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了进去了,他选了书题。”
随着周围人的议论声,温鲤注意到屋里的那人走进了标着‘书’的房间。
旁边的谢谢捋了捋自己长长的胡须,摇了摇头说道:“没想到此子竟然选了第二难的书题,看来破题无望了啊。”
温鲤好奇的问道:“谢先生请问这书题是什么题目?”
谢谢看了一眼温鲤,说道:“这书题顾名思义,考究的就是书法一道,至圣先师设立礼、乐、射、御、书、数六艺时,针对书这一项,曾写有象形、指事、会意、形声、转注、假借这六本著作。书题大部分都是根据这六本书里涉及到的书法之道来。”
温鲤又问:“那如何才能算破题成功呢?”
谢谢回复道:“用于答题的那支笔是儒圣曾经用过的,无墨而能成字,书法一道没有达到儒圣六书中的书法境界,写下的字便会消失,无法留在纸上。若是能用那支笔在纸上写出答案而不散,便算成功了。这六艺馆设立至今,书题这一关,百年来只有一人破题,据说当年那人破题时,落笔则引万册书卷来朝,书成则风云变幻山间瀑布倒流。”
谢谢的话刚说完,温鲤就看见屋里的那人拿起了笔。
四周嘈杂的声音顿时就安静了下来,众人都屏息注视着屋里的情形。
看着屋里那人提笔的背影,温鲤就像是看见了一座被云雾环绕的青山,突然露出了真容。当那人在纸上挥斥方遒的时候,温鲤感觉像是一条奔涌不息的大江大河之上有人乘一叶轻舟朝他驶来,宠辱不惊、去留无意。
屋内的人缓缓挪动着自己的手臂在纸上书写,屋外的人感觉呼吸都被他的动作牵动着,不敢出一丝声音,生怕打乱了这种意境。
像是完成了最后一笔,屋内的那人停住了手臂的挪动,然后将手中的毛笔缓缓放回了桌上。
突然一根藤蔓从纸上生出,疯狂的蔓延,一直延伸到了屋外众人的脚下。没过一会这根藤蔓上,又冒出了无数的绿叶,绿叶之上又生出成百上千的花苞,林间春风一过,百花齐放。
屋外的众人都被这幅画面惊呆了,也不知道屋中人是否成功破题了。
“好一个落笔生花,没想到老夫有生之年,还能目睹到这幅场景。”温鲤身旁的谢谢感叹道。
突然这时,有道身影落在了屋内,这道身影的速度太快,即便是拥有过人精神力的温鲤,在这道身影出现时,都没发现它的痕迹。
那道身影走进了屋中,温鲤才看清是一位中年男子,身着一袭黑袍。中年男子朝刚才行书的年轻人看去,开口道:“我是儒林的监院范仲谋,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年轻人朝范仲谋行了一礼,说道:“范先生,我叫苏栗。”
“苏小友,能否让我一观你的墨宝?”
苏栗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请便。”
范仲谋朝隔间走去,大袖一挥,那些覆盖在纸张上蔓延出来的花草,就化作微光消散掉了。
范仲谋看了看纸上的字迹,连连点头,朝苏栗问道,“可否允许我将这幅字,展示给大家?”
苏栗双手背在身后,依旧是那两个字:“请便。”
范仲谋得了应允,便拿起那副字,转身面向大家。
温鲤看到纸上有四个大字“当仁不让”。这幅字,纵然是温鲤这样对书法一窍不通的人也能看出不一般。初看这四字,飘若浮云,矫若惊龙,看仔细后又如群鸿戏海,舞鹤游天。温鲤心中不禁赞叹一句,好字!
打断了屋外这群人的感叹声,范仲谋笑道:“这道书题其实源于至圣先师和家师的一番话。”
看着不解的众人,范仲谋解释道:“当年家师曾问儒圣,如何才能成为一名圣人?儒圣说只要做到恭、宽、信、敏、惠五点即可。这道题就是家师问儒圣的后面一个问题——如何才能做到恭、宽、信、敏、惠?”
