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皇宫再次一片沉寂,只余打更人的声音在空旷的宫道上回响。

太子燕烛刚从勤政殿出来,准备回宫,路过御花园的时候,远远遍瞧见燕珩洲的身影,仔细瞧去,却看见他怀里似乎还抱着个人,看衣裳,似乎是个女子。

燕烛有些不解,八皇叔并没有王妃啊,为何会抱着一个女子?

“八皇叔抱着的那人是谁!”

燕烛身边的大太监德顺恭声回禀:“回太子,那位似乎是淮安郡主。”

燕烛一愣,戚姐姐为何会出现在宫里,还被八皇叔抱着,难道…”

德顺能作为太子的贴身太监,也不会是普通人,宫重要的消息自然比旁人灵通些,见太子蹙眉深思,瞬间便懂了他的意思。

“殿下,今日淮安郡主是来宫中探望太后的,下午与淮安王府的那位前大理寺卿遗孤林姑娘一同步行此处,没多久林姑娘便出宫了,这里面除了淮安郡主,便只剩下…陛下了。”

燕烛看着燕珩洲与戚京瓷远去的方向,目光迟迟不肯收回,攥着扇柄的手逐渐握紧。

夜色沉沉,渐渐起了风,远处的树枝草叶被风吹起,燕烛终于收回了目光。

轻叹一口气,他转身往回走。

眼看是风雨欲来了。

戚京瓷似乎睡了很久,脑袋里一直昏昏沉沉,似乎在海里漂着,一直碰不到边际。

耳边有很多人说话,声音很嘈杂,戚京瓷的脑海里一直闪过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场景,却始终找不到落脚点。

“戚京瓷,戚京瓷!醒醒!”

终于,一声呼唤将她从浮沉中拉了回来,戚京瓷猛的睁开了眼,似乎被扼住的喉咙刚刚得到了自由,不停地大口喘着粗气。

“你梦魇了。”身边有人说道。

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床幔,戚京瓷的脑子浑浑噩噩的,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侧了下身,她只觉得浑身酸痛,动一下,身上的骨架似乎要散架了一般疼痛,不知过了多久,她脑中的弦还是紧绷着,她记得,她在逃。

逃出去了吗?

戚京瓷猛的坐起身,大脑因为起的太快短暂缺氧,她眼前一黑,刚一恢复,便瑟缩到墙角,满眼的惊恐,警惕观察周围。

凝神片刻,戚京瓷才看见床边的身影,聚焦眼神,才发现是燕珩洲。

戚京瓷心中的弦瞬间落了下来,手中攥紧的被角也被松开,不知道是不是劫后余生的欣喜,戚京瓷嘴角一撇,瞬间落下泪来。

“我…我差点死了…”

燕珩洲看着戚京瓷这副样子,心却也揪了起来,伸手抚摸她柔顺的长发,声音是自己也没想到的温柔。

“别哭。”

他觉得自己对她并没有什么别的心思,可自从知道她可能遇到危险之后,心却也连着揪了起来。

当他开门看见戚京瓷那样狼狈可怜的样子,满眼恐惧地往外冲,燕珩洲只觉得心都被攥紧了。

他对她,难道…真的有别的心思了吗?

眼下正是夜半时分,方才燕珩洲带她出来的时候,见她状态十分不好,而且宫门早就落锁了,于是将她带到太后宫里,急急忙忙请了当值的太医。

太后也被吓了一跳,见戚京瓷从她宫里出去的时候还是漂亮整洁,开开心心的,回来却发髻散乱衣服破损,人事不省地被带回来。

太后许久没有如此生气过了。

她不是皇帝的亲生母亲,却是她的养母,嫡母,养了他许多年,将他扶上皇位。

她一向晓得皇帝是个多么差劲的人,可她也无从干涉内政,没有办法。自他登基后,他们二人便再也没有从前的母慈子孝了,似乎从前的一切都是演给先帝看的,只是太后对皇帝也没什么感情,所以二人这么多年一直井水不犯河水。

可无论如何在戚京瓷是她从小疼到大的,她没有亲生儿女,自然也没有子孙,从来都是讲戚京瓷如同亲孙女一般疼爱的,太后无法看着戚京瓷受这样大的委屈。

事情传到她宫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太后把皇帝叫来她的宫里,大发雷霆,将他训斥一通,若不是宫人拦着,她甚至忍不住要动手,她警告皇帝若是再动戚京瓷,便是与她翻脸。

皇帝也气的不行,二人最终不欢而散。

皇帝走后,太后气的站不住,眼前阵阵发黑,宫人帮着顺气许久才终于冷静下来,只是她心里却有些无力。

太后知道,皇帝并不只是逮着戚京瓷一个人不放,只是他干过许多混事,抢过许多女人,戚京瓷是唯一一个没得到的。

他想要得到的不是一个女人,而是皇帝与燕珩洲之间的较量,他是要依仗燕珩洲,可若是想要一个女人都要受制于人他的自尊与被人放在地上踩有何区别?

太医走后,太后守着戚京瓷许久,只是夜深了,她老人家身子不好,被燕珩洲劝回去了,只留燕珩洲一人守着她。

戚京瓷恐惧的情绪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时辰,等她渐渐平静下来,才发觉不同寻常之处。

燕珩洲一向对她很冷漠,可今日为何耐心陪她这么久,还守着她到半夜?

