何劭,是当朝太尉何曾的儿子。何曾、何劭父子都是晋朝权贵中奢侈派的代表。

听说,何家的猪都是用人乳喂养大的,其肉质如豆腐那般丝滑,入口即化。

他二舅的,我一个弃婴从小到大,一口人乳没喝过,何家的猪却天天喝。

世人常说,何家父子“食之必尽四方珍异,一日之供,以钱二万”。其奢侈之风,外人难以想象。

这女的叫贾午,是贾充的二女儿,太子妃贾南风的妹妹。

与何家父子走的路线不同,贾家姐妹是晋朝权贵中乱来派的代表,独爱年轻美男,敢战且善战,私养不少男宠。

最近这何劭和贾午对上了眼,就好比天雷勾地火,一触即发。

“午妹,听说你姐姐对付太子司马衷很有一套,你姐姐让他往东,太子绝不敢往西。不知道是你姐姐御夫高明,还是太子真的傻。”

“竟然说太子傻,这话你也敢乱讲。”

“嘿嘿,我也就对午妹才说这种话,在外人面前自然不会提这种事。”

“我姐姐对付男人手段当然是非常高明。但是太子也是真的傻。他一开始连那个啪啪啪都不会,我姐姐教了三个月,他才开窍。”

“真的?是不是这个。”

“讨厌,又来了。”

破你个西瓜,这狗男女又开始摇床,摇得床底下的我又吃了一嘴灰,气得我火冒三丈,真想一剑把这两人捅死算了。

但为了不打草惊蛇,我还是强忍着这口气。小不忍则乱大谋嘛。

好不容易,床又晃了十几分钟,总算停了。我在床底下,流了一头汗,郁闷的不行。幸好,这对狗男女只是闲聊了一阵,终于走了出去。

听到关门的声音,我正打算钻出去,又响起脚步声,进来几个人。奶奶的,没完没了的。

还好,这些人是来打扫战场的。把床上整理干净后,所有人都出去了。大门再次锁上了。我灰头灰脸地钻出床底。

我站在黑暗中,望着窗外,听着外面的喧哗,想起何劭和贾午的对话,觉得洛阳里这帮人是病了,得了疯人病。

得赶紧杀了小泽奥利奥,离开洛阳这鬼地方,万一被疯人病传染了,那还得了。

渐渐地,外面的声音小了,繁华开始落幕。

虽然不饿,我还是掏出怀里两个包子吃了。只是这一天都没怎么喝水,口渴得厉害,为了暗杀计划,我只好忍了。

外面开始暗了下来,我索性躺在小泽奥利奥的床上躺着,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

“喔喔喔”,外面传来公鸡打鸣的声音。我看了看天色,应该是第三轮打鸣了,那就是清晨五点。

我赶紧起床,整理下床单,用爬壁功爬上去,藏在大梁上面,并用黑布蒙上自己的脸。

在无聊等待中,时间就像蜗牛一样慢,我都差点在梁上睡着了。

终于,我听到了小泽奥利奥的声音。她总算是来了。我一下子精神起来,朝外窥去。

只见大门打开,小泽奥利奥陪着一个女人走了进来。从那身打扮来看,这应该就是贾南风了吧。

这贾南风长得可真是又黑又胖,虽然达不到特别丑的水准,但肯定算是长得一般丑的那种。就这货色,也能当上太子妃?

