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宝树解雷霆

“安排不敢当。”逍遥洞主微笑拱手:“眼下已经探明,进攻清河水府的玉霄宗修士正在上游马蹄湾驻留,稍后估计便要请几位道友鼎立赞功,为我等阻绝后患。”

当赵黄冠带着赵黍和一众同门再次来到坟羊鬼市,便与逍遥洞主商定了后续战事,由赵黄冠众人来对付玉霄宗,逍遥洞主与盐池神女率众前往水府,以驰援探视为名,伺机对清河府君动手。

为了对付清河水府,这次逍遥洞主可谓是倾巢而出,不止带来了门下精锐弟子,还有麾下几支占据山头的贼寇。

而盐池神女除了一批鬼道修士,还招来了北狄蛮族与妖物,此等阵仗不像是攻打水府,反倒像是南下劫掠。就不知这一路上他们祸害了多少人烟聚落,才能把活人做成干尸存粮。

“玉霄宗鄙人有所耳闻。”赵黄冠说:“传说这个门派昔年也曾鼎盛一时,在天夏朝时,时常协助赞礼官诛伐妖邪。玉霄宗之名,如雷贯耳不对,他们最擅长的就是雷法。”

逍遥洞主澹澹一笑:“正是如此,玉霄宗的雷法最是难缠。若是当我们与清河府君厮杀正酣之际,被玉霄宗从后偷袭,恐怕没几个人能抵挡得住。思来想去,还是只有黄冠子道友来做此事最为恰当。”

在一旁的赵黍默不作声,其实他早就暗中召遣箓坛吏兵前来窥探,发现玉霄宗发动雷霆箭煞轰击清河水府。

雷霆箭煞本就是玉霄宗真传妙法,若非清河水府有八百里山川气机汇聚拱护,加上多年经营布置,面对狂雷殛顶而落,水府恐怕早就被攻破,哪里还会等到逍遥洞主驰援到来?

何况逍遥洞主等人就不是为援救而来,他从逃离水府之人口中得知,清河府君被玉霄宗以雷法重创之后,伤势一直不得痊愈,显然已经伤到根基。

而面对水府内的蠢动不安,清河府君猜忌之心渐深,性情一起便要对左右之人痛下杀手,甚至对自己血亲子嗣也毫不容情。

经过一番探听,确定清河府君势重难挽,逍遥洞主这才决定出手,前前后后准备了几个月。

赵黍明白,逍遥洞主这是利用玉霄宗来消磨清河府君的心志与耐性,如果能逼得水府之中人心背离,逍遥洞主未来攻入水府,或许不用大肆杀戮,只需除去清河府君,就能顺利接管剩余人手,而不是只夺得一座空荡荡的水府。

然而令赵黍意外的是,这三名围攻水府的玉霄宗长老,修为法力并不算太高明,甚至还不如自己,但他们发动的雷霆箭煞威力惊人,连赵黍都大感讶异。

只有当初身处地肺山时,受仙家法力加持的赵黍,才能发出那等震撼山川、群邪辟易的雷霆箭煞。

这三位玉霄宗长老看起来不像是有此等修为,但他们行法召雷之时,御使那件罗盘法宝似乎独具玄机,以赵黍的眼力,尚不能一眼看透。

逍遥洞主让赵黄冠等人对付玉霄宗,便是明白自己修炼邪术,气机阴浊,面对雷法之时必然处于下风。

此外,赵黄冠以“东海修士”的身份出面,若能杀败玉霄宗长老,或许能牵连华胥与有熊两国。

“几位道友其实不必如此。”逍遥洞主见除了赵黄冠,其他同行之人都是遮掩面目,劝说道:“我等也十分仰慕东海之上的仙家高人,不妨稍露真容,让我等瞻视一二?日后要是相见,也好以礼相待。”

赵黄冠则说:“不必,此事本就不宜大张旗鼓。”

逍遥洞主无计可施,只得赔笑一番告辞离去。

“如何?瞧你这样,莫非黄冠子他们不愿出手对付玉霄宗?”逍遥洞主来到远处营地,盐池神女饶有兴致地问道。

“他们倒是肯出手。”逍遥洞主轻叹一声:“可那黄冠子应是看穿了我的用意,他那些同门全都遮掩面目,不肯示人。”

