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名字,我脑海里突然“嗡”的一声,全身气血上涌。
因为,我清楚的记得,蒙毅曾说过,中书府令赵高大人的父亲正好叫做赵忍。
夜空中,那颗妖星就在嬴政命星旁边,说明只能是身边人。所以,蒙毅对朝中三公九卿的大佬都调查过。赵高的母亲来历不详,是一个奴隶,而他父亲却是秦人。
我记得当时蒙毅很确定地对我说,赵高大人绝不可能是那颗妖星,并称赞他勤奋好学,洞察人性,在咸阳宫管事二十余年。呵,管事二十余年!
其深受帝恩,在史来宦官中,无人能出其右。
难道碰巧是同名?
不会的,我预感到,事情有点大了。一个从万人坑中逃出生天的赵国贵族赵忍,成了秦人。他的儿子赵高,现在是始皇嬴政最宠信的人。我手脚开始发凉。
我突然拔剑,将屋里的西瓜切成八块。王空吓得跪了下来,哭着向我求饶。
“我不是吓你,只是警告你们。今日之事不得和外人说半个字。另外,王空你必须要去见蒙毅大人,把当年的事和他再说一遍。事成后,我保你荣华富贵,甚至封爵。”
说完,我再拿出一根金条,递给王空,说道:“这个算是定金,见到蒙毅大人后,还会有赏。”
第二天下午,我们出发了,只是把木北留在巨商村。
我们兵分两路,吴老四、吴老六带着王空,东行去找正在陪嬴政出巡的蒙毅。我和就高不、就低两人西行,去盛康城,去查一查赵忍四人的档案记录。
毕竟,这件事太大了。我必须要查证一番。我真心希望,那个赵忍,和赵高的父亲只是同名而已。
当天晚上,我们三人在一家民宅借宿。明天一早再驾车两个时辰,就进了盛康城。我不着急,前面的路依然很长。
主人是一对年轻夫妻,很热情地用好酒、好菜招待我们。当然,主要是看在我们丰厚的酬金上面。
民宅旁边还有一小块沼泽地,主人去里面抓了一些泥鳅给我们烧菜。
那对夫妻很快就早早入睡,农人一向早睡。我和就高不、就低两人依然在院子里喝酒聊天。
就高不又拿来一坛酒,对我说道:“先生,总算有了眉目,可以回去了。今日高兴,我们再喝一坛。”
“好。”这家主人酿的酒不够烈,喝得不够劲。但最后这坛酒,我才喝了一半,就有点头晕、手软。
“先生请!再喝!”就高不依然兴致不减,在劝酒。我们又喝了一会,强烈的困意袭来了。我一向酒量极好,但今天却喝得醉眼朦胧,看桌子上的杯子都有点重影。
而就低更是不胜酒力,头趴在桌子上,响起微微的鼾声。
“不喝了,去睡觉了。”我说道。
突然,剑光一闪,鲜血喷了我一脸。眼前的一幕让我立刻清醒了许多。我看见就高不拔出剑,把就低的头砍了下来。
“你在干什么!”我下意识的去拔剑,但手抖得厉害,浑身乏力。就高不毫不客气,一剑刺中我的手腕,一脚踢向我。我从椅子上摔了下来,手中剑甩飞到两米外。
“你在酒里下药了?”
“没错!”听到声响,屋里的年轻夫妻刚走出来,就看见外面血腥的场面,不禁都尖叫起来。就高不几个箭步,朝年轻夫妻冲了过去。
很快,就传来“扑通、扑通”两声,料想年轻夫妻也遭毒手了。在求生的欲望驱使下,我用力咬破嘴唇,尽量让自己清醒过来,可是手脚仍然是发软。
我拨出就低身上的佩剑,双手用力朝就高不掷过去。生死在此一搏了。“哐啷”一声,就高不举剑击开了我掷去的剑。
浑身乏力的我踉踉跄跄,去找自己的剑。可刚抓到剑,却怎么也拿不起来。
因为,就高不用脚踩住了剑背,并持剑指着我。完蛋了,我当时这么想。
“雷先生,你认命吧。自墨家庄园相识,转眼已经二十年了。我敬重先生为人,可是各为其主,没办法。死后做了鬼,请不要怪我。”
我叹了口气,松开抓剑的手,说道:“我没想到你居然是赵高的人,你莫非也是赵国人?”
