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蜜月之旅(12)

1878年,10月。

纽约的秋天很是短暂,10月初就已经寒风凛凛。

维塔丽·兰波-奥兰正坐在书桌前写信。

他们是8月初到的纽约,先住在酒店里,很快找好房子,搬了进去。

也找了妇产科医生再次检查,确定她已经怀孕2个月。

3个人都分别写信回家,向父母汇报这个好消息。

蒸汽引擎出现后,横跨大西洋从欧洲到美洲的旅程时间缩短了,从30多天直接缩短一半,海上气候良好的话,最快两周就能到达另一个大陆,耽搁几天也就是三周。

奥兰夫妇得知这个好消息后,便想着叫小俩口立即返回伦敦;但第二封信又叫他们还是在纽约多住几个月,11月底回来。那时候维塔丽怀孕5个月,身体不太笨重,又没有流产的担忧。他们的孩子得在英国出生,奥兰太太很嫌弃新世界,认为这儿都是“野蛮人”。

兰波太太要她回欧洲,巴黎或是伦敦都行,总之,别待在新大陆。卡罗琳则要她回巴黎待产,福楼拜家虽然是外科医生世家,家里姻亲也是有妇产科医生的,卡罗琳8月刚生下第三个孩子,女孩,她给小女儿起名维塔丽。

维塔丽和加百列已经给还没出生的孩子起好了名字,男孩叫莱昂纳多,女孩叫夏洛特。

*

她写好了几封信,分别叠好信纸,放进信封,写上寄件人地址和收件人地址,封口,放在桌上,打铃叫仆人将信送去邮局。

他们雇佣了4个新仆人,两男两女,都是黑人,这儿的白人极少有愿意做仆人的。仆人跟奴隶不一样,奴隶没有人身自由,仆人则是雇佣制。

她现在肚皮微微隆起,掩藏在裙子下面,几乎看不出来。加百列过于小心,轻易不让她自己出门——仆人在他看来不算“人”——她要去哪儿,他都陪她去。

她怀孕倒也没怎么折腾,就是睡的不好。到了纽约后,她的食欲恢复了,也没有什么晨吐,挺平淡的度过了怀孕早期。

现在,她的胃口好得很!每天吃5顿,少吃多餐。加百列总想让她多吃,她表示拒绝,说他不懂,胎儿要是长得太大,将来生产她可能没法顺产。

加百列吓得又不敢让她多吃了。

*

“Darling,Darling!”加百列回来了,刚进门就在楼下喊。

毛毛躁躁的这人!维塔丽现在越来越嫌弃他。

他很快跑上楼,“Darling,今天怎么样?还好吗?”

“我很好。”

他抱住她,亲亲她脸庞,“想我了吗?”

“想了。你什么时候能忙完?我们什么时候回英国?”

“哎呀!你想回去了吗?我以为你会想在这儿多待几个月。”

“我哪儿都不能去,你都不让我一个人出门!我在家里待着很无聊,还不如回伦敦。”

“纽约还是挺乱的,我不放心你自己出门。再说,你怀孕呢,别走来走去。”

蕾拉端了脸盆进来,加百列脱了外套,洗手洗脸。蕾拉端走水盆,关上房门。

“我只是怀孕,又不是没法走路。”

“等我们回了伦敦,你生下孩子,几月来着?2月或是3月对吧?那么——我们明年年底就能离开伦敦了。孩子留给母亲带,我带你再到美国,带你好好走走,怎么样?”

“我怕我舍不得离开他。”

“趁着孩子还小,我们还可以走得开。等他长大几岁,我们会把他接回来,好好教育他。”手伸进她领口,大领口的裙子是挺方便的。因为怀孕,她裙子下面不再穿紧身胸衣。

“别呀。”她烦恼的很。

“我会很小心的,绝对不会弄疼你,也不会伤到孩子。”他急匆匆的解开裙子后面的纽扣。

“你脑子里整天就想着这事。”

“不好吗?现在总算可以不用安全套了,你得知道,不用安全套的感觉不一样。”

狗男人!句句离不开下半身!

“我又不是男人,我怎么知道?”

他的手放在她小腹上,小心的摸摸,“你的肚子怎么一点也不大?”

真是傻话!“还没有到月份。”

“什么时候会动?”

