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厅不远,拐个街角就到了。罗斌掐着打烊的时间走了进去。
“你好,我是市刑警队的。”
前台的店员见到对方手里展示出的证件吓得一阵哆嗦,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事。
“警,警官,有,有什么事吗?”
罗斌见对方脸唰白,安抚道:“别紧张,例行检查。我需要调取一下你们店近半个月的监控录像。”
“哦哦哦,好的,我去叫一下我们店长。”
店员连忙跑到后面,差点表演了一个平地摔。
“罗警官,近半个月的监控都在这里了。”
罗斌接过店长手里的录像带,感谢对方的配合后便匆匆离开了。
离结案还有两天,手里的监控也是个不小的工作量,罗斌长舒了口气,看来是得通宵了。
……
唐睿涵在病房里待不住,终于等到了汤静萱带着保温盒回来,自己便一溜烟的跑没影了,估计是去找宁唯了。
“这孩子,二十七八的人了,还这么风风火火的,一点都不正经。”
项清瑶看破不说破。
“我这鱼汤都熬了五六个小时了,你必须都给我喝光。”
项清瑶嘴角一抽,这么大一桶,起码有大半锅的鱼汤都在这里了。
不好拒绝对方的好意,汤静萱带来的鱼汤项清瑶足足喝了一半,实在是喝不下了。
汤静萱满意地看了眼剩下的汤,本就没打算真让对方喝完。
项清瑶不舍地摸了摸自己的马甲线,总觉得再过几天就见不到了。
欧阳雪昨天刚来探望过自己,今天又匆匆地去跑通告,陪床的重担又交到了周蓁的手里。
送走汤静萱后,周蓁结束了手里的工作回到了项清瑶的病房,一整晚都惴惴不安。
“老周,我想吃梨。”
周蓁紧盯着手机屏幕,两股秀眉拧作了一团。
“老周?周蓁?”
“啊?怎么了?”
项清瑶一脸狐疑地看着她,又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说过的话。
“你看什么呢?看得这么入神。”
屏幕上俨然是亓淇刚发来的航班信息,周蓁关掉了手机,起身帮她洗水果。
担心自己会不小心说漏嘴,周蓁今晚不仅把水果削好了,还切作了小块放在盘子里,全程没敢跟项清瑶搭话,只是埋头做着自己的事。
不到十一点,周蓁就以自己今天有些累为由洗过澡躺在了床上,背对着项清瑶,也不敢看手机,极力酝酿起睡意,期待着明天快点到来。
项清瑶也没再怀疑什么,毕竟这段时间自己的工作也都交给了周蓁,科室里肯定是忙得不可开交了。
十一点刚过,项清瑶也阖上眼去见周公了。
入秋的X市天亮得晚,刚过六点,道路两旁的路灯纷纷熄灭,窗外还是一片漆黑。
病房门被悄然推开,又被轻轻地带上了。
一团黑影蹑手蹑脚地移到床前,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亓淇紧咬着下唇,眼底忍不住地热气上涌。
项清瑶出事的这几天,自己每天都会和对方视频。亓淇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慢慢地接受了对方受伤的事实,可是直到现在真切地坐在她的面前,看着对方脸上已经开始结痂的伤口,打着厚厚的石膏的手臂,还有睡梦中一直紧蹙的眉头,心底积压已久的情绪一下子全都涌了上来。
亓淇轻轻地呼出一口浊气,仰头将还没滑落的眼泪逼了回去。用手指温柔地抚平了对方的眉宇,牵过她的右手握了上去。
项清瑶回握住了她的手,亓淇一惊,还以为对方醒了,等了几秒,发现她除了嘴角微微上翘以外,还是同睡着时一样。
许是当时脑袋受到了撞击,项清瑶住院以来每天都很嗜睡,直到早上八点,天已经大亮,这才睁开了眼。
醒来后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周蓁。
“周医生一个小时前就走了。”病房里只剩下了一个平时照顾项清瑶的护士。
项清瑶哦了一声,小护士上前准备帮她擦脸。
“我自己来吧。”项清瑶接过对方手里的热毛巾,有些犹豫地问道:“我还没醒的时候,有谁来探望过我吗?”
小护士将手里的毛巾放进盆子里又拧了拧,笃定道:“我来的时候周医生刚走,之后没有人来过。”
项清瑶道了谢,攥了攥自己的右手,目光不自主地看向了一旁的椅子。
难道是我做的梦?
……
亓淇是七点多离开的,为了能尽快赶回来,定了凌晨的航班。原本是想回家换身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再去的,但是一下飞机就鬼使神差地来了医院。
在病床前坐了一个小时,实在不想以这般风尘仆仆的模样去见项清瑶,于是想要回去收拾一下。
半道上遇见了在医院附近取证的罗斌。
“罗队长,怎么不上去?”
罗斌见到亓淇的时候错愕地望着对方,见到她手里拖着的行李箱,也没再多问。
“我在附近取证,局长要我三天内结案,我这不刚找到点线索嘛。”
“人不是已经抓到了吗?”
罗斌挠了挠头,叹了口气道:“施暴者是抓了,但是我觉得他身后一定有人在操纵他。”
亓淇明显地皱了皱眉,原本以为是场寻常的医闹,项清瑶不过是正巧遭到了飞来横祸。这样一来,难不成是有人暗中想要害她?
越想越可怕,要是背后的人只是想让项清瑶不痛快就罢了。如果是想要她的命,那现在躺在医院的她岂不是很危险?