但在一瞬间,我也醒悟了,就算是贾南风是头猪,司马炎也会和贾家联姻的。

他们是在谋求一种更亲密的合作关系,长得怎么样,其实无妨。再说了,一个傻,一个丑,正好是绝配。

跟在她们身后有十几个年轻美男,个个青春甜美,积极向上。

但是贾南风和小泽奥利奥就像是在菜市场买猪肉一样,从中各挑了两个,便摆摆手。其余没被选上的美男,便失望地离去。

后来的情节就开始难以描述了。

反正,一墙之隔的两张大床开始有节奏地摇晃起来。梁上的我心情很复杂。

随着节奏越来越快,我开始紧盯着小泽奥利奥的动静,手里握紧了钢剑。这是嵇康赠给我的不弃。

第一次,我看到这种场面居然是心无旁骛。说什么这次一定要成功。

小泽奥利奥开始兴奋起来。

“亚灭贴,一库,一库!”小泽奥利奥真是疯了,连家乡话都喊出来了。

我虽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很清楚,这是最好的时机。

下一秒,我犹如一个蝙蝠般,悄无声息地从梁上飞下来,持剑刺向小泽奥利奥。这招有个名号,叫做“天外飞仙”。

“啊!”小泽奥利奥大喊一声,眼睛死死地看着胸前的钢剑。上一秒她兴奋得想要上天,这一秒她真上天了。

我用力把剑拔出来,血就像是喷泉一样喷出来。

两个光着身子的男宠连声尖叫,缩在墙角里瑟瑟发抖。

“你,为什么要杀我?”小泽奥利奥眼神呆滞,难以置信地问我。由于失血过多,她的脸色苍白的吓人。

“为了给我师傅报仇。”说完,我又补了一剑。

“你师傅是华大……”小泽奥利奥的话没有说完,头一歪,死去了。

这时,我听见隔壁的贾南风房屋里有声响。我一脚踢开连着两个房屋的门,只见贾南风裸着身子刚跑到门口。

在那一霎那,我有想杀她的冲动。但转念一想,小泽奥利奥带的那些高手很可能快赶过来了,我何必节外生枝。

于是,我从窗外跳出,运起缩骨功,轻松钻过围墙下的狗洞。

果然,师叔范剑也蒙着脸,骑一匹马正在外面等我,旁边还有一匹马。

“师侄,得手了吗?”

“得手了。”

“赶紧走!”我们两人驾着马,一溜烟就没影了。

走了一段路,师叔突然对我喊道:“走,去那间房子里。”

这里是郊外,四处无人烟。那是一间废弃的旧房子,看样子并无人居住。我不知所以,跟着师叔,下了马,走入那间房子。

“渴了吧,喝点水,把衣服换了吧,全身都是血迹。”

师叔递给我一瓶水和一套衣服。我便在废弃的房子里解手,换了新衣服,然后离开房子,继续和师叔前行。

“师叔,我们这条路是去哪?”我看着我们驰骑的路线不像是要离开洛阳,忍不住问道。

“当然是去硬梆梆烤鸭店。该回去上班了。”

“什么?回去上班?”师叔你是上班有瘾吗?

“没错,刺杀小泽奥利奥的时候,你应该没有被人认出来吧。”

“我蒙着脸,应该是没人认出来。”

“既然没人认出来,当然是要回去上班。你想,小泽奥利奥是贾南风的好友,突然被刺杀。这事肯定得惊动朝廷上层。

我们两个突然在今天离开洛阳。你猜,他们会不会怀疑我们。即便跑到牛头岭也不安全,全国各地必定会张贴我们的画像。

反而,这时候留在烤鸭店才是最安全的。等过了风头,再找个借口离开洛阳。”

师叔说得好像有道理。当所有人都认为凶手一定急于离开洛阳,而我们偏偏反其道而行,乖乖回去当杂工,也许真的是一步奇招。

就这样,案发之后,我们抄了一条近道,急速赶回烤鸭店。两匹马就拴在旁边的停马场里。

师叔范剑还笑嘻嘻地给遇到的鲜果帮众,发鸡爪。这应该是师叔今天早上买的,鸡爪的味道还行。

我们回来的十几分钟后,两个跟随小泽奥利奥出去的高手也回来,哭着告诉大家,帮主死了,是被仇人刺死,死得很惨。

顿时,烤鸭店里哭声大起。意外的是,哭得最卖力、最大声的居然是师叔范剑。只见他一边抹鼻涕,一边在那撕心裂肺地嚎叫。

“帮主啊,嗷~啊、啊。我本一介布衣,躬耕于荒岭。帮主不以我卑鄙,委以重任,当上了找荏官。我每天都兢兢业业工作,想报答帮主。谁曾想,您这就去了。啊~嗷呜。”

我看着师叔一边哭,一边悲痛地拍桌子,感觉到背脊发麻,一股寒气直冲头顶。猫哭耗子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众人皆哭,唯独我无泪,十分不合群。

我只好苦苦追思痛苦的往事。但酝酿了几分钟,还是流不出泪来,我只好干嚎,滥竽充数,并偷偷用水沾了些茶水,抹在脸上,作梨花带雨状。

我冷眼旁观鲜果帮的帮众,发现他们很多人其实也哭不出来。

即便有眼泪,也哭得很勉强。甚至,个别人吐了点口水在手上,再抹到眼睫毛上,表示自己在哭。这也太敷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