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姐快餐店周围学校居多,大晚上来吃夜宵的学生也多,所以打烊时间很晚。
祁昭骑自行车过去的时候,他就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搞得几个看起来很乖的戴着黑框眼镜的女孩远远地站着窃窃私语,不敢从他身边进店。
她喊了一声“段京耀”。台阶上的人站起来,单手把黑色夹克外套搭在肩上,径直朝她走过来。
逆着一街的昏暗灯光。
“车链好用吗。”
瞥见她推着自己那辆自行车,段京耀弯下腰看了一眼。
白T恤向上短了一截,夜色里不自知隐隐外露的腰,别着的黑色皮带金属扣子在灯色里闪了一下。
祁昭别过头去:“还行。”
“还行?”段京耀低头冷笑,“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还行是什么意思。”
“有时候踩重了感觉会掉链。”她绞尽脑汁,才想起唯一的不好。
他蹲下来,又朝她望过来一眼:“那就过来学着。”
于是祁昭跟着走过去蹲下身。
她没那种不读书就轻轻松松考个好成绩的本事,所以课堂上从不走神。偏是在听他指着链条,简单跟她讲了几句如果掉链怎么装回去的时候,半点都集中不了注意力。
目光不知该放哪。
从对方微微屈着随意放在膝上的手指,到凌厉的下颚线。
再到他身后满长街的夏夜晚风。
九点多的快餐店,里头人还是不少。祁昭一个人坐习惯了,一进去就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然后叫了两碗海鲜炒饭。
饭上来,她刚吃了没几口,看着窗外走了一会儿神,就见面前人吃完了放下筷子。
大家都饿得不轻。
“要不你先走吧,我吃饭挺慢的。”祁昭非常善意提醒了他一句。
段京耀压根没搭理她,抽了两张纸巾擦了擦手,身子往后一仰靠上椅背。手机一横,开了一局游戏。
店里灯光暗沉,手机亮度落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映照着眼下一颗小小的泪痣。
他在等她。
落地窗外长街的夜色和路灯光线纠缠翻涌,夏夜漫长。
她从来没见过段京耀有好好坐的时候,永远都是懒散地身子向后,长腿往前一伸。此刻怔怔看了对面人几眼,就低头继续吃饭。
快餐店的大门被几个人撞开,店外的热浪肆无忌惮持久地冲到她的后背。祁昭皱了皱眉,拿着筷子回过身,看见是几个男男女女,长久站在快餐店门周围嘻嘻哈哈。
坐下来凑了大概有整整一桌的人,有人还叫了四瓶啤酒。
一片喧嚣吵闹。
“齐哥,来吹一瓶不,别担心下周摸底考了,你交白卷也肯定都比隔壁那个高。”留着寸头的男生笑嘻嘻举起啤酒为前面人倒酒,“每次经过,都看他跟个大爷似的睡觉。”
祁昭一开始并不知道他们口中那位大爷似的是谁,只是无端觉得聒噪。直到被喊齐哥的那人讥笑了一声:“段京耀是个有种的,能干得过张瑞鹏。”
“有种?齐哥,我看他是不知道哪里来的杂种。”寸头男吹了一声口哨,装模作样挨个问身边人,对方都笑着摇头说不知道,“你看,真他妈是个不明不白的狗杂种。”
一桌人哄堂大笑,祁昭背对着他们,咬着筷子忽然有点不知所措。
偷摸抬眼看对面的人。他还在打游戏,手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面色很平静。
不止他,店里的人应该全听到了。
那一桌人似乎是找着了话题,逮着段京耀身上的事情不放,言语之间越来越过分。赤裸裸的嘲笑和看不起,让祁昭都有些听不下去。
偏偏对面人稳坐如山。
他是在等打完一局以后再出手?那什么时候打完呢?祁昭心里一阵胡思乱想,她明白段京耀的性格,别说这么几个人了,就是来了一百号人他也敢过去掀桌子。
一顿饭在等待里煎熬着,她吃得并不安分,时不时抬头看几眼对面人的表情。
垂头盯着自己饭碗里的大半碗米粒,祁昭耳畔听得一声不轻不重的手机摔在桌子上的声音。
本来就在一直胡思乱想的人,吓得筷子没捏住,一松手两根筷子全部滑落到了地上。
一局游戏结束了,他要去打架了吗。
祁昭慌乱之间想把头埋到桌底下捡筷子。
“别捡了。”段京耀长臂一伸,从旁边的筷子筒里挑了一双出来,半抬着头递给她。
“哦。”祁昭抬手去接。
那双近在咫尺的筷子忽然往后一缩。他不耐烦眯起眼:“我今天凶过你了吗,你手抖什么?”
