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恬恬在海上颠簸了一天,终于到地方了。
她等其他人都下了船,才扶着甲板,拖着行礼,踉踉跄跄地走了下来。
海风扑面,咸涩中带着海岛独有的热带植物的香味,她吸了吸鼻子,忍住呕吐的冲动,捂着心口强撑着走到了码头旁的小凉亭坐着。
一个好心的婶子见她面色难看,赶紧倒了碗热水给她:“姑娘,晕船啊?”
“谢谢婶子,嗯,晕得难受。”孟恬恬接过水碗,看着水面上飘着的薄荷叶,一低头咕咚咕咚喝了半碗。
可别说,这薄荷水喝下去好受多了,她礼貌地问婶子:“这茶水多少钱?”
“不用不用,这茶水亭子是部队安排的,专门给来往的军人和家属歇脚的。我看你挺面生的,是来找亲眷的吗?”婶子约莫四十多岁,穿着一身土黄色的粗麻衬衫,袖子高高卷起,一看就是热的。
孟恬恬也热,她脱了外套,只穿着一件粉色的土布衬衫,很是喘了口气,道:“是啊婶子,我姥姥给了我一封介绍信,让我来找订婚的那人结婚。”
“呦,是来结婚的啊,你对象是谁啊?”婶子好奇得很,这岛上青年才俊还真不少,可没结婚的也不多了,毕竟这年头嘛,能当兵的都不愁娶,瞅这姑娘的年纪也就十七八岁,估计对象也是个年轻人吧。
要不是年轻人,谁能耗到现在呢,除了那性格不好的,或者命里带煞的,一般人早就结婚了。
结果,孟恬恬的回答让她大吃一惊,她停下了擦桌子的动作,瞪大了眼睛问道:“什么?你是说范海林范营长啊?这……”
他都二十好几了,没娶妻不过是因为眼光太高了,他可是部队联谊会的常客,十次有九次都看到他对那些姑娘挑挑拣拣的。
这不,今天部队又有联谊会,他这个花心大萝卜肯定也在。
冲着他去的姑娘也不少,回回都是失望而归,她家侄女儿更是个不死心的,三天两头去黏着范营长,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成。
要是成了,这姑娘不就白来一趟了?
要是不成,按着范营长那刁钻的眼光,估计也看不上这姑娘。
毕竟这姑娘又黑又胖,看着跟地里滚出来的煤球疙瘩似的。
婶子一时有些着急,很是担心这姑娘受委屈,于是她好心劝了劝:“姑娘啊,我看你不是本地人吧?其实外地来的人啊,大多都会水土不服,长期定居更是三天两头病病歪歪,你不如在老家找个好的,何苦来受这个罪呢。”
“老家没人了。谢谢婶子,麻烦你帮我指个路,我要去哪才能找得到他呢?”孟恬恬不是没有担心过水土不服的问题,可她自小爹不疼娘不爱的,在姥姥家才有口饭吃。
现在姥姥为了给表哥带孩子,去了首都,顾不上她了,她留在姥姥家也是举目无亲的,倒不如跟她的娃娃亲结婚了。
所以姥姥这么安排,她是一点意见都没有的。
就是她有些年没见过范海林了,记忆里他是个爱笑的邻家大哥哥,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她谢过好心的婶子,在她的指引下往部队接待访客的接待办走去。
到了接待办,她把介绍信拿给工作人员,对方登记的时候也有些犹豫,他仔仔细细打量着面前的姑娘,问道:“你确定你是来找范营长结婚的?”
“对啊,我们两家是邻居,一早就定了娃娃亲。”孟恬恬还不知道好心的士兵只是不想让她去自找没趣,她天真地想着,既然是娃娃亲,又是自小认识的,海林哥哥肯定不会亏待自己的。
对方登记完就把介绍信留下了,给了她一份手绘的地图,指了指其中一个标注为大舞台的地方:“你去这里找吧,今天有联谊会,范营长肯定在。”
“好,谢谢啦。”孟恬恬接过地图,满心欢喜地往目的地走去。
走到半路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咦?联谊会,他去联谊会干什么?
啊,想必是帮手下的将士们介绍对象吧,毕竟他好赖是个营长呢,自然要多多关心手下的终身大事。
孟恬恬想通之后,继续往前面走去,可这手绘的地图太粗糙了,前面路口她是真的看不出来到底该怎么走了。
只好扯住一个刚刚路过的男人,看他身上的穿着,似乎是个军官,一脸的严肃,一身的正气,看着似乎是个挺可靠的人。
她便壮着胆子问了问:“你好,请问大舞台怎么走啊?”
男人叫郑长荣,是戍守海岛的海军团长,他低头打量着面前的姑娘,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只淡淡地说道:“跟我来。”
孟恬恬松了口气,果然,姥姥说得没错,越是那些长得凶神恶煞的军官,越是喜欢保护弱小,是绝对不会欺负女孩子的。
要是到了岛上人生地不熟,就找这样的军官问路,准没错的。
她跟在郑长荣身后,因为忐忑而一直低着头,直到视线里的那双军靴忽然停下,一道低沉浑厚的声音从头顶盖下来:“到了。”
她这才抬头看了眼,果然,面前的建筑气派极了,上面挂着一块木匾,写着:文工团大舞台。
孟恬恬礼貌地说了声谢谢,还没来得及打听一下对方的名字,就看到这个军官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他去的方向,那边似乎是个邮局,估计是要寄信吧。
孟恬恬收回视线,怀揣着一丝丝的忐忑,往里走去。
门口站岗的见她是郑团长带来的,便没有为难她,直接放她进去了。
她一门心思找人,被一个穿着白裙子哭着跑出去的女人撞到了都没有在意,到了里面,她才发现人山人海,压根不知道从何找起。
可她来都来了,就这么走开不是白折腾了吗?
只好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往里面走去,找个人少的地方待着,先适应适应,等喘口气儿了再去找人打听。
不然的话,面对面说话都听不见的。
她在角落里找了个空位子,放下背包,很是松了口气,就在这时,她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这个男人穿着一身雪白的军装,正搂着一个穿着洋裙的长发大美人跳舞,眼神专注,极尽温柔,不是她那个娃娃亲范海林,又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