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尽职地为城市长明，月亮轻快地从云团中跳出，绿化草坪上睡着花斑小奶狗。
赵翊和虞灿从夏暮出来后一起去地铁站。
晚风吹起她的裙边，现在才五月，没到穿裙子的时候。
她今天因为来见杨策尧用力过猛了，还选了条腰线镂空设计的。
夹克是短款的，腰那边露出了点。
对面过来的大妈打量了她一眼，那眼神就写着：穿这么薄啊？小姑娘要风度不要温度。
后面又遇到几个看她的，搞得她真想拉住别人好好解释一番，这样穿真的真的不冷，只是这个设计你们看着冷而已。
这么来来回回几次，她旁边传来一声笑。
“拿着，”赵翊把棒球服外套扔给她。
虞灿下意识接住东西，“给我干什么，我不穿，我一点都不冷，只是你们看起来会觉得薄。”终于有解释的机会了。
赵翊：“我没让你穿，让你拿着。”
她懒得跟他说了，把衣服抱在怀里遮住了腰线两边镂空的部分。
果然没人再打量她了。
这人还真是，高级玩家。
他身上剩下一件春款套头运动卫衣，脚上是双红黑球鞋，整个人精神挺拔。像刚从篮球场出来的高中生，意气风发，下一刻就会带球过人。
虞灿看见他突然加快步子，左脚先出空中一跃，两手前推。
真做了个三步上篮。
“你高中是在哪上的？”虞灿问，“附中吗？”
遥城大学附中，遥城最好的高中之一，教育资源是全市顶级配置。教授带着做实验，能进去的要么是成绩顶尖，要么是家里巨有钱或者有权。
他家那样的条件，肯定是在附中。
赵翊瞥她一眼，打听还挺清楚，“嗯，你哪儿？”
“我三中，”估计他没听过，她补充：“东城那边。”
他其实是听过的，“三中，你们那化学竞赛挺厉害的。”专业里有个同学是三中化学竞赛保送的。
她笑，三中艺体生多，化学竞赛是为数不多拿得出手的了，“你们金融专业到了大三平时是不是挺忙的？”
“还行，跟你们美院的差不多。”他手插兜里，朝路边的小狗打了个响指，接着说话，“比你们还好点，我们不用上山去写生。”
这句话在她心上一击。
每次有人问她在哪上学，她回答遥城大学，别人立马“牛逼！”。
再问是哪个院系的，她回答“美院”。
对方眼色立马变了，“美术生？学艺体的啊？”
好像美术生就可以不用考直接上大学，有手就行，笨蛋的代名词。
她热爱的东西廉价得不值一提。更别说跟遥大的王牌专业金融学相提并论。
虞灿脑子里浮现鱼被竿挂着的表情包，我也不想被钓啊，可是他说金融和美院的差不多诶。
被钓是不可能被钓的，但跟他相处，被钓的风险很大。
因为这个海王，真的有海王的本事。
万安小区的青栾树整齐茂盛，石桌旁的藤萝开始攀附，节节向上。
她回家后刚打开门虞南一下跳到她身上，“姐！救命！”唐小丽拿着一截棍子，“你给我下来！”
元英小学的班主任老师打电话过来语气温柔地询问“虞南妈妈，请问你们家里是有什么困难吗？”
唐小丽心里奇怪，家里现在最大的困难就是她上周新长了条眼纹，她不确定地问：“老师，你是指哪方面的？”
“是这样的呢，虞南同学最近上课没有精神，我问他他说自己没钱吃饭，书包都是捡的。”
“哦，这样，我等会问问虞南。”唐小丽起先以为他可能被高年级的同学给欺负了，或者钱弄丢了。
结果虞南哭唧唧从自个儿卧室里拿出一堆卡片。每袋干脆面有一张卡片，集齐13张卡片可以兑换游戏奖品，他把吃饭的钱全部拿去买了干脆面，吃的嘴皮都起泡了。
“你还敢说是背书背多了才嘴皮长泡！”唐小丽真以为他年纪轻轻就醒悟奋发图强，之前非常欣慰地把他水杯里的水换成了牛奶。
虞南挨完揍坐在小板凳上，泪水鼻涕糊了满脸。
虞灿忍不住笑了一声，虞南咬牙瞪她。
“南哥，你干这点事都被发现，好逊。”
“你不知道——”虞南怒气冲冲的语气拐了个大弯，“我的好姐姐。”
因为他看见她从口袋里拿出来个黑色书包，肯定是买给他的！
虞灿：“说点好听的。”
他终于不用背白雪公主书包了，喜极而泣，顾不得屁股上的疼了，屁颠屁颠地把书包背在身上找镜子。
袋子里还有一只包装精美的手提袋，她从里面拿出个丝绒礼盒，里面是三只口红。
“你男朋友送的？”虞南非常快速地跑出来伸头问，大眼睛眨巴眨巴。
“小屁孩，连慈公主送的。”连慈公主是黎漫在一个仙侠剧里扮演的角色，她故意逗他，“姐牛不牛。”
虞南白她一眼，“吹牛，肯定是男朋友，一般人谁送口红啊。”
她对着镜子试色，心里思考着黎漫和赵衡的事，那天她和黎漫一起去赵家公司的路上，大概说了他们几个人之间的关系。
黎漫和赵衡之间竟然有那么深那么坎坷的羁绊。
