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默去另一个房间写歌去了，亓淇一个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
“那你真的放下宁唯了吗？”
……
“但是你不觉得，这样的你跟项清瑶站在一起，对她很不公平吗？”
……
“去他娘的勇敢面对！我只在乎你的感受，我只希望你能开心。”
……
“你如果真的喜欢项清瑶，那你就去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把她越推越远。”
……
许默方才说过的话还在亓淇耳边回响。
这样对学姐不公平。
亓淇这样想着。
而且……我也不想以这样的状态跟学姐站在一起。
长叹了口气，直到凌晨三四点，亓淇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亓淇拒绝了许默要送自己的请求，并且再三叮嘱她今晚一定要去酒吧驻唱。
“知道啦，啰嗦。”
许默摆了摆手，示意她赶紧走。
亓淇轻叹了口气，这才离开了出租屋。
回到宿舍，商小婉正好在收拾行李。
“这么勤快的吗？”
在整理床铺的商小婉一转头，看见了倚在门框的亓淇。
“你居然瞒着我出去玩儿了一整天？友尽了，小淇儿。”商小婉瞥了她一眼，微愠地说道。
亓淇上前一把搂过她的肩膀：“什么时候的车？我送你。”
商小婉哼了一声道：“下午两点的车。”
亓淇陪商小婉在学校附近吃了顿午饭，一点左右的时候陪她出发去车站。
与此同时，项清瑶在家里用完午饭，开车往程医生家里赶去。
一个半小时后，项清瑶出现在了程医生家门口。
“今天怎么这么晚？”
项清瑶走了进去，把手里的盒子放在了餐桌上。
“特地开车去城南给你买的绿豆糕。”
说完，项清瑶眼睛一瞥，看见了厨房放着的豆腐和水槽里正在解冻的猪肉。
“还算你有点良心。”程医生洗了洗手，将项清瑶带进了房间。
程医生端进来两杯温水，对沙发上的项清瑶问道。
“昨晚有做噩梦吗？”
项清瑶端起杯子喝了小半杯，点了点头。
程医生思索了一番，直接将项清瑶领到了一旁的躺椅上。
在程医生的引导下，项清瑶渐渐地合上了双眸。
程医生先是用语言慢慢地引导她，看对方渐渐平静下来了，接着开始询问。
“现在，你试着回忆一下，你晚上都梦到了什么？”
项清瑶调整了一下呼吸，将思绪带回了这两天做的梦上。
“我看见她坐在病床上，她的手掌上还有手臂上，都缠着厚厚的绷带。”
“她额头上的纱布，还有她手腕上的疤痕，都，都那么的触目惊心。”
项清瑶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但是她一听见我来了，脸上就会露出笑。她笑得很美，发自内心的笑。”
“后来，她坐在了医院的天台上。天台的风很大，刮过她的身体，显得病号服里空荡荡的，她瘦了好多。”
项清瑶声音有些颤抖，重重地呼吸了几下。
“我眼睁睁地看着她像一片树叶一样落了下去，她最后看着我的时候，露出的还是那样的笑。”
她的声音有了哭腔，情绪也越来越激动。
“我没能阻止她，我想要阻止她，但是我动不了，我双腿像灌了铅一样，一步也挪不动。”
“我想喊，但是我发不出任何声音。我没能阻止她，我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了。”
眼角开始有泪水滑落，项清瑶呼吸越来越急促，手掌死死的抓着自己的手臂，指甲嵌进了皮肤。
程医生的手覆盖在她用力的那只手上，轻声安慰着，慢慢地，她才卸了力。
因为手掌用力，手臂上留下来一道道指甲印。
项清瑶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眉头紧锁，脸上渗着细汗。
“周围人都在骂我，他们像六年前一样地骂我。”
“然后，然后我看见了一扇门，一扇透着光的门，门前有个女孩。”
程医生根据项清瑶的描述，手里的笔快速地在本子上记录着，时不时露出思索的神情。
“我想往那扇门跑，我拼命地在跑，但是那扇门在我眼前就这样关上了。”
项清瑶的语气里透露出比刚才更深的恐惧。
“能看清那个女孩的样子吗？”
“那个女孩……那个女孩，她，她……”
项清瑶眉头锁得更紧了。
脑海里，那个女孩有身材高挑，皮肤白皙，嘴里似乎在念叨着什么。
“她，她好像在叫我。”
程医生往本子上继续记录着。
“她怎么叫你的？”
女孩嘴唇一张一合。
学……姐……
学姐？
她在叫我学姐？
突然，项清瑶猛地一下睁开了眼。
