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府里人都觉得,郡主自打上次从回来之后,心情一直都不好。

从前的郡主,总是无忧无虑,就算偶尔会不开心,可大部分时间都是开怀的,可自从上次回来之后,每日郁郁寡欢,笑容也少了。

听晴儿姐姐说,郡主似乎是被璟王爷伤了心。

他们这些下人,不敢置喙主子的私事,可他们郡主这样善良又貌美的女子,怎么会有男子忍心辜负呢?

连府里的下人都意识到了,淮安王自然也发现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以为是上次的事情吓到她了,心中还有些自责,是自己没有保护好女儿。

方才淮安王还在想如何能叫女儿开心,现在却突然想到,前几日同僚赠了他一匹良驹,枣红色,在一众马儿中脱颖而出,那马儿还小,淮安王正养在后院。

如此一想,给戚京瓷骑,岂不正好。

戚京瓷到前院的时候,王妃正在厅堂修剪花枝,听见动静,王妃带着笑意转身。

“阿瓷来了。”

王妃如今虽已三十有五,可保养的极好,看起来如同二十几岁的小姑娘一般水灵,一双眼睛明亮极了,笑起来如同弯月一般,叫人看了便心生欢喜。

戚京瓷见着母亲,心情也好了不少,沉郁了许久的心情总算是得到了舒缓,面上难得露出一丝笑。

“母亲…”

心情不好的时候,面对亲人的关心,总会格外脆弱,戚京瓷看着母亲温温柔柔的笑,心中有些委屈,撇了撇嘴,像个小孩子似的。

王妃把她搂到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声音温柔极了。

“阿瓷都马上十七岁了,还如同孩子一般,以后到了夫家,叫人欺负了可怎么是好?”

戚京瓷面上是掩盖不住的笑意和欢喜:“那我不管,我有娘亲和爹爹,没人能欺负了我去!”

淮安王妃却突然想到前几日戚京瓷在皇宫里发生的事,轻叹了口气,不愿再提。

也罢,也罢,有他们在她身边,总不会叫阿瓷被欺负了去就是。

“你父亲瞧着你心情不好,给你弄了匹良驹,只盼你开怀,你可要去看看?”

戚京瓷愣了愣,眼睛瞬间亮了,她很早就想学骑马,只是父亲怕她受伤,一直不同意,这次居然主动给她弄了匹马!

戚京瓷欣喜地不知该怎么样才好,抱着王妃蹦蹦跳跳,开心的如孩童一般,闹的王妃哭笑不得。

“好了好了,莫要闹了,娘头都要晕了。”

戚京瓷这才松开了王妃:“可是娘亲,女儿还不会骑马…”

王妃却宠溺地挂了挂她的鼻头。

“小丫头,你父亲早就想到了,已经为你找好了教你骑马的人啦!”

戚京瓷的激动和欣喜,满怀期待地盼望着下午去马场学习骑马。

可这样的欢喜,却在见到燕珩洲的时候消失了个干净。

马场里,阳光洒在草地,在这早春寒中添了一抹和煦。

“王爷还真是清闲,一边要管着朝中大事,一边还要教我怎么一个不足轻重的小女子骑马。”

戚京瓷的语气算不上和善,是个人都能听懂她话里的不满。

燕珩洲却不为所动,只站在前面,一双眸子无波无澜地看着戚京瓷,声音也一点不温柔。

“本王确实事多繁忙,淮安王却亲自来我府上拜托我,叫我闲了来教你骑马,若非如此,本王也确实对教郡主骑马无甚兴趣。”

两人针锋相对,火药味十足。

戚京瓷咬咬牙,袖中的拳头握紧。

她爹定是又要撮合他们二人了!之前不情不愿的是他,现如今想要把他们二人撮合到一处的也是他!连她的意思也不问问,搞得好像是戚京瓷想要他来教的一样。

戚京瓷迎着他的眼神,想要瞪回去,却在触碰到他淡然无波的眸子时缩了回去。

她其实确实…是有点开心的。

好气啊…

戚京瓷觉得,自己真是太不争气了,这男人前脚和自己说那样伤人的话,后脚又和别的女人去祈福,可自己还是忍不住有期待,戚京瓷对自己有些失望。

她以前从不会这样瞻前顾后畏首畏尾的。

戚京瓷今日穿着一身藏青色骑装,一头乌黑秀发被发冠高高束起,扎成一个高高的马尾,马尾上还束着几根穗子,藏在发间,动起来若隐若现,好看极了。

如此燕珩洲只是嗤笑一声。

“浮夸。”

