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安若被关在暗格里不知时日,只能从冷热气温来感知白天黑夜。这些人绑架的手法老练,心狠手辣,每天只给她一次吃喝,既不让她吃饱了有力气,也不会叫她饿到脱相,

她试探的弄出动静这些人也充耳不闻,吃用后她有意提出下车清理,那个慈眉冷目的妇人好似知道她的想法,只是冷冷一笑递了个桶给她,人就在一旁冷眼看着,

从被抓到现在,这些人没有跟她说过话,也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安若更没有找到一次可以下车的机会,暗格太小,仅仅是能够让她蜷腿侧躺,而那个妇人每隔半个时辰就会打开暗格检查,她想要挣脱绳索伺机行动,既没有时间,也没有条件。

在被绑架的第六天,也许是老天看她厄运太多终于垂怜,除了吃喝洗漱才停下的马车忽然一个急停,随后便听暗格外车厢里的妇人起身下车的响动,

安若艰难缓慢的翻过身,伤痕遍布的双手被挤压摩擦,骨肉刺痛,可她必须这样来回转动,才能保证长时间处于无法伸展的身体不至麻木失力。

隔着两层木板和一个车厢,车外的声音传过来时已经很模糊,她凝神细听,从他们互相指责的怨骂声中判断,像是车轮断了,没有听到杂乱人声就证明这里应该还在野外,但她看不到马车损坏的程度,无从判断会停留多久,

而这辆马车的暗格明显是特意改装的,所以他们极大可能会修而不会换。安若眉头紧皱,他们看守严密又人多势众,而她没有行动力,势单力薄,又力量悬殊,就算马车在此停留,她竟也想不出脱身之法,

苦思中,忽然听到有马蹄声和车轮碾压声接近,沉重的心跳陡然加快,这一路上不是没有车马行人从旁经过,可那时马车不停,她就算弄出动静也还没来得及被人发现便已离去,为此安若没少受那妇人毒手,

可那又如何,只要他们还投鼠忌器不会伤她性命,断她手脚,她就不会放弃任何可能获救的机会!

身体使不上力,她就一次次用头脚奋力撞击暗格木板,被封住的口中也奋力发出闷叫,她不知道那经过的马车有没有听到,只将每一次都当做孤注一掷,

当暗格被打开时,她眼中的希冀逼人灼亮,只可惜天不遂人愿,昏暗的光亮中,映入眼帘的依然是那张她深恶痛绝的妇人的脸!

她眼中的憎恶清晰浓烈,阴暗狭小的空间里,那抹不屈不挠之光仍然明亮如初,善面妇人在她久不见光而尤其白的灼目的脸上深沉端量,不怒反笑,第一次对她说话,但语中尽是不掩恶意的满意与贪婪:“好姑娘,要的就是你这股劲儿!”

安若瞳孔猛颤,心中狂跳,还未想明她话中深意,鼻息便猛地被人蒙住,大睁的双眼尽显不甘憎恨,却难抵涣散,挣扎间再次陷入黑暗。

“.....相貌虽不算绝顶,但此女风姿独绝,眸含坚倔,隐忍性烈,我已验过还是完璧之身,这价码自然不能与从前并论。张老板若觉吃亏大可离去,此等品色我自不愁无人高价得手。”

长相绝美,身段绝佳,却千篇一律的娇柔女子有何稀罕,这等烈马一样的女子才最是得那高门权贵钟意调.教,若非身份之故,门路有限,这等货色怎么也轮不到这青楼老鸨挑三拣四。

“瞧您这话说的,您哪次送来的货次了?只是这女子面皮干紧,嘴唇干裂,下颌有瑕,身上有伤,虽是白净清澈,可与我那楼里的姑娘还是差了个天地之分的,您这一张口就翻了好几倍,我便是心动也得先验验货,好叫我知道这姑娘绝在何处不是?”

“再者说了,咱们的生意往来多年,岂是旁人可比?我的手段您是知的,您的货出到我这,是万万没有后顾之忧的。我可是还等着您若能日日送来绝品才更好呢。”

“验货自然没有问题,但这价钱却没有讨饶一说,张老板要看就快些,我们还有事不欲在南江多留。”

安若心中一紧,果然下一刻便被冰水泼了满脸,她可以克制着气息如常假装未醒,却控制不了水入鼻息的窒息感,几乎没有时差,她便呛咳出声。

还没等她气息平复,头皮便猛地一痛,紧闭的双眼反射性猛地睁开,仿佛是刻在股子里的坚韧冷静,在睁眼的刹那倏然迸发出来。

“果然,有些不同。”

绫罗加身珠翠压鬓,风韵犹存的妇人眼神挑剔的寸寸打量着她,忽而眼闪精光,唇边含笑,似是意味深长的说了句,便旋腰起身,捻帕一笑:“陈娘子出手果然名不虚传,五百两,我要了。”

