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清瑶拍了拍身旁的床铺道:“愣着干嘛?”
亓淇走过去替她掖了掖被角,没好气道:“别闹,万一我睡觉不老实碰到你身上的伤怎么办?”
项清瑶拽住了想要退回去的亓淇,“你不陪我,我睡不着嘛。”
尾音被故意拖长,亓淇感觉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
“多大的人了,还撒娇,老不羞。”
听罢,项清瑶拽着亓淇袖口的手又来回荡了荡。病态的面容配上委屈的小表情,倒确实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意思。
亓淇不开口,项清瑶就这么一直晃着,幅度越来越大。担心殃及到她身上的伤口,只好应允了下来。
走到窗边检查了一番,将敞开的窗户拉了回来,只留下了一道不大不小的缝隙,又转身去关了灯,这才放心爬上了项清瑶的病床。
亓淇掀开被子的一个角,还没完全躺进去,就被一道力拽了下去。
项清瑶嘶地一声,重重地呼出一口浊气,从窗外透进来的灯光下,还能隐隐约约看到她蹙起的眉头。
亓淇用胳膊将自己支起来,不敢再乱动,急道:“碰着哪儿了?!”
项清瑶不作答,亓淇以为她是疼得说不出话,急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噗嗤一声从身下传来,亓淇愣住了,随即便是一阵鼻腔里发出的笑声,项清瑶实在是没忍住。
“你怎么这么好骗啊?”
笑了一会儿,项清瑶见对方没有反应,正准备仰头看看。亓淇沉声道:“骗我好玩儿吗?”
项清瑶咧起的嘴角一顿,心里暗道糟糕。
伸手想要去牵她,谁料被对方狠狠地拍掉了。安静的病房里,啪的一声着实响得可怕。
亓淇也被自己这一掌吓到了,想要下床去开灯看看对方的手。
项清瑶感觉到身旁下陷的床铺有了要恢复的迹象,急忙握住了对方的手腕,这已经是她现在能使出的最大的力气了,生怕对方跑了似的。
“别走!我错了,我不该开这种玩笑的。”
她的语气中透着一丝惊恐,像是挣扎在泥沼中突然失去了救命稻草一般。亓淇听出了她情绪的变化,鼻子像是被一记重拳击打了一样有些酸酸的。
伸手覆上对方的手背,一如既往的凉。
“我不走,我是去开灯,看看你的手有没有事。”
黑暗的病房里,亓淇似乎能看见对方用力地摇了几下头,手腕上的力又重了几分。
“手没事,你别走。”
“不走不走,乖啊。”亓淇仿佛听到了哭腔,连忙安抚道。
最后还是没能下得了床,亓淇直接躺了下来。
项清瑶肋骨的伤还没好全,现在只能平躺。亓淇侧卧着躺在她右边,像只树袋熊一样攀附在她的右手臂上,脑袋抵着她的肩膀,不过两分钟,便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白天睡得有些久,项清瑶此时还没有睡意,两只手都动不了,只能用脸颊蹭蹭对方的头发。
亓淇许是太累了,被折腾了半天都不见醒。项清瑶玩着玩着也有了困意,低头吻了一下对方头发,也阖上了眼。
……
窗外阳光大好,项清瑶被刺眼的光线晃了一下眼睛,伸手往旁边一探,一片冰凉,顿时感觉暖烘烘的阳光洒在身上都透着一股寒意。
不远处,亓淇手里收拾着行李,项清瑶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你,干嘛呢?”
亓淇不作答,待到最后一件衣服叠好,拉起拉链站起了身。
“你要去哪儿?”
一转头,项清瑶对上了她的目光,那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眼神,透着强烈的疏离感,还有一丝厌恶。
顿时觉得头皮发麻,一股寒意涌了上来,心脏骤停,呼吸也快滞止了,仿佛周围的空气一点一点变得稀薄起来。
“为什么骗我?”这是亓淇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冷到极点,像是一柄尖刀狠狠地捅进了项清瑶的心口。
“我……”项清瑶哑言,喉咙像是被一双大手掐住一样,一个字都发不出声。
“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亓淇双手紧紧地攥着行李箱的拉杆,目光灼灼地质问着对方:“我明明是那么地信任你,你跟我说过的每一句话,你跟我解释的每一个字,我都无条件地相信,可你呢?”
“你太让我失望了。”丢下这句话,亓淇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别走!”
亓淇的背影渐渐地只能看到一个小黑点,项清瑶想要去追,却怎么都没办法从床上坐起来,四肢像是被无数双手钳制住了一样。
“别走!”