“只是那个高军嘴太硬了,一口咬定就是自己因为儿子手术失败看不惯,所以才趁清瑶不注意袭击她。”
亓淇握住行李箱拉杆的直接有些泛白,冷冷道:“我要见高军。”
“什么?”罗斌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在押犯除了律师是没办法探视的。”
“你是刑警队长,我知道你有办法的。”
罗斌有些为难。
“求你了。”亓淇眼眶微红,有些无助地看着对方。
罗斌叹了口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答应亓淇。或许,那一刻他在亓淇身上见到了肖梦琪的影子。
亓淇索性没有回家,直接跟着罗斌去了拘留所。
亓淇猜得没错,罗斌确实有自己的办法让她进去探视。他将其他人遣了出去,问询室里就只剩下他们三人了。
高军进来后被剃了光头,带着手铐的双手随意地搭在桌子上,面无表情地把玩着手指。
罗斌坐下后敲了敲桌子,高军这才悠悠地抬头望了他一眼。
“她是谁?”
亓淇见到犯人后,一想到他提着根铁棍,一下又一下地挥向项清瑶时,胃里一阵翻涌,直犯恶心。
强忍着内心的愤恨,道:“我是项清瑶的家属。”
高军冷哼了一声,一脸不屑。
亓淇一掌拍向面前的桌子,双手撑着桌上,瞪着双猩红的眼睛望向他,怒吼道:“你凭什么这么做?!”
高军嘴角一撇,无所谓道:“她害我儿子失明了,我看不惯她,就打咯。”
“像她这样的无良医生留着也是祸害,我就当替天行道了。”
啪的一声脆响,高军从椅子上摔了下去,嘴角渗出了点点猩红,左边脸颊瞬间肿了起来,紫红色的手掌印清晰可见。
罗斌一时还没反应过来,高军虽然还不到一米七的身高,但好歹也是个健壮的成年男性,没想到竟然被亓淇扇得摔在了地上。
亓淇胸口剧烈地起伏,气息紊乱,整个眼眶通红,恶狠狠地瞪着倒在地上的高军。
心里似乎还是不够解气,上前倏然一脚踹向了他的腹部。
一脚,又是一脚。
高军被打得像只虾米一样蜷缩成一团,因为肿起的脸颊,嘴里含混不清地发出哀嚎。
罗斌赶紧上前拉住了亓淇,再打下去可不好收场了。
亓淇终于还是没忍住,趴在罗斌的肩头痛哭,积郁了好几天的情绪在这一刻全都宣泄了出来。
罗斌看向躺在地上痛苦呻/吟的高军,心里也是一阵痛快。只是,自己多半还得再写一次检讨了。
亓淇的哭声渐渐转为啜泣,“能别告诉学姐吗?”
罗斌扬了扬眉,不解道:“告诉她什么?人不是我打的吗?”
“谢谢。”
亓淇坐在一旁整理心绪,后知后觉地发现右手掌有些刺痛,抬起一看,一片通红。
罗斌将人从地上拽了起来,继续审问。
“这个人你认识吗?”
高军佝偻着腰,瞥了一眼桌上的照片,原本痛苦到狰狞的脸明显地变得紧张。
“不认识。”
罗斌料到了对方会这样回答,不紧不慢道:“上周二你和这个人在市立医院附近的咖啡厅见过面,前后一共聊了两个小时,对吗?”
高军擦了擦嘴角渗出的血,否认道:“我不记得了。”
“好。”罗斌冷笑道:“那我来帮你回忆一下。”
“这个人叫卫赫,现任楚天集团X市分公司营销部总经理。而你,原本是楚天集团旗下建材厂的员工,后来因为一些个人原因被辞退。”
听到这里,高军不安地捏着手指。
对方的反应和罗斌想的一样。
“你的儿子高辉出了意外,需要做角膜修复手术。你跑了很多家医院,所有医生都说手术几乎不可能成功。你很绝望,因为你儿子才十岁,不管接不接受手术,最后都会失明。”
高军死死地攥着身上的狱服,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而你又恰逢这时失了业,据我们的调查,你的妻子梁娟没有工作,也就是说你们家的一切收入来源都在你。”
亓淇一点都不同情这个男人,她是善良,但不意味着她是圣母。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不久前卫赫找到了你,我猜他一定是答应事后给你一大笔钱。你也觉得,反正你儿子的眼睛是保不住了,不如答应对方的要求,至少手术费还有你儿子今后的生活还算有保障,我说的对吗?”
高军不安地咽了口唾沫,仿佛自己被对方扒光了一样。
其实罗斌除了咖啡厅的监控录像,手里也没有什么决定性的证据了。所以他在赌,赌高军会露出马脚。
“你可能不太了解现下国内的法律吧,其实你应该庆幸项医生没有生命危险,否则你就不单单是坐牢这么简单了。”
“你也许没有想过,你倒是一身轻松地被关在监狱里了,你的老婆孩子呢?他们会被别人戳一辈子的脊梁骨。或许你会认为他们没有错,但是社会不会这样想。他们会一辈子受到道德的批判,一辈子被别人唾弃。”
高军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罗斌嘴角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特别是你的儿子,他会永远活在你这个暴力伤医吃牢饭的父亲的阴影下,一辈子抬不起头。”
“够了!”高军用一双宽大的手掌捂住了脸,“别再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姓卫的就快要领便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