“不知道,大概还得再过一个月。”

“要是不舒服或是弄疼你了,你要告诉我。”

“你小心一点。”

*

狗男人还很年轻,对做-爱这种事情乐此不疲,也很乖巧,住在酒店的那两周她怕流产,让他自己开个房间睡觉,他也老老实实憋着,没有出去胡搞瞎搞。当然了,阿瑟时不时就跟他一块儿出去,看着他呢,他也不敢。

哼,要是他敢,她准叫阿瑟好好收拾他!有哥就是了不起!

怀孕好像也不是很累,加百列每天早晚陪她在附近散散步,其他时间要么就是去商店里逛逛,买点东西。美国自从内战之后,国内工业飞速发展,现在已经是大部分生活物资都能自给自足了,当然高级纺织物之类的还不行,还得从英法进口。

美国曾经是世界上最大的棉花出口国,独立战争之后,英国、法国就开始寻求替代的棉花出口国,最后找到了印度,埃及的棉花产量不高,但质量很高,用来生产高级纺织物。

印度棉花也不错,只是以前限于运输太慢,要花一个月的时间绕过整个非洲大陆。苏伊士运河修成通航之后,印度棉花大量出口英法等欧洲国家,棉织物的价格也就逐渐下跌。

英法毕竟是工业革命搞得很好的工业国家,物资丰富,见多了好东西的维塔丽对美国产品兴趣也不高,毕竟什么是只有美国有而英法都没有的呢?

于是对逛街购物的兴趣也不是很高。至于加百列早先说要带她好好逛逛纽约,后来他就不提了。纽约这边情况复杂,黑帮众多,富人区还好,稍微不那么好的社区总是乱糟糟的。

纽约市区也不大,他们住在曼哈顿最繁华的华尔街附近,去百老汇看过几次歌舞剧。也去了夜总会,康康舞在新世界大行其道,明晃晃的大腿舞,男人们都喜欢得很。

维塔丽不介意他们去看点有色的演出,无上装俱乐部之类的随便啦,但是只能看,别的就别想了。跟一时的欢愉比起来,小命更重要。查尔斯有一次跟加百列和阿瑟闲聊,说到为什么很多有钱男人得了性病之后会去找雏妓或是年幼的处女,是因为他们认为处女的身体能带走性病,只要他们祸害的处女够多,就能得到治愈。

维塔丽都震惊了:这是多么**啊!

这个时代压根就没有什么保护年少女孩的法律,欧亚美的民俗法都认为女孩第一次来了生理期之后就能结婚了。法国在1803年《拿破仑法典》中以法律条款的形式明文规定女性年满15岁之后才能在父母同意的情况下结婚,但实际上很多女孩在15岁之前就失去了童贞;英国的情况也不容乐观,虽然吧默认女性18岁左右结婚,但女性童贞这种东西在低阶层的民众中是不存在的;

贵族老爷少爷和暴发户们有权占有在他们的家庭里工作的女性,有良心的会给点钱让她们养活因-->>

此怀孕生下的私生子,更多则是不管不问,私生子继续成为仆人、伺候同父异母兄妹的事情绝对不罕见。

而这些家庭中的妻子绝大多数情况下只能忍气吞声。默默忍受视而不见的已经算是很有修养,就是难免要憋成忍者神龟;心肠稍微冷硬一点的就会将那个女仆和私生子赶走,任其自生自灭,而没有技能的女仆通常只能沦为妓-女。虽说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但做妻子的通常都无法约束丈夫,也无法约束儿子。

了解的越多,就越感到这些有权有钱但没有廉耻的男人真是社会毒瘤,恶心又**。

*

之前她其实也了解过一点这种社会阴暗面,但她不愿意多想。

“别担心,我会乖乖的听你的话,绝对不做那些恶心的事。”加百列非常有自觉性。

查尔斯的理论则是,“这些人真的很奇怪,他们准是看多了那种奇怪又诡异的女巫传说。”传说,年老色衰的女巫用处女的鲜血沐浴,以从中获得青春,恢复美貌。有钱男人的“处女治病说”原理是一样的。

所以处女又做错了什么?

