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是在餐厅。
炉火烧得正旺,火苗在漆黑的中世纪壁炉台下欢呼雀跃,餐桌上烛火跳动,青烟缭绕。食物琳琅满目,浅盘里的烤羊羔肉芬芳扑鼻,伴着大蒜和迷迭香;鸭肉光泽诱人,西兰花热气腾腾;意大利南瓜新鲜爽脆,没剥皮的土豆堆成一座座小山;洋蓟心浸满了油,洋葱烘得香气袭人;刚切好的香蕉和甜瓜摆得整整齐齐;新鲜出炉的面包热乎乎的。
红酒盛在精美的高脚杯里,大木碗里的沙拉闪着诱人的亮光,薄荷酱的浓郁甜味和肥美的肉香一样诱人,香甜的黄油涂抹在热腾腾的面包卷上。
厨房里人来人往,每个人都在帮忙准备盛宴——就连斯图尔特都在忙着摆放餐巾,整理银器,古老刀叉的尺寸让他惊叹不已。费利克斯将加了糖的肉桂杏仁饭一碗碗摆上餐桌,蒂博送来一大盘颜色诱人的橙色番薯。
马尔贡坐在餐桌上首,浓密的长棕发披在肩头,紫红色的衬衫随意地敞着领口。他背朝东面的窗户,窗外的景色有些异样——几个记者藏在茂密的橡木丛中,蹑手蹑脚地走动。
时间刚刚过午,明亮的阳光毫不留情地穿透灰色枝杈织成的巨网。
终于,所有人都已经入座,马尔贡提议大家做个餐前感恩,他微微低下头。
“无神者马尔贡也会感谢神灵。”费利克斯冲着对面的鲁本眨眨眼,低声咕哝。坐在鲁本身旁的劳拉“扑哧”一声笑了,不过费利克斯已经闭上眼睛,所有人也跟着照办。
“向宇宙主宰说出你的心愿,”马尔贡说道,“也许我们会让它成真。它会爱我们,犹如我们爱它一般。”
餐厅再次寂静下来,永不停歇的细雨慢条斯理地冲刷世界,滋润万物,火苗在漆黑的炉膛中跳动,木柴噼啪作响,火星飞舞。厨房里隐约传来缥缈的音乐声——还是埃里克・莱斯利・萨蒂,《金诺佩蒂一号》钢琴曲。
在无垠的宇宙中,银河系是那么微不足道,更遑论更渺小的太阳系与这颗尘埃般旋转的小煤球,鲁本想道,噢,然而居住在小煤球上的人类创造了这样的音乐。也许造物者会听见乐声,也许它亦是某种形式的祈祷。请爱我们,如我们爱祢一样。
斯图尔特坐在鲁本对面,费利克斯和蒂博中间。穿着白色T恤和牛仔裤的男孩开始哭泣。他的脸埋在手掌里,宽阔的双肩无声地耸动,逐渐停止。然后他闭上眼睛,紧皱眉头,泪雨滂沱,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他蜷曲的金发束在脑后,露出轮廓分明的脸庞、短而宽的鼻子和永远那么醒目的雀斑,他总是像个大孩子。
劳拉紧咬嘴唇,强忍泪水望着斯图尔特,鲁本握紧她的手。
一丝哀伤从鲁本心头掠过,随即淹没在无尽的快乐中。这么多人在大宅里欢聚一堂,他们理解包容他经历的一切;那些过往曾经让他饱受惊吓,甚至接近崩溃边缘,但现在,他有了这么多同伴——就像是最不可言说的梦想一夜间变成现实。
马尔贡抬起头,默祷已经结束,睿智的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
气氛活跃起来。盘子在餐桌上传递,酒杯一次次倒满,黄油浇在热气腾腾的面包片和切片面包卷上,一勺勺沙拉蒜香扑鼻,切下来的肉散落在古旧的花朵瓷盘上。
“那么我能为你做点什么?”马尔贡问道。他的口气相当自然,就像刚才他们一直在谈论这件事,而不是在处理那些重要的琐事。
“你刚刚踏上这段旅途,我能为你提供什么帮助?”