大喘着粗气，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
程医生将她扶坐了起来，把水杯递到了她的手里。
项清瑶仰头灌下了所有的水，后背已经完全被浸湿了。
又去客厅给她接了一杯水，程医生回到房间，对一旁的项清瑶问道。
“你梦里的那个女孩，就是你说的那个，对你特别的人吧。”
项清瑶看向她，缓缓地点了点头。
……
车站里，亓淇送走了商小婉，接着便坐地铁回了学校。
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了，亓淇直接去了学院专业教室，准备赶在晚上关门前把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
距离实习结束已经过去快一个星期了，除了少数申请留校的之外，学校里的学生都陆陆续续地回家了。
亓淇刚关上厕所隔间的门，就听见后面又进来了一个人，接着就是水龙头的声音。
这个时候专教还有人？
亓淇还在想是哪个班的人还没回去，门外突然传来的对话声把她的思绪带了回来。
“宁唯？”其中一个女生小心翼翼地问道。
“还真是你，我还以为我认错了。”
宁唯擦了擦手上的水，笑着看着对方道：“陈清。”
陈清笑了笑：“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跟我们说一声。”
两人在门外叙着旧，亓淇在里面神色复杂，握在把手上的手慢慢收了回来。
宁唯怎么在这里？
这里是建筑学院啊。
“一个月前才回来，这段时间一直在联系医院实习，所以……”
陈清摆了摆手：“没事没事，刚回国肯定很忙嘛。”
“对了，你怎么在我们这边？”
宁唯眼底闪过了一丝惊慌。
“那个……”宁唯有些犹豫地说道。
“亓淇她，是不是填的留校？”
陈清和亓淇是一起从X大的本科生升到研究生的，两人之前就在一个班里学习。
学院里的人都知道亓淇跟宁唯曾经是情侣的关系，只是后来宁唯出国留学，两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分了手。
“对啊，她向来都是留校的。”陈清一边洗手，一边说道：“她前两天刚从K市回来，这几天都没看见她。”
宁唯哦了一声，然后告别了陈清，转身离开了这里。
宁唯前脚刚走，陈清也跟着出去了。
听着门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亓淇又等了几分钟，这才从里面走了出来。
……
“你喜欢她？”
项清瑶眼睛盯着手里的杯子，点了点头。
程医生喝了口水，郑重其事地看着她说道：“作为你的心理医生，我认为亓淇的出现，对你的病有很大的帮助。”
“根据你之前的状态，她能让你的病情有所缓解。”
程医生顿了顿，接着说：“但是站在你朋友的角度，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喜欢她，是因为她很像梦琪吗？”
项清瑶哑言，她不知道怎么回答程医生。
最开始见到亓淇的时候，自己确实是因为她们很像才注意上她的。她和她一样有晕血的症状，第二次在台上看见亓淇的时候，有一瞬间，她以为自己看见了梦琪，她们真的好像。
但是后来，她在自己心里就是一个呆呆的可爱的小女生，一个一口一个学姐地叫着自己，看见自己就会脸红的小女生。
慢慢地，自己很少将她和梦琪放在一起比较了，她在自己心里，更多的是以亓淇这个身份存在。
见身旁的项清瑶垂着脑袋，也不说话，神情呆呆愣愣的，程医生只是摇摇头，起身去厨房准备今天的晚餐。
晚饭项清瑶吃的很少，桌上的菜基本没动，饭后也没有逗留，直接离开了程医生这里。
送走项清瑶以后，程医生回房间开始整理今天的记录。
回到家里，项清瑶躺在床上，反复思考着程医生最后问自己的那个问题。
……
你喜欢她，是因为她很像梦琪吗？
……
自己心里没有放下过肖梦琪。
项清瑶很清楚这个，自己要是真的放下了，这么多年，也不会时时被噩梦折磨。
还说什么乘胜追击？
项清瑶自嘲地笑了笑。
这样的自己能有资格跟亓淇在一起吗？
项清瑶感觉心里有些酸酸的，掏出手机开始翻看亓淇的朋友圈。
屏幕里的那个女孩笑得那么纯真，她是那么的纯净，干净地像张白纸。
而自己呢？
自己是个害死别人的罪人，是个灾星。
我怎么有资格，跟她在一起呢？
项清瑶长叹一口气，手机屏幕慢慢暗了下去。
黑夜里只剩下一双噙满泪的眼睛，又是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