……
“别走……别走……不要走……”
亓淇蹙了蹙眉,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圈在怀里的那只手臂此时僵硬得可怕,耳边隐隐约约好像听到了低沉的呜咽声。
项清瑶四肢僵硬地贴在床铺上,眼角渗落出晶莹的泪珠,两股秀眉紧紧地拧在了一起,嘴唇也苍白得吓人。
“学姐,学姐。”亓淇支起身轻唤了两声,对方没有任何反应。
“项清瑶!项清瑶你醒醒!”声音陡然高了两度,又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脸颊。
项清瑶猛地一睁开眼,待到双眸慢慢地聚上焦,像是放慢了十倍速一般转过头看向亓淇。
见对方清醒了过来,亓淇不着痕迹地送了口气,柔声安抚道:“做噩梦了吗?”
项清瑶喝下对方喂过来的水,重重地喘了几口气,缓缓地点了点头。
“梦见什么了?”亓淇的声音温柔地像是要滴出水一般。
项清瑶抿了抿嘴,心有余悸道:“梦见你走了,你不要我了。”
亓淇失笑,低头吻去了她眼角的泪水,轻声道:“我不走,更不会不要你。梦和现实都是相反的,别胡思乱想了,好吗?”
项清瑶颔首,亓淇搂过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还要再睡会儿吗?”亓淇将她散落在额前的碎发拨开,柔声问道。
感受到怀里人轻轻地点了点头,亓淇手臂紧了紧,嘴里温柔地哄道:“睡吧。”
靠在她怀里,项清瑶原本因为噩梦而有些寒冷的身体渐渐回暖,耳边听着对方坚定有力的心跳声,那颗悬着的心也终于落到了实处。
……
“你就这么回国了,你在日本的导师没说什么吗?”
亓淇吹了吹勺子里的排骨汤,递到项清瑶嘴边。眉毛一扬,颇有些自信地说道:“你女朋友我这么优秀,导师肯定是特别喜欢的啊。”
“嚯,还真是一点都不谦虚啊。”嘴上这样说着,心里还是美滋滋的,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高木先生还说,要是我以后去他们学校进修,一定要找他做导师。”
项清瑶扬起的嘴角一顿,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以后,还要去日本进修吗?”
亓淇唔了一声,说实话,她是想的,能去日本再镀一层金也是好的。
“再说吧,我现在还没想好。”说罢,又递了一勺汤过去。
项清瑶张嘴喝下,喃喃自语道:“是得好好考虑考虑。”
伺候好项清瑶吃完午饭,亓淇下午还得回趟学校,病房这边便交给了罗斌。
亓淇坐在病床旁,手里正削着一个苹果,病房门猛地一下被推开,砸到一旁的墙上发出了砰地一声闷响。
手里的刀一滑,差点在手上划出一道口子,亓淇吓得冒出了身冷汗。项清瑶紧皱着眉,冲门外吼道:“这么大岁数了,还毛毛躁躁的!”
罗斌讪讪地带上了门,臭着一张脸,气冲冲地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我他妈!”
罗斌一开口就爆了句粗口,项清瑶啧了一声,示意他亓淇还在场,注意一点措辞。
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卫赫那小子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找了一个金牌律师帮他打官司,想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的。”
“他人呢?”
提起这个罗斌就来气,“已经被他的律师保释出去了,现在指不定在什么地方逍遥呢。”
罗斌见她没什么反应,安慰道:“你放心,我也认识几个做律师的朋友,我会想办法帮你打赢官司的。”
亓淇安静的坐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
罗斌:“前两天跟卫赫的那个便衣说,他去过陵园,好像是去看的梦琪。”
项清瑶轻咳了一声,罗斌立马闭上了嘴。亓淇又一次听见了肖梦琪的名字,直觉告诉她,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
蓦地又想起了昨天在门外,项清瑶跟周蓁说,这件事情一定不要告诉自己。
正出神,耳边传来了项清瑶的声音:“你不是要去学校吗?现在都快两点了,再不去到时候该迟到了。”
亓淇回过神来,抓起沙发上的包,又凑到项清瑶跟前,在她唇上落上一吻,离开了病房。
项清瑶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亓淇的背影,直到房门又被带上,这才兴致缺缺地看向了罗斌。
罗斌:“……”
“咱俩得有二十多年的交情了吧,你这区别对待也太明显了。”
项清瑶白了他一眼,“你和她能比吗?”
罗斌摆了摆手,“比不了比不了。”
项清瑶哼了一声,跟罗斌又插科打诨了几句,心里又开始变得空落落的了。亓淇这才刚离开不到十分钟,自己又开始想对方了。
心里暗自叹了口气,项清瑶根本不敢想象昨晚的梦要是在现实中发生了会怎么样。
如果真的发生了呢?
算了,我已经没有勇气去面对那个如果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定要把姓卫的送进监狱!
小剧场:
罗斌:我已经不再是清瑶的小宝贝了orz
项清瑶:自信一点,从来都不是【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