他喝了一大口苏打水,水杯旁的酒杯空荡荡的,他一口酒都没喝过。
他从盘子里取了一大堆热腾腾的西兰花、绿南瓜和洋蓟心,又撕下一大块刚涂过黄油的热面包卷。
“你必须知道这些:变异不可逆转。一旦圣血完全吸收,你成为狼族,那么就永远不可能再变回去。”
斯图尔特的眼泪去得和来得一样快。他狼吞虎咽地吃着羊羔肉,蓝色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正在说话的马尔贡,鲁本开始担心他会不会噎到。
马尔贡的声音和前一夜一样亲切,也一样谦和。他的音调里蕴含着强大的说服力和微妙的权威,淡金棕色的脸表情丰富,富有表现力,黑眼睛周围有一圈浓密的黑色睫毛,为他的表情增添了不少戏剧性和激情。他的脸远比言辞更加生动。
“我一生中,”他一边说一边无意识地挥着银叉,“从未见过谁真正想变回去。接受圣血以后,的确有人急于毁灭,猎杀的诱惑让他们变得疯狂,蔑视生命中其余的一切,直至最后,他们倒在猎杀者的武器之下。但你不需要担心这个。你没有那么愚蠢,”他的眼睛扫过劳拉,“你们都不是那样的蠢人。你们不会胡乱挥霍命运赐予的礼物。”
斯图尔特想要提问,但马尔贡示意他稍安毋躁。
“请允许我说下去,”他劝告道,然后继续讲述:“圣血的传递几乎总是出于意外。只有当我们变身为狼,才能传递圣血。不过,作为凡人,我有限的头脑总是无法摆脱旧日的梦魇,我曾无情地拒绝过很多人,现在,我决定不再压抑自己。只要有人开口,只要他值得,我便会给他圣血。我只要求接受者有足够的热情,并且在充分了解后仍渴望圣血。但你们——鲁本和斯图尔特——不要急于传递圣血,这份责任过于重大。这样决定命运的选择,你们必须留给我,留给费利克斯、蒂博,或者弗兰克和谢尔盖,他们很快就会回到这里。”
鲁本点点头。现在他还不能咬劳拉,时机未到,但是——真的还需要咬她吗?他们从来就没有把劳拉排斥在外。在鲁本看来,这样的接纳应该有更深的含义。但他还不知道其中的确切意味,这让他深受折磨。他不知道。
“现在我们知道,感染圣血的人可能丧命,”马尔贡说,“但这种情况非常罕见,除非被咬的人非常虚弱或非常年幼。要么就是被咬得太重,或者被咬之前已经受了很重的伤,圣血也来不及弥补损伤,阻止失血。据我所知,类似的情况都是意外。圣血的确可能致命,但一般而言,它不会——”
“可是莫罗克说过圣血会致命,”鲁本说,“而且几乎是百分之百。”
“忘了莫罗克吧,”马尔贡说,“也许这是别人跟他说的,为了遏制他把全世界都变成狼族的野望。一会儿我们会去森林里跳舞,到那时候再来唱我们的安魂曲,现在,我们暂且把莫罗克放下。谁也不知道他知道什么,又不知道什么,而且再也无从知晓。”
他停下来吃了一块鸭肉,又吃了一块黄油面包卷。
“对于你们这个年纪的年轻男女来说,传递圣血并无危险。”他说,“如果用牙齿刺入身体深处,直接将圣血注入体内的血液,那么它起效的过程就是你曾经历的那样,在七天到十四天内转换完毕。跟月亮完全没有关系。那类传说有另一个源头,与我们无关。不过在最初几年里,异变不太稳定,它只在夜间降临,很难在白天诱发。但经过一段时间以后,只要你足够坚毅,你可以随心所欲地变身。你的目标是彻底掌握圣血,否则的话,你永远无法成为它的主宰,而会成为它的奴隶。”
鲁本点点头,嗫嚅着说他已经领悟了这一点,虽然过程相当痛苦、充满恐惧。
“我以为是那些声音诱发了我的异变,”他说,“我以为声音是异变的源头,而且无法阻挡……”
“我们会谈到声音的。”马尔贡回答。
“但我们为什么会听到声音?”斯图尔特问道,“为什么我们会听到那些人的声音,知道他们正在受苦,需要我们的帮助?老天啊,我在医院里都快疯了。就像听到炼狱里的灵魂在祈求慈悲……”
“我们会说到的。”马尔贡看向鲁本。