戚京瓷早就已经习惯燕珩洲的毒舌,并且对他这种总把自己当长辈的态度不屑一顾。

他也没比自己大多少,还非要端那个架子,戚京瓷还骗不吃这套,就喜欢跟他对着干。

只是一想到前几日看到的那一幕,戚京瓷就不想给他好脸色。

“既然你应了父亲前来教我骑马,那就别懈怠,早早完事,我也好避嫌。”

燕珩洲正牵着马,淮安王给戚京瓷的这匹小马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上品,无论是毛发还是样貌,都是一等一的好。

突然听见戚京瓷的这句话,他一时有些不解。

“避嫌?”

戚京瓷见他装傻,冷笑一声,故意阴阳怪气道:“王爷教我骑马,姐姐不会生气吧?”

燕珩洲愣愣瞧着她,明明心中不悦还要装作开心,阴阳怪气的样子,一时间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什么姐姐?”

戚京瓷见他还故作不懂,瞬间觉得他这人真是没担当,不负责,装傻充愣的一把好手。

“别装了,那天我也去扶清寺了。”说罢,戚京瓷不再看他,像是怕自己眼里的酸涩被他看见,还强颜欢笑道。

“王爷当真是宝贝她,我在你府上住了半个月,愣是没发现府里头还有一位主子。”

若是戚京瓷早知道燕珩洲有喜欢的人了,她打死也不会去纠缠他的,她虽然有些任性,可也是有底线的,对于这种事情,戚京瓷绝不会强求。

可偏偏她后来才知道,现在看来,她原先做的那些事,真是有诸多可笑。

燕珩洲看着她拙劣的演技,表面上装作云淡风轻,两只手却不停搅弄缰绳,局促不安都快写脸上了,就觉得有些好笑。

“哦,那怎么办呢?”燕珩洲的声音似笑非笑。

戚京瓷咬咬牙,悬着的心终于死了,瞪了燕珩洲一眼,一拉缰绳上马。

“那你去教她骑马吧!”

可戚京瓷忘记了自己不会骑马,加上情绪激动,上马的时候太过用力,直接从另一边翻了下去。

燕珩洲眼疾手快,一把把她捞起来,又丢回马上,戚京瓷却重心不稳,两只手扶在燕珩洲的胳膊上,才堪堪坐稳。

二人离得近极了,戚京瓷鬓角的碎发就扫过他的耳朵,燕珩洲眼睫轻颤,微微侧头,淡声开口。

“你喜欢我?”

戚京瓷真是不知道燕珩洲怎么会问这句话,难道又想来羞辱她,还是想看她笑话?

她咬咬牙,一把扯住缰绳,才终于稳稳坐在马背上,看也不看燕珩洲一眼。

“本郡主喜欢门口的小厮都不会喜欢你!”

身后的燕珩洲轻笑一声,似乎是看穿了她,亦或是想看她笑话,声音带着浓浓的调侃。

“噢,这样啊,那本王回去就喝淮安王说,看他会不会打断你的腿。”

戚京瓷气急败坏,指着燕珩洲,一口银牙都要咬碎。

“你…真是为老不尊,欺负人!

“你能奈我何?”

眼看着戚京瓷气的上蹿下跳的样子,燕珩洲也愣怔了。

他明明一直端方持正,是极为稳重的,从未像今天这般过,这么幼稚,同一个孩子闹来闹去。

他摇了摇头,轻叹一声。

燕珩洲摇了摇头,不再和她玩笑,而是收起了玩笑的神色,淡声开口。

“那姑娘,是我已亡的故友托孤给我,叫我照顾她到出嫁。”

至于上次为什么戚京瓷没见过她,燕珩洲不想多说,饶是他在迟钝,也不是一块木头,什么人对他什么心思,他虽不说,心里却一清二楚。

燕珩洲心中长叹一口气,那姑娘也还小,只希望她以后能想通,便罢了。

戚京瓷闻言,才知道自己是误会了,想到方才自己的言辞,有些不好意思,却又不想承认,只好快些转移话题。

“我…我知道了,那就快些练习骑马吧,再耽搁下去,天就要黑了。”

