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都是梦游闯的祸

不是,我真忘了带钱啊,真的啊。

看着小柯可怜兮兮的样子,我也泄气了,我说大哥啊你早说啊,你知道么,我也没带钱。

张小柯也就不说话了,我就看着这家伙看他出什么洋相,看他怎么给唐婉那丫头说好话解释。看来到这步了只有打唐婉的主意了,于是我就看到张小柯特厚脸皮地对着唐婉说,小唐婉啊,你给我们唱个歌吧。

我听见小柯这么说我差点没背过气去,我心说你个猪,讨好人家也不是这个讨好法吧?

这时候唐婉就说了,好好的,吃饭呢,唱歌干什么啊?再说了,我唱的又不好听。

谁说的,你唱的我们听着最好听了,是不是佳艺?

我嘴上赶紧说是啊,就是,唐婉的声音可好听。不过我心里可纳闷了,我说你拍马屁也得拍对地方啊,你又不是没听过唐婉的歌,她一唱我们就不用吃饭了,你还这么夸她,你这是助纣为虐啊你。

这时候倒是唐婉摸不着头脑了,嘻嘻地笑着看来是被我们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张小柯就接着说,真的啊,唐婉的声音就跟少女的声音一个样。我正想接着说是呢,不过一想就觉得这句话说得怪怪的,然后我看见唐婉握着拳头对小柯就来了,张小柯你再说一遍,你什么意思啊你?

我赶紧冲小柯使了个眼色说,什么就跟啊,就是,就是少女的声音,就是少女的声音!唐婉听了这才乐呵呵地傻笑起来。不过张小柯还愣在那儿没反应过来呢,我就过去我说小柯同志啊,你说这跟少女的声音一样是什么意思啊?

张小柯就嘿嘿地笑起来。然后唐婉这时候说了一句我们俩都松了一口气的话,小柯,你钱包我刚给你桌子上了拿来了,今天咱们想吃什么,我拿钱,从小柯钱包里。

张小柯听了,摸了一下脑袋,有点舍不得,却还是很大方的样子连声就说,好好好好,没问题,我拿钱。

在那个教室上了近一个多月,最后我们搬到了位置靠南的新教学楼。它的楼道就像洞穴一样蜿蜒着通向五楼教室,而我们的宿舍也安排在五楼,从五楼俯瞰,我们好像一瞬间就沦落成了那些生活在遥远年代的山顶洞人。其实那个五楼的教室我和同桌是最熟悉地,因为那个地方,是我俩高一上课的教室。在这个教室里记录了太多我和小柯高一时的故事。

那些高一的记忆就如潮水般向我涌来。那时候我上高一。初入高中的我们充满了好奇和新鲜感,每双眼睛里都是对新见事物的求知欲,每颗心里都装着对未来世界的憧憬和期望。质感一般的翠绿窗帘,总是被哗啦啦地扯过来扯过去。松散的阳光拥挤着像雨水一样往教室里倾斜,大片大片的光,刺痛了我惺忪的眼睛。困倦和疲惫,是那时候感觉最彻底和真实的东西,就好像阳光和小柯的歌。军训那些天,我们的任务就是站在操场上经受阳光的冲刷和洗礼。

太阳蘸饱了阳光的汁液涂的到处都是,涂的多了,就顺着我们的脸颊向下流,浸透了崭绿的校服。然后接下来我们就老实地趴在教室里听电扇呼呼的喘气,头顶的电风扇吱呀吱呀不知疲倦地转着,一圈又一圈仿佛马上就会掉下来。

军训结束后,我们不知怎么就染上了在白天睡大觉的习惯了。我们这群高一的傻孩子吧,就知道睡,如冬天里的兽。我问小柯睡觉像什么?小柯说像酒精,麻醉我们的神经。我笑他,那干脆不睡得了。小柯说无可奈何的事,我们无可奈何呀。每次小柯看到所有人都趴在桌子上的时候,就小声告诉我全军覆没了。但是在那些昏昏沉沉的日子里,我们可喜欢听小柯的歌,在每个阳光疯狂生长的午后,就像轻轻咬破橙子嫩黄的酸甜果肉,粘稠的汁液在嘴唇和舌头之间纠缠。

小柯淡淡的嗓音,趴在桌子上做酸甜的梦。我们在日历一页页被撕掉飘落的瞬间里成长着。而梦境正帮我们整理那些散落的片断,那些所有的关于成长的记忆。可是等到高一结束,它们就像枯了的叶子跌进冰冷的溪水里打着水漂,然后沉没,不留一丝痕迹。现在想想,我的高一就是这样稀里糊涂地度过的,迷迷糊糊地睡大觉,每天除了困倦就是饥饿。会在上午上课的时候总是坚持不住闭紧了双眼失去了意识,然后在下课铃声响的一刹那轰然倒下沉沉睡去。会在每个放学前的铃声响前蠢蠢欲动,做好了百米赛跑的姿态等待着放学铃响的号令争先恐后地冲向食堂。

会在每个过星期或放假的前夕扳着手指头倒计时,会在各科老师布置了各种杂乱繁重的作业后,抱怨一通,会在每个返校日和同桌邻桌前桌后桌兴致勃勃地讲自己在放假时干了什么发生了什么趣事,会在老师检查作业时慌慌张张地向同学求助给我你的给我看一下吧。

