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国读书这七年，姜涞很少回来。
淮安市变化很大，高楼林立，以前没开发的地方全部发展成了经济区，看起来倒是繁华。
只是此时入了夜，店门紧闭，只剩下门口的霓虹灯在闪，徒添几分孤寂。
姜涞偏头看向窗外，街边的树影和路灯交错，昏黄的灯光像是从电影幕布里投射下来一样，带有几分不真实的恍惚。
从上车开始，她就没再说过话，但林柯冉倒是没有第一次见面的尴尬，才几分钟时间，就和路琛聊了个七七八八。
她在一旁默不作声，安安静静听着两人的聊天内容，偶尔会从车内后视镜观察开车的人，在他不经意间抬头看过来时又迅速移开视线。
路琛看到她移开的侧脸，倒也没多说，只是在回答林柯冉的问题时，又总是似有若无地看她，眼底深处带着几不可察的笑意。
“帅哥，你们武警工作辛不辛苦啊？”林柯冉趴在副驾靠椅上，偏头看他。
路琛唇角一弯，摇摇头：“偶尔很辛苦，大部分时间都还好。”
“那你们每天都训练些什么？”
“射击，格斗，负重越野，跨越障碍，攀爬，速降，都有。”
林柯冉嚯了一声，有些诧异，“那要是这么说，你们武警应该都挺难找对象的吧，时间都花在训练上了，哪有精力。”
听到这句话，路琛抿了抿唇，似乎在思考：“对，确实单身的比较多，因为没时间。”
“啧，也正常，毕竟军装在身，家国不能两全。”林柯冉又看他，好奇地开口，“不过据我了解，你们部队不是有时候会和别的单位举行什么联谊会嘛，女生条件不差，你这各方面看起来也都不错，应该有蛮多中意你的吧？”
路琛沉默几秒，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在姜涞及时开口：“冉冉，隐私问题就别问了吧。”
林柯冉反应过来，看向路琛，有些抱歉：“不好意思啊，我这人话比较多，说话也没轻没重的，你别介意。”
路琛透过后视镜看了姜涞一眼，摇头：“没事。”
凌晨的夜晚莫名带着几分清凉，尤其是夏末初秋。
二十分钟后，车内导航声音响起，提示到达目的地。
姜涞下车，车门合上的下一秒，她转身看向主驾驶的人，稍微弯腰，却恰好和路琛视线相碰，气氛沉寂了几秒，她开口：“今晚谢谢你，回去的时候开慢些，注意安全。”
路琛温和一笑：“好。”
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但路琛迟迟没离开，直到看到某楼层由暗变亮，他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在烧烤店时余默的那番话。
“你们知道咱救的那个姜涞，是什么身份吗？我那天偶然听到的，那家世背景，可不一般。”
蒋泽抬眸，嘁一声，“能有多不一般？”
余默拿过纸巾擦了擦手，俯身压低声音：“猎豹突击队第一任队长叫什么你们知道吧。”
姜云飞接话：“姜坤，那可是当时整个武警部队的传奇啊，猎豹突击队就是被他带起来的，我记得，最初他好像是参谋长吧，现在算算.....军衔应该不低了。”
“对。”余默拍手，“就是姜坤，他手底下带出来的兵，放到现在高低是个领导，我听说啊，每年生日，给姜老爷子庆生的人，身份地位都不一般。”
他顿了几秒，神秘一笑，说：“这姜涞，就是姜坤的孙女，她哥哥是某空军部队的上校，父亲姜申是咱们淮安市公安局局长。”
蒋泽难得缄默，半晌，他叹口气，“这就是一出生就在终点站了吧，你瞧瞧人家这背景，怪不得当时被绑架，市局和咱大队那么重视，合着这就不是一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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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戛然而止，后面有车进来，按了一声喇叭，路琛摁灭指尖的烟，再次抬头看了看亮起的灯光，片刻后，唇角溢出一丝苦笑，发动引擎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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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透过玻璃落在床边，床头柜上的手机振动个不停，姜涞迷迷糊糊睁眼，从被子里探出头拿起电话接通，一气呵成。
“涞涞，你是不是忘了今天要去医院接外公？刚才你外婆打电话给我，说你到这个点了怎么没过去，你还在冉冉那呢？”
叶清云的声音传入耳朵里，姜涞立马清醒过来，看向手机里明晃晃的时间，想到昨天面试之前叶清云叮嘱的话，立马起身手忙脚乱地穿衣服：
“我忘了妈，我昨晚和冉冉聊的太晚，结果睡过头了，我马上就过去。”
叶清云也没责怪她，因为今天有一场演出，推辞不掉，所以才让姜涞过去照看。
“行了，你外公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些想你，你过去帮妈妈接他们出院，送回去的时候多陪他们几天，这么久没见，多陪二老说说话。”
姜涞答应下来，挂断电话穿好衣服后迅速赶往医院。
将出院手续办齐没多久她就接到淮安大学的电话，那边通知面试通过，希望能到学校办理入职手续，周一正式入职。
姜涞将这个喜讯和两位老人分享，叶磊也很高兴，最开始以为姜涞会进部队，承家族志向。
那会他们还有些犹豫，不是说女孩子进部队不好，毕竟保家卫国是一件光荣的事情，不分男女，都是至高无上，但作为女孩子，他们还是不放心。
两位老人教书育人一辈子，桃李满天下，如今孙女也即将进入大学任教，算是遂了二老的愿，叶磊一高兴，身子骨都硬朗了，到小区楼下碰到那些下棋的朋友，嚷嚷着和他们待会再回去。
周莹在一旁直接点破：“下棋？你怕是又炫耀去了。”
叶磊大手一挥，头也不回，健步如飞：“你别管，我高兴。”
等到姜涞赶往学校将一切办妥时，已经是下午六点。
叶磊还没回来，家里大门敞开，房里隐隐约约传来两人的对话声，姜涞走进屋内，客厅地面潮湿一片，还带着一连串杂乱的脚印。
厨房里时不时冒出来几句外婆焦急地询问：“......还行吧.....可以吧.....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啊。”
姜涞心里一惊，担心出什么事，放下东西快步走进厨房。
地面全是水，一个穿着白色短袖的人蹲在橱柜那正修东西，外婆将他的身影挡住，看不真切。
“外婆。”姜涞上前询问，“水管破了吗？怎么这么多水。”
周莹回头，一脸歉疚：“是啊，你走之后我就去超市买了些菜，想着回来给你做好吃的庆祝一下，谁知道，刚打开水龙头，底下水管就突然炸了，水全喷出来，给我吓的哦，止都止不住，我本来想出去叫维修工，不过还好半路碰到小路，多亏了他........”
