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怎么跑到这来了,叫奴婢们好找。”
容怀月来后花园的时候没叫映水和映采跟着,本想着马上就回去找她们,结果刚刚经历了一场不算打斗的“打斗”,竟让她觉得自己还在大平当将军,那时候身边不常跟着丫鬟,所以一时就把她们两个给忘了。
“只是觉着池塘边边玉兰花开的好,一时贪看。”
映水听小姐这样说,也笑着应和:“小姐自小就喜欢玉兰花,每年春天都要晒花干做香包,难怪我和映采左等右等也等不来您。”
容怀月想起往年都会和母亲一起做香包,她女红不好,所以都是母亲负责刺绣,她负责采花晒干。做好后的香包挂在承尘的四角,整间屋子都能闻到淡淡的玉兰花香。
以前自己什么都不懂,只是以为那样的安逸时刻唾手可得,就像是四季更替,左不过又是一年春天罢了。可现在她却知晓南域城的局势可能一触即发,自己一直生活的地方说不定哪一日就会变成龙潭虎穴,所以刚刚回想起珍贵的场景,竟觉得有些感慨。
她在大平手握兵权,位高权重,自然可以做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可在南域城,她只是一城商贾之家的嫡女,虽然容家势大,但还是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对了,你们可知二房有一个叫顺才的小厮?”
映水和映采看了对方一眼,摇头道:“二房与咱们隔的远,而且每房都有他们自己的管事,所以奴婢们不太清楚二房都有什么小厮和丫鬟,不过奴婢可以派人过去打听,如果真的有这号人,定能够找出来。”
容怀月总觉得这个人有些不太对劲,他好像有些....太过镇静了,虽然被自己发现的时候他说话支支吾吾甚至感觉身体还有些颤抖,但是眼神里却没有一点害怕的神情,倒像所有的反应都是他装出来的,不管怎样,万事还要小心一些为好。
“最好能打听地详细一点,比如他何时进的容府,又是怎样进来的,记得不要让别人察觉。”
“是,奴婢知道了。”
忙活了一天,宾客散去后太阳已快要落山,容怀月坐在美人塌上突然想起今日好像没瞧见顾九如,按理说父亲应该给顾家递了帖子才是。
正想着,映水便掀了帘子进来:“小姐,顾二公子身边的小厮来递了话,说是明日邀您去云清楼一叙,为他践行。”
云清楼是顾家名下的茶楼,平日容怀月总去那蹭吃蹭喝,可践行又是怎么一回事?
“除了这些还说什么了吗?”
映水摇头道:“那小厮并未多说。”
容怀月点头,既如此那就明日见他再问吧:“我一会儿要出去一趟,若别人问起来就说我去街上闲逛了。”
昨日刚把齐明尘安顿好,今日也该去再探望他一下。
哥哥上次说城主向自家借银,容怀月怎么会看不出来尚绍元是心存了拉拢之意,可同时却也把容家放到了进退两难之地。
若是日后他想与容家合作,容家答应了那就是谋逆,如果不答应,容家在南域城的境况就会犹如身处樊笼。
齐明尘身为大梁男君,如果能和他有些私交,日后也许会是容家的一条退路。
容怀月换上了一身窄袖骑装,从侧门纵马而去。
她微敛双眸,用腿紧夹马肚刻意加快速度。从出门开始,她就觉得有人在暗中跟着她,还不止一人,只是他们身手极好不易察觉。
可容怀月又有些困惑,若那些人想对她不利,刚刚就是出手的最好时机,但他们好像并没有想要伤害自己的意思。
城外这处宅子地处偏僻鲜有人迹,所以能够用来掩示踪迹的地方并不多,以至于那些人不敢跟的太紧,容怀月就借机甩掉了他们。
进来后发现宅子里安静得很,她不禁喃喃道:“怎么一个人也没?”
书房那扇虚掩的门进入了容怀月的视野,她走近后放在门上的手微微一滞,旋即推开了门。
她站在门口怔住了。
夕阳将落,浅浅的日光混着昏黄从窗子外投射进来,齐明尘就这样懒懒地半倚在窗边的塌上,可能是他身子过于高大挺拔,竟显得卧塌有些小。
见她进来,他只是掀了一下眼帘,旋即目光又回到手中的书卷上。
上位者的气质无法伪装,易容后的齐明尘静坐时周围都散发着若有若无的疏离清冷,这样不说话也不会让人觉得失礼,仿佛他就应该这般高贵出尘,犹如高不可攀的皑皑山峰。
容怀月正犹豫该要以什么样的方式与他交谈,可转念一想,他并没有告知自己他的身份,那她就假装不知道。
机会难得,把门关上的同时她开口道:“公子倒悠闲自在,门外连个人都没,你有伤在身,万一我是过来取你性命的贼人该如何是好?”
低沉的声音传入容怀月的耳畔:“容姑娘这话是自谦了,想必这屋内哪个方向有几个暗卫姑娘都已经了如指掌了吧。”
容怀月确实在将要推开门的时候就发觉屋内不止一人,不过只一面之缘齐明尘就能做此论断,眼力和洞察力让她不得不服。
她没答,只是走近了些。
“倚风和裴公子呢,怎么也不见他们?”