恍然之间还觉得高一还在昨天,而张开眼睛我们已经走在了高二的路上了。在阳光里奔跑,在梦境里挥霍。我们的歌谣,在苍老的阳光里失落和无奈。我们依旧沉睡,尽管白天关在教室里的阳光第二天凝成一朵崴蕤的花。我们也依旧听小柯断断续续的歌谣,那些属于我们自己的歌谣。后来小柯把他的歌唱到了最后的期末考试,我们也听到了最后的期末考试。考完试,我们在阳光里听小柯的歌,那时候的日子,有蓝蓝的天空,酸酸的橙子。那时候的日子,我们真的都好高兴。

后来上着课的时候小柯一直问我,高二真的已经开始了么?我和小柯努力向外望,窗外是学校安逸的小花园,花园里面盛开着一种特干净的花,蓝色的蓝得一丝杂色都没有。那段时间里,我们斜靠着盛开的木槿香围坐在花圃中央,风里蓝色的花瓣摇曳我们轻盈的梦乡。在我们熟睡的笑靥里,遇见了花丛间的另一座天堂。属于你我之间的,我们的风花雪月,与他人无关。

夜阑人静时,月光抖落银白色的粉末,把我们的梦也覆盖上清澈的光泽了。十八岁,应该是最喜欢做梦的年纪,可是这时候的年轻人睡觉有很多坏毛病。就说我们宿舍的和我睡对头的刘路那家伙吧,刘路睡觉就有个坏毛病就是睡觉爱磨牙,你说这磨牙就磨牙吧,偶尔还捣鼓些古怪梦话。有一次刘路说梦话可真是把我给好好折腾了一下,现在想起来都渗得慌。那一回是学校放假两天让我们回家过周末,就剩我和刘路没走。那天周五上完课刘路就去溜冰场疯到九点多,我都快睡着了,这家伙大手大脚地闯进来又是洗澡又是接电话,就把我给吵醒了。我这人睡觉也有个毛病,就是我要从开始睡一直到天亮,当中不能醒,一醒就很难再入睡了。所以我就很生气,我说你不能小声点啊,我这还睡觉呢。

刘路接着电话也不理会我,就说知道了,知道了。

我心说这什么人啊这是,只顾自己享乐不管人家死活。

结果刘路电话结束他睡着的时候我还没睡着。我当时就非常非常胸闷,结果胸闷着胸闷着的时候对面的刘路开始磨牙了。我听着那种咯吱咯吱的声音心里就发毛,再说宿舍里就剩下我们俩,我当时就觉得整个宿舍有点阴森森得像国产鬼片里常见的画面。听着那声音,我真想掰开他的嘴看看他的牙是怎么磨的,可是我实在是懒得动了。不过这刘路却没消停的意思,不时还哼哼着来一个满足的翻身,嘴里嘟嘟哝哝念念有词得说着好像是好想吃什么东西。我心说这家伙做梦还想着吃东西,谁知道刘路呼一下就坐了起来。当时我真是被吓了一跳,转念一想就反应过来了,这家伙肯定是在梦游了,说实话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人家梦游。

我心想这宿舍里黑灯瞎火的一个神志不清的人在这念念有词地游荡怎么想都有点恐怖,不过幸好这刘路就是只坐在床上自言自语起来,而没有特别大的动静。我看他特滋滋有味不时还吧嗒吧嗒嘴,就觉得这家伙真恶心。就在这时候刘路嘴里就冒出了一句让我毛骨悚然的话。那时候刘路突然停下来,也不磨牙了忽然很安静。鸦雀无声。我想这下终于可以安生地睡觉了,却听见刘路尖着嗓子就叫起来,那声音在这月黑风高的夜里特清晰特嘹亮,他说,呀呀呀呀,好久没吃人肉了丫!

我滴妈啊,我一听这话别说想睡觉了魂都快飞了。我记得那次我是光着身子鞋都没穿就窜了出去。后来想想就觉得脊背发凉,这大半夜的孤男寡男同处一室也不安全啊。

我心说这日子可没法过了,没法过了。那一夜我只好逃到隔壁宿舍迁就。第二天我仍然心有余悸,我和刘路说话都很客里客气的,我真怕哪一天这家伙神志不清地就把我给交代了。不过第二天刘路一脸疑惑地问我怎么早上醒来床上没人啊。

嗯嗯,那个啊,我昨晚上睡不着,上隔壁宿舍说会话,嘿嘿。

从那天以后我就对梦游这东西很敏感,后来有天夜里刘路又给我们讲了一个关于梦游的笑话,那天夜里我还闹了一次洋相。刘路讲的那笑话,说是一个宿舍大家都在睡觉,他有一个同学没睡着。这时他同学就看见一个室友趴到这个同学床头轻轻拍拍他的头又飘到另一个床头拍拍那个同学的头。当时他那同学以为这家伙开玩笑就没在意。谁知道第二天梦游的这家伙却给他们说他昨天做了一个梦。大意是说他梦里赶路呢非常渴,就来到一片瓜田,可是拍拍这个拍拍那个却没有一个熟的,这家伙就说这梦真不吉利,找了那么久都没一个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