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点良心,总比全没良心看着让人顺眼点。好歹是像个人。
想想枕边人若是个一丝良心也无的,虽不怕他,也怪别扭的。
凌五道:“我把她弄出来,你和她签份和离书,以后不许再想着她。”
只也不可能今天去了,便现在赶过去,等到那里,城门也该关了。
凌五打算第二日叫她哥再跑一趟腿。
以前她替她哥打了多少掩护,叫他少挨了爹多少棍棒。这些人情都得还。
只没想到第二日是八月三十了,族学休沐,十二老太爷也休沐。
他闲得没事,老人家觉又少,一大早就把凌三拎起来检查功课了。
凌五只能道:“等他完事吧。”
没想到凌三从十二老太爷那边完事竟然是和凌昭一起过来的。
凌五又惊又喜:“咦,小九郎来啦?四嫂子是不是又给我带东西了?”
凌昭却对凌三道:“三叔,请屏退左右,我有事与你和五姑姑要谈。”
他一贯对二人亲切,且执晚辈礼,少有这样冷肃的时候。
两人忙屏退左右。
凌五好奇道:“好啦,你说吧。”
凌昭手一负,凛然问:“我闻听张小郎出事,他被人设局诱赌,当妻卖母。五姑姑,这事可是你做的?”
直接就把凌三、凌五都问懵了。
“不是,不是!”二人忙否认,“我们只是买下了他。”
凌三指天赌咒:“决不敢做这等事,我们不是那样的人。”
凌五眉毛都竖起来了:“我有的是钱,我想要什么砸银子便是了,我才不会干这种事!”
凌昭颔首:“不是你们就好。我的人去搭救,却说他已经被三叔买走,我才有此一问。”
“真不是我们,我们只是……”凌三越说底气越不足,转头问凌五,“不是你吧?”
凌五气得照着他手臂狠狠一拧!
“我才不做这等小气吧啦的事。”她大声道,“若是我,直接就打马去抢!”
“五姑姑,噤声。”凌昭道,“这里可不是云南。”
凌五赶紧捂住了嘴巴,又放下:“嗐,反正只有你。”
小九郎可不是迂腐的人。
凌昭点点头:“不是你们我就放心了。张小郎既在这里,唤他出来吧,我带他回去。”
此话一出,凌三眼神就飘了。
凌五道:“那不行,是我买了他。”
凌昭道:“多少银子?我还给五姑姑。”
“我不要银子。”凌五把心一横,道,“小九郎,我与你认真说,我看上他了,也不打算让给别人。他已经答应了我,只要我去救出他妻子,他就跟她和离。我正要和哥哥说这个事呢,你就来了。”
凌三心想,得,我又要跑腿。
张安还能想着救林嘉,凌昭内心里原谅了他一分。
“这个事三叔不必跑了。”他道,“他的妻子已经救出来了。”
凌五:“咦?”凌昭道:“有个小丫头来求救。他妻子原就是寄居在我们府里,后来与我母亲的乳嬷嬷认了干亲,从她家里发嫁的。就是因为这层关系,我才认识的张小郎。”
凌五道:“原来如此。那她是想要回自己的相公?”
“不是。”凌昭道,“她也是想和离。”
凌三道:“你看,连人家都不要的……嘶!”
凌五踩住他的脚,拊掌道:“那正好。既他们两个都不愿意过下去了,咱们便把这个事给他们办了吧。”
凌昭同意。
他来这里根本就是来办这件事的。
凌五当即便把张安唤了出来。
凌昭告诉他:“小宁儿跑去曾家求救,林氏已经救出来,只她不愿意和你再过下去,想要和离。”
张安眼泪当场就出来了。凌三都没眼看。
凌五哼了一声。
张安哽咽道:“我对不住她,累得她嫁妆也没了。她以后可怎么办?”
凌昭淡淡道:“她有娘家,不需你操心。”
张安想到曾家,稍稍放心些,抹干眼泪:“好,我与她写和离书。”
凌五便唤人准备了笔墨纸砚,当场写了。
凌昭道:“张家的财产归张家,她只带走她自己的。”
张安心想,张家哪还有什么财产,都被刀疤三抢了去了,林嘉又哪还有什么嫁妆。只凌昭叫他这样写,他不敢违抗,便写了。
凌三问:“还得需要中人见证吧?”
凌昭把两份和离书都收走了,道:“我来安排,你们不用管。待弄好,叫人给你们送过来。”
他又问凌五:“他现在是你的人了?”
凌五心情很好,笑吟吟道:“对。”
凌昭问:“十二太叔公同意?”