戚京瓷靠在墙角,身子蜷缩着,转头看向燕珩洲,有些欲言又止。

燕珩洲见她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只觉得有些好笑。

自从相识以来,她在自己面前一向游刃有余,牙尖嘴利,他说一句她能回十句,甚至还敢调戏他,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戚京瓷变得不似从前毫无顾忌了,竟是想说什么都不敢直言。

燕珩洲不知心中是何滋味,只是敛了方才因为皇帝所为而产生的阴郁之气,眉眼间尽是温柔。

“想说什么便说,在我面前没什么不好开口的。”

听见他这样说,戚京瓷攥紧了被角,咽了咽口水,终于开了口:“你…上次我喝醉了…说的话都是胡话,你别介意…忘了就好。”

燕珩洲失笑。

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多久了,小姑娘竟然还惦记着,她怕什么,怕他知道自己的心意吗?

可他明明早就知道了。

戚京瓷见他笑了,脸愈发红,说话都不自觉有些结巴:“王爷…莫要再取笑我,过去便过去了,只希望你不要再告诉旁人…我…”戚京瓷羞赧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燕珩洲见她这样,便起了逗一逗她的心思,似笑非笑开口:“你说的是哪次,哪些话?本王日理万机的,似乎有些记不得了。”

戚京瓷闻言呆了一瞬,一时间分不清楚燕珩洲这是为了给她台阶还是真的忘记了,可是不管怎么样,戚京瓷顺着坡下去,总归是没错的。

“没事没事,那便不劳…”

还不等她说完,燕珩洲却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哦,似乎有那么点印象,是哪日晚上,你喝醉了那次对吧?”

戚京瓷愣在原地。

她印象里燕珩洲不是个好亲近的人,与他相处,总觉得隔着什么,距离远的她无论如何也触及不到。

如果说刚开始她对他用的那些小伎俩,只是因为他的脸,并且自己也没有动心,所以都无甚所谓。

那时候燕珩洲很是难以亲近,最喜欢以长辈的口吻教训她,让戚京瓷恼了许久,可相处到现在,戚京瓷没了再调戏他的心思,却不想燕珩洲却与从前相比似乎变了个人。

变得温柔了些,幽默了些。

可戚京瓷还是很不习惯。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制止,就听见燕珩洲字正腔圆地开口了。

“我心悦王爷,想嫁给王爷。这话,是你说的吧?”

戚京瓷脑子轰燃炸开,她无法想象自己醉酒之下的表白居然会被摆到台面上来。

戚京瓷本以为自己相对于普通世家贵女已经很是开放了,可也没到如今这种程度。

戚京瓷脸红的像是熟透的蕃茄,眼神飘忽,手足无措,燕珩洲见他这样,心似乎撒了蜜一般痒痒的,甜甜的。

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燕珩洲看着她的目光收不回来,本想调侃她几句,自己却却鬼使神差开口。

“若是你,也不是不行。”

“什么?”

“娶你。”

他的声音很轻,却重重的砸在二人耳朵里,燕珩洲与戚京瓷都愣住了。

戚京瓷才是震撼最大的那个,才经历了惊魂时刻,又被调侃的不知所措,眼下却告诉她,她前几日那个洋相尽出的表白,居然成功了?

戚京瓷顿时比方才还紧张,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时不时偷偷瞧一眼燕珩洲,却发现他正看着自己,顿时更加羞赧。

心跳如雷,在她的耳边炸响,戚京瓷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心里乱成一锅粥,嘴上却开始胡言乱语。

“我…我觉得,我需要考虑一下…”

戚京瓷一张口,便后悔了。

只是她的声音细如蚊蚋,燕珩洲瞧着她面红耳赤的样子,心中早就化成一滩水。

“好。”

戚京瓷悄悄抬头,却不小心跌进他盛满笑意的眸子,

虽然只有一个字,可戚京瓷觉得,他声音里和眼睛里的宠溺,就要把她淹死了。

戚京瓷把头蒙在被子里,企图让自己冷静一下,却猛然发现,自己的面纱似乎消失了。

她瞬间醒了神,猛地抬头看向燕珩洲,有些慌乱:“我的面纱怎么不见了?”

“见你似乎梦魇着了,等所有人都走出去后怕你不舒服,我就摘下来了,再说,我们见到的第一眼,就见过你真容了,这会子再带上,未免有些晚了。”

燕珩洲声音低沉,却有种莫名能叫人安心的感觉,戚京瓷闻言松了口气,刚准备说话,却发现燕珩洲突然起身。

在过来的时候,手里端了碗长寿面。

戚京瓷一愣:“这是?”

燕珩洲将长寿面递到她手上,拌好之后,把筷子递到她手上。

“过几日我便要出征了,恐怕赶不上你及笄那日了,所以提前祝你生辰快乐。”

前线战事吃紧,尤其塔丽新皇御驾亲征后,连夺我大乾几座城池,所有人都没料到战况急转直下,若不再采取措施,恐皇城危矣。

燕珩洲有先皇亲封摄政王圣旨,只是一直没有受,直到今日才拿出来,燕珩洲封摄政王,几日后便要带兵出征。

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这些对于戚京瓷来说,都太突然了,她今天一天经历了这么多事,眼下还是有些难以适应。

燕珩洲见她这副样子,安抚地揉了揉她的头发,递给她一个盒子。

“这是我为你准备的及笄礼,可能赶不回来了,抱歉。”

戚京瓷呆呆望着他。

等了许久,终于等到燕珩洲的声音。

“等我回来,你便是我的摄政王妃。”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现在是甜甜的部分,马上就要开虐啦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