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戚京瓷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一辆马车里,马车空间狭小拥挤,她躺的很不舒服。

一醒来,便觉得浑身酸痛,脖子肩膀都僵住了,她皱着眉想坐起身,谁知刚一动,便感觉脖子一阵冰凉,一把短刀不知何时已经架在她的脖子上。

什么情况?

戚京瓷脑子愣怔片刻,才慢慢回忆起发生了什么。

昨日她和燕珩洲吵了一架,晚上她独自回府,却在路上遇见了…

赵敏。

戚京瓷秀眉微蹙,赵敏也算是大家闺秀,虽是庶女,却夜才名在外,却不想居然做出这等不耻之事。

戚京瓷感觉有些头痛,痛苦地闭上眼。

然后,她便被带到城郊,戚京瓷意识消失前,只记得被带到了那个人人知晓的烟月巷。

冷香缭绕,车外人来人往,嘈杂热闹,车内气氛安静诡异,又充满危机。

戚京瓷斜眼瞥去,却没看见那人的脸,只是他离自己很近,戚京瓷仿佛能感受到身后的人的呼吸喷洒在自己的脸侧。

“别说话。”

声音低沉冷肃,却又带着一丝掩不住少年气。

会是谁?

戚京瓷袖中的手微微握紧,一时间拿不定主意,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人讲她带到这里。

冷静了一下,戚京瓷沉声开口。

“如果你想要财,我可以给家里写信,不会叫你空手而归,如果想要劫色,那你必然要先了解我的身份,我若是出了什么事,皇宫和王府必然会将此事追查到底,你也不会有好下场。”

戚京瓷感受着脖子上冰凉的触感,仿佛脖子已经被划伤了些许,带着丝丝凉意,她不敢动。

她的声音听着镇定,其实半点把握也无。

戚京瓷不知道这个人的身份是什么,也不知道他的目的,若是亡命之徒,那她说的这些话除了激怒他不会有别的作用。

额角微微渗出了些许冷汗,戚京瓷再次开口。

“你以为如何?”

身后那人半晌没说话,马车里安静极了,戚京瓷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就当她准备再次询问的时候,身后的人终于开口了。

“你是京城世家小姐。”

身后那人虽是问她,却是陈述的语气,不容戚京瓷说半句假话。

戚京瓷也没打算隐瞒,抿了抿干涩的唇,哑声开口。

“是。”

“利用你的身份,带我出城,若是我没有成功出去,你也活不了。”

这次他道没有沉默,可说出的话却让戚京瓷有些愣怔。

还不等她开口说什么,戚京瓷听见一声笑,以及短刀在自己脖颈处微微划过传来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那个声音离她很近,气息仿佛就喷洒糟蹋的后脖颈。

“你没有拒绝的余地。”

璟王府。

正厅内,燕珩洲正处理折子,一本接一本,有条不紊地处理政务,一旁的寒宵时不时瞥一眼自家王爷,虽站得笔直,表情也肃穆端然,心里却在不停嘀咕。

今天早上刚知道郡主出事了的时候,王爷肉眼可见的慌乱了。

寒宵是自小跟在燕珩洲身边的,二人一起长大,寒宵对他再了解不过,他知道燕珩洲是那种情绪不外露的性子,也没有任何软肋,对什么事情都不上心,也是真的心狠手辣。

可今日早晨,王爷却失态了。

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第一次被寒宵瞧见了慌张,王爷去看那尸体的时候,他或许不曾察觉,可寒宵却真真切切看着,王爷脚步踉跄了。

好在那具尸体并不是淮安郡主,燕珩洲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脸上又恢复了那样冷淡又平静的神态。

回来之后,王爷下令京城虽有出口不论水路,还是陆路,每一个城门,连山道的小路都不放过,全部严防死守,不能漏掉任何一个出口,城内所有府邸宅园统统被查了一遍,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天色渐暗,城门快要关闭了,依旧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王爷却依旧在淡定批阅奏折,似乎根本没有被这些事情所影响。

寒宵一时间也有些疑惑,主子对郡主到底是个什么心思,反正郡主对王爷肯定是有意思的,这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可王爷若是对郡主有意思,那后院的那个林小姐…

“寒宵。”

冷咧的嗓音打破了寒宵的思绪,由于方才想的太过于投入了,猝不及防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寒宵还是被下了一大跳。

好在他也是专门的侍卫,很快便定稳了心神。

“属下在。”

燕珩洲没有抬眼,却还是威严十足,他翻了翻折子,淡淡开口。

“若闲来无事,可去后院帮下人们刷恭桶。”

寒宵脸一红,讪笑一生,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属下只是担心王爷。”

燕珩洲挑了挑眉,似是有些疑问:“你担心孤做甚?”

寒宵小心翼翼抬眼看了眼自家主子,发现他并未正眼瞧自己,这才小声开口。

“怕主子太过担心郡主…”

“燕珩洲手里的动作一顿,片刻便恢复了正常,面上神情没有一丝变化。

“你这是…”

还不等燕珩洲讲话说完,门便被“吱呀”一声轻轻推开了,随着门被打开,娇柔若水的一道女声俏俏入耳。

“你这是多虑了,王爷什么身份,怎会担心一个区区郡主?”

寒宵一愣,转身向门口望去的,抬眼间,便看见一个一身紫衣的女子推门进来,一只手将门推开,另一只手拿着托着一个木质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个小瓷碗,里面应当是粥之类的食物。

门被轻轻关上,林曳月带起一阵风,一身紫衣衣袂飘扬。她今日没有梳复杂的发髻,而是用一根簪子将一头乌发斜斜拢起,剩下的都披散在肩头,看起来别有一番韵味。

“王爷忙了一天,应当是累坏了吧,我刚才去厨房做了一碗王爷最爱吃的鸡蛋羹,王爷快趁着还没凉,尝尝吧。”

燕珩洲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面上却依旧是那样温和又疏离。

“林姑娘身子大好了?”

