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到了十二月，姜涞在学校彻底稳定下来后就独自搬了出来。
月初，姜坤过八十大寿，叶清云前一天还在跟姜涞通电话，让她把手头的事情缓一缓，毕竟老爷子最疼的就是她。
姜涞国外读书这几年，倒是天天念叨，有时候来了脾气，还冲儿子姜申发脾气，责怪两人不应该把女儿送出国，那么远，还待那么长时间。
“国内的教育不也挺好嘛，非得送出国，一个女孩子，那国外就安全了？”
每次听到这话，姜申和妻子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低头沉默。
一旁的姜谦听不下去，开口劝他：“爷爷，涞涞去国外只是读书，又不是在那待一辈子，她还能不回来了？您要实在想她，就给她打电话呗。”
姜申不说话了，之前给姜涞打过一次，可孙女学业忙，聊了没两句就挂了，他抱着电话念念叨叨，叶清云为此还笑他来着。
别看老爷子肩上扛枪，年轻那会是个传奇人物，训练起人来又严又狠，声名在外，平时谁见了都怕。
但唯独，能让他收敛性子的也只有他那孙女，旁人说话不好使，可姜涞一发话保准乖乖听。
原本姜申想定个好点的酒店，但姜坤二话不说就给否决了。
老爷子原话，“当了一辈子的兵，不讲究这些噱头，差不多就行了，就当是亲戚朋友简单聚个会，当个家宴庆祝。”
于是思来想去，最终将地址定在了御景湾。
“下午没事了吧，没事了跟我去个地方。”
路琛身上还带着泥点子，刚从训练场回来：“什么地方？”
陈放理了理衣服，将军帽戴好，回身看他：“猎豹突击队第一任大队长，姜坤姜老爷子八十大寿，按理说，你得去拜访拜访。”
路琛了然，爽快答应下来：“行，我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就过去。”
姜涞赶在生日宴会开始之前终于结束了手头工作，到御景湾的时候人已经来了个七七八八。
“实在不好意思爷爷，我来晚了，手里的工作刚刚交接完，爷爷你别生气。”
姜坤哈哈一笑，拉过她的手安顿在自己旁边，“爷爷才不生气呢，我孙女忙工作嘛，爷爷理解。”
姜涞挽着老爷子胳膊撒了个娇，头往他肩膀上一靠，“我就知道我爷爷最好了。”
姜申脱下警服外套搭在椅背上，瞧见两人这模样，玩笑话出了口：“明明我和涞涞一块进来的，您眼睛里就只有您孙女，合着旁人都是空气。”
姜坤哼一声，剜了他一眼：“那当然，你多大人了还跟涞涞比。”
姜申哑然，手一挥，语气软下来，“我闭嘴行了吧。”
正说着，包厢门再次被推开，陈放拎着礼物进来，身后跟着路琛。
姜涞赶时间，除了早上喝了碗粥，直到下午都没吃过饭，现在饿的不行，随意拿起东西垫了两口。
动静响起来，她刚好抬头看，瞧见是路琛，愣了刹那。
和之前看到的不太一样，两人见面次数不多，统共一个手指头都计算的过来，印象里，他要么是便服，要么就是作训服。
可今天，他穿了一身橄榄绿常服，肩上没戴肩章。
在衣服的修饰下，整个人看起来挺拔如松柏，气质不凡，眉眼俊朗。
路琛也瞧见她，漆黑的目光锁定在她身上，片刻后，无声笑了。
“老首长，还记得我不？”陈放走过去，握住姜坤的手。
姜坤爽朗地笑：“记得记得，你是陈放嘛。”
陈放回头笑：“还行，还记得我。”
接着，他把旁边的路琛拉过来：“那您记得他不？两年前，反劫机特战训练的特战队员，表现最突出的那个，还有一年前的特训，射击赛事第一的那个兵，您那会还在我跟前夸他呢，说这小子，前途无量。”
姜坤皱着眉头想了想，几秒后又松开，指着他不确定地问：“你是路琛吧？”
路琛有些意外：“是我，首长您还记得？”
姜坤：“记得，当然记得，猎豹突击队多少年了，没出过这么优秀的狙击手，你算是我印象中为数不多的那一个。”
他说完，看着姜申又问了句：“当时涞涞遇险，是不是也是他救的？”
姜申：“对，就是路队长。”
这话一出，姜坤看他的眼神更加赞赏，拉着他又夸了几句。
临近下午六点，人终于陆陆续续到齐。
姜申定的是个大包厢，按老爷子的要求，算是个小家宴，三桌人刚刚好坐满。
路琛本来是想坐到陈放跟前，转身快要走的时候，姜老爷子突然叫住他，看似巧合的安排他坐到了姜涞旁边。
他本想着这不太好，毕竟这一桌子，几乎都是他们自家人，他一个外人，或许显得有些突兀。
正准备开口拒绝，姜涞拽着他出声：“你就坐这吧，我爷爷安排的。”
她声音很小，但落到路琛耳朵里依旧清晰无比，她指尖落到他手腕上，纵然隔着衣服，也让他不自觉的紧张一瞬。
他抬头看一眼面前的众人，姜坤扬扬手，姜申也顺势拉开了身边的椅子示意：“坐吧。”
长辈发话，路琛没好意思拒绝，点头道谢落座。
屁股刚挨着凳子，心还没放下又再次随着姜申的话语提起来：“路队长，这个位置是老爷子特意给你留的，别觉得不敢坐，你上次救了我们家涞涞，大家都很感激你。”
路琛嘴唇张合，双手搁在膝盖上搓了搓，谦虚道：“您叫我小路就好。”
接着，补了句：“也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我们整个小队一起团结协作，任务嘛，不可能是一个人单独完成的，军队讲究的也不是单打独斗。”
