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昭跟阳观道别后回了教室。
太阳打西边出来，梁祈竟然在座位上，虽然是趴着睡觉。
她走过去，用手指敲敲他的书桌边缘，让他放她进去。
梁祈睡的还挺沉，醒来时眼底有明显的不耐烦。他伸手将书桌往前推了一点，自己往后一趟，给她让开一道过路。
周围的人听到声音全都看过来，南昭从进学校就发现好多人有意无意打量她。最近也算是发生了一点让她不得不被人注意的事情，她努力无视那些目光。
走进去，她刚落座，坐在她后面的小胖哥叫了她一声。
南昭回头，对方递给她一张报纸，说：“你上报纸了，还有……额梁祈。”
南昭心里一咯噔，接过来报纸一看，报道的正是那天他们抓住那个男生的事情。
“现在学校贴吧好多人在讨论这个事情，我看到好多其他学校跑到我们学校的贴吧打卡。”南昭看报纸时，小胖哥又说。
南昭闻言，抬头看了眼梁祈，对方又趴着了，明显对这件事情毫不关心。
她打开手机进入学校的论坛，第一篇的帖子就是说的这件事，标题是：大无语，学校出现偷拍猥琐男。
点进去，前面有事情简单说明，后面跟着谩骂和好多学校的打卡观光团。
往下翻了一会，然后看到一张照片。
梁祈的照片，拍的学生证上的。
高中还没拍学生证照片，应该是初中的。他穿着黑白的校服，面对镜头，虽然眼神依旧是那副淡淡的不屑，但难得有点学生样。
南昭盯着照片看了好一会才顺着照片继续往下。
照片下面有介绍说他是那天跳下高堤救人的，下面自然跟着一大堆夸赞。
夸他勇敢的，以及数不清夸他帅的。
翻了一会，南昭竟翻到了自己的照片，介绍说是她抢夺的手机，跟梁祈不一样的是，在几条夸赞里，讨论最多的是：她是不是也被拍了照片，所以才会这么不要命抢手机。
完全不着边际的猜测，南昭想着，感觉有人在看着自己。
她快速抬头，发现对面好几个同学正看着这边。注意到她的目光，他们迅速收回视线看向其他地方。
“南昭，不用在意这些评论。”小胖哥看到她眼神发冷，小声道。
南昭轻轻吸了口长气，回头冲他说声谢谢。
她转过头去。靠在座椅上，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有些烦躁。这种子虚乌有的描述，简直不负责任。
她坐在座位上看着前面空落落的座位，觉得周小酥没来是个明智的选择。
人哪里懂有些时候自己不经意的一个眼神一句言语，要比淬了毒的刀子还伤人。
过了一会，早读铃声响起，南昭将课本拿出来。梁祈还在旁边睡着，老师没有叫醒他，一直到早读结束他都睡着。南昭突然有些羡慕他，要是能够像他这样两耳不闻窗外事该多好。
早操过后，南昭去水房打水。
她正在排队，门口一个女生被一群人推进水房。
好几个人向这边投来目光。一个女生冲外面吼了声：“看什么看！”
“看美女啊！”有男生回了句，引来一阵嘻嘻哈哈。
那女生笑着骂了句脏话，也没介意，而是回头冲着水房道：“其他人赶紧滚出去！”
这几个女生不知道什么来头，其他排队打水的人听了声音竟全都乖乖离开。
南昭回头看了眼，此时水房的人都走光，就剩下她跟对面刚进来的几个。三个女生推着一个女生。被推在前面的女生身材瘦小，低着头，整个身体在轻轻颤抖着，像只被大雨打过的麻雀。
“看什么看！”三人中的一个注意到她的眼神，冲她吼了一句。
态度异常嚣张。
南昭这几天心情都不好，听了对方的吼声，往前走了一步，那个低着头的女生估计是以为她要走，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对方抬头看着她，眼睛里全是乞求：“别……别走……”
这女生俨然把她当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徐绵，你胆子大了啊，还知道找人帮忙了！”三个女生中带头的女生一巴掌拍在被唤作徐绵的女生后背上，徐绵哭着缩了下背。
