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不能让他住进这里,”当天稍后,杰克气愤地绕着我的办公室踱步。他过来看一下事情的进度。虽然他永远不会承认,但我想凡妮不在,让杰克比较不紧张。只要她在场,就会发出秘密信号,表示她在寻求工作关系之外的某种交往。谢天谢地,他似乎没有兴趣。
杰克为翰迪的事喷火时,我坐在办公桌后,试图搞定某个跟我作对的新软件。
“我的想法是这样,”我的视线从笔电上抬起来。“『亲近朋友,更要亲近敌人』。还有什么方法能比让他住进这里、更容易察觉他的动向?”
杰克止步。“那也有道理。但他为何想住在这里?如果他是想要打击盖奇和莉珀——”
“不,我真的认为不是这么一回事。我想如果有别间公寓空出来,他照样会买。”
杰克坐在我的办公桌边缘。“我担保他一定在打什么如意算盘。”
他听起来如此确定,我不禁询问地看了他一眼。“你以前见过他?”
“对,大约一年前。他当时正和我约过的一个女孩约会,我刚好看到她也在俱乐部,于是大家聊了几分钟。”
“你对他有什么看法?”
他嘴角扬起嘲弄的微笑。“我很不想承认,但要不是他给盖奇生质燃料的生意扯后腿,又来婚礼捣乱,我可能会喜欢那个家伙。我们聊些打猎和钓鱼的事,我觉得他是典型的南方男子汉。无论喜不喜欢他,你都得相信他很有一套。他那家公司也做得有声有色。”
“你认为原因是什么?”
“他组成一支很棒的团队,而且他很懂谈判困难的生意。但最重要的是,他懂得寻找石油的诀窍。说他是走运也好,说是技巧也行,然而有些人就是懂,有些人就是做不来。也许他没有大学生的头脑,但他的聪明是学校教不出来的。天,我绝对不会低估他。”杰克一手扒过深色的头发,一脸沈思的表情。“乔伊也见过他。”
我惊讶地眨眨眼。“什么?我们家的乔伊?”
“是啊。去年《德州月刊》要报导他时,乔伊为他拍照。”
“这么巧,”我缓缓地说。“乔伊对他有什么评语?”
“不记得了,我再问问他。”杰克皱眉。“你觉得姓康的在进行某种报复崔家的阴谋吗?”
“为什么要报复?”
“因为盖奇娶了他以前的女友?”
“这扯太远了吧,”我存疑地说。“我的意思是,他们甚至没上过床。”
杰克挑起眉毛。“你怎么知道?”
“他说的。”
“你跟康翰迪谈到上床的事?”他口气简直像西泽遇刺身亡前问你也要背叛我吗,海芬?
“不是那样,”我不自在地说。“有点像不经意提到。”
杰克深长又严厉地瞪我。“如果他胆敢瞄你一眼,我就要拿他的屁股来擦地板——”
“杰克,住口——”
“——而且在签约之前,我要彻底跟他声明清楚。”
“如果你害我丢脸,我就去找新工作。我发誓,杰克。一个字都不许跟翰迪说。”
扮哥瞪着我,良久无言。“你对康翰迪有兴趣?”他问。
“没有!”
“很好。因为——这不是针对你——我对你挑选好男人的能力很没有信心。如果你喜欢上某人,那个人很可能是人渣。”
“你大大地踩到我的界线了,”我愤慨地说。
“什么?”
“我不会评论你挑哪种女人约会,你也没有权利批评我的选择。”
“对,可是——”杰克住口,脸色一沈。“你说的对。这不关我的事。只不过我很希望你找到一个没有那些奇奇怪怪心理包袱的好男人。”
我不禁大笑。气愤之情消失,我伸手拍拍哥哥。“你如果遇见这样的男人,”我说,“拜托请让我知道。”
手机铃响,我把它从皮包里捞出来。“再见,杰克,”我说完掀开手机。“你好?”
“海芬。”
翰迪的声音带给我一阵欢偷的微妙颤动。“嗨,”我暗骂自己为何喘不过气来。
杰克正要离开,这下子停在门口,好奇地看我一眼。我挥手要他继续走,但他留在原地观察并聆听。
我换上清脆专业的口吻。“你对那间公寓有疑问吗?我把曼莎的电话号码给你——”
“我已经有她的号码了。我想跟你说话。”
“噢。”我把玩办公桌上的笔。“可以为你效劳吗?”
“我需要你推荐一个可以过来把那间公寓翻修的人,挑选家具、颜色之类的。”
“室内设计师?”