没有理会正在默默思索的众人,范仲谋回过身看向苏栗,说道:“儒圣的答案和你一样,他说‘当仁,不让于师’。”
“恭喜你苏栗,成为百年来第二个破了六艺馆书题的人,欢迎你入学儒林。”
苏栗朝范仲谋行了弟子礼,说道:“谢谢范监院。”
屋外顿时响起了一片欢呼声,掌声。儒家的学子对有学问,有本事的人还是会心悦诚服、由衷佩服的。
温鲤也很佩服年纪轻轻能写出这般好字的人,而且苏栗回答的那四个字,也展示出了非比寻常的胸襟。
看向在一旁疯狂鼓掌的王跳跳,温鲤问道:“通过六艺馆考核的人和参加普通入院考试进儒林的人,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
王跳跳回答说:“破六艺馆题目的人,进了儒林可是大不一样的。他们不需要每天按时按点的去学堂,考核的分数要求也比较松散,按院长定的规矩来说就是这些人都属于不拘一格的人才,不需要按平常的方法来教导。当然还有一些什么无足轻重的附加条件,像什么食宿全免啊,藏书阁看书银两优惠这类的。问这些干嘛,跟你我又没什么关系…………喂……喂,喂,你干什么去啊?快回来!!”
看着突然从人群中走出,往六艺馆屋内走去的温鲤,王跳跳一脸惊诧的朝他喊话。
温鲤转过头,淡淡的说道:“破题。”
温鲤的这番话,不仅把王跳跳以及刚才一直在旁边观看的老者谢谢惊到了,连带着四周的学子都开始纷纷议论起来。
包龙滔看着上台的温鲤,嗤笑道:“哗众取宠!和王跳跳在一起鬼混的,能有什么真才实学?我倒要看看他今日怎么出丑的。”
王跳跳本想替温鲤打抱不平,但是确实对温鲤没有一丝信心,看着走进屋内的温鲤,王跳跳只想在地上挖个洞钻下去,但愿等会他出来的时候别说认识我,王跳跳心想。
温鲤走进屋内,看向范仲谋说道:“先生,请问破了题,是否食宿全免?”
范仲谋愕然,他没有想到温鲤问的竟然是这个问题,他苦笑着点了点头。
一旁的苏栗也愣了一下,旋即嘴角有些上扬,心想这人不会是看见我能过关,觉得自己也可以吧。
看清了苏栗的正脸,温鲤呆了一下,丹凤眼、桃花眸,瞳孔内像是有一轮皓月在流转,一张极其标致的瓜子脸配上这一笑,温鲤只能感叹太美了,美的不食人间烟火,美的不似人间之人,这么美的人怎么可能是个男人,温鲤对这个世界的妆容有些失望,也对这些被苏栗女扮男装所欺骗的人感到悲哀。
看着自己一直被温鲤盯着,苏栗有些恼怒,撇过头去。
温鲤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转过身朝隔间而去。
看着转身离开的温鲤,范仲谋摇了摇头,年轻人有勇气是好事,但是过于自信终究会害了自己。范仲谋并不看好温鲤,准确来说他不看好任何人,包括之前来破题的苏栗,因为这六艺馆是他老师出的题,他也知道这些题目有多难。
温鲤和苏栗不同,他没有在前面的隔间停留,从他进屋之前,他就知道自己要进哪个隔间。温鲤不通礼法,不识乐理,连弓都没摸过的他更不懂射术,骑马不会,书写和苏栗一比更是差的十万八千里。在和商甲隐的生活中,他知道了这个世界对算术研究的薄弱,所以他从迈出第一步时就知道,如果他想破题,那这唯一的可能就只能在这最后一间。
“他选了数题!!”屋外彻底沸腾了,相对于苏栗选择的书题来说,数题的难度更是让人觉得恐惧,从六艺馆建立至今,从来就没有人破数题这一关。
王跳跳此刻面如死灰,如果温鲤选择了前面的礼、乐,他或许还对温鲤抱有希望,可是刚才谢谢老先生都讲了这数题最难,结果温鲤还选了这最后一间隔间,在王跳跳看来这跟自寻短见并没有什么区别。
温鲤没有理会屋外嘈杂的喧闹声,而是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墙上挂着的那副题上。
题上写着“今有垣厚五尺,两鼠对穿。大鼠日一尺,小鼠亦日一尺。大鼠日自倍,小鼠日自半。问二鼠何日相逢?各穿几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