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宥上班时间向朋友侧面咨询后,回家开始着手调查郝青林的公司,郝聿怀自然是要跟着看的。她在工商咨询网页上输入郝青林那公司的公司名,她不知道法人代表和注册号是什么,输入验证码之后,幸好,页面跳转,竟然显示出这家公司的工商注册信息。宁宥的心吊到了嗓子眼,她听到有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不禁扭头看看旁边坐着的儿子,见他正专注地注视着页面,宁宥都怀疑心跳声来自儿子。
“妈,别看我啊。”郝聿怀表示不满。
宁宥依然没看屏幕,“我怕看注册资金,怕看股东。”
郝聿怀却鼠标操作几下,将页面打印了下来。他拿着打印出来的内容看,“注册资金是干什么的?有200万啊,WOW。”
宁宥没法再做鸵鸟,只得扭头看屏幕,拉到股东那一栏,赫然,郝青林的名字就在其中,占股20%,出资额为40万。宁宥给儿子解释:“注册资金就是每个股东按占股的比例拿出钱,放到公司账户里,以后公司经营就靠这些钱了。其实你妈似懂非懂,现炒现卖。”
郝聿怀也似懂非懂地点头,“那他们是不是这些钱用完了,又没赚来新的,只好破产?”
宁宥摇头,“我同学秋秋阿姨你记得吗,她说注册资金是一回事,实际投入又是一回事,说不准的。但这40万倒差不多就是法院认定的你爸犯罪所得加上你爸从爷爷奶奶那儿借款的总和。要真是只有这些就好了。这家公司还没破产吧,破产应该查不到了,可惜官方能查到的只有这些信息。”
郝聿怀指指注册地址,“就是我们昨晚去的地方。”
“对。其他几个股东都不认识。”宁宥心说,她最怕看到那个小三的名字也在上面,幸好没有。但如此一来,这些股东她一个都不认识,也就无从找人询问了。“头痛,我得再找人问问。得是自己开过公司的。”
“田叔叔,班长叔叔,他们都懂。”
“你爸的事,我真不想问熟人,丢人。”
说着有电话进来,宁宥看是陌生号码,摁掉。“这号码今天已经打来第二次了。”
“为什么不接?”郝聿怀忽然想到什么,惊恐道:“对,可能是找爸爸讨债的电话。”
“这号码是外婆那边的,我担心是陈昕儿的电话。惹不起,躲得起。”
郝聿怀老三老四地道:“陈阿姨是太可怕了,她在你面前都自杀两次了。”
“三次。咦,这个号码又来短信。”宁宥拿起一看,大惊,上面写着:宁数的事。“宁恕?”宁宥不敢怠慢,赶紧老老实实打电话过去。
那边一个沙哑的声音道:“我跟宁恕一个看守所,刚出来。宁恕托我捎话给你。你给我这个手机充值两千,我再告诉你。”
宁宥小心地问:“请问宁恕长相?”
“头发有点自来卷,鼻梁挺高,脸白得像小娘。刚进去是白面书生,现在是日本鬼子面前的翻译官样子,背都直不起来了。没人当他是房产公司经理啦。”
宁宥一张脸都变了,二话没说,挂了电话,立刻上电脑给这个陌生号码充值两千块。心急火燎地等一分钟,估计通知短信已经到那边手机了,立刻又给那个号码挂过去。
电话一接通,那沙哑嗓子立刻开骂,“哎哟,你给我打钱倒是爽快,你怎么不给你弟弟账户打钱啊。那里面要吃没吃要穿没穿,全靠家里人往账上打些钱去小卖部买点儿吃的才能吃饱你知道吗。有点钱连马桶都能少刷几次你知道吗?每天没油水吃那么大一个人还能不饿得直不起腰来啊,你到底是不是他亲姐啊。”
宁宥问:“宁恕精神还正常,有没有气得胡说八道?”
沙哑嗓道:“没有,他脑子是我们屋里最奸的。我们叫他学法标兵,那些法律套路他一学就会。哈哈,我还是听了他的意见才当庭释放,那水平是真好。”
宁宥一听,空着的那只手一会儿抓胸口衣襟,一会儿握拳,激动得都不知往哪儿放才好。但开口还是淡淡的,“他也没生病吧?”
“大热天生什么病啊。好吧,看在你还有点关心他的份上,他吩咐的话我一字不落说给你听:他说,一,他以后不提报复了,二,你们妈的遗产他一分钱都不要,全给你。只要你请律师全力帮他打官司。”
“好。还有别的吗?”