凌五脸垮了,梗着脖子说:“我带他到云南再办事。”
凌昭点头:“是个好法子。”
他现在心情也很好,取了几张纸出来,当着张安的面给了凌五:“这些算是提前给五姑姑的贺礼。”
凌昭展开一看,乐了:“唷。”
有张家的房契和抵押铺子的契约,也有张安以全家人抵债的字据。写明了含有他自己和张氏,只还有一块涂黑了,凌五能猜到该是那原配。
她笑道:“小九郎这么客气,那我就笑纳了。”
张安眼睁睁看着凌五把那些东西都收起来了。
那以前都是属于他的东西,现在转了三道手,都成了别人的。连他自己都成了别人的。
他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明明吹锣打鼓迎娶美娇娘仿佛就在昨天。
掀起盖头来,她好美。
那时候,明明也想着,以后要把日子过得越来越好的。
凌昭回了城便去了林嘉所住的宅子。
时间刚过正午,林嘉歇了午觉。
凌昭道:“不用惊动她。给我们准备些饭食。”
原来他为着赶紧赶回来把和离书弄妥,竟连午饭都没用。
桃子忙去准备了。
季白过来,将一个东西奉上:“他们中午送过来这个,我想着,公子过一下目?”
“她母亲的遗物吗?”凌昭道,“直接给她便是了,怎还要我过目。”他说着接过来。
季白早把那一层层的包裹布都解开了,只裹了一层。凌昭解开看到那东西的时候,就明白季白为什么要让他过目了。
林嘉说过可能是个鲁班锁,的确是鲁班锁。
但这不是一般的鲁班锁。凌昭一看就知道:“是内造之物。”
“是,我瞅着也像。”季白道,“所以想着你先过目一下。”
凌昭道:“不稀奇。她母亲是宫里出来的,或许是以前得的赏赐。”
季白道:“但这也太贵重了。”
的确,若说是赏赐,也不免太贵重了。
这鲁班锁先不说做工之精,便这螺钿之细密,颜色过度之自然,都是上上品。
这样的东西通常不会赏赐给下人。
赏人,更多赏的是金银锞子、绸缎布匹或者首饰之类的。便是首饰也多是赏那种大众化的,以金银分量为重,而非以做工为重的。
赏人,赏给下人,讲究的是个实惠。
这个东西过于精致,一看就是贵人自己赏玩的。这种东西不会大量产出,不比金银镯子钗环首饰,总还会有。
这东西就是对贵人来说,也是稀罕物。
流光溢彩的,实在漂亮。若是女子,必会十分心爱,怎会拿来赏人。
除非……
有一种可能。
被赏的是女子,但,贵人是男子。
林嘉在午睡,饭食还在准备,季白退下后,凌昭在手里转动着这个球一样的东西,仔细研究。
各式各样的鲁班锁,他十二岁之后就不玩了,得回忆一下。
这一款的没玩过,但原理是相同的,摸索摸索就能找到门道。
片刻之后,林嘉拆了许久都拆解不了的鲁班锁,被一个构件一个构件地拆解开了。
里面果然有东西,是个小小的锦盒。
打开,是一片玉锁片。
没什么稀奇的,就是那种孩子出生时长辈赐给孩子的锁片。
玉质不错,但也不是顶顶上等,价值千金的那种。
甚至价值不一定能超过这嵌了螺钿的精巧鲁班锁。
被这样收藏着,只能说是对收藏者有着特殊的意义。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锁片定然不是林嘉母亲的。
林嘉的母亲姓杜,是杜姨娘的堂姐。她出身清贫之家,那样的家庭不可能在孩子出生时给孩子这样的一块玉锁片。
这块锁片是别人的,对林嘉的母亲有重大的意义,所以妥善地收藏着。
莫非是林嘉的?
用过饭,里面来报,林嘉醒了。
凌昭过去。
次间里,林嘉坐在榻上,桃子在给她梳头。见他来了,林嘉忙用簪子先将头发绾起来。
她道:“不是昨天才说了,不要来了。”
她只比去年长了一岁,可完全不一样了。
凌昭看着她,知道她是女人了。
耳垂、下颌、脖颈,松松的发髻,处处都是女人味。
他把那个鲁班锁拿给她:“这个找回来了。”
林嘉解开锦布,看到那个熟悉的东西,松了一口气:“我娘旁的东西都没什么值得留的,我收拾箱子发现的这个,便当作她的遗物收着,留个念想。”
凌昭道:“这是内造之物。”
林嘉怔了怔,道:“是吗?我不知道。”
她想了想道:“我娘是从宫里出来的。”
凌昭没有与她分辩这东西会不会赏赐给一个宫女。他伸手入怀,掏出那个小锦盒:“我把它打开了,里面是这个。”
林嘉吃惊:“你竟打开了?我试了好久都不行。”
她接过来打开看,显然是第一次看到这块玉锁片,十分新奇。
凌昭问:“是你的吗?”
林嘉否认了:“不是,我没见过。这种东西,不是小孩子该随身戴的吗?”
若是在寺庙里开过光的,会一直随身戴着替孩子挡灾。至少戴到五岁以后,小孩真正立住,没那么容易夭折了以后。
这东西也不会随便不要,它不同于普通的首饰,它是有特殊意义的。通常都会妥善收好。
这些在林嘉醒来之前,凌昭便都想过了。
他问林嘉:“嘉嘉,你父亲是什么人?”
林嘉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