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玙被叫到办公室的时候,校服后背洇出一片湿痕。
盛老师抽了两张纸,示意他先擦把汗。
“猜猜今天找你聊什么?”
陈柏学刚好送作业进来,跟着扯淡:“早恋被抓了啊闻哥?”
闻玙横他一眼。
“哎,还真就是聊早恋问题,”盛老师正色道:“作为咱们班化学老师兼班主任,咱们聊一下温郁。”
闻玙沉默几秒。
“……您真以为我喜欢他?”
“怎么也是你初恋小情人,别一脸凶相啊,”盛老师笑哈哈道:“我打算安排你们两坐一块,成不。”
“没必要。”
“我觉得有,”盛老师露出柔和的眼神:“温郁看起来嘻嘻哈哈的样子,其实他很要强,只是没找对学习方法。”
“闻玙,你们两坐一块,我也方便跟着劝劝赵老师,让他别老是罚站,不然喜剧效果有点强。”
闻玙又沉默一会儿,抬头看他:“他得罪赵老师了?”
“也不是,”盛老师摇一摇头:“赵老师年轻的时候本来可以提前转正,被有钱人家托关系的抢了位置,结果连锁反应被整了几年。”
“他这种做法……我也在想办法解决,不能影响学生正常上课,更不能影响学生的身心健康。”
“温郁英语很好,你刚好也随时可以请教他,这事就这么定了?”
闻玙看向窗外,不情不愿点了下头。
期中考试结束,新的座位分配表发了下来。
温郁把桌子从最后一排拖到中间靠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他和闻玙坐一块。
“巧了,”他戳了他一下:“你怎么在这儿啊。”
闻玙早已换好位子,在安静做题。
他看了几秒温郁,心想他们两个人名字都一样,怎么性格能差这么远。
温郁搬好桌子,第一件事是从书包里掏出湿巾。
先擦桌子再擦椅子,桌肚桌腿全擦一遍,最后拿指腹过了一遍灰。
闻玙做题做到一半,拿眼睛瞅他,心想这人到底是有什么毛病。
随后小少爷安安稳稳坐下,周身散出一股清雅香味。
少年嗅了下,别开头继续做题,把嫌弃咽回肚子里。
他们开始了井水不犯河水的同桌生活。
闻玙跟哥们儿私下很疯,人前要维持酷哥形象,人猛话不多,在数学课三分钟做出来压轴题目算保留节目。
温郁由内而外一派亲和温柔,但只要上不感兴趣的课,下巴一撑能当场睡着。
盛老师讲课时会悄悄给眼神。
先瞧眼闻玙,再看眼温郁。
闻玙第一回没反应过来,第二回第三回意识到班主任什么意思,拿胳膊别一下温郁。
后者睡着时一派乖巧祥和,醒的时候会低低嗯一声,目光询问有什么事。
闻玙不多言语,继续听课。
温郁睡觉几回被别醒,搞烦以后写了张纸条。
「∩_∩#」好玩吗?
闻玙接了纸条,回了两笔。
听课。
温郁抬头看了眼激情讲课的盛老师,又看一眼闷头记笔记的闻玙,撑着下巴盯着书发呆。
“下面大家自由讨论,”盛老师加重声音:“刚才讲过的内容,没听懂的多问问同学。”
闻玙叹了口气,把温郁的书拉到自己桌上一半。
“盛老师让我多帮帮你,然后英语不懂的也多问问你。”
“他是故意让我们两坐一块儿的。”
温郁怔了下,忍不住笑。
“你好乖啊。”
闻玙皱着眉看他,就差在脸上写‘你是不是哪里有问题’。
温郁趴在桌上看他,尾音泛着懒意。
“老师私下跟你说了什么,你想都没想全都告诉我了。”
“夸你一句,不是很应该吗?”
闻玙黑着脸把他的课本推了回去。
讲什么讲,自己学。
没过一会儿,温郁轻轻碰了他一下。
两人光裸的胳膊挨在一起,触感又暖又软。
“这里的配平我没听懂。”
“玙哥,你教教我。”
第二周周测,温郁化学成绩从七十三跳到八十五,满分一百。
他乐得拎着卷子回家讨赏,被亲爹抽了下脑袋。
“你这几天光顾着练琴来着,说实话,是不是抄别人答案了?!”
“哎哎哎别乱讲啊爸,”温郁扬起卷子给他看里头的过程:“这几题,还有后头那道大题,我同桌跟我讲了类似的,他蒙题好准。”
颜晚馨在院子里看书,坐着摇椅扬长声音道:“得亏我托盛老师给你换个好位置,快谢谢你妈。”
温健武哟呵一声,拿围裙擦了擦手:“行啊你们,今晚我得炒两个好菜!”