林曳月是前左卫上将军林潮生的女儿,林潮生算是燕珩洲的忘年交,虽然不是翰林院学者,却有着极高的学问,哪怕上战场杀敌,却也从未放下过学问。

燕珩洲小时候,并没受过老师的重视,因为那时候太子已然成年,皇帝也年迈,几个皇子夺嫡很是激烈,那时的燕珩洲还是个稚童,并未参与夺嫡之争,可那样的环境下,很少有人能专心做学问,尤其是这些政治漩涡权力中心周围的人,更是各怀心思,成日勾心斗角,哪还有心思搞学问。

老师不像老师,学生不像学生,可那时候,唯有当时的左卫上将军林潮生,时常教他学问,授他知识,给他讲了许多为人处世之道,也会教他武功,让他自保。

这对于燕珩洲来说,是极为幸运的一件事。

若不是林潮生燕珩洲不会有今天的成就。

可惜的是,林潮生终究没能躲过那些避之不及的阴谋诡计,最终还是成为了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那个雨夜,燕珩洲在林潮生的坟前,掉了有生以来的第一滴眼泪,也埋葬了年少的自己。

那年他十四岁,唯一一个待他如亲人的人,留给他的唯有一封书信,以及那些林潮生珍藏了一辈子的书。

他在信上说,他没有什么别的牵挂了,父母已亡,中年丧妻,临死之际放不下的,唯有那个不到三岁的女儿。

自此之后,林潮生的女儿林曳月,就在燕珩洲府上长大。

林曳月原本还是个很乖顺的姑娘,他们二人虽住在同一屋檐下,可在偌大的璟王府,一般情况也碰不到,二人不过点头之交,燕珩洲给她最好的待遇,两人也相安无事。

可这几年她却不知怎的,成日里爱往他这里跑,总是对他献殷勤,还开始管起府里的事情。

燕珩洲一向不在意这些,所以林曳月越发过分,这些年俨然把自己当成了这里的女主人,大有当家主母的姿态。

想到此,燕珩洲又是一阵头痛,他的胳膊只在桌子上,一只手扶着额,太阳穴有些疼,他闭了闭眼。

“王爷莫要担心我了,只是高热了几日,休息了一个月了,早都好了。王爷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政务在繁忙,您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不能累坏了自己呀,王爷都多久没有回王府住了。”

林曳月似是娇嗔等了他一眼,没有等到燕珩洲的回应,她也无甚所谓,燕珩洲一直都是这样,她早就习惯了。

上个月林曳月非要去王府后头的莲芯湖赏花,在岸上赏花不够,偏要坐小船去湖对面赏,说是走过去,就少了赏花的那丝韵味了。

下人拦也拦不住,都知道她是王府的小半个主子了,很受王爷看中的,都不敢得罪她,只好依着她,却不想好死不死,就在湖中心,小船翻了。

林曳月连带着划船的小厮和她的贴身丫鬟一起落入了湖里,被捞上去后,高热三天,都开始说胡话了,王爷吓得几天没去上朝,见她退了高热才放下心来。

最终为了教她长记性,将她在自己院子里关了一个月,这才放出来。

一看见她,燕珩洲就有些头疼了,可毕竟她是林潮生的女儿,燕珩洲不能亏待她。

林曳月拿起托盘上的小瓷碗,用玉勺将还在冒着热气的鸡蛋羹搅了搅,才弯下腰,将鸡蛋羹给燕珩洲递了过去。

“王爷快趁热吃吧。”

燕珩洲实在心累,刚想开口说话,就听见外面有侍卫急匆匆来报。

“王爷,找到郡主了,现下就在城门!”

燕珩洲闻言,目光瞬间锐利,方才的烦躁瞬间转变为惊喜,连林曳月一眼也不顾了。

林曳月看着燕珩洲第一次露出这样喜悦的神情,呆呆望着他,心中一阵刺痛,手中的鸡蛋羹也快要拿不稳。

她这个月虽然被关在院子里,但外面的事她也都是知道的,她知道有个郡主最近和王爷纠缠不清,她被关起来的时候甚至还住到了璟王府!

好在她提前走了,哪怕是消失了出事了,也总比留在王爷身边强,她今日来的时候还很是忐忑,生怕看见王爷焦急担忧的样子,谁知道一来就见王爷在淡定处理奏折,她总算是放下了心,却没想到,听见那个姑娘还活着,竟会叫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王爷如此失态。

见他马上就要起身,林曳月蜡烛了他的衣袖。

“王爷。”

燕珩洲回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有些着急,眼神里发了些不耐烦。

“林姑娘早些休息,孤还有事。”

说罢,便要起身离开,谁知林曳月根本没有松手的意思。

她戚戚望着燕珩洲,眼中满是委屈,泪水已经在眼眶打转,好一副美人滴泪的美好画面。

燕珩洲却不为所动。

“王爷喜欢上那个郡主了?”

燕珩洲诧异望了她一眼,却没回答她的问题。

“本王还有事,林小姐自重。”

林曳月一个不留神,燕珩洲就挣脱开来,一个眼神都没留给她,她望着王爷离去后渐渐消失在夜幕的背影,手中的鸡蛋羹撒了一地,将她的鞋袜打湿,她也丝毫没有察觉。

只是那滴眼泪终于落了下来,林曳月呆呆的望着那个早就消失的背影,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