林曳月感觉要王爷最近不对劲。

被禁足前,王爷明明还是冷漠又难以亲近,根本不近女色的,那时候她以为王爷对所有人都是这样,所以哪怕数年如一日被他冷待,林曳月依旧为他做了许多事。

哪怕这些事在燕珩洲看来并无甚所谓,无非就是端茶倒水,做饭添衣。

可这些是林曳月唯一能做的了。

她一直心甘情愿,觉得王爷的心不是石头做的,再冷的心,在他这样数年的陪伴照顾下,哪怕不会产生爱情,也会产生依赖了。

她在赌,赌燕珩洲会被她打动,会对她产生感情。

他们没有羁绊,她便创造羁绊。

林曳月自以为一直游刃有余,可上次的禁足出来后,她感觉一切都变了。

不过半月,出来之后,王爷仿佛变了一个人,从前的王爷对什么都是一副冷漠的样子,对所有事情都无甚关心,情绪也从不外露。

她从来看不出他的喜怒哀乐。

可这次出来,她再次见到王爷后,他对自己似乎更抵触了。

那天晚上,是王爷第一次那样对她,从前无论她做什么,王爷都不会有任何情绪,能依着她的都依着她,可那是她唯一一次冲他发脾气,没想到王爷竟也能说出那样冰冷的话。

令她感觉失控的事,王爷时常会莫名发笑,神情也带了温柔,那是林曳月从未见过的,他好像从未为自己笑过。

想到此,林曳月伸手捂住了胸口,呼吸急促起来,她有些心痛,面上表情也不再从容。

和她有关。

是那个突然来到璟王府的那个郡主。

她没见过,可听下人们说过,他们说她善良可爱,待人和善,上上下下的人都很喜欢她。

她从未听人这样评价过自己,下人们虽然待她很是尊敬,可她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他们看不起她。

可如今,王爷似乎也对那个姑娘有些不同,她失踪,王爷更加喜怒无常,可她的记忆里,王爷想来喜怒不形于色,也从不会对自己那样冷淡的。

林曳月闭了闭眼,只在心里安慰自己。

王爷不是那样的人,他不会轻易喜欢上一个人的。

到了王爷的书房门口,林曳月刚准备敲门,却看见寒宵正从外面进来,二人打了个照面,寒宵愣了一下,随即抱拳。

“林姑娘。”

林曳月笑了笑:“王爷可在书房?眼下快要入夏,我想为王爷量身,要着手准备几套夏衣了。”

寒宵愣了下,恍然开口:“王爷去皇家马场了。”

林曳月愣了下,却也没多说,微微福身:“多谢。”

王爷应当是去练习骑射了,可林曳月抬头看了看,大片的云压过天境,瞧着应当是还没到晚上,便要下雨了。

林曳月轻叹一声,垂了垂眼眸,转身离开。

她要去接他。

皇家马场离璟王府不远,坐着马车,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

快到的时候,林曳月下了马车,拿着伞,准备自己走过去,前面的路弯弯绕绕,马车不好走,,她也想和王爷一同撑伞走在雨中,想到此,林曳月情不自禁钩了唇。

那样一定很浪漫。

没走几步,天空就开始飘起小雨,细雨绵绵,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林曳月将伞拿出来。

撑开伞,刚举过头顶,林曳月抬头去看,却在看见眼前场景的时候,呆愣在原地。

马场里正有两个人往外走,一个是她心心念念的璟王爷,燕珩洲,另一个是…

哪怕她从未见过,却也能一眼认出的人。

二人并肩前行,王爷撑着伞,面上是她没见过的温和和笑意,一旁的少女时不时跳出伞去,王爷瞪她一眼,她又讪讪回来,嘴里还嘀嘀咕咕,似乎在抱怨。

眼看着那二人就要走过来,林曳月不知道为什么,收了伞,躲在树后,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她觉得,自己有些狼狈。

心也如同自己今日准备了许久却被淋湿的妆容和裙子一般,被浇透了。

雨下了一夜。

作者有话要说:月月提醒您,下雨天不可以站在树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