她抹匀口红，回头：“南哥你好懂哦。”
虞南神秘兮兮，小声：“是不是尧哥哥？”
杨策尧……虞灿弹了下他脑门，“小屁孩管这么多。”
他生气地瞪她：“切！”
唐小丽端了盘水果进来看见这一幕，训斥虞南：“瞪你姐干什么？”
他气呼呼往嘴里塞了一大块黄桃，转头就走，这个家分明容不下他了。
“妈，我有个快递到了，下去取一趟。”她拿了片橙子放进嘴里。
“天都黑了，我去帮你取。”虞妈妈说。
“不用，我自己拿，马上回来！”
她下楼的时候给赵翊发消息：[我有件稍微严肃的事情想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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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翊这边有几个隔壁寝的过来串寝，他一回来，所有人都知道他跟妹子约会去了，调侃：“情侣餐厅的菜啥味啊？”
“情侣餐厅的门方的还是圆的，别是爱心的哟。”
胡嘉运坐着看书，抬头来一句，“社会上的事，你们少打听。”
这会赵翊洗了个澡出来，串寝的人已经走了，胡嘉运朝他喊，“快快快，妹子发消息了，人家要问你一件严肃的事。”
他身上就围了条浴巾，黑色短发上的水珠顺着肩胛骨流下，常年锻炼的手臂紧实有力，肌肉随着动作凸显移动。
他没急着看手机信息，先找了件T恤套在身上，然后给了胡嘉运一巴掌，“小声点能死了？”
胡嘉运躲开给了他一掌，“藏着掖着干嘛，别告诉我你对人家没意思，没意思你能在那吃完饭才回来？”
“你懂，你最懂。”他点开信息界面又关了，陈远莱和杜珧林没回来。
他随手扯了把椅子坐下，不避讳：“说真的，我觉得她说话挺有意思。”
“诶哟诶哟我真的诶哟”胡嘉运连连挑眉头，“不知道前几天是谁说的，‘正经人谁信一见钟情’，这才几天这才几天，你摸摸自己脸疼不疼。”
“不是一见钟情，就是那种感觉。”赵翊属于对待感情非常谨慎的那一类，不是到了百分之百确定非那个人不可的时候，不会流露出来，或者去主动做什么承诺。
说白了，比如很看重的东西，不会轻易去触碰，碰了就会负责到底。
而“有意思”、“有感觉”，严格地说不能等同于爱。
“矫情，我说你就是被家里人给搞怕了，谈恋爱又不是前脚确认关系，后脚就得民政局，你觉得有意思就试试呗。”胡嘉运斜眼睛，“那你现在这消息怎么回。”
人家大费周章让你当人家男朋友，情侣餐厅让你吃了，嫂子给你找了，现在人家女孩说[我有件严肃事情想问你]。
人家难道是问你“菜好吃吗，再来两顿？”用脚想想也知道，八成是要明说了。不明说，那就是催你说。懂得都懂。
胡嘉运：“人家要是表白，你直接放弃，回避？”
“她不是那种人。”
虞灿吧表面上看着风风火火热热闹闹的，但他觉得她是个心挺细的人，做事不会这么急。
也不能让人家等久了，他一手拿毛巾擦着头发一手操作回复：[我刚洗澡出来，你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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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灿下楼走到栾树下，遇到了回来的杨策尧。他一身深灰色衣服，抬头也看见她。
短暂的一秒沉默之后，她先开口：“你不是在学校有事要忙吗，怎么回来了？”
他笑容里带着涩意，“刚忙完回来的，你要去哪里？”
“我去门口取快递。”“哦，要我帮忙拿吗？”他咽了下口水，觉得’帮‘这个字用得不好，改口说：“要我和你一起拿吗？如果多或者重的话，不重或者不多的话也可以……”
他知道她有个美妆博主账号，好几次拿的快递都是商家寄的样品，非常多，所以有时候会让他帮忙一起拿。
虞灿在做美妆博主这件事只告诉过他一个人。他们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手机震动，赵翊给她回了消息。
“不用了，我拿的下。”她边说话边回复消息。
赵翊看到她的回复，舌尖顶了顶腮。
她发的是：[你有女朋友吗]
“哈哈哈！”胡嘉运拍手，“我说什么来着。”
传球，三步上篮，对方直接给出一个快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