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多久到啊？”
奈奈美看了眼手机导航,又四处张望了一下,不确定道：“好像,快了吧。”
她自己也不是东京土著，难免对周围的道路也有些眼生。
又往前走了几步,奈奈美惊喜地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间店面道：“这边这边！”随即牵起亓淇的手小跑了过去。
店面不大，门外的招牌上写着“DIY”,装修得很淡雅清素，位置也有些隐秘,藏在一个小巷子里。店内零零散散坐着两三对情侣，手里无一不拿着一本小册子,一边听着身旁店员的讲解,一边在小声讨论着什么。
“是这儿吗？”亓淇抬头看了眼招牌。
“是,是的。”
奈奈美垂眸看向两人相握的手掌,刚才牵起是下意识的动作。现在反应过来,对方手里传来了丝丝暖意，奈奈美不自觉地收紧了几分，原本白皙的耳尖也泛起了一抹红晕。
亓淇自然地抽回自己的手,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手机,径直走向前台。
奈奈美攥了攥手,下唇紧抿,眼底隐去一丝失落，收拾好心情跟了上去。
“欢迎光临，请问有什么能帮你的？”
“我之前在网上预约过了，我来是想给我和我女朋友做一对戒指。”
店员将两人领向了一旁的一个空桌子,将手里的小册子递了上去：“情侣对戒的话我们店有很多款，其中这三款是最受欢迎的。”
亓淇在对方的介绍下一个个地看过去。
店员看了眼亓淇，又看了眼她身旁的女生，自作主张热切地说道：“您女朋友长得这么可爱，非常适合我们店的这款‘糖果乐园’系列的饰品。”
亓淇见对方看着自己身旁的奈奈美，脸上的笑意淡去了几分，语气也随之冷了下来：“她是我朋友。”
店员见自己马屁拍在了马腿上，有些尴尬地打哈哈道：“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那您再看看后面这几款，这些都是最近……”
两人的对话传到奈奈美耳朵里，垂在身旁的手死死地攥住了衣角，一股难以名状的情愫积郁在胸口消散不去。
……
“进。”项清瑶看着桌上的手术方案，眉头紧蹙，头也不抬地对门外的人说道。
“该吃饭了。”周蓁一把抽过她手里的文件，微愠道。
“我一会儿就去。”说罢，伸手想要从对方手里将文件拿回来。
周蓁将东西往身后一藏，一把将项清瑶从椅子上拽起来，径直往办公室外走去，无奈道：“吃完饭再看。你瞧瞧你这几天的状态，你多久没有睡个好觉了？”
项清瑶被周蓁一路拽到了电梯口，索性放下工作跟去食堂。
“你最近又失眠了？”
项清瑶双手插进白大褂的衣兜里，靠在墙上不作答。
周蓁轻叹了口气，这个反应就是默认了。
“有去程医生那里看看吗？”
“前几天去过一次。”
见周蓁欲言又止的样子，项清瑶弯了弯嘴角，云淡风轻地说道：“可能是最近遇到了一些事，有点累了，没什么大问题。”
周蓁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项清瑶越是这样的反应，就说明情况越严重。可是对方从来不跟自己提及她这些年为什么失眠，又为什么会有神经衰弱，每当这种时候，周蓁也只能在心里干着急，帮不上什么忙。
项清瑶熟练地转移了话题：“明天的手术准备好了吗？”
“不是你主刀吗？”周蓁白了她一眼。
“那你还是一助呢。”
周蓁用筷子扒拉着碗里的米饭，神情有些担忧，“老项，说实话，我对这次手术不太有信心。”
“或者可以采取保守治疗？虽然病情会恶化，但是总归还能撑上个几年。要是这次手术失败了，就……”
项清瑶舌根有些发涩，良久，对坐在对面的周蓁说道：“我好像没有跟你说过我为什么对‘失明’有很大的反应吧。”
周蓁将刚伸出去的筷子收了回来，洗耳恭听，项清瑶终于打算跟自己撤掉心防，讲述关于她的事情了。
项清瑶放下筷子，捋了捋脑子里的思绪，徐徐道：“我本科生的时候有个……朋友，那天我们俩还有罗斌，我们三个人打算趁着放假出去爬山，我们坐在出租车上，她坐副驾驶，我和罗斌坐在后座。后来，我们坐的车发生了车祸，坐在副驾驶的她被飞溅的玻璃划伤了眼睛。”
要是当时坐在副驾驶的人是我就好了，要是当时我拉着她坐在后座就好了，要是……
项清瑶心里涩涩的，像是有团棉花堵在了喉咙那里。那天发生的一切都还历历在目，坐在后座的自己和罗斌因为有前面座位的遮挡，只是露在外面的手臂被划伤了几道口子。可是坐在副驾驶的肖梦琪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自己还能清楚地记得鲜红色的液体顺着她的眼角沾染了整个脸颊，救护车的警笛声依旧萦绕在耳边。
周蓁没有开口催促她继续，只是静静地等待对方从情绪中走出来。
“手术失败了，她失明了。”项清瑶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浊气，眼眶有些泛红。
