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第89章

寂若无人的深夜,卫生间里透出一股刺眼的光,水流的哗哗声仿佛在宣泄着亓淇心里不可名状的情绪。

她抬手关掉水龙头,顺着光滑的瓷砖滑坐在了地上,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在重复着项清瑶喊自己肖梦琪的场景。

就这么呆坐了良久,冰凉的地砖甚至都被她温热的体温捂得发热,卫生间的小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飘进丝丝缕缕的细雨。

突然的降雨令这个本就寒冷的冬季变得更加刺骨,亓淇不禁打了个寒颤,站起身走出了卫生间。

陡然变暗的环境让亓淇的眼睛适应了片刻,她下意识地想往卧室的方向走去。

刚跨出一步,亓淇蓦地觉得甬道尽头的卧室像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她心底莫名地发怵,后面的步子怎么都迈不下去了。

不多时,她转身进了一旁的书房。

一夜无眠,亓淇坐在窗台上看着天边渐渐出现一抹鱼肚白,这场夜雨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却着实给这个冬天添上了一股寒意。

这不是她第一次通宵,却是她过得最漫长的一个。

托深夜的福,她积郁心里已久的情绪全都被放大,情不自禁地涌上了心头。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好像就是从自己发现书房里的书和照片那个时候吧。

亓淇三步做两步地走向书架,寻着记忆从里面抽出了那十八本书,自虐似的从头又翻看了一遍。

刚看完两本,亓淇突然笑了起来,那是一种自嘲的笑。她一边笑着,眼角渗出的温润晶莹顺着脸颊滴落在了手里的纸张上。

这情侣式的对话方式,还有照片里那异于常人的亲密,仿佛在揪着亓淇的衣领说,你看,她们是相互爱着对方的,深深地爱着的。

女人的直觉都是很准的,亓淇也不例外。她也没有傻到看不出这其中的端倪,她心里明白着呢,从她第一次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

可是直到她偷偷地从第三方调查项清瑶,哪怕是所有的事实全都摆在了自己眼前,她心里依旧是站在项清瑶这边的。

亓淇相信她,就如同相信学校里所传的谣言都不是真的一样相信她对自己的爱。

因为对方眼底溢出的爱意是做不得假的。

亓淇一直这样坚信着,她心里也在为项清瑶辩护。对方之所以要瞒着自己有关肖梦琪的事情,一定是有她自己的苦衷。

可如今呢?

如果说,卫赫对自己说的那些话让自己垒砌起来的心理防线有了动摇,那么项清瑶的那声肖梦琪,无疑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亓淇没办法再去说服自己了,项清瑶的爱意由始至终都没有掺杂半点假,只是这传递的对象从一开始就不是自己。

卧室里,项清瑶这一晚睡得不□□稳,隐隐约约记得中途好像醒过一次,但也分辨不清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了。

被生物钟叫醒后,她伸手探了探身旁的床铺,那冰凉的触感令她原本混沌的意识倏然回笼。

撑起上身先是将卧室环视了一遍,就连卫生间里也没有丝毫光亮。

项清瑶翻身下床,不做犹豫地走向客厅,厨房,依旧没有亓淇的身影。直到她推开了书房的门。

她呼吸一滞,看向窗台上的那道背影,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慌些什么,只感觉现在的亓淇身上透着一种她解释不了的伤感。

项清瑶朝那道身影走去,展臂将她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怀里的人明显地僵了一下,项清瑶眉头轻锁。

刚从被窝里出来的她还带着温热,而吹了一夜凉风的亓淇反而手脚冰凉。

项清瑶牵过她的手握在掌心,就像对方平日里给自己暖手那样朝她的手上哈着气。

“什么时候起床的,手脚怎么这么凉?”

亓淇不作答,只是愣愣的看着对方忙前忙后。

项清瑶没再追问,先是将对方从窗台上横抱了下来,放在了就近的床铺上,随后打来一盆热水,又去冲了一杯姜茶。

她用手浇了一点热水在亓淇的脚背上,柔声问道:“烫吗?”

亓淇摇了摇头,她便慢慢将对方的脚放进了热水里。

“把姜茶喝了,小心别着凉。这么大的人了还不叫人省心。”

要放在以前,项清瑶的举动只会让亓淇心里滋生起暖意,还有被对方宠在心尖上的幸福感。

一杯姜茶下肚,亓淇身子渐渐回暖。

可是一想到项清瑶此时此刻的温柔其实不是因为自己,她原本应该泛着甜意的心此时变得无比的苦涩。

收拾完毕的项清瑶准备去厨房准备早餐,亓淇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手腕上传来的疼痛感令项清瑶感到一丝不安,亓淇的行为举止有些反常。

还没等自己转过身去面对她,便听到了对方冷淡的有些陌生的声音,“你跟肖梦琪,到底是什么关系?”

项清瑶微怔了片刻,立马想到了昨天亓淇见完卫赫之后的异样。

“是卫赫跟你说了什么吗?”