他还说:“要说到做-爱的愉悦,当然是更成熟的女性能给你带来无上的享受。”

阿瑟猛得拍了他一下,“注意你的语言!别在我妹妹面前说这种话。”

维塔丽摆摆手,表示“无所谓”。“阿瑟,你也不要这么说。你这是没有将我当成一个可以跟你们一起谈论问题的个体来看,实际上我已经成年了,我也知道男女之间的这些事情,没什么不能在我面前说的。这个社会,或者说,这个社会的高级阶层一直都是‘坏的’,以前甚至更坏。

但为什么我会认为将来社会会发展的越来越好,越来越接近普世意义的‘好’,这是跟两个重要方面分不开的:第一,是报纸、杂志等媒体的崛起和发展;第二,是民众识字率的提高,而这两项是紧密结合的。再往上溯源,是因为工业革命带来的印刷技术的飞速进步。

所以科技促进人类的进步,人类的进步也促进社会更好的发展。民众在报纸上获得新闻和知识,也会在报纸上发表自己的意见。现在只有男人有选举权,将来女人也会获得选举权,等到那个时候,这个社会就会越来越好、越来越舒适。”

“女人的选举权!”查尔斯惊叹,“这似乎有点……过于超前了吧?”

“应该不会很远了。”

“可是很多女人甚至认不全字母。”

“那还不是因为教育没有普及吗?你们男人,总是认为女人不该读书、不该学习知识,是因为你们知道,我们掌握了你们掌握的知识,就没你们男人什么事情了。”

*

加百列在纽约很是忙碌,到处去查看潜在投资项目。他和查尔斯弄了有小10万英镑,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刚好够做几个项目。

维塔丽建议少而精,这也正符合他俩的心理预期,于是最终选定了托马斯·爱迪生的公司,爱迪生刚申请了可持续照明的电灯泡的专利,他家的电灯泡是目前市面上工作时间最长的电灯泡,已经达到了量产并保质的水平。

但仍然没有解决发电机问题。

发电机也不是说研究就能研究出来的,这也不用着急。

爱迪生公司还有其他项目,他们谈成了家用照明系统项目,前期按年提供研发资金,在项目成熟量产上市之后按照出资比例收取利润,这属于长期投资;又在纽约市内投资了一家建筑公司、一家进出口贸易公司。

查尔斯·兰登将留在纽约至少5年,加百列不定期的过来待个一年半载。

阿瑟在纽约住了一个月,9月初离开纽约南下,往佐治亚州的萨凡纳去了。佐治亚州和南卡罗来纳州当初都是法国殖民地,那儿有很多法国移民和法国后裔。

维塔丽不常出门,也就有了很多时间写作。10月底,她终于写完了《断头王后》,写完后,又从头修订一遍,誊抄副本。

加百列再忙碌,也会在临睡前为她誊抄稿件,还振振有词的说她晚上不能再在煤油灯下写作了,担心她眼睛疼,又担心她太疲劳。

*

【迈向断头台的道路漫长又短暂。

这一刻,玛丽·安东内瓦特的心中充满了遗憾。

她想起了维也纳,在美泉宫里那些久远的日子,她快乐的儿童时期,她不怎么美好又太过短暂的少女时期。她和姐姐们在那座美轮美奂的宫殿里度过了许多愉快的日子,她伫立在姐姐们的门外,痛苦的等待她们咽下最后一口气。

她想起没有机会对面临死亡的姐姐们说最后一句话,想起曾经为了一条蕾丝花边或是更微不足道的事情跟她们吵架,她们嬉闹、拥抱,她总是跑到某个姐姐的床上,要跟姐姐在一起才会好好睡觉。

姐姐们没有结婚,甚至没有长大,她们死于如花似玉的年龄,留下的是父母和兄妹们的眼泪。

时间过得是那么快!

当年在门外那个惊惶无助的小女孩,现在,走向了自己生命的终点。

那些无知的巴黎人!他们的吼叫声、谩骂声,从来都不能影响她,她是尊贵骄傲的奥地利公主,是尊贵的法国王后,她生来就是高贵的,再落魄也不会低下她的头颅——她曾经见过被推上断头台的人,那副模样可说不上好看!

她微微仰起头,看着那道锋利的刀刃,闪着雪亮冷酷的光芒。

啊!

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细嫩的脖子,美丽的脑袋,很快,它就不再属于我了。

上帝保佑我。

上帝饶恕我。

上帝饶恕法兰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