“你知道他同桌有多聪明吗,”颜晚馨笑道:“听说是数奥金牌,保送进的一中,郁郁,你得珍惜机会。”
温郁还在院子里逗小藤笼里的蛐蛐,诧异起来:“你认识他啊?”
“他妈妈是上海人,之前过来找房子租,我碰见了。”颜晚馨把书一合,赶蚊子一样挥挥手:“进屋学习去,还玩儿呢。”
“等等,人家帮了你,你得谢谢他。”温健武说道:“咱老温家得厚道,不能光占人家便宜。”
温郁动作一滞,想起来什么。
“我是占了他不少便宜。”
颜晚馨睁大眼睛:“啥?”
闻玙妈妈手很巧,没事做些双酿团小青糕拿玻璃盒装好,给儿子当消遣的小点心。
温郁偶尔瞧一眼,闻玙又脸皮薄,会绷着表情问要不要尝一个。
温郁轻轻巧巧说一句谢谢玙哥,吃得很开心。
时间一长,闻玙每次开玻璃盒先递他一个,问都懒得问。
颜晚馨心想这回真是学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更短,想了半天满脸愁容:“他爸,你说怎么办。”
“咱们这会儿去稻香村买一大盒谢人家,店还开着吗?”
温健武连炉子上的火都熄了。
“走走走,赶紧,西面那条街上的好像一般开到八点。”
第二天再上学,温郁拎了一大盒点心过来。
盒子忒大,显得特招摇。
稻香村的糕饼礼盒很讲究,还拿红绸带扎了个蝴蝶结,一下课不少同学都围过来看。
“你们家阔气啊……直接买了个全家福,我们家过年才买这么多。”
“稻香村哎,我都闻见奶酥香气了。”
温郁心想坏了事了,这么多人围过来,闻玙这家伙好面子的一比绝对不吃,搞不好还不收他礼物。
没等他想完,就有好事的男生嚷嚷起来。
“闻玙!你男朋友给你带点心了!”
“这是点心吗?这是定情信物!”
温郁被这帮孙子吵得头疼,心想实在尴尬就大课间拆开给大伙儿分了算了。
闻玙看向他,终于开了口。
“买给谁的?”
温郁被大伙儿挤兑的都看起来有点可怜。
“……送你的,玙哥。”
“但是我怕你不要。”
闻玙皱起眉。
“怎么买这么多?”
“……不知道你喜欢吃哪个,这里面什么馅儿都有。”温郁小声道:“你要是不喜欢,我拿去给大家分了。”
大伙儿登时乐了,表示放着我来爷今天能一口吃仨。
闻玙当着他们的面接了礼盒,把丝带给解开了。
“湿巾呢?”
温郁顺手掏了出来。
闻玙擦擦手,挑了个奶黄的递给他。
温郁怔住,很听话的接了。
闻玙望着他笑,自己摸了个绿豆酥,把盒子递了出去。
“大家分吧。”
一帮同学边谢边分,吃得叫一个欢天喜地。
温郁坐在原位和闻玙一起吃饼,莫名有点耳朵尖发烫。
……怎么了这是。
“你下次动点脑子,不要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闻玙低声道:“也就我能给你这样解围。”
温郁本来想分辨几句,还是憋屈地嗯了一声。
不跟他吵,这回化学八十五呢。
他见闻玙衣摆上落了点饼渣,随手递了包纸巾。
闻玙接了,仔细打量他:“你上学到底带了几包纸巾几包湿巾?”
温郁直视回去:“我这人就喜欢精致,有问题?”
大伙儿正分着点心,突然听见窗户外面砰了一声。
有个小姑娘眼尖,拿着枣泥酥嚷嚷起来:“什么东西掉下去了!”
好事的人冲下楼把东西捡了回来,一圈人围着看。
“这是喜鹊吧?”
“长这么丑,谁信啊。”
“啧,这是幼鸟,幼鸟都长得丑。”
小幼鸟哆哆嗦嗦地叫了两声,还在扑棱翅膀。
它个子小,体重轻,摔下来还被灌木丛接着,没受什么伤。
温郁凑过去看,有点急。
“你们得把鸟放回去啊,不然它得死在这。”
“这你不懂了吧,它准得死,”捡鸟的学生叹了口气:“知道这么多年,有养八哥养鹦鹉,就是没有自己养喜鹊的吗?”
“这喜鹊啊,只会把窝筑在高的地方,幼鸟掉下来母鸟也不知道,只能认栽。”
“咱连麻雀都没法喂,更别提喜鹊了,放弃吧。”
温郁捧起用纸巾裹着的小鸟,起身往外走。
“我去找生物老师问问,兴许还有救。”
“下节体育课呢,你不跟咱打球了?”
“不打。”
闻玙伸手揉眉头,也起身往外走。
陈柏学急了:“咱三对三啊,闻玙你也翘课啊?隔壁班都下战书了!”
人已经瞧不见了,只听见那少年甩了句话。
“我陪早恋对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