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系馆的前面,有一座雕刻花园,布满了贵得要死的各类雕塑。
这一天,我隔着铜大肥女的腿弯,看见另一座雕像的旁边,坐着一个好看的东方女生。
会在UCLA遇到潘,我实在很意外。
潘跟我进的是同一家私立小学,我们两个当时常常被选作学校典礼负责上台的学生代表,被搭配着上了几次台,当然就渐渐被“配对”了,潘从小就是美丽优雅的女生,从小被训练成出色的吹长笛小孩,我就会被梳上西装头,穿上小西装,拿着花束,等她演奏完,上台把花束献给她,在台上抱一抱。
小学毕业以后,我们就没再见面。我偶尔听说一点她的事,知道她跟一个律师订了婚。那个律师小时候也跟我们念同一个小学。
我以为潘就会这样结婚、生小孩、偶尔吹吹长笛,完成又一个起码看起来很幸福的人生。没有想到会在UCLA遇见她。
我跟她打了招呼,她开心地笑了,说她在念咨讯所,邀我周末去找她。我去了,在她家,我遇见了一位没有双腿的、五十几岁的东方男人。潘说:“这是我的未婚夫。”
我很确定这个男人不可能是那个跟我们小学同学的律师。我跟这位男士聊天,他是电脑工程师,从印度来到洛杉矶,他的腿是十五岁那年,出车祸,锯掉了。
我那晚吃了顿愉快的晚餐,跟我们小学时相处方式差不多。何况潘整晚都很忙,她的未婚夫坐轮椅,动作有时不方便,潘都很利落地解决了。
这顿晚餐后的一个多月,我竟然接到潘的妈妈打越洋电话给我。我真的很讶异,小学毕业后,我就没见过这位潘妈妈了,我不知道她要跟我说什么。
“康永,我一直希望女儿是跟你结婚的,你们从小就配好了的……”说到这里,电话那头的伯母就哭起来了。
“……后来,我让她跟那个律师订了婚,我也就放心了,可以了……可是,她一到美国,就变了,原来订的婚也不管了,竟然,竟然跟一个年纪那么大,又没有腿的男人在一起……还是印度人!……”她边哭边说,说到这里,泣不成声。
我尴尬地保持沉默。当然我能理解这种妈妈的心情,但我真的觉得发生在潘身上的事,绝不是件悲哀的事。
“伯母,你不要哭了,我看见过他们两人在一起的样子,潘有点辛苦,可是她看起来很快乐,你让他们结婚吧,这是潘第一次为她自己做的选择。我想她终于明白为自己选择的快乐了。伯母,再见。”
我把电话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