“不是,我是韩国人。赵高大人曾有恩于我,并许诺大事成后,给我封官封爵。我是绝对不会让你们,把王空带到蒙毅,甚至是嬴政面前。”
在那瞬间,我绝望了。我没想到,赵高居然就是蒙毅一直要找的最大的伞,而他的身边也被安排了就高不这样的毒牙。
我以前,对蒙毅的观星术总是半信半疑。现在,我终于相信了。
“动手吧,竖子!”我抬头仰望星空,赵高的命星发出诡异且耀眼的蓝光。
下一刻,一把剑刺穿了我的心脏。我突然觉得好困,只觉得身体缓缓下坠。在闭眼前的一秒,我彷佛看见一颗流星划过夜空。
那好像是我的命星,坠落了。
讲到这里,雷老侠长舒一口气,全身放松,端起茶,慢慢品了一口。
魏葵杨瞪大眼睛,问道:“后来呢?这时候,是不是该来一个大侠,把你救了?你不会死了吧?”
雷老侠笑了笑,说道:“那时候,我应该是死了。”说完,雷老侠慢慢解开衣服,胸前居然真的有一道很浅的疤痕。
“应该死了?”魏葵杨一脸迷茫。
方霹问道:“听老前辈这么说,赵高其实是潜伏在嬴政身边的复仇者。”
“是的,嬴政爱才,下发的诏书都交给赵高审核,玉玺由赵高保管,又将宫中马队交给赵高全权负责。嬴政五次出巡,所带皇子和大臣不同,但赵高始终伴随左右。
可以说,赵高深受帝恩。可惜,嬴政在沙丘蹊跷病逝。赵高成功劝说李斯密不发丧,计杀扶苏公子,立胡亥为秦二世。
接着,赵高一步步除掉右丞相冯去疾、左丞相李斯、御史大夫冯劫、大将军蒙恬、上卿蒙毅等重臣。朝中尽是赵高心腹。赵高一人独揽朝中大权。
后来,赵高又劝说秦二世胡亥尽诛自己的亲兄弟、亲姐妹。直到胡亥被毒死后,嬴政一脉已断绝。赵高的绝户计成功了。
再后来,赵高便立赢姓宗室中的公子婴为傀儡皇帝。秦实亡于赵高。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讲,赵高其实是史上最高明的刺客。”
“刺客!”方霹不自主地重复了一句,陷入深思。
“没错,就像要离刺杀庆忌一样。庆忌武艺高强,勇猛过人,又手握重兵。刺杀庆忌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
但要离以苦肉计取得庆忌信任,常陪伴庆忌左右,终于在海上找到机会,一击刺杀了庆忌。要离和赵高的做法殊途同归。
只不过,赵高为了报仇,足足等了近三十年,而且他的计划是灭一国,而不仅是杀一人。
其实,那个时代,大部分武艺高强的剑客,并没有侠的概念。他们往往信奉士为知己者死。我称之为刺客的信条。
真正的侠客,自墨子起。墨子是第一个鲜明提出兼爱、平等、互助、非攻的人,并以身作则,赴楚救宋。
没有墨家精神,就不会有后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道精神。侠道其实就是墨家精神的分支。
嬴政统一天下后,虽几经沉浮,但大一统的国家终究还是建立起来了。自秦汉起,民众开始逐渐对统一国家有了认同感和归属感。侠道也随之上升到国家层面。
正所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方霹、魏葵杨两人听完,齐声说道:“正是。”
魏葵杨看了看时间,大声惊呼:“啊,已经中午一点多了。老前辈你应该饿坏了吧。”
