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刀疤脸和独眼虫

来到了山下小镇,温鲤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眼睛都看花了。他没有想到自己十五年未曾踏足的山下小镇竟是这番模样,仅仅相隔数百米的海拔,却仿佛相隔两个世界,山上人闲桂花落,山下火树银花合。

即便是这个偏远的山中小镇,也是热闹非凡。这让温鲤对这个世界的看法又改变了一些。

哪怕是白日里,路旁客栈的灯笼也高高挂起,把平坦的青石路面照的发亮。这点让温鲤不禁感叹,这个时代可真是穷奢极侈,大部分人都没有理解到勤俭节约的真谛。

街上行人如织,有的驻足摊前,有的交头接耳、喜笑颜开。

越朝的男性服饰依旧延续了梁朝百年来的样式,大多数行人穿的都比较简单,男人大部分都是一身短衣襟小配上利落大方的束发加冠。

梁朝重文轻武,施行刀剑管制,你很难看到大街上有人携带兵器。而吴冕原本作为楚王时就喜兵戈,当上了皇帝后带着整个越朝都兴起了尚武的风气。来往的男子左边腰上悬着酒壶,插着书籍;右边腰上挂着佩剑的比比皆是。

女人大部分则是穿着广袖的襦裙,袖口截的极短;也有些穿着的更加清凉,轻薄的抹胸将那片白嫩遮掩的若隐若现,手臂露在纱笼袖外,轻摇着团扇。在十多年前这种衣着,可是要被旁人在背后戳脊梁骨,说是不守妇道的。

而现在解放这种女子爱美天性的,依旧是这位越朝的开国皇帝吴冕。起因是他上朝的时候,觉得天气太热只穿了件内搭的衬衣,而没有披上那件绣着九条真龙,象征着九五至尊的皇袍。这件事被一些言官说是没有天子之仪,荒谬至极。

吴冕知道了这件事,直接在朝会上把那些言官喊出列,痛批道:“你们这些个老古董,平日里对那些穿的稍微清凉点的女子就指指点点,一个个的恨不得自己帐里的娘们不着寸缕,现在倒好,还管起老子穿什么了,以后谁在拿穿衣说事,朕把你们舌头割下来下酒。”

皇帝的这番言论,起初并没有掀起多大的波澜。后来被有些大臣寻花问柳的时候讲给青楼曲园的姑娘们听,这下就彻底传开了。由这些青楼头牌掀起的时尚浪潮一波接着一波,那些逛窑子的老爷们看见这些姑娘穿的这般好看,直接就买回家让自己的夫人穿。有些青楼甚至乘着这波热度直接关门,做起了衣服生意来。

继续走在路上的温鲤,嗅到路边酒馆里飘来的菜香,咽了咽口水。这些年在山上,和商甲隐一起两个人是种瓜吃瓜,种菜吃菜,偶尔打到一些野味,即便商甲隐的烹饪水准有待提高,可是对温鲤来说,能吃到肉就跟过年了是一样的。

想到这里,温鲤不禁在心里啐骂了商甲隐一下,死老头,走的时候半文钱都没留给自己。害的自己只能在酒楼前闻闻味道,过过鼻子瘾。

这没钱寸步难行啊,得先找个活计,把温饱解决了才行。温鲤这般想着,突然听到路边一身吆喝。

“招工了招工了,五十文的活,轻轻松松就能挣,人满了就不要了。”

温鲤朝声音那边看去,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脸上一颗大痣,浑身上下透露出一种猥琐的气息,举着一个木牌就在街边吆喝。

温鲤是真的有些饿了,不然看这人面相,温鲤都不愿意接近他。

“还招人吗?”

矮个子抬头看了眼温鲤,好俊俏的哥儿,楞了一下,他说道:“招...招,上那边等着去。”

温鲤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转角一个小巷子里还站着七八个年轻人,看起来年纪都不是很大。

温鲤本来还想问问干什么活,结果被背后一个彪形大汉推搡了一下。

“赶紧的,没看到后面还排着人吗?”

温鲤朝自己身后看去,刚才还没注意,现在竟然排起了小长队。温鲤只好摸摸头,往小巷子里走去。

温鲤拍了拍身旁一个看着还算正常的青年人,“兄弟,你知道咱是干什么活吗?”