“别的没有,就几句实心话:人关在里面很罪过,这种时候全靠家人……”
宁宥没等沙哑嗓说几句,便静静挂断了电话。里面是什么环境,宁宥全知道。宁恕想要她做什么,她也全知道。她充值两千元只为她自己想知道的两个问题,她问完,得到答案,便满足了,其他她不想知道。可虽然已知宁恕没有发疯,精神正常,一想到这么漂亮的一个人现在直不起腰像个鬼子翻译官,宁宥又无法不心痛。
郝聿怀道:“两千块钱就这么没了?嗷,我辛辛苦苦一学期考个第一名,也才这点儿奖金。还是做坏人好。好人修行要九九八十一难,坏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太不公平了。”
“他们现在可宁愿倒贴两万给我,也不要坐牢呢。”
“可是两千块,嗷,可以吃五十顿鲁肉饭。你对坏人太大方了。”
宁宥心说,这两千块比起你爸,又是律师费,又是收缴赃款,又是罚款,还有他那公司不知还捅了多大的窟窿要我刷卡去填,少多了。但这种话她不愿跟儿子讲,只好道:“我总得为落难的我弟花些钱。这下我安心了,他没疯。这是最要紧的事。”
郝聿怀当然不会懂。“所以他越来越坏,对你越来越不好,他知道你拿他没办法。”
“一个人心里总有几个重要的人,让你唧唧歪歪无法当机立断。这就叫儿女情长,人类无法避免的事。”
“要理性啊,大姐!”
“你叫我什么?”
“意思是你看上去年轻得像我大姐……啊……拳头御免。”
宁宥笑了笑,但没法开心。前路不知还有多少陷阱在等她。
郝聿怀看看妈妈的脸色,便又翻出手机记事簿,送到妈妈眼前。“我把开学要做的准备做了个备忘,妈妈你看看。”
宁宥拿来一看,想不到儿子的备忘做得这么细致,连开学前要找哪些个同学谈、谈什么,提前检查某几位同学的作业完成否,他都没落下。更不用说他写了要买新书包和文具若干。宁宥看得眉开眼笑起来,“哟,真好,真的很好。”
郝聿怀满脸都是得意,却故意扭脸道:“没奖金,伐开心。”
宁宥笑着道:“但是,听着,以后呢,比如查作业这种事你可以委托给一个特别认真守规矩的同学去做。你安排好工作,那位同学去执行。这样你才可以节省出时间统筹全班的班务。你班长的工作是发现一个个合适的同学,把他们安排到合适的位置上去,做适合他们的工作,鼓动并监督他们做,而不是什么事情你都领头去做,都不敢放手。懂我的意思吗?”
郝聿怀摇头,“不行啊,我得身先士卒。你有本书里说,领导要注意共同牺牲。”
宁宥想了想,“这分寸确实难,你妈这方面也差。这方面做得最好的是班长叔叔,还有妈妈的上司宋总。我可不敢把你送到宋总后面做学徒。班长嘛……你自己考虑。”
郝聿怀迟疑地道:“我有个问题要问你,你以后会跟班长叔叔结婚吗?你要说实话。”
宁宥道:“最终结局我不知道。但等我离婚后,我会努力争取与班长在一起。我觉得他人很好,我很佩服他,也很喜欢他,我跟他在一起会幸福。而且他一定会对你很好,对你成长帮助很大。所以我会克服困难,努力把握。”
郝聿怀根本没想到妈妈会直接说出来,他已经吐舌头刮脸皮,可脸上一点嬉笑都没法有,惊讶地看着妈妈,好久都无法说话。
简宏成等田景野在上海办完事,便领着小地瓜跟田景野回家,去考察小地瓜未来的小学。小学的位置在近郊,因此自然有比较大的停车场。但等简宏成下车在暑假空阔的小学停车场里一站,忽然感觉到了不妙。显然,这家小学的设计就是为了那些家里有车,而且有好车的孩子,意图非常明显。以后宝宝上这学校自然没问题,田景野的钱景自然是不可限量。但是小地瓜……
“想什么?进去看看,我打过招呼了。”
简宏成犹豫了一下,关上车门,将小地瓜关在里面,继续与司机呆一起。“这么豪华的学校,和陈昕儿家那陈旧狭小,小地瓜还这么小,怎么适应两边的巨大落差。我心里原本有个方案……”
“你那方案跟宁宥商量过没有?”
“商量了个指导思想。以后边打边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