雷老侠说道:“我现在吃东西很少,不怎么饿。”
“我已经下单了,应该很快就送到了。”说完,方霹的肚子发出“咕咕”的响声。
方霹腼腆地笑了笑,说道:“我今天早餐也没吃饱。”
魏葵杨笑了笑,正想说点什么,却感觉到小腿上毛茸茸的,好像有什么东西接近她。
魏葵杨低头一看。那只叫拖把的狸花猫,正叼着一只老鼠,用老鼠的皮毛磨蹭魏葵杨的腿。“喵”的一声,拖把把嘴松开了。那老鼠可能是吓晕了,竟顺着魏葵杨的小腿往上爬。
“啊,啊~啊!”魏葵杨惊恐地蹦了起来,手脚胡乱挥动。腿上那种酥麻的感觉,让魏葵杨奋力一跳,莫名其妙地就跳到了方霹怀中。
那腿上的老鼠终于被甩了出去。“啊,啊!”魏葵杨还在下意识地拍打着自己的大小腿。
“没事了,老鼠跑了。”方霹安慰她。这时,魏葵杨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是被方霹抱着。魏葵杨红着脸,站了起来,轻轻推开方霹的胳膊。
可是一转眼,拖把不知道什么时候逮住了老鼠,又放在魏葵杨面前。
“啊呀!”魏葵杨急忙跑到方霹身后,双手紧紧地抓住方霹胳膊。那只老鼠可能是被玩坏了,又或是在装傻,呆在地上一动不动。
“喵,喵。”拖把喊了两声,朝方霹两人看去,心中十分不解,这么香的老鼠,两位客人为什么不享用,实在太客气。
“方霹,你快点把老鼠弄出去。我怕。”魏葵杨的声音听起来快要哭了。拖把见两人迟迟不享用美食,便跳到雷老侠腿上,撒娇起来。
方霹心里也发毛,但还是鼓足勇气,抓住尾巴,把老鼠拎了起来。
“魏葵杨,你去找个塑料袋过来。”方霹虽然拎起了老鼠,但手里提的这个小家伙鼠小牙尖,狰狞地“吱吱”乱叫,手心也微微出汗了。
见魏葵杨一脸茫然,雷老侠忍住不笑,指了指一个柜子,说道:“那里有袋子。”
方霹、魏葵杨两人颤颤巍巍,正准备把老鼠装进袋子内。突然“吱”的一声,老鼠用力挣脱了方霹的手,又在地上乱跑乱窜。
“啊。”方霹、魏葵杨两人一慌张,居然不约而同地抱在一起。
雷老侠见两人窘状,笑得不行,便轻轻拍了拍拖把,说道:“你吓到客人了。去,把老鼠叼出去。”
拖把仿佛听得懂雷老侠的话,闪电般咬住老鼠,从铁门上面的铁栏之间,一跃而出,独享美食去了。
方霹、魏葵杨两人这才安心,整整衣衫,坐了下来。两人一对视,脸上都是泛红。
“叮咚。”魏葵杨听到声响,又紧张地跳了起来。
“是外卖到了。”方霹拍了拍魏葵杨的肩膀,走出去,取了外卖。三人终于安心下来,吃了顿午餐。
照例,雷老侠餐后去卧室补个午觉,方霹、魏葵杨两人躺在大厅的沙发上休息。下午三点,雷老侠起床了。大厅中,方霹已经泡好了茶。
刚坐下,魏葵杨便迫不及待地问道:“老前辈,后来呢?你被刺了一剑,应该没有事吧?”
雷老侠笑笑,淡淡地反问:“你说呢。一个人心脏被刺穿了,会不会有事?
当时,我眼前一片漆黑,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拽着我,往下坠。片刻之后,我再也没有了意识。天地之间全都沉寂了。”
雷老侠用着一种奇特的语调,讲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