“毕竟是东海修士,指不定当中哪位如今就在朝堂上,肯定不能显露真容。”盐池神女掩嘴轻笑:“我当初就说过,你这计策未必能够奏效,挑起两国交兵又岂是如此轻易?玉霄宗衰败已久,门人凋零,就算真的全数死在此地,有熊国那些高人只怕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逍遥洞主原本还想提醒一句,他从逃离水府的妖物口中得知,玉霄宗祭出一件厉害法宝,因而能够重创清河府君。

以如今玉霄宗的境况,照常理而言,应该拿不出什么厉害法宝,他们能够牢牢压制住清河水府,说不定是上景宗在幕后助力。

逍遥洞主真正要拖下水的,可不是区区一个玉霄宗。要是能促成东海修士与上景宗正面交锋的局面,那可就精彩了。

既然盐池神女没有看懂,那逍遥洞主也不会多加提醒,估计这个老太婆已经在畅想夺占八百里清河后,要如何取代香火神位、大口品尝血食供奉,就让她沉迷在这痴心妄想好了,清河水府,不光是那条老泥鳅的葬身之地。

赵黍等人没有飞天腾空,而是足不沾尘地飘然而行,朝着马蹄湾行进。

“逍遥洞主他们往水府去了。”赵黄冠望着远方波涛翻滚的水面,一些修为粗浅的妖邪留在岸边,分散开来布置阵式,北狄蛮族与强盗匪寇则各持弓弩兵刃,潜伏起来。

赵三玄见此情形,不禁问道:“逍遥洞主如此布置,分明是要将逃离水府之人一个不留,尽数杀绝!”

“这不是挺好嘛?让这些妖邪自相残杀,倒是省了我们不少事。”赵黄冠笑道。

“你懂什么?”赵三玄皱眉低喝:“清河水府中还有许多被掳掠的平民百姓,妖邪斗法恐怕会波及无辜。就算能逃到岸上,也免不了一劫!”

赵黄冠闻听这话也觉犯难,于是问道:“师尊,你有办法吗?”

赵黍忽然停下脚步:“如今无暇闲聊。”

停步同时,赵黍拄杖顿地,法力荡漾开来,远处一座矮丘微微一颤,尘泥轻扬,忽然有无数粗壮藤蔓自另一侧破土而出。

就见三道身影迅速脱离藤蔓交织的网罗,齐齐飞腾上天。

“不俗之辈!”拱辰子不由得暗自惊疑,接受清河府君请降之后,他便开始密切留意白石滩妖邪的动向,并且在马蹄湾一带做好防备,用来对付意图袭杀自己的妖邪。

没想到还没等自己动手,那帮妖邪就察觉到自己藏身方位,被逼现身。

“你等就是清河府君招来的妖邪党羽?”拱辰子虚托着三衡律仪,暗提真气,喝问之声带着丝丝雷音传出:“藏头盖面、鬼鬼祟祟,如你等这般,只配埋首沟渠,想来未曾仰瞻天威!”

赵黄冠愣了一下,不知该怎么反驳,毕竟对方也是修仙之人,只是不清楚自己一行的真实用意。

“此器恐怕不是凡物。”赵黍没有理会拱辰子的话语,目光紧盯三衡律仪,运足英玄照景术,试图洞悉其中气韵妙用。

“这是仙家法宝。”灵箫言道:“而且妙用与真元锁有几分相似。”

“这莫非也是用来打开洞天的锁钥?”赵黍问。

“三光环结,与其说是锁钥,不如说是梯航。”灵箫言道:“此器或可指引凡间修士飞升成仙。”

赵黍虽然惊讶,但是以他如今阅历见闻,还不至于会太过意外,于是问道:“我听你说过,主治洞天的高真上仙可以点化凡间弟子与英灵亡魂,令其直接易质结形、升举洞天。莫非这件法宝也有类似妙用?”