亓淇似乎对她的回避有些不满,语气不耐道:“卫赫什么都没跟我说,我只是想知道你跟她之间的关系。”

无论你怎么跟我解释,我都相信你,只要你愿意解释。

亓淇握住对方手腕的手收紧了几分,心里腹诽道。

项清瑶犹豫了,一方面是眼前的恋人那晦暗不明的眼神,更多的是她不想让亓淇知道七年前发生的事情。

虽然肖梦琪的死跟项清瑶没有直接联系,但是因为她们之间的关系,项清瑶总是将她的死归结于自己。

她认为,肖梦琪的死是因为自己的疏忽,是她没能在对方最无助的时候陪在身边。

还有肖梦琪坠楼前看向项清瑶的眼神,那一双眸子里饱含了疲乏,歉疚,舍不得,当然最多的还是她对项清瑶的爱。

那双眼睛时常出现在项清瑶的梦里,也在一个个深夜中加深了自己对她的愧疚感。

项清瑶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或者说,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没能等到她的答复,亓淇冷呵一声,对方的反应跟自己料想的一模一样。

项清瑶应声看向她,亓淇哭过一夜已经红肿的双眼此时却流不下一滴眼泪,但是她眼中的那种失望却还是狠狠地剜了一下项清瑶的心。

“好。”这一声用尽了她全部气力,像是卸了劲一般,亓淇的声音透着一丝疲顿。

之后,在项清瑶不解的目光下,亓淇三两下换好衣服,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就在对方准备将行李箱拉链拉起来的时候,项清瑶攥住了她的手臂,“你,收拾行李干嘛?”

亓淇不轻不重地甩开了她的手,继续手上的动作,“这几天学校有期末答辩,我得搬回去住。”

“你说谎。”项清瑶闪身挡住了大门,目光灼灼地望着眼前的人,“我不准你走。”

项清瑶鼻尖泛起一阵酸意,亓淇强忍住想要拭去她眼角泪珠的想法,用着近乎疏离的冷漠语气道:“项清瑶,我真的累了,你能让我静一静吗?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再说吧。”

分开这个词无疑是一枚炸弹,炸的项清瑶脑子嗡嗡作响。她忙不迭地上前将对方拥进自己怀里,紧紧地圈住对方的腰肢,生怕她下一秒就要消失在自己眼前,“我可以解释的!你别走,我都告诉你,我什么都告诉你!我跟肖梦琪,我和她……”

“不用了。”亓淇出言打断了她,嘴里反复念叨着:“不用了。”

看着像是在对项清瑶说,其实也是在对她自己说。

不用再去在意她跟肖梦琪之间的过往了,也不用再去自欺欺人了。

亓淇一点一点地从她的怀里挣脱出来,一言不发地离开了这里。

电梯里,她看着显示屏上逐渐变小的数字,心也跟着这电梯慢慢下坠。

亓淇站在小区门口,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汽车。

不远处,项清瑶来不及换衣服,就穿着一件吊带睡裙,脚底还踩着在家里穿的拖鞋,光洁白皙的肌肤裸露在平均只有两三摄氏度的空气中,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却还是只看到了亓淇坐上车时的背影。

“妹子,去哪儿?”

“去X大。”

“好嘞!”

司机是个约莫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操着一口纯正的X市口音。

他轻车熟路地朝学校开去,期间还热情地跟亓淇聊起天,“你是在X大念书吗?我女儿也是X大的,”

“她是学土木工程的,你说她一个女娃娃家的,学这种糙老爷们儿学的玩意儿干啥,是吧。”

亓淇应了一声,司机问道,“妹子你学啥的?”

“建筑。”亓淇性质缺缺地答道。

司机咦了一声,“建筑和土木工程不是一个东西吗?!”

“不一样的。”

亓淇现在实在是没有心情去跟他解释两个专业到底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好在那个司机也挺有眼力见儿,似乎也感受到了对方情绪的低落,便也没再继续追问下去。

车稳稳当当地停在了X大门外,亓淇却没有想要下车的想法。

“师傅,麻烦你把我送去另一个地方吧。”

这个司机跑出租也跑了好几个年头了,也不乏见了许多失恋后提着行李离开的女孩子,无疑,他也将亓淇归于那一类了。

“妹子啊,听叔一句劝,这小情侣啊什么事儿都得聊开咯,这样才能更好的去解决嘛。”

“那如果她骗了我呢?”

“这骗女人的男人就不能跟了,妹子,听叔的,长痛不如短痛,别在这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了。”

听着项清瑶在大叔口中成了一棵歪脖子树,亓淇觉得好笑,跟这司机聊过几句之后短暂地忘掉了心里的难受。

出租车最后停在了许默家的小区门外。

许默家的钥匙亓淇那里向来都有一把,她本以为对方还在其他地方跑通告,没想到开门的时候门并没有被反锁。

“谁?”

听见大门咔哒一声被打开,许默连忙按停了跑步机,见到门外的人后怔在了原地。

亓淇脸上扬起一抹浅浅的笑,“默姐还能收留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小淇儿离家出走,老干部千里追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