“对,但要优秀的。我上一次雇用的那个人漫天要价,结果看起来像沃斯堡的酒吧。”
“那不符合你的风格?”
“不,那的确是我的风格。然而问题也在这里,我需要提升我的形象。”
“你不需要担忧这点,”我说。“太正式的已经过时,随兴惬意的风格没问题的。”
“我有一张曾在牧场游荡的沙发。”
我听了忍不住大笑。“牛皮沙发?噢,老天。你的确需要协助。”我想到托德。“我有认识的人,但他很贵。”
“没问题,只要他优秀就行。”
“你要我帮你打电话给他、做些安排吗?”
“谢谢,太好了。给我个人情,我跟他见面时,可不可以请你作陪?”
我迟疑了,手指握紧那支笔。“我不觉得我帮得上多少忙。”
“我需要你的意见。我的装潢通常会走向毛皮、皮革和牛角。你会对我这么容易被设计师说服感到惊讶。”
“好吧,”我不情愿地说。“我会到场。你何时有空?”
“我今天剩余的时间和明天都被绑住了,要忙AFE的事。所以后天或之后的任何时间都可以。”
“AFE是什么?”
“经费核可表。基本上就是列出钻取并完成油井的估计费用,包括薪水、维修服务和设备。如果没把AFE做好并确保每个人接规定来,会搞得焦头烂额。这对一家经费有限的小型公司来说,真的很重要。”
“所以你是那个确保大家遵照AFE进行的人喽?”
“对,我扮黑脸,”翰迪承认。“另外两位合伙人都不擅长做这个,一位是地球物理学家,他坚持科学方面的东西;另一位没办法应付冲突。所以就靠我了。我要是没陆续收到几个说要把我打死的威胁,就表示我没把计划管理好。”
“我打赌你很擅长面对冲突,”我说。
“有时候不得不然。但我并非天生如此。”
“当然,”我带着怀疑的微笑告诉他。“我稍后再打电话告诉你预约的时间。”
“好的,老大。”
我抬起头来看到杰克的时候,微笑还停在嘴角上。我分辨不出他是皱眉或沉着脸,但那不是愉快的表情。
“别告诉我你刚才是跟康翰迪说话,”杰克说。
“的确是他。怎么了?”
“从高中之后,我就没听你那样格格笑过。”
“我没有格格笑,”我辩称。“我从不格格傻笑。你开口说任何一个字之前,请记得尊重我的个人界线。”
“去确定康翰迪记得你的个人界线比较重要吧,”杰克咕哝着离开我的小棒间。
“要知道,”托德说,“我有许多客户的装潢品味都很糟,但他们从来不愿承认。他们聘请我,然后浪费一堆时间争辩设计图。这是第一次有客户坦承他品味不佳。”
“我想他搞不好以此为傲呢,”我说。
我们搭电梯到十八楼,要在翰迪刚买下的公寓和他会面。“我有没告诉过你,当我告诉魏碧波我要设计康翰迪的公寓时,她怎么说吗?”托德间。
斑中时,碧波是全校最漂亮的女孩,也是拉拉队队长兼班上的公主。她结婚时办了个休斯敦有史以来最盛大的婚礼,十一个月之后离婚。
“没有,她说什么?”
“她说:『你可能设计他的公寓,托德,但我睡过他。』”
我嘴巴张大。“魏碧波跟康翰迪睡过?”我震惊地耳语。
托德蓝绿色的眼眸闪烁着兴趣。“一夜情。他们是在她度离婚蜜月时遇上的。”
“什么是离婚蜜月?”
“离婚之后去旅游……你知道,就像新婚之后去蜜月。你没去旅行吗?”
想起裹着肋骨支撑带、头部有脑震荡地躺在盖奇和莉珀公寓里的日子,我冷冷地笑了。“不算是。”
“嗯,碧波去了。她去盖维斯敦岛,在一个盛大的派对认识康翰迪。他们聊了一会儿后,就去她的旅馆房间。据碧波说,他们以每个可能的体位做了一整晚,结束的时候,她自觉像个廉价妓女。她说非常精彩。”
我一手搭在上腹部,感觉神经在跃动。想到翰迪跟我认识的人上床,我感到出奇的难受。
“可惜他是异性恋,”托德说。“异性恋真是太局限了。”
我阴沈地看了他一眼。“帮个忙,别想对翰迪动歪脑筋。”
“当然。你想优先试用?”
