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十人,
重新整顿后,齐齐朝着巴陵乌山的方向行去。
天翊踩着脚下的剑,
指腹一下下抬起,压向金羽露在外面的短鞘柄把。
雾风刺在耳边,
刮得他脸蛋儿生疼。
他抬眸,看向慢悠悠行在前面的奢美銮驾,到现在都没想明白,
他是怎么沦落到给人垫后当把风的。
越渐至巴陵乌山,
雾风便越大。
巴陵乌山是极寒之地,
众人早已经换上了能够遮风避寒的厚衣,披上仙氅,袖大直领,银轻曳地如流霞。
天翊麻着脸,
拢紧系带,两指向上提了提,
遮挡住不断刮在他脸上的雾风。
这样的苦差事,
以往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做的,如今却甘之如饴,
抛开心底那种古怪,
他竟涌出一股“他就应该如此”“他不把风谁把风”的念头,
压下心中的诡异,天翊扯着仙氅又往上提了提,
越来越近,
不但刮了雾风,鹅雪也随之兜在他头上。
睫羽沾了白霜,毛发满头乌白,
天翊踩在剑上跺了跺脚,抖落渗在身上的风雪。
抖落的同时,
眼却是极为苦闷地直勾勾盯着銮车方向,四周门窗阖闭,
没凑近,天翊都知道里面有多温暖和舒适。
这銮车,是鹞鸟一族为了巴结讨好他,特意寻了千年椿木打造献给他的。
冬暖夏凊,椿木本就是灵木,灵气缭绕汩汩溢出,自发柔柔地缠在身上,滋养人的心脉脾肺。
为了力求精致奢华,能入了他的眼,送进他的心坎儿,
銮车建造时,他们绞尽脑汁费了无数心思日夜,在里面装了数百余种能供他享乐的性能。
怎么奢靡怎么来,极得他喜爱。
别的天翊可能不屑于收,亦看不上眼,
哪怕再好的物件送过来,
他都会轻挑起眉,大致扫一眼,就兴致缺缺地挥起金羽,都给打了回去。
但若是投其所好,是真真送到了他的心尖儿上,
他挑起的眉眼就会弯那么一下,
然后,笑吟吟地收入囊中。
这些内里的弯弯道道,
他并不想让人知晓,更不愿意有人,去触碰那些极少能送在他心坎里的享乐性能。
他修行,是靠惬意享乐悟道。
惬意享乐没了,道也就断了。
有时候,浑身吊儿郎当的赖劲儿上来了,他能捂着衾被在榻上睡个几十年都不起身。
活到如今这个年岁,他七成的时候都是闭着眼睛在床上度过的。
性子太过懒散,
这銮车他也是第一次用,里面的性能,他亦没来得及好好钻研过,
片刻他就稍安了些心。
好在里面遑论甚,都需他的灵力注入才能启用,
修行对他来说,是投机取巧,是偷奸耍滑就能钻的空子,
没什么难度。
一阵刺骨冷风,
不知从哪儿刮过来,
无情地渗进他懒惯了的细皮嫩肉里,
天翊掀起眼皮,看向前面不紧不慢御行的銮车。
半晌,
跺了跺冻直的脚,他麻着脸,再次伸出手提了提脖子上的仙氅毛领子,
任劳任怨遮住了他的细皮嫩肉。
就他妈奇了怪了,
自己都冻成这样了,俊脸都哆嗦的发青发紫了,
就这样,
他心里竟然半点都没涌起,要把那个他一根手指头就能给撅飞的孱弱男郎,
给他撵下去的想法。
这不对劲儿,
天翊麻着脸,又往脸上用力挤了挤大氅领子,手重新捂在兜里时,
他一顿,
刚刚...他想什么不对劲儿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