从始至终,安若像个没有反应的人偶被双方论价转手,而在他们眼中,她也确实只是一个粘板鱼肉,没人会在意她愿不愿意,也没人会关心她是怎么来的。

她看着双方银货两讫,各自满意,看着那将她绑来的妇人接过银票时,眼中毫不掩饰的满意贪婪,看着她临走时投在她身上一闪而逝的可惜,

安若眼攫不错,恨不掩藏,却心沉入谷。

夜幕低垂人安睡时,总有灯火璀璨不夜之地,靡靡之音,莺声笑语,窗影交叠,将一个真真实实的不堪之地展现在安若眼中。

现在的处境无疑是她猜想中最坏的,这座青楼奢靡豪大,光是一路所见的打手就有不下三十人,而她作为被高价买入的货物,自然更被格外严加看管,想要从这里脱身,几率可算于无。

安若不想深思青楼里整治不愿屈身的女子的狠辣手段,她现在已然身在谷底,保得己身周全,才能有机可趁。

遂当终于被松绑后,她没有哭喊求救,也没有徒劳要跑,而是缓了缓被捆绑的麻木僵痛的身体,慢慢站起身,望向满脸兴味的妇人,勾唇冷笑:“不论你想拿我做什么,总要先让我养好了伤,我想张老板也不想自己花了大价钱买来待售的货物,身有瑕疵,容颜失色吧。”

“到了我红宵阁的女子,不论是获了罪的官家小姐,还是被卖身抵债的平平女子,自命清高也好,自觉可怜也罢,哪一个都不过是虚张声势色厉内荏罢了,如山翠姑娘这般镇定冷静的女子,我张娘子拿捏了恁多妙龄娇女,还真真是头一回见,由此看来,这五百两,我花的委实不冤呢。”

一阵浓郁香风袭来,涂着大红丹蔻的手指猛地捏住细凉软滑的下颌,安若眸中发紧,胃腹翻腾,却冷面不改,下一瞬,湿重的粗衣便猛地被人扒开,露出血迹斑斑早已变得脏污,领口松弛的白色恤衫,

“冰机骨,玉白肤,纤鹅颈,圆香肩,纤腰楚楚,玉腿直长,纤秾合度,瘦而不柴,倒是生了副绝佳的好身段。”

被人扒了衣服赤身裸体评头论足的羞辱,足可让世间所有女子难堪崩溃,安若再是冷静,此刻也难免乱了气息,

但事已至此,形势逼人,她便是心中再恨,也得要咬牙忍下,等待时机。

“张老板既然看完了,就麻烦备些饭食浴水,愈合伤药,我既然落到你手,自然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好死不如赖活着,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蠢事,我不屑去做。”

张娘子平日里没少跟官家老爷富商老板打机锋,察言观色的本事堪称一绝,她自然看得出这女子话中真假,也看得出她并没认命。

若非此刻她衣容狼狈,就凭此份镇定之色,挺不折腰仿佛与生俱来的尊傲之姿,说一句官家贵女都不让人怀疑,只可惜,任尔是那天上凤,落到这青楼红坊,也只是一只落毛凋零之鸡。

“山翠姑娘好心性,既你如此识趣,我那些手段自也无需使出,既然到了这,别管你有什么心思也都给我收起来,你若听话,那你我自然两厢皆好。我花了大价钱买的你,自然舍不得动你,你若是听话乖觉,妈妈我也舍不得翠儿你这般姿貌去伺候那些歪瓜裂枣。但你若跟妈妈我玩阴的,我自会叫你尝尝我这红宵阁里,叫姑娘们言听计从的手段!”

见她没有说话,但面色僵冷,张娘子便知她已受震慑,淬着毒的阴冷目光转瞬便又变作一片和善,红蔻指尖轻轻在她脸上划过,一直游走到那双紧紧攥着,伤痕遍布的指尖,

嘴里啧啧怜道:“瞧这一双玉白小手弄的,真真是惹人心疼,翠儿且放心,妈妈这儿别的没有,这养身养人的药最多最好,不出五日,定叫你这小脸儿容光焕发,美玉无瑕~”

妖媚沙哑的女声娇笑着出门离去,安若随即便被两名身穿粗衣,头发盘起的凶面妇人动作粗鲁的扒净衣裳,按进浴桶大力搓洗,几乎遍布全身的淤青伤处瞬间火辣刺痛,

安若咬紧牙关未出一声,紧绷着身体忍耐煎熬,直至被收拾干净擦上伤药,那同如搓皮磨骨的酷刑余韵方才渐渐消散,但被囚禁监视的窒息困境,也密不透风的笼罩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