齐明尘闻声抬头看了她一瞬,眼中的情绪辨不出喜怒:“容小姐何时与我的旧友和暗卫这样熟了?”
“只是好奇罢,那小暗卫不是与你寸步不离,今日不见他倒觉得奇怪。”
两人之间安静了半晌,在容怀月以为齐明尘不会回答自己疑问的时候,他倏然开口。
“我行动不便,他们有事要办。”
容怀月自知分寸,有些话不该她问的也不会再细究。
她朝周围打量了一圈,说:“这屋子久不住人,几乎什么东西都没有,你们上街去置办也不方便,不如明日我派人送来点?”
“不必麻烦,三日后我们便会启程离开此地。”
容怀月一愣,这么快就要走?可他伤得不轻,路上车马劳顿他能受得住吗....转念一想,他可是大梁男君,既然做了决定应该是有自己的打算,也轮不到她在这瞎操心。
她突然想到一件事,笑意也在眼角摊开,眸光如春日映水:“上次你差人给我送的玉佩,可还作数?”
齐明尘抬眸,四目相对,容怀月竟有一刻晃神。
“作数。”
她点点头。既然当面得到了大梁男君的一个亲口承诺,自己的目的也算是达成了。
“那公子好生休息,我便不多打扰。”
她走后,齐明尘目光落在那扇门前,片刻后沉声道:“出来吧。”
话落,两个黑影出现在齐明尘的面前。
“参见男君。”
“何事?”
“禀男君,属下们听从您的吩咐暗中保护容姑娘,特来汇报她这两日的行迹。”
齐明尘眉头一凛,眸色也变暗了些:“本君是让你们保护她,不是监视,她去哪里做什么都与本君无关,也不必禀报。”
两个暗卫一听,面露惶色,道:“属下知错,请男君责罚。”
“莫要再犯,走吧。”
“谢男君,属下告退。”
翌日。
容怀月去了云清楼,楼中装潢清幽雅致,大气中不失内敛沉静,曲水流觞之境格外受文人雅士喜爱,现在一楼已经坐满了人,好不热闹。
茶楼里的伙计看到是容大小姐,忙笑着迎接:“容大小姐可算来了,我们家公子正在二楼雅间候着您嘞。”
容怀月推开二楼走廊尽头的雅室的门,就看见顾九如坐在位子上斟茶。
看见她来,他立马佯装生气道:“你怎么才来,我都等多久了。”
“也不知道是谁就让小厮传了一句没头没尾话,连个时辰都没说,以前也没见你这么神神叨叨,我能来就不错了。”容怀月落座,接过顾九如递过来那一盏斟好的茶,饮了一口皱眉说:“你快别糟蹋这上好的茶叶,还是叫人泡好后送来吧。”
顾九如气笑,把茶盏一摔,神色不忿:“我马上就要走,日后你想喝也喝不得。”
“你要去哪,听你这意思是日后不打算回来?”
他正了正神,斜着眼不看她:“父亲说我年龄已经不小,也该帮着兄长分担打理顾家的家业,刚好溪洲城的生意需要人去看管,父亲就让我过去先历练历练,这一去至少三个月回不来。”
容怀月一脸了然于胸的神情,揶揄道:“所以你让小厮递话只递半句,是为了学大人装沉稳?”
像是被戳破了小心思,顾九如有些羞恼:“什么叫学大人,你这口气就像我是小孩子一样,我可比你年长。” 他顿了顿:“再说了,我这一去至少三个月,怎么不见你你失落,难不成我在你心中竟如此没有分量?”
“又不是不回来了,矫情。”
“嘶——”顾九如被她的反应噎住了,却又拿她没办法:“罢了,没心没肺的白眼狼,亏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
容怀月挑眉:“嗯,亏了某些人带我翻邻舍家的墙,被发现后却把我留在墙上自己拔腿跑了的情谊。”
跟她斗嘴总是说不赢,顾九如心里很憋屈,不过他也自知理亏,毕竟小时候他确实太过顽劣,总是害她受她哥哥的罚。
“反正,我马上就要出发了,这顿需得你做东,不能再白吃了。”
“成,顾二少爷,为了堵住你的嘴,这顿我请。”
顾九如这下可真没客气,几乎把店里最贵的东西都叫了一份,快把容怀月这几年白吃白喝的钱一并赚了回来了。
吃饱喝足后,两人站在茶楼门口。
容府和顾府在两个不同的方向,顾九如的小厮先一步套了马车过来。容怀月等他上了车,隔着窗子道:“溪洲城不比南域城,人生地不熟的要注意安全。”
顾九如笑了:“这句话还算顺耳,不过我男子汉大丈夫,自然是要肩抗风雨,你且等我回来叫你刮目相看。”
“知道啦,莫要多废话,快走吧。”
昏黄的余晖洒落满地,马车的渐渐消失在街道尽头,可有时候再平常不过的辞别,可能再见面时已是物是人非,往日光景再难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