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我们带到了最高法院。
穿街过巷往国会山去的一路上,莉萨和我没有多说话,尽力跟上芬纳蒂的伯爵车,他的车要快得多,我们得跟着,又不能被发现。我们倾听着从我藏在他车内的麦克风里传来的声音,但是除了汽车的声音,什么都没有。车胎碾着路面的声音,引擎加速和刹车的声音,盘式制动器发出的轻微嘎吱声。至少,窃听器工作正常。
快到最高法院大楼、刚过一街的国会广场时,我已经拨通了大使馆的杰勒德。到了让他和他的人加入行动的时候了。
我在芬纳蒂车里装麦克风,为的是防一手,以防这位副局长不从家庭办公室向布伦达·汤普森法官发难,可这一招现在已经完全没用处了。它使整个行动取决于芬纳蒂转而使用自己局里的伯爵车,而这一点却根本无法确定。或者说指望他会使用汽车,无论什么车。
杰勒德和他的激光技术员——就是昨天在大使馆遇见的那位——就是为了随时应付这样的紧急情况的。我打完电话不久,他们就上了街,我和莉萨在国会山停下了下水道清洗车后不到五分钟,他们就赶来了。我们的车停在离芬纳蒂的车足够远的地方,不让他发现躲在暗处的我们。
不过,我可以清楚地看见他停在穿过国会广场的圆形车道上暗淡路灯下那辆黑色的伯爵车。国会广场是一片树草葱郁的地方,处于不太有人拍摄的国会山背面。现在是八点五十三分,广场上已经鲜有行人和车辆了。白天时气温有所下降,雨倒是不再下了。
“希望天气不会变化,”那位激光技术员边说边把他的仪器对准了芬纳蒂的车,由于我们不知道他和汤普森的会面会在哪里进行,这就是我们惟一的选择了,“条件绝对完美,”他继续说道,“只要不下雨,这玩意能探测到两辆车中一辆的内部情况。”
我抓紧时间给布罗德斯基拨了电话。
“还在,”我问他时他这么回答道,“瓦克斯的面包车停在前门口。他一整天没出来。”
我把正在做的事情告诉了他,说这里的事情一完我就到他那里去。他告诉我文森特·瓦克斯一有动静就打电话通知我。
九点零七分,又一辆车开进了停车场,在芬纳蒂的车后面停下。这是一辆深褐色的沃尔沃轿车,有些年头了,不是新型的车身更为光滑的那种。不大一会儿,布伦达·汤普森法官钻出车,朝黑色的伯爵车走去。
“芬纳蒂的车,”我对激光技术员说,“我在他后车箱里安了东西,总算可以不需要你了。”
可是芬纳蒂把我们一起耍了。
副局长钻出车,在两辆车之间的半路上迎着布伦达·汤普森。他们哪辆车都不用,“他妈的!”我愤愤地喊道。这一来我们得出应急招数了。
我转向杰勒德,可他和他的技术人员已经在寻找其他的设备,寻找能窃听露天谈话的设备。最可行的是一只抛物线麦克风,可如果芬纳蒂决定和她在散步时交谈——如果是我也一定会这样做,就是这样的东西也不管用了。我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幅图景:他们俩在散步,我们的面包车在他们身边跟着,但还是摇摇头,打消了这个主意。
我用望远镜观察着两人站在芬纳蒂的车外交谈着。过了一会,他转身指了指街对面高大壮观的最高法院大楼。在清澈的夜空中,大楼像一座灯塔似的从上到下灯光通明。透过望远镜,我能清楚地看见刻在大楼正面粗壮的大理石圆柱扛着的山墙上那行著名的铭言:法律之下的平等和正义。这是对前来最高法院请愿的人们作出的承诺。今晚再次读着这句话,我不由得摇了摇头。要是让凯文·芬纳蒂得逞,就决无此可能。
我的手机响了起来。
布罗德斯基的声音显得十分紧急,但还是十分简明扼要。
“我们遇上麻烦了,”他说道,“瓦克斯刚出来,进了面包车,却开进了他楼底下的停车库。车库有安全门。我进不去。我看不见他了。我也不知道是否还有个后出口,如果我去查看的话,他可能就从我眼皮底下消失了。”
他挂上了电话,但那句话还在我耳边响着。
瓦克斯出洞了。这带着谋杀命令的家伙自行出动了。
我看着芬纳蒂双臂交叉地抱着自己,脚在地上直跺,看来冷得不行了。他指指法官的沃尔沃,两人一起朝那车走去。布伦达·汤普森打开车门钻进驾驶座。芬纳蒂绕过去坐进了另一边的座位。
现在怎么办?