姜涞低头，恰好看到那张熟悉的侧脸。
她愣了一会，大脑空白的这几秒，路琛起身，身上的白色短袖早已被水管内的污水染的惨不忍睹，就连裤子和鞋子上都沾了不少。
他手里拿着工具和一节发黑的水管：“周奶奶，水管的材质不太行，再加上时间长了，所以才爆开，这次给您重新装了一个比较好的，您可以把阀门打开，再看看漏不漏水，如果还有什么问题，随时都可以叫我，我就在您对面，比较方便。”
周莹闻言，转身将水阀打开，又拧了拧厨房水龙头的开关，确保没什么问题，才放下心来。
“谢谢小路，真是麻烦你了。”
路琛弯唇，“周奶奶您客气了”，随即看向一旁的姜涞，“又见面了，真巧。”
姜涞笑了笑，风顺着厨房的窗户吹来，她随手将碎发挽到耳后，开口：“谢谢你帮我外婆。”
说完，又看了看他身上的衣服：“你这个....要不我给你洗洗吧？”
路琛低头看了看，“没事，小问题。”
周莹从卫生间出来，将手里的毛巾递过去，“小路，你和我们涞涞认识啊？”
路琛拒绝了，说是手上太脏，就不麻烦了，而后又回答道，“嗯，周奶奶，我和姜涞是高中同学。”
“哎呦，那真是太好了，这都是缘分啊。”
周莹特开心，“那以后有时间了你就常来玩，我们家里这些事情老麻烦你，怪不好意思的，今晚你也别做饭了，到周奶奶家里吃，顺便和我们家涞涞聚一聚，聊聊天。”
路琛温和地笑笑，委婉拒绝：“不用了周奶奶，您别跟我客气，这左邻右舍互相帮忙也是应该的。”
他说完，转头看着姜涞，语气很轻：“再说了，高中的时候，姜涞也没少帮助过我。”
姜涞有些意外，正准备说什么，路琛直接打断道：“周奶奶，我这身上太湿也太脏了，我回去换个衣服，收拾收拾，等会还得出去一趟，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吃饭真不用。”
周莹眼看留不住，也没强求，只是在他出门时又拉着他各种夸奖和感谢。
路琛被老人这热情搞得哭笑不得，最后还是姜涞出面替他解了围。
“外婆，您别拉着人家了，人等会还有事，你别耽误了。”
周莹：“行，那小路，周奶奶就不留你了，但你要是想吃奶奶做的饭，随时都可以来。”
路琛点头附和，说下次一定不客气，但这次是真有事。
直到看见对面紧闭的房门姜涞才回过神，周莹往客厅走，一边走还一边询问：“涞涞，你和小路是高中同学，怎么感觉你们两个跟不认识似的，你都不怎么说话啊。”
姜涞走进卫生间拿拖把正准备拖地，听见外婆这么问，握着把手的动作缓了缓，才答道：“高中关系还可以，后来可能是很长时间不见了吧，再见面也没什么话题，自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自从考上大学之后，她和路琛就没再见过，仔细算算，都过去十一年了。
现在再相见，总感觉很多东西都变了，相处起来也带着成年人特有的客气和疏离，那些年少时光，始终是不能和现在的心境相提并论。
周莹在客厅摘菜，话匣子被打开，一遍遍地夸他：“这小路人是真不错，他应该是大学毕业之后才搬过来的吧，那会你刚出国，这孩子很懂礼貌，而且很热心，听说还是武警大学的，军人呢，长的也周正，帅气，这楼里的人啊，都很喜欢他，小伙子人品没得挑，棒的很。”
姜涞嗯了一句，沉吟一会接道：“他高中那会就很好，班里同学老师都挺喜欢他的，懂礼貌而且很尊重人，算是那种...三好学生类型的吧。”
周莹一听更高兴了，“这么棒呀，那仔细想想，应该跟你差不多大吧，也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
听到这话，姜涞手一滑，拖把顺势掉地上发出一声响动，她赶忙捡起来往卫生间走。
恰逢周莹也刚好摘完菜，又从冰箱里拿出一些水果洗的干干净净地放在桌上，朝着姜涞喊了句：“涞涞，这桌上的水果洗好了，你给小路送过去，不来吃饭，好歹也给他送些吃的，我看他今天才从部队回来吧，家里应该没什么，你等会给他送过去。”
姜涞走出来，看着桌上洗好的水果，点头应下：“好的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