青年人看了眼温鲤,很惊讶的说道:“你不知道干什么还来啊?”

温鲤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说道。“麻烦兄台给我讲一下?”

青年人淡淡的说道:“我也不知道啊,问这么多干嘛,有钱不就行了。”

温鲤不知道说什么好,看来这个看起来正常的人,脑子也不太正常。

不多会,这巷子里已经有了三四十号人了。

感觉是人差不多够了,那个招工的小矮子,来到温鲤这群人面前。

“待会呢,你们跟着我走,该告诉你们的我会讲,不该你们知道的,你们也不要问。”说着矮子从巷子里拎出一个大包裹,把这包裹解开,是一大捆木棍。

“一人拿一根,动作麻利点,拿完了跟我走。”

于是,三四十号人,拿着木棍跟着前面的小矮子,往小镇口走去。温鲤走在队伍里,想着这时候如果配上一首叱咤风云,自己应该跟电影里的古惑仔差不多了,可惜这里不是铜锣湾,带头的小矮子也不像陈浩南。

小镇就这么大,不一会就就到了目的地。小矮子停了下来,对跟着他后面的一大票人说,“一会你们就跟着我,站在那个刀疤脸后面,没让你们说话别说话,也不会让你们真动手的,完事了找刀疤脸,一人领五十文。”

温鲤抬眼望去,小镇口大道上就摆着一张桌子,刀疤脸一只腿翘在长板凳上,坐在桌子的右手边。桌子的左手边是个独眼背上扛着一把大号杀猪刀,身后也跟着二十来号人。像极了电影里那种黑帮老大会面的场景。

小矮子领着温鲤他们走到刀疤脸的身后,立直身子大喊一声:“大哥,我们来晚了。”

温鲤憋着笑,也学着他的样子挺直身板。

刀疤脸使劲拍了下桌子,朝坐在对面的独眼喊道:“独眼虫,我兄弟都到了,说吧,你今天带着这么多人来砸我场子,什么个意思?”

“我什么意思?刀疤脸你难道不知道西边陈寡妇是我独眼相中的女人吗?你昨天竟然敢拎着两斤猪肉往她家跑?”独眼男一点也不怵刀疤的架势,很是嚣张的开口道。

刀疤脸轻蔑的笑了笑,说道:“你相中的女人?哼,陈寡妇对我芳心暗许,我和她也是光明正大的,不像你整天就会爬人家墙头,偷看娘们洗澡。”

“丫的,你是飘了还是觉得我提不动刀了?想当初老子被猪肉荣那混蛋偷袭瞎了只眼,就是提着这把大刀把猪肉荣从村南砍到村西,谁见了我独眼不是喊一身哥?是不是这几年不拿刀子,你们这群小瘪三就开始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说着把独眼把背后的杀猪刀往桌上一杵,哐当一声。

温鲤看到身旁那个之前搭话的脑子不太正常的年轻人,两双手一直在抖,手里捏着的木棍都沾满了汗水,更让温鲤忍俊不禁的是,这人两腿之间已经湿漉漉的一片了。

刀疤脸也不甘示弱,觉得自己气势上不能输了他,于是站起身来,拍着胸脯说道:“独眼你老了,江湖已经容不下你了,现在是我们年轻人的天下,你还是老老实实回你的村西杀猪吧。”

独眼一听,站起身来就把屁股下的板凳往旁边一踢,“今天我倒要看看,到底是姜是老的辣,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温鲤以为这两个人絮絮叨叨这么会,终于要动手了,连忙打起精神来,想看一下山下的人是怎么打架的。

可没想到,接下来的场面竟然是长久的沉默,一炷香过去了,二人就这么对峙着,谁也不动手。

“二位兄台,能不能让下路?”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最怕路人突然的插嘴。

刀疤和独眼,双双转头怒视着这个打断他们沉默对决的大汉。

这大汉生的的虎背熊腰,黝黑的皮肤,看起来没少受过风吹雪打,日晒雨淋。

大汉骑着一匹黑马,身后跟着七个人,这些人护着一辆板车,板车上用绳子五花大绑着两个铁箱子,旁边高挂着一面旗帜,上面大写着一个‘镖’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