他们会开车吗?那我该怎么办?还是说他们不走了?
莉萨似乎读出了我的心思,她启动了引擎,我们等着法官的车开出来。
车没有动。
我能从藏在芬纳蒂车后座里的超灵敏麦克风里听到沃尔沃的引擎发动起来的声音,但过了一会,这声音停止了。
我转向激光技术员。他已经把仪器对准了沃尔沃驾驶座那边的车窗。他手指往嘴唇上一举,然后伸手把音量调高。突然间,从沃尔沃里传来的声音不仅变得十分清晰,而且立刻可以辨认出来。我朝干扰仪控制板旁的磁带录音机瞥了一眼,发现技术员已经启动了录音机,便冲他点点头。
“不!我决不!”汤普森法官在说,“你不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决不让这车移动一步!”
“随你的便,”芬纳蒂说话的声音极其平静,“我们在这里就和在其他任何地方一样。都可以谈布鲁克斯顿的事情。”
“布鲁克斯顿?你现在要谈布鲁克斯顿?就在离我的任命认可还有几小时的时候?你们这帮人到底怎么啦?”她停了停,声音变得更为愤怒了,“二十四小时前我就把有关信息给了你的特工了。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来对我重新提起?”
“我的特工?”
“蒙克和桑兹,负责调查我背景的特工。他们肯定已经向你汇报过了。”她的声音变得冰冷起来,“我实在想不出你为什么今天晚上要对我谈这件事情……而且是在这里。调查局是什么时候开始这样在汽车里办事的?”
“在车里还算你走运。如果按我的意思办,我们就得在监狱里谈话了。”
“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
“幸运的是我知道。你是个杀婴犯,法官。杀人犯。你就是他妈的这样一个人。”
一阵停顿。
“会面到此为止,”布伦达·汤普森说。我看见她车门猛地打开,听见她说道,“我要走了。我回来时你必须离开这辆车。”
“把他妈的门关上!”芬纳蒂吼了起来,“我不说结束,这会面就不会结束。”
门又猛地关上了。我能听见锁簧卡进槽里时那清晰的喀哒声。
“我没有杀人,”她说话时喘着粗气,“我的行为几周后就合法了。我已经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你的人,”她重复了一次,“你们也已经向总统作了汇报。他没对我提起一个字。”
“法官,谁都没向总统说起过。现在谁也不会说了。现在不说,永远不说。”
“那到底是为了什么?”她又略一停顿,“你一定不是认真的吧。不可能是我想像的那回事。”
“那么想就错了。”
“你并不了解我,芬纳蒂,是不是?你怎么能以为我会让你这样来讹诈我?”她又顿了一下,但这次的停顿十分短暂,“总统明天一早就会收到我的辞职书。”
“不行。如果你告诉他,我就让你彻底毁掉。”
“你已经毁了我。你已经让我永远做不成最高法院法官了。”
“等我完了事,你什么法官也别想做了。你要想不让人对你戳指头瞪眼睛,就躲到第三世界去吧。”
“交换条件是什么?等着你的下一个指示?”
“你领悟得很快。”
“我先在地狱里见你吧。”
“可以啊。你当然可以了。可是法官,你反应过度了。你不会再见到我本人了·甚至不会再和我谈话。需要你帮忙的时候,不需要我来告诉你你就会知道的。”
她没有说话。沉默就这样继续着,直到芬纳蒂开口打破了它。
“事实上,今晚的事情结束了,”他说道,“明天早晨你就会有不同的感觉。相信我,法官。到了早晨,你就会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