“当然,你已经竭尽全力,以自己的方式学会了如何控制它,”马尔贡说,“你做得很好,非常好。你是全新的一代,我们从未见过如此强大的狼族。能够像你一样面对圣血的人,几个世纪以来都很罕见,事实上,可以说是绝无仅有。你的健康与体魄,再加上智慧,会让狼族成为完美无缺的杰作。”
“噢,别把他们俩捧得太高,”蒂博熟悉的男中音插了进来,“他们已经够兴奋了。”
“我想要完美!”斯图尔特用拇指戳着胸口大喊。
“呃,如果你想要达到我心目中的完美,”马尔贡说,“那你得仔细衡量自己的所有天赋,而不光是狼的天赋。想一想你作为人类的生命中有哪些线索,它们对你意味着什么。”他转向鲁本,“而你,鲁本,你是一位诗人,一位作家,这个时代潜在的编年史撰写者。这是一份宝藏,不是吗?”他没等鲁本回答,继续说了下去,“昨晚,在我带这个年轻人去森林里之前,我跟你父亲长谈了一番。虽然你全心全意地崇拜你聪明的母亲,但真正赐予你最伟大天赋的,是你的父亲。那个总是站在阴影里的男人赐予了你对语言的热爱,这份热爱又塑造了你理解世界的方式。”
“你说的没错。”鲁本说,“我让母亲失望了。我没能成为医生,我的哥哥吉姆也没有。”
“啊,你的哥哥,吉姆。”马尔贡说,“现在我们谈到了让人费解的东西——那位神父虔诚盼望自己能信奉上帝,但实际上他却不信。”
“要我来说的话,”鲁本说,“也不尽然。”
“想想看吧,有意识地把自己的一生奉献给上帝,奉献给一个也许永远不会应答的神?”马尔贡问道。
“上帝何尝应答过任何人?”鲁本反问。他紧盯马尔贡,等待对方的回答。
“需要我提醒你吗,声称自己听见上帝声音的人成千上万?”
“但他们真的听见了吗?”
“我们又如何能知道呢?”马尔贡问道。
“喔,够了!”费利克斯第一次提高了声音。他放下手里的刀叉,对马尔贡怒目而视。
“现在你打算用宗教把年轻的狼人逼得进退两难?你想潜移默化地向他们灌输你的虚无主义?为什么?”
“哦,请原谅我,”马尔贡语带讥讽,“原谅我掌握无数证据,足以说明人类自有史以来就不断声称自己听到了神祇的声音,足以说明对皈依者来说,皈依宗教总是那么感性,又那么现实。”
“很好,”费利克斯做了个温和的小手势,“请继续,老师。我也需要再次聆听你的教导。”
“我可不知道我是不是受得了。”蒂博露出讽刺的微笑,声调圆润。
马尔贡低声笑了,他锋利的目光扫向蒂博。“你的加入真是我生命里最黑暗的一天。”但他的语气轻松随意,“哦,你总是喜欢挖苦,总是这么滑稽。我在睡梦里也能听见你低沉的声调。”
蒂博相当受用。
“你的观点已经说清楚了,”费利克斯表示,“鲁本是一位作家,或许也是狼族中的第一位作家——”
“噢,胡说八道,难道不愉快的事儿只有我一个人记得吗?”蒂博说。
“我现在说的不是狼族编年史,”马尔贡说,“而是这个。”他径直看向斯图尔特,男孩正在重新用土豆装满自己的盘子,“身体与灵魂共同造就了你,狼与人合为一体,要生存下去,你必须在二者间取得平衡。有人获得礼物,有人将之毁灭,每个人的命运走向何方,冥冥中自有天数。而骄傲是毁灭之母,骄傲会吞噬头脑、心灵与灵魂。”
鲁本一边使劲儿点头,一边喝了一大口红酒。
“但是你当然也会同意,比起狼体验到的一切,人类的所有感知都黯然失色,变身为狼以后,所有的感知都变得更加敏锐。”他犹豫着说。狼族,狼的天赋。多美的词语!
但他还记得自己孑然一身时选择的描述:狼的恩赐。
是的,那是一份恩赐。
“我们的感觉并不总是那么敏锐,对吧?”马尔贡回答,“我们会睡觉,会小憩,也会思考——我们不光从激情与灾难中认识自己,在睡眠中,在梦中,我们仍感受着一切。”
鲁本表示认可。
“你放的音乐是萨蒂的钢琴曲,不是贝多芬的第九交响曲,对吧?”马尔贡问道。
是的,而且也不是勃拉姆斯的第二交响曲,鲁本想起了昨晚的思绪。
“那么我还要经历多少个这样的晚上?”斯图尔特问道,“还有多少个夜晚,无论我愿不愿意,异变都会发生?”