“不,才不是。我只是不希望你让他紧张。他绝对不是男女通吃型的。”
我们步出电梯走向公寓时,我好奇翰迪会对托德有何种看法。我这个好友一点也不娘娘腔,但他仍然给人一种很玩得开的感觉。人们通常很喜欢托德,他有一种毫不费力的冷静,对自己的身体泰然自若。
“我想你跟翰迪会处得不错,”我说。“之后我很想听听你对他的看法。”
托德有种准确读取人心的本事,找出他们无意间泄漏的秘密。肢体语言、语气迟疑、细微的表情变化……托德有艺术家对细节的敏感,将一切看在眼里。
我们走到门口时,看到门早已打开。“哈啰?”我们走进公寓时,我试探地说道。
翰迪出来和我们碰面,他的视线轻快地将我打量一遍,然后定在脸上。“嗨。”他微笑着和我握手。他握手的时间有点太久,在我抽离之前,他的拇指画过我的掌根边缘。
他穿着设计师西装,美丽的正式衬衫和一只好表。他的领带有些松开,彷佛刚拉扯过,他的头发像一层层棕色的貂皮,简直在恳求人家触摸把玩。他穿着文明的衣着看起来很俊美,但依旧透出拳击手的架式,有种他生来不该被束缚在西装和领带之中的感觉。
“我帮你拿好吗?”他看到托德拿着一迭东西,便问道。那迭数据包括作品集、样品册、素描和活页夹。
“不用,我来就好。”托德把东西放在灰色石英流理台上。他对翰迪露出友善的微笑,伸出手。“我是费托德。你这地方非常好,我想我们可以想出一些真的很棒的设计。”
“希望如此。”翰迪坚定地和他握手。“我会尽力闪开,不妨碍你做事。”
“你不必闪开,我打算记下你喜欢和不喜欢的东西。”托德顿了一下,然后咧嘴一笑补充:“如果你这么喜欢那张牛皮沙发,我们甚至可以坐在上面工作。”
“它该死的舒服,”翰迪有点渴望地说。“我对那张沙发有些美好的回忆。”
“你别说出来比较好,”我轻快地说。
翰迪向我露齿而笑。
“因为没有家具,”托德说,“我们必须在厨房流理台开会。如果你过来一下,翰迪,我可以给你看一些目前的构想。我有一份平面图,所以很熟悉房间的安排……”
翰迪绕过流理台时,托德转向我,用嘴型无声地说“哇噢”,一双蓝绿色的眼睛漾着笑意。我装作没看到。
两个男人低头看样品册。“看到这个色板了吗?”托德正在说话。“大地色调,焦糖色、草叶绿,这里和那里用南瓜橘比较活泼。这样环境会看起来很舒服,而且会使这里单调的漆色柔和一点。”
他们同意采用天然的素材和色调,还有线条简单明快的家具。翰迪唯一的要求是不要摆放小桌椅。他喜欢不会感到绑手绑脚的坚固家具。
“当然,”托德说。“像你这样的大个子……你多高?一八五、一八七……?”
“一八七。”
“好。”托德带着明显的促狭,瞥了我一眼。他显然跟我一样,觉得翰迪很可口。但托德不像我,他的内心毫无冲突。
“你觉得如何?”他们把几张样本从册子里抽出来并排摆放时,翰迪问我。“你喜欢这个看起来的感觉吗?”
我挪到他身旁,感觉他的手轻轻刷过我的背。热力沿着我的脊椎往上冲,直达头颅底部。“喜欢,”我说。“不过,我还是反对牛皮。”
“那会增添一点与众不同的味道,”托德抗议。“行得通的。试试看嘛。”
“如果她不喜欢牛皮,就不要放,”翰迪告诉他。
托德讽刺地扬起眉毛看我。“海芬,那橘色呢?我们可以用橘色吗,或者你觉得太重?”