“她的梦想是有朝一日能办一场属于自己的画展，她不止一次地憧憬着，向我讲述着。可是，她却再也不能画画了。”
画画。
周蓁脑海里快速地闪过了一件事情，快得让她难以捕捉。
“我很能理解她，因为一场意外，梦想破碎会有多痛苦，多遗憾。再后来，她患上了抑郁症。”
抑郁症。
又是一个关键词，周蓁仿佛明白了什么。
“她很痛苦，我能感受得到。”项清瑶伸手捂住心房，仿佛七年前的那种无力感又一次涌上了心头。
“但是她总是在我面前故作轻松，然后偷偷一个人在手臂上划上一道又一道鲜红的口子。”
“我心疼她，但是那个时候我得学校医院两头跑，终究还是没办法时时刻刻陪着她。那天学校有事耽搁了，我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晚了，她扔下我走了。”
项清瑶用指腹揩去了眼睛即将滑落的泪珠，吸了吸鼻子，心里一阵绞痛。
“是……从七院的天台？”
项清瑶微微颔首。
“我当时眼睁睁地看着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项清瑶说完，两人陷入了沉默。半晌，周蓁走过来坐在她身边，轻拍着她的肩膀，“所以你进眼科也是因为这个？”
项清瑶死死地抓着自己的手臂，带着一点哭腔道：“都是因为我，是我害了她。”
周蓁无奈，“这，这不关你的事啊，这只是场意外。”她没想到项清瑶心里是这样想的，她顿时明白学校那些所谓的谣言的出处是哪里了。
这么些年，她就是被这个折磨成现在这样？
周蓁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一届的学妹，仿佛不再是那个强大得能独当一面的项医生，而是一直活在一个莫须有的愧疚中的项清瑶。
她收拾了一下桌上两人都没怎么动过的饭菜，拉着对方回到了办公室。毕竟食堂人太多了，大家又几乎都认识项清瑶，她可不想她们俩被当作猴儿看。
回到办公室，项清瑶又恢复了往常的状态，坐在桌前继续方才没有看完的手术方案。
周蓁担心她，现下又不好再多说什么，索性回办公室拿来了同样的手术方案，自己泡了一杯红豆奶茶，又给对方泡了一壶碧螺春，坐在一旁的沙发上陪着她。
……
高军和梁娟焦急的等候在手术室外，直到门上的灯牌转灭，两人连忙凑到门前。
“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
周蓁摘掉口罩，额头被汗水渗湿，舔了舔有些干瘪的嘴唇，清了清嗓子道：“手术挺成功的，但是后续还要观察，可能会出现一些排异反应，现在还不能掉以轻心。”
梁娟握住她的手，连连道谢。
……
“亓，吃饭了！”
亓淇坐在餐桌前，有些心不在焉。
“怎么了，不舒服吗？”奈奈美上前用手背试了试她额前的温度。
亓淇抓住对方的手腕将她的手放了下来，回过神道：“没事，可能有些累了。”
奈奈美坐回自己那方位置，另一只手附在方才亓淇抓过的手腕上，兀自出神。
亓淇时不时地点开自己跟项清瑶的聊天界面，最后的消息还停在昨晚，截止到现在，她已经一天都没有联系对方了。
方才跟对方拨去了一通电话，直到电话自动挂断都没有人接听。后来又跟周蓁打了过去，依旧如此。
应该是在医院很忙吧，前段时间不是说在准备一个很棘手的手术吗？
亓淇心里暗暗地想着，目光黏着在两人的聊天界面上，心底莫名地闪过一丝心悸。
连忙将脑子里那些不好的猜想甩干净。
有周医生陪着她，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应该吧。
……
周蓁坐在手术室外，将脸埋在手掌中，眼角渗出了晶莹的泪珠。
她的身旁还站着坐着许多医生护士，有些小护士急得在一旁直掉眼泪，有年长一些的医生前辈坐了过来安慰她。
“放心吧，会没事的。”
周蓁哽咽地嗯了一声，目光死死地盯着门上亮着的“手术中”三个大字。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突然得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楼道里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罗斌带着一个同事一路小跑了过来。
罗斌一个踉跄半跪在周蓁跟前，双手紧紧地抓着她的肩膀，怒不可遏地问道：“清瑶呢？！”
周蓁指了指一旁亮着灯的手术室，“还在里面。”
罗斌爆了一句粗口，一拳打在一旁的金属座椅上，楼道里回响着清脆的撞击声。
一个男医生正准备上前来训斥他的行为，候在一旁的小王掏出了自己的证件。
“不好意思，清瑶姐是我们队长的好朋友，关心则乱，请多担待。”
罗斌握紧了拳头，关节处发出了咔咔的声响，“那个王八蛋呢？！”
作者有话要说：猜猜老项发生了什么？？
答对有奖，买定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