“仙分三品,中仙已有驻世长生之功,可自行往返洞天。”灵箫言道:“而下仙者,要有辟谷绝粒之功,可尸解蜕形、经历太阴。达此境界者,魂魄渐凝,若是寿元将尽却难有精进,仙家可降下符诏,点化其人。

即便对我来说,这并非得证仙道,但是只要洞天不倾,受仙家符诏点化而升举者,便能得享长生。何况这样的人,对于凡夫俗子而言,与真正的仙家也没有太大差别。

仙家降下符诏点化凡间弟子,也并非随意而为,若有办法加以接引,便如同在凡间与洞天之间架起梯梁,以便弟子魂魄受化。再怎么说,这也比起梁韬拔宅飞升要简单得多。”

“等等,能够辅助凡间弟子受诏飞升,那这件法宝莫非能勾招洞天清气,加持术法威力?”赵黍立刻想到这点。

“不错。”灵箫说:“如此看来,这件法宝与九天云台也有几分相似之处。”

“难怪这三位玉霄宗门人修为不高,却能逼得清河府君坚守不出,原来是依仗法宝妙用与洞天借法。”赵黍感叹道:“玉霄宗不愧是玄门仙道中的雷法大家,即便衰败凋零,底蕴也不是小门小派能够相提并论的。”

“错了,这件法宝未必是玉霄宗的。”灵箫提醒道:“其中三光旋绕不止,你可看出是哪家的传承?”

“三光?上景宗的三光真旨?”赵黍闻言一惊:“怎么可能?这种仙家法宝上接洞天,分明是关乎法脉传承的镇山之宝,上景宗怎么可能借给外人?就算他们和玉霄宗交好,也断然不会办这种湖涂事!”

“湖涂?这真是湖涂么?”灵箫问。

赵黍心念电闪,上景宗内掌握此等镇山之宝的人,除了掌门含元子,不做第二人想。因此将这件三光法宝借给玉霄宗的人,也只能是含元子。

一派掌门将镇山之宝借给外人,这件事本身就值得细细琢磨。尤其是含元子这等上接仙道的高人,一言一行牵连甚广。外借法宝一事,估计有什么深意。

“师尊,他们要动手了!”

不待赵黍细想,拱辰子三人联手结阵,三衡律仪飞速转动,天上顿时三光同辉,结成雷霆霹雳,在天幕上恣意扬动闪烁,随后渐渐汇聚。

“雷霆箭煞遍九天!”

拱辰子三人朗声高喝,随即天上万雷归一,化为无可回避的雷霆箭煞,裂天分地而降,将寰宇六合照得一片大亮。

过去从来都是赵黍用雷霆箭煞轰别人,如今也轮到他面对此法。

但赵黍没有丝毫惊慌失措,他拄杖轻点地面,玉树怒拔、碧枝开张,宛如华盖的树冠笼罩方圆十丈,将自己与一众弟子都护在内中。

与此同时,赵黍注目步罡,枢机阴阳、生杀藏发,霎时颠倒错乱,五行大煞随之并运,化入玉树碧枝间。

雷霆箭煞轰然殛落,无伦杀伐之威竟尔散乱,化作百千电蛇,被玉树折射开去,无情肆虐四周地面。电蛇过处,草木土石尽化齑粉。

狂雷如网,轰鸣声不绝于耳,冲击百脉真气,即便是修仙之辈听闻此等雷声,也不免心惊胆跳。

雷鸣电闪过后,天地间一片寂静,赵黍默默调息,即便是他,要抵挡此等威力的雷霆箭煞,还是深感艰难。

哪怕赵黍使出浑身解数,还是有一部分箭煞威力突入树冠之下,所幸九天云台乃是天下间第一流的护身之宝,这才免于受伤。

而天上的拱辰子等人更是震惊,雷霆箭煞乃是一等一诛邪妙法,威力之大、攻势之烈,敌人往往无处可躲,只能全盘接下箭煞之威。

可是像这样用巧妙手段化解雷霆箭煞,几乎是前所未见。

但拱辰子还是有几分印象,当年门内不和,两脉门人都是以雷法相斗,其中有个别尊长便是以颠倒阴阳气机的办法来化解雷霆攻势。

如今再次见到这等手段,拱辰子心中大震,彷佛是他挨了一记雷霆箭煞。

偏偏下方那伙妖邪所施术法气机清正,没有半点阴浊污秽,必定是有玄门仙道的正宗传承,而且修为精深,否则不可能轻易化解雷霆箭煞。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拱辰子不敢胡乱施为,妖邪之中出了这么一位仙道修士,事情恐怕出了变数。

“玄圃堂,徐怀玉。”赵黍手执宝杖,撤去华盖树冠。

“玄圃堂?哈,好个玄圃堂!”拱辰子还没开口,就听见含元子的声音自三衡律仪中幽幽传入耳中:“古真人披褐怀玉,是以晦外同尘、宝内凝真也罢,徐怀玉就徐怀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