我研究色板,摸摸一张巧克力色的丝绒。“其实我喜欢这种褐色。”
“椅子已经用那个颜色了,”托德争论。
“那就椅子用橘色,沙发用褐色。”
托德想了想,记录下来。
我听见手机铃响的声音。翰迪看了看我们两个。“不好意思。我接一下电话好吗?我会尽快讲完。”
“慢慢来,”托德说。“我们不急。”
翰迪掀开电话,漫步到隔壁的房间私下讲话。“我是康翰迪。”他顿了顿,等电话另一头的人说话。“进入滑行模式时,一定要钻得慢一点……我要那个角度紧一下,懂了吗?器材耐得住的。尤其我们钻得不深,不超过中等范围……”
石油业的术语可能是任何行业中最容易让人想歪的。听了三分钟有关钻凿、孔洞、液体和抽取的对话,就连本笃修会的修女都会产生肮脏的念头。托德和我没作声,热切地聆听。
“……告诉他们不要在水平方向花太多时间……”
“我想要跟他在水平方向花很多时间,”托德评论。
我忍住笑声。“我承认,他很可爱。”
“可爱?才怪。天杀的性感。不幸的是,他的确是异性恋,所以……他是你的了。”
我摇头。“我才刚离婚,我不渴望他。况且,他很有可能是个混蛋,而我已经受够了那种人。”
“你让他碰你了,”托德闲闲地观察。
我睁大眼睛。“我没有。”
“有,你有。这里一点、那里一点的小小触碰。他把手放在你的手臂、背后,他站得很靠近你,让你习惯他的存在……这是一种求偶的仪式。就像电影『企鹅宝贝』那样。”
“这跟求偶仪式一点关系也没有。这是德州的民情,这里的人对触碰不很在意。”
“尤其是想下星期过后就把你吃得精光的时候。”
“托德,闭嘴,”我咕哝,而他窃笑。
翰迪回来时,我们两个赶紧低头看样品册。
又讨论几分钟之后,翰迪低头看表。“对不起,但我必须间一下……两位介意我们缩短几分钟的时间吗?”
“一点也不,”托德说。“我有够多数据可以着手了。”
“谢谢,我很感激。”翰迪拉松领带,解开领子的钮扣。“该脱下这身正式的衣服了。有个不寻常的油井出了点钻凿的问题,我需要到现场查看。”他提起公文包和一串钥匙,对我咧嘴而笑。“到目前为止还是枯井,但我总觉得原因是没有正确开采。”
我不敢看托德。“祝你好运,”我说。“托德和我在这里多留个几分钟,方便吗?”
“当然。”
“离开时我会锁上门。”
“谢谢你。”翰迪经过我身边,指尖轻轻刷过我放在流理台上的手。他的眼神迎上我时,闪过一抹邪气的蓝。“再见。”他出去并关上门。
我把重心靠在流理台上,试图理性思考,但我的理性正在大撤退。
饼了约半分钟,我才看向托德。他的双眼有点朦胧,彷佛不情愿地从春梦中醒来。“我不知道现在还有这样的男人,”他说。
“怎样的?”
“冷静、强悍、卷土重来的男子气概,只在有人压死他的狗才哭。一个胸膛宽阔的男人,纵容我们沈溺在可悲的恋父情结之中。”
“我没有可悲的恋父情结。”
“哦?告诉我,你没幻想过坐在他腿上?”看我脸红,托德爽朗地笑了。“你知道你在他身上闻到的是什么味道吗,海芬?那是男性荷尔蒙,从他的每个毛细孔里渗透出来。”
我用双手摀住耳朵,他放声大笑。他一直等到我放开双手,才用比较严肃的口吻说:“你得谨慎一点,甜心。”
“谨慎?为什么?”
“在那很美国式的蓝眼外表下,我感觉到他有点古怪。”
我感觉眼睛瞪得像二十五分硬币那么圆。“恶心的那种古怪?”
“不,弯弯曲曲的那种,像是会窜改规则,狡猾、暗地动手脚的那种古怪。”
“我的看法完全不同。他很像杰克,坦率而直接。”
“不,那是他想要你看到的。但暂时不要相信那层『我是粗人又怎样』的表面,那是刻意营造出来的,之后他就会痛快下手猎杀了。”
“你是说,翰迪擅于操控别人吗?”我很存疑。“他来自拖车营地,托德。”
“我只见过一个几乎跟他一样老谋深算的人……几乎……那就是你父亲。”
我发出不敢置信的笑声,但觉得寒意窜过背部。“你认为他是坏人?”
“不。但他的表面之下暗潮汹涌。你观察他的眼睛;他或许做着手边的日常杂事,但他永远在评估和学习。”
“你光从跟他聊沙发就知道这么多?”