姜涞不经意用余光扫他，面上的表情透着一股谦和的味道。
这一点倒没变，从前高中的时候，他就这样，面对别人的夸奖，不傲也不自负，大方道谢后一笑而过，态度很平和。
路琛老觉得坐在旁边不自在，筷子都没怎么动，好在姜涞看出来，往他碗里夹了一块牛肉，而后靠近他悄悄安慰道：“你别紧张，虽然我爸他们看着很严肃，但其实挺好的，再说了，大家的目光都不在你身上，你安安静静吃东西就好。”
她靠过来时，鼻尖突然涌入一抹好闻的气息，不似香水那么刺鼻，但就是莫名让他安心。
他点点头，对上那双灿烂明亮的杏眼，喉结咽了咽，低声道：“好”。
随即不自然地别开了目光。
桌上除了长辈侃侃而谈之外再无其他声音，路琛将那块牛肉夹起来送到嘴里，还没咽下去，耳边就响起姜坤的话。
“小路啊，今年多大了？”
路琛放下筷子，看着老爷子：“28了。”
姜坤眼神落到姜涞身上，笑得慈眉善目的：“那和我们涞涞同岁。”
姜涞皱眉，佯装生气：“爷爷，你难道不知道女孩子的年龄不能随便透露嘛。”
姜坤妥协，笑说：“行行，爷爷错了错了。”
接着，话锋一转，又回到他身上：“那你有对象没啊，谈没谈女朋友？”
路琛这下是真的慌了，一桌子的人都在盯着他看，叶清云见势不对，及时开口：“爸，你老问人隐私干嘛。”
路琛无所谓地笑笑，开口缓和：“没事。”
他看向老爷子，认真地回复：“首长，我.....目前单身。”
姜涞听见他的话，握着筷子的手松了松。
早在姜坤问出那话时，她就想起前不久和林珂冉碰到路琛和一个女孩说说笑笑的场景。
心里没由来的有些堵，如今听他这么一说，也不知道为什么，反倒轻松了不少。
姜涞拽了拽姜坤的袖子：“爷爷，吃饭呢，问别人这种问题不太好吧，再说了，这算隐私了，您什么时候也这么八卦了？”
姜坤别有深意：“我就随便问问嘛，毕竟我对小路印象不错，这孩子确实难得的优秀，再说了，我怎么不能八卦啦，你也不小了，要是碰到合适的，也别错过，该抓紧就抓紧，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别看他一把年纪，到底是当了这么几十年的兵，侦查能力还是在的。
刚才两人的互动他作为旁边人可是看的一清二楚。
姜涞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跟人能热络起来的，她这人挑得很，交朋友讲究眼缘。
这一点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可就在刚才进来开始，自家孙女的视线就老是似有若无的落在那小子身上，他也不自觉的多看了几眼，越看越觉得不错。
谦虚低调，能力又强，最关键是，长的还很帅，往那一站，那身姿气势不输那些模特，妥妥的放在人群里及其出挑的那一个。
再加上刚才吃饭的时候，瞧见两人聊的热火朝天，心下顿时有了隐隐约约的猜测，这才开口问了那些话。
姜涞听出了他话里有话，挪开目光也不说话了。
这一顿饭吃的时间不短，结束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人陆陆续续的散去，原本还热闹的包厢此刻变得冷清下来。
第二天有集训，路琛晚上还得回部队，他来的时候没开车，顺便搭了陈放的顺风车过来。
刚准备上车，姜涞自身后叫住了他：“路琛。”
路琛回头，陈放瞧出二人有话要说，自觉地先上车当隐形人。
“怎么了？”
姜涞抿唇，似乎在思考怎么开口，想了会，她解释道：“你别介意我爷爷刚才说的话，年纪到了，总会啰嗦些。”
路琛听她这么一说，心里虽然失落但还是安慰道，“没事，我不介意，长辈嘛，关心晚辈也是应该的。”
姜涞点点头，从他脸上挪开视线，掩藏住内心的那抹遗憾：“嗯.....那就好。”
路琛目光落在她脸上，手心莫名出了一层汗，食指和拇指捻了捻，心里的某些想法即将喷薄而出，但被冷风一吹，他又很快冷静下来。
“那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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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他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脑子里全都是姜坤的那些话，他不是自作多情的人，自然也不会多想那话里的含义，毕竟姜涞对他而言有特殊的意义。
陈放看他一副有心事的样子，调侃道：“怎么？老爷子说的话还念着呢？”
路琛缓过神，沉沉呼吸一口，“没。”
“你这副表情明显有心事，说说吧，我听听，看看能不能帮着解决。”
路琛苦笑，知道自己和姜涞之间隔着多少距离，“真没什么，是你想多了。”
他不太想说，陈放也默契地不再问。
过了一会，路琛以为这茬彻底翻过去了，谁知下一秒，陈放蓦地开口：“我看老爷子对你挺满意的，要不然也不会说那话。”
他偏头看路琛一眼，“你没看出来吗，他那是给你和她孙女搭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