她纯粹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去找身后那桌人麻烦,陷入这种未知里,一顿饭吃得慌里慌张。
想了想,还是手指向后无声地指了指。
了然她到底在担心什么了之后,段京耀别过头嗤笑一声,绕过她的手把筷子放在她的饭碗上。
重新懒散向后躺回椅背,翘着二郎腿闭上眼:“祁昭,老子今天晚上不打架,你别吃得跟要世界末日了一样。”
良久察觉到对方没说话,段京耀径自掀开眼看过来,忍了忍:“听不懂吗,让你好好吃饭。”
得了他的一句承诺,祁昭倒是真的能好好吃饭了。
贺辰这个厨房杀手做的东西没一口是能下咽的,她几乎一天都没吃饭,把一大碗炒饭吃得干干净净。
“结账。”段京耀睁开眼,一抬手喊了服务员。
“上次装车链没付你钱,我请你吧。”祁昭看到外头自己那辆自行车,想起了什么,赶紧也掏出手机。
真是会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看着她手忙脚乱打开微信支付,半晌,似笑非笑拿自己的手机压下去,遮住了她的付款码页面:“涨价了,你付不清了。”
还能继续坐地起价?祁昭愣神的功夫,他已经付完了钱,穿上外套站起来。
两个人走的时候,身后那一桌子人还在吃饭。
一帮人举着酒杯扯着嗓门聊天,余光看到一抹灰发头也不回从桌边不紧不慢走过,突然一瞬间噤了声。
这份不要命的气质,放眼整个宁县只有一个人,过于好认。
“美女,你看我们这嘴不说点什么就吃不了饭。”拉住稍微慢一步跟在后面的祁昭袖子的寸头男讪讪一笑,“你跟耀哥是朋友吧,帮我们在他面前解释一下呗。”
祁昭生了一张漠然的脸,见有人来拉她,紧忙闪躲开,不声不响往前走。
倚在快餐店的玻璃门上的人,眯眼静静往这边看,待到祁昭走近,便毫无留恋转过身跟她一起走入夜色里。
两个人谁都没说话,偏留给快餐店里吃饭的人一种心神不宁的压迫感。
“要不要我送你。”段京耀跨上摩托车,放眼往那一片深不见底的夜色。
“不用,我晚自习下课也差不多这个时间点......”祁昭无所谓地推出自行车到路边,话说到一半,忽然被不耐烦地沉沉打断,“我只问你一次。”
“不用。”她也干脆长话短说,倔犟摇摇头。
“行。”他一眼都没再看她,点点头,深眸里已然泛起几分狂躁。
下一秒,摩托车扬长而去。
祁昭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长街尽头,似是已经一刻都不想多留。
站了一会儿,她架起自行车推到街上,跨了上去,从口袋里掏出蓝牙耳机连接。然后慢慢地朝夜色深处骑去。
街上基本没什么人,傍晚的风炽热,吹着耳机里的歌声也是滚烫的。
穿过几条马路,就到了她住的平江街。长街安静的夜晚,祁昭在店门口停了自行车,哼着耳机里的歌拉开了卷帘门,拉亮了灯火。
正准备走进店里准备睡觉,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手机铃声的震动。
整条街空无一人,街坊领居都已经入睡。祁昭还以为自己手机丢大马路上了,奇怪地退出店里,抬眼往长街口看去。
摩托车上已经准备离开这儿的人,手忙脚乱掏出自己口袋里的手机,脚尖往前狠狠踹了一颗小石子:“喂,贺辰。以后再他妈喝醉了半夜三更给我打电话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段小狗:糟糕,被老婆发现我送她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