南昭看了徐绵一眼，轻声道：“别哭。”
话音未落，不仅是徐绵，那边的三个女生也诧异了一下。
她们一同看向南昭，眼底透出威胁：“你别管闲事啊，不然对你不客气。”
南昭不理会这种宛如从小说里抠出来的台词。她伸手将徐绵拉到自己身后，看着她们，道：“你们不能这样欺负同学。”
她跟宋南枫打惯了不要命的架，说这话时眼睛冷得宛如凝了冰。
那三人皆一愣。片刻，带头那女生噗嗤笑出声。她用一种怪腔怪调道：“不能这样欺负同学！哈哈哈，好家伙，这女的以为自己拍电视呢！”
随着她的声音，身后那两个女生也跟着笑起来。
一边笑，她又一边冲着南昭这边道：“今天不想打人，你滚开。徐绵，别怪我没警告你啊，你再不过来，我就把照片公布出去！”
“不要！”徐绵几乎是尖叫出声。
南昭被她的叫声弄得心脏一缩。
“那你赶紧过来，还有你，少管闲事，不然不怪我们不客气！”那女生瞪着眼睛道。
徐绵摇着头没动。她的脸上满是泪痕，一只手抓着南昭的胳膊，力气大到南昭有些发疼。
“行，你别后悔。”那女生说着，拿出手机来。几乎在同一时间，南昭感觉自己被人推了一下，在她往一边踉跄时，就见徐绵几乎是化成一道残影冲上去抓住了对方的手机。
“放开！”那女生没想到她敢出手，厉声叫着。
“不要！”徐绵的声音满是哀求。
“操！我让你放开啊，听到没有！”那女生骂了一声，一脚踹徐绵肚子上。
徐绵闷哼了一声，整个人半弯下身，但抓着那个人手机的手依旧没有松开。
“帮忙啊！”女生冲着旁边两个女生吼了句。
那两个女生闻言，其中一个上去拽住徐绵的肩膀，另外一个一巴掌打在她脸上。可纵使这样，徐绵依旧没有放开那个手机。
她手用力抓着，咬着牙，眼睛里的泪水不要命往下流。
南昭隐约猜到了什么，在她们争夺时，冲过去一手抓在中间，将她们握在手里的手机拽了出来。
拿在手里一看，南昭后背几乎立刻窜起一股寒意，手机显示的是跟那天那个男生手机里一样的照片！
“你他妈干什么！”带头女生冲南昭吼道，“手机还我！”
话音未落，她们三个人一起向南昭冲来。
水房并不大，南昭快速退了几步，顺手抓起一边的一个拖把往前一抵，那女生刚好撞在拖把上。
拖把很脏，那女生尖叫着往后退了一步，但衣服上还是沾了满满的脏水。她叫着拍打衣服，南昭趁机将手机上的照片删除。
女生注意到南昭的行为，又叫到：“你他妈不准删我照片！”
说着就向南昭扑来，都没管南昭手上还有武器。
南昭趁机将拖把往她脖子上一抵，用力往前一推，直接将她按在墙上。
这一招速度又快又准，给旁边两个人都看傻了。
那女生也愣了一下，接着啊啊叫着冲南昭一顿张牙舞爪，可惜隔着拖把完全碰不到南昭，那样子甚至有些滑稽。
“你们傻站着干什么，帮忙啊！”她红着脸冲对面两个女生叫着。
南昭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回头冷声道：“谁要是上来，我不介意请她吃拖把水。”
擒贼先擒王，她们带头的在南昭手上，其他两个明显的气氛组此时气焰小了很多。听了南昭的话，一脸犹豫，都没敢上前。
“没用的东西！”被南昭控制的女生吼了一句。
南昭闻言，加重拖把的力道。拖把上的污水滴了对方一身。对方因为被拖把抵着喉咙，开始咳嗽起来。
南昭看着她，问：“照片哪里来的？”
她瞪着南昭，那眼神恨不得要杀了南昭：“要你管！”
南昭加大几分力度，对方因为窒息，脸慢慢变成血红，开始伸手推拖把，声音也随之沙哑：“放……放开……”
“哪里来的！”南昭继续问，声音冷得听不出感情。
对方依旧咬牙不说。
南昭又加大了力度。
对方发出怪异的干呕，开始哭着求饶，可南昭完全不为所动。