“你要努力控制它,”蒂博说,“结果也许会让你惊讶。”
“对你来说,不用操之过急,”马尔贡说,“大约十四天里,它每晚都会到访。你看,鲁本多少天以后就学会了控制它?十天?但这只是因为他之前完全屈从于本能。”
“嗯,很可能是这样。”蒂博说。
“根据我的经验,这个阶段总会持续两周,”费利克斯说,“然后它的力量就变得好控制多了。对大多数人来说,一个月里保证有七天变身就足够维持体魄、保持清醒。当然,你可以学习无限期地抑制变身。每个狼族通常都会找到自己的节律和周期,但具体的表现方式因人而异。当然,还有那些声音,需要保护的人的声音——它们随时会唤醒异变。不过在最开始,你需要两周时间,因为圣血还在改造你的细胞。”
“啊,细胞,说到细胞,”鲁本问道,“莫罗克用的词儿是什么来着?”他把目光投向劳拉。
“多能祖细胞,”劳拉回答,“他说,圣血作用于多能祖细胞,诱发变异。”
“哦,当然。”斯图尔特说。
“至少按照我们的理论,的确如此,”费利克斯说,“按照我们现在的浅见。”他喝了一大口酒,然后坐回原地,“我们之所以这样想,是因为只有多能祖细胞才可能让我们的身体发生这样的变化——所有人类都有可能成为狼族——但这套理论是基于目前已知的化学知识建立的。这二十年里化学的发展日新月异,再往前走变化更大。我们总是会根据知识的发展,修正自己的理解。”
“其实谁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蒂博说,“在现代科学的启蒙年代,我们试图自创一套关键词,阐释狼族的一切。我们曾抱着那么高的期望,为实验室添置精良的装备,雇来最聪明的科学家。我们以为总有一天能弄清狼族的所有谜团,但最后学到的却那么少!我们所知的一切,你已经在自己身上观察到了。”
“它与腺体和激素有关,当然。”鲁本说。
“毫无疑问,”费利克斯附和道,“但为什么?以何种方式?”
“呃,它是怎么开始的?”斯图尔特拍着桌子问道,“它一直存在于我们之中,我是说,存在于人类之中吗?马尔贡,所有的一切是怎么开始的?”
“这些问题的答案……”马尔贡的声音很低,他显然有些犹豫。
“谁是有史以来的第一个狼人?”斯图尔特问道,“别藏着掖着啦,你一定知道《创世纪》的神话。你必须得告诉我们。细胞啦,腺体啦,化学物质啦——那是另一回事。狼族的历史是什么?有什么传说?”
寂静。费利克斯和蒂博等着马尔贡作出回答。
马尔贡正在思考。他看起来十分踌躇,有那么一会儿,他似乎迷失在自己的思绪中。
“古老的历史并不总是那么激励人心,”他终于开口说道,“现在对你们来说,重要的是学习如何使用这些礼物。”
短暂的沉默。然后劳拉柔声问道:“这种饥饿会随时间增长吗——猎杀饕餮的欲望?”
“不会,”马尔贡回答,“是的,它永远藏在我们体内。如果不满足它,我们会感觉自己不完整、虚弱、精神上饥饿,但我得说,这是我们与生俱来的天性。事实上,有的狼族可能会厌倦这种欲望,因此长时间地摈弃它,极力忽略那些呼唤的声音。”他停了下来。
“还有,你的力量会随时间而增长吗?”劳拉接着提问。
“技巧会有所增长,当然,”马尔贡说,“还有智慧,理想情况下它也会有所累积。我们的身体会不断地自我更新,但我们的听觉、视觉和体格并不会持续增强。”
他看向鲁本,仿佛在邀请这位年轻人提问。这是他第一次做出这样的举动。
“那些声音,”鲁本说,“现在我们能谈谈那些声音吗?”
他一直克制着自己,但时机似乎已经成熟。
“我们为什么会听到那些声音?”他问道,“我是说,我能理解我们的听觉十分灵敏,这是变异的一部分,但为什么求助者的声音会诱发异变?我们闻到恶意与暴虐的气味——那是邪恶的气味,不是吗?强烈的气味驱动我们循踪而去,将它扫除。体内那些干细胞为什么会让我们变成这样?”