托德微笑。“人们在讨论个人品味时,会透露出许多线索。从观察他注视你的模样,我就有许多发现。我想你暂时得跟他打交道,甜心。”
“你认为我该避开他吗?”我沙哑地问。
托德过了一会儿才回答。“我建议,如果你想往那个方向走,记得睁大眼睛。只要你很清楚是怎么回事,让人玩弄一下也无妨。”
“我不想被玩弄。”
“噢,我不晓得。”他扬起微笑。“跟像这样的男人在一起……可能满好玩的。”
午休过后,我一回到办公室的小棒间,就听见对讲机响起凡妮柔软清脆的声音。
“海芬,请到我办公室来。”
我立刻推理起来:我没有做错任何事,不可能惹上麻烦。但每个字都让我刺痛,就像被人用打钉机直接打穿心脏那般。
我很确定凡妮浪漫的长周末并不顺利,因为她回来时心情很恶劣。她像往常一样戴着平静的面具,但等到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她的办公室,她就“突然”打翻笔筒,要我把笔全部捡起来,接着她又掉了一个资料夹,要我收拾散落一地的报告。我无法指控她是故意的。毕竟人总有笨手笨脚的时候。但我知道那并非偶然。看到我跪在地上一定让她心情大为好转。等我把数据收好时,她看起来几乎很愉快。
我发现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我又遇上另一个让我害怕的人。“她跟尼克一样只考虑到自己、个性浮夸,惯于以大欺小,”我在上一回谘商时告诉苏珊。“只不过她更狡猾,她暗地里是自恋型的人。老天,外头到底有多少这种混蛋?”
“太多了,”苏珊遗憾地说。“我听过各种不同的数据,但我敢说,有百分之三到五的人若不是有此强烈的倾向,就是已经完全人格异常。尽避我读过四分之三的自恋型人格异常者是男性,不过我个人认为其实大约是五比五。”
“那我要如何才能不再吸引自恋型人格异常者?”我质问,苏珊露出微笑。
“你不是磁铁,海芬。我们人人都免不了偶尔要应付自恋型的人。但我认为,你已比大多数人懂得如何应付这种情况。”
是的……我懂得如何应付自恋型的人。你绝对不可以跟他唱反调,必须对他们所做的每件事都充满敬畏,不能放过任何阿诀或赞美他们的机会。基本上在每个想象得到的方面,你都必须卖力演出,直到自尊、自爱和灵魂都半点也不剩。
我从敞开的门走进凡妮的办公室时,她甚至懒得抬头。“进来之前先敲门,”她仍专心地看着计算机屏幕。
“噢,当然。”我回到门口敲敲门框,等候回应。凡妮一个字也没说,一直在打字。我站在门口整整等了两分钟,她才终于停下来看我一眼。
“进来。”
“谢谢,”我非常有礼貌地说。
“坐下。”
我坐在她办公桌对面的椅子,期待地看着她。一个内在烂到不行的人,外表却长得如此漂亮,真不公平。她的眼睛在椭圆形的脸蛋上显得又圆又灵巧,浅色的头发刚好及肩。
“我要你去打扫咖啡区,并且清理机器,”凡妮说。
“我昨天清过机器了,”我说。
“你恐怕要再清一次。咖啡喝起来不对。”她扬起眉毛。“除非你觉得这工作太低微?我不想要求你做任何让你不舒服的事,海芬。”
“不,没的事。”我朝她露出浅浅的无害笑容。“一点也不麻烦。还有其它的吗?”
“有,有关你的午休活动。”
我没作答,只是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你今天下午跑到新房客的公寓去了。”
“我介绍一位室内设计师给他,”我说。“他要我帮忙的。”
“你没跟我报备。”
“我不知道这需要报备,”我缓缓地说。“这比较像是私下帮忙。”
“我之前就解释过这条规定了,海芬。不可以跟这栋大楼的房客有任何私人关系。那可能会引起麻烦,也可能妨碍你的工作效率。”
“相信我,我不会——”我打住,完全没料到这一招。“我和康先生绝对没有私下往来。”
凡妮一定感觉到我是真的很错愕,因为她显得很开心。她整张脸柔软下来,露出大姊姊般关切的神情。“听你这么说,我很高兴。因为像你这样有着一连串感情失败历史的人,很容易把事情搞得一团乱。”
“我……”一连串感情失败的历史?我只交过一个男友。只有一次失败的婚姻。我很想提醒凡妮她也离过婚,没资格批评别人。但我设法闭上嘴巴,虽然我的脸气得发红。
“所以,”凡妮温和地笑着说,“你不会再私下会见康先生了吧?”
我望着那双清澈的眼睛,看着她光滑平静的脸。“不会了,”我几乎是耳语。“还有其它事吗?”
“事实上……我注意到会议室旁边的贩卖机不太灵光。你去看看机器上的维修电话,打电话要他们派人来修。”
“我立刻去做。”我强迫自己露出微笑,站起来。“我可以走了吗?”
“可以。”
我离开她的办公室去清理咖啡机,坚强地想:只要凡妮要得出来的伎俩,我都敢接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