有刹那，那女生抬头看到南昭的眼神，那眼神漆黑冰冷。她怀疑，要是她不说，对面这个疯女人会杀了她。
她挣扎了一会，最终还是服软：“买……买的。”
“找那个男生买的？”南昭听了她的回答，这才松了一点拖把。
她用力吸一口气，咳嗽了半天才缓过来，然后轻轻点点头。
“知不知道还有谁买过？”
“我哪里知道！”她不耐烦道。
看样子不像是说谎，南昭放开她，说：“都是女孩子，你用这种照片威胁人，你觉得合适？”
女生脸上闪现一丝尴尬。
“有备份吗？”南昭问。
女生摇摇头。
南昭盯着她没说话。
她一脸不耐烦：“真没有。”
南昭看她不像是说谎，这才将手机递给她。
南昭回头往外走，一边看了一眼那个叫徐绵的女生。
徐绵注意到她的目光，连忙低着头跟她一起往水房外走。
开门时，南昭隐约听到身后有人骂了声疯子。她没搭理。
推开门，水房的窗边挤满了看戏的学生，还有人拿着手机拍摄。
看到手机镜头，南昭下意识反感，徐绵更是往她身后缩了一下。
南昭看了一眼那群人，在里面看到个眼熟的面孔，阳观。
对方注意到她的视线，笑着冲她比了个大拇指。
南昭没有回应他，转身往外走去。
课间操的休息时间不短，不想再回水房打水，南昭准备去小卖部买一瓶。
走了一会，听到身后有声音，她回头，发现徐绵还跟着她。
她疑惑看着对方。
徐绵一脸慌张，须臾，慢慢挪到她面前。
徐绵深深埋着头，好久，才开口道：“谢……谢谢。”
“不客气。”南昭要走，她又突然抬头叫住她，“南昭。”
她竟然认识她？
也对，只要嘴角稍微关注一下论坛就不会陌生。
“嗯？”
“你……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情？”徐绵小心翼翼道。
“说吧。”
“额，张密密她们是高二的，在外面有人，她们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我的，你……能不能保护我？”她脸上闪现一丝难为情。
这实在不是个客气的要求，南昭想着，徐绵又迅速抬起头：“我可以付给你钱。”
这学校是有付钱让人帮忙的习俗？南昭几乎立刻想到梁祈。
“我帮不了你。”她说，“不过你要是付费，有个人也许可以帮你。”
……
红砖房里，阳观将手机举在梁祈面前。手机画面拍得摇摇晃晃，而且整个场面昏暗，看得并不清楚，但依稀能够看出几个人的身影。
若是你今天白天去过岛屿一中的水房，就会知道，这画面拍的正是南昭跟那三个女生对峙的场面。
手机镜头最后停留在女孩拿拖把抵着对面的人，回头看过来的场面。
轻轻的一个回头，眼神却透着股说不出的锐利。
“怎么样？”阳观显得很兴奋。
梁祈看着镜头里的那对眼睛，挑了下眉，语气却十分平静：“什么怎样？”
阳观收起手机：“祁哥，这里没外人，别给我装，你不是想要教训她，咱把她吸纳到小猴子，以后任你差遣。”
梁祈往沙发上一趟，看也不看他，语气懒散道：“没兴趣了。”
阳观不可思议：“这么快就没兴趣了，是被视频吓到了？”
梁祈看着他，宛如看傻子的眼神：“早就没兴趣了。”
阳观想着上次梁祈带南昭来红砖房的事情，不敢置信地说：“祁哥，你不会……你不会真的接受这个妹妹了吧？”
他觉得这完全不像他认识的梁祈。
果然，下一秒梁祈冷冷的声音传来：“别蠢，就单纯没劲。”
阳观又看了遍视频：“不啊，我觉得挺带劲的啊，这么飒，咱小猴子还没这样的女队员呢。”
梁祈开始不耐烦：“你是不是嫌事少，要不要我再给你找点活干干？”
阳观立刻道：“别别别，我上个保护人还没处理完呢。”
话音刚落，他的手机在桌子上闪起来。
梁祈一眼瞥到上面来电显示的南昭，一道锐利的眼光甩过去。
阳观尴尬一笑：“额，今天早上碰到了，就交换了一下联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