他放下餐巾,热切地看着马尔贡。
“对我来说,这是最核心的谜团,”鲁本继续说,“道义上的未解之谜。人变成怪兽,好吧,这不是魔法,它背后有我们尚不了解的科学道理。这一点我能接受。但为什么我能闻到恐惧与受苦?为什么我会身不由己地向它奔去?我的每次杀戮背后都有它的身影,它才是娴熟圆滑的邪恶猎手。我从来没有出过错。”他的视线从马尔贡、费利克斯和蒂博身上一一扫过,“我相信你们也一样。”
“但实际上,”蒂博说,“这也是一种化学过程,它藏在我们的天性之中。我们闻到邪恶的气味,然后近乎疯狂地想要攻击它,摧毁它。我们无法将清白的受害者与我们自身区分开来,对我们来说,这二者完全是一体的。受害者的痛苦令我们深受折磨。”
“难道这是神赐的天赋?”斯图尔特问道,“你打算这么跟我说吗?”
“我要告诉你的恰好相反,”蒂博说,“这是复杂演化造就的生物学特质,它的根源是我们大脑与腺体内的精妙化学过程。”
“为什么偏偏会是这样?”鲁本追问,“比如说,为什么化学过程不会驱动我们追杀无辜者,吞噬他们的血肉?他们是那么甜美。”
马尔贡笑了。
“别去尝试,”他说,“你会失败的。”
“啊,我知道了。是它阻止了莫罗克。他无法勉强自己杀掉劳拉。他不得不恳求她的原谅,长篇大论地解释为何她不得不死。”
马尔贡点点头。
“莫罗克有多大年纪?”鲁本问道,“他的经验应该很丰富吧?但他却输给了我们,这怎么可能?”
马尔贡点点头。“莫罗克想单独除掉你们,”他说,“他太过疲惫粗心。我是说,他原来的那副躯壳。”
“我一点儿都不觉得意外,”劳拉说,“他用语言刺激我们率先出手。最开始,我以为他说那些话是为了迷惑我们,激发我们的恐惧。后来我意识到,他只是无法直接发起攻击,除非我们动手反击。”
“就是这样,”鲁本说,“但是等到我们真正反击,他却无法打败我们。从某种程度上说,他必然知道局面会如此发展。”
“你一定会告诉我吧,”斯图尔特说,“你们说的这个莫罗克是谁?”
“莫罗克的故事已经结束,”马尔贡说,“出于他自己的某些原因,他想杀掉鲁本。他无意中将圣血传给了鲁本,然后他说服了自己——必须消灭证据,纠正这个错误。”
“就像我把圣血传给你一样。”鲁本喃喃地说。
“啊,但你还很年轻,”蒂博说,“莫罗克已经老了。”
“于是我走进了另一个绚丽的世界,”斯图尔特兴高采烈地说,“看到了五光十色的新天地!”
马尔贡纵声大笑,投给费利克斯一个了然的眼神。
“可是真的,为什么我们总会身不由己地猎杀邪恶,保护受害者,全力拯救他们逃离被谋杀或是被强暴的悲惨命运?”鲁本追问。
“小狼人,”马尔贡说,“你想要一个高尚的答案,对吗?用你的话说,合乎道义的答案。真希望我能满足你的期待。但实际上,恐怕这只是演化中的偶然,就像其他所有天性一样。”
“它是狼族从演化中得来的?”鲁本问道。
“不是。”马尔贡摇摇头,“它来自赋予我们力量的那个物种。我们是现代智人,而他们不是。他们是完全不同的另一个物种,更像是匠人或直立人。这几个术语你懂吗?”
“噢,我听说过!”斯图尔特说,“跟我猜想的一样!它是一个孤立的物种,在某个与世隔绝的角落繁荣发展,对吧?就像弗洛里斯人一样——印尼的霍比特人——完全不同于任何已知物种的类人生物。”
“你说的霍比特人是什么?”鲁本问道。
“弗洛里斯人是一种小矮人,身高不超过三英尺。”劳拉说,“他们的骸骨几年前才刚刚被发现,那是完全不同于现代智人的另一个衍化分支。”
“噢,我记得那个新闻,”鲁本说,“没错。”
“跟我们讲讲吧,讲讲那个物种的事儿。”斯图尔特执著地追问。
费利克斯有些不安,他想阻止斯图尔特,但马尔贡做了个手势,告诉他不要紧。
显然,马尔贡本想跳过这个部分。他思索了片刻,然后同意了斯图尔特的请求。
“我们先收拾桌子吧,”他指指餐桌,“我需要一点时间整理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