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两点三十四分,芬纳蒂的妻子回到家里。莉萨和我坐在停在石溪公园的面包车内的指挥椅上,看着摄像机摄录下她惯常的进进出出。
我的搭档注视着那些监视器,而我却觉得自己在注视着她的侧影。在这片狭窄的空间里,她身上散发着的果花型香水气味让人有些消魂。我注视着她随呼吸一起一伏的乳峰,发现她瞥了我一眼。她飞快地笑了一下,视线却更快地转了回去。
我俩的举动让我自己微微一笑。
自从成为恋人以来,我们都竭尽全力不让这新关系闯进工作范围去。就像一对动物,在正冒着水的水坑周围一圈圈绕着,生怕有什么危险出现,要等到最安全的时刻才敢探头去喝上一口。要活就得喝水,要喝水就得活着。
凯文·芬纳蒂五点十七分回到家中,这让我十分高兴。因为按杰勒德的说法,这位主管副局长九点前从不回家。这可是个好兆头,尤其是在布伦达·汤普森的参议院听证会行将结束的前一天傍晚。
一小时后,芬纳蒂夫妇坐在电视机前开始了晚餐。他们在看有线新闻,因为我听到了阿伦·布朗的声音。我再次对暗藏在屋子里的仪器质量之好感到满意。芬纳蒂和他妻子的画面十分清晰,声音质量更为完美。
我们听着阿伦·布朗播讲中东地区延续了几百年的战争的最新消息。听他话题一改,谈起了圣安东尼奥日益严重的洪水情势。不过真正开始认真听的,是当话题转到了布伦达·汤普森法官,说她正以惊人的速度通过认可程序,当主持人把话头交给了在国会山的凯瑟林·克莱尔时,我们全神贯注地听着耳机里的声音。
“……资深参议员对此第一次意见一致,”克莱尔在报道着,“在发生了克莱伦斯·托马斯事件之后,司法委员会将尽全力,以防又一位被提名为最高法院法官的黑人被参议员活活扼杀。关于她的听证看来很可能于明天中午结束,而参议院全体议员对此的确认将在午餐后立刻进行……”
我扭头看看莉萨。
“你说对了,普勒。今晚会有事。”
在电视间的摄像匦面上,凯文·芬纳蒂对我们刚听到的有线新闻似乎没有任何反应,继续不停地吃着。他的盘子上是一顿丰盛的晚餐,而他妻子面前只有一盘沙拉。两人间的小桌上有一瓶红酒,她正用一只很大的酒杯喝着,而芬纳蒂那边却没有杯子。
她喝得很多,喝光了杯里的,又伸手拿过酒瓶,把里面剩下的全倒进杯子。
“亲爱的,”她对丈夫说道,“能劳驾你给我再开一瓶吗?”
“亲爱的,干吗不等会再说呢。也许我们吃完后来一杯葡萄牙红。”
“我不要葡萄牙红……就想再来一瓶墨尔乐。”
“玛格丽特,不能再喝了。你知道艾布拉姆医生是——”
“那就不麻烦你了。我自己去开!”
莉萨和我面面相觑。她突然改变的声调背后藏着不少内容。
他妻子想站起来,但是他伸出手制止了她,“坐下!”他厉声说道,“你不许再喝酒了!别逼我再对你这么说!”
莉萨没朝我看,说道:“彻头彻尾的混蛋,不是吗?对她和对我们所有的人一个样。”
我们沉默了,继续看着听着,但过了没几分钟,莉萨把脸扭到了一边。我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大多数人都以为,结婚后的亲密关系只发生在卧室里,可他们全错了。眼前的场面我看了不知多少次,看到过人们真正赤身裸体的时候,而看着这样的场景,莉萨和我都感到自己有点像变态狂。我们有这样的感觉,联邦调查局的特工是不会认为我们在发疯的,但即使想到这一点,对我们也于事无补。
偷窥是专业监视员的生命线,联邦调查局里充满着喜欢偷窥的人。一想到能看见裸体的女人,就能使一队的偷窥者兴奋上几个钟头,可真正中大奖的是偷窥别人的交媾过程。神经病医生对此症状有一个说法,他们管它叫“反应形成”。其症状表现为:颇受人尊敬的人们选择了某种高尚职业,而他们所从事的工作若换个场所,却完全可能因此把他们送进监狱。
外科医生靠让病人肢体分家赚钱,做商品投机生意的人在无论是橙子还是猪肉上下赌注,以此来赚钱。牧师获取进入天堂的门票,靠的是对男童合唱队的孩子表现出特别关注,原教旨主义牧师有权把自己的儿子打得遍体流血。而联邦调查局的监视队则因为看别人交媾而拿加班费。
屏幕上的动静唤起了我的警觉。
“莉萨,看起来晚餐结束了。至少芬纳蒂是吃完了,那女的喝得太多,足够让她一觉睡到明天上午的。”
玛丽·玛格丽特已经昏昏沉沉了,指尖还晃悠悠地捏着酒杯,脚边地毯上有一小摊紫色的墨尔乐酒液。·芬纳蒂走出了画面。我朝办公室的监视屏幕瞥了一眼,希望能看见他推门进去。
他真这么做了。
他关上门,直接朝书桌走去,绕过桌角,来到那把高背皮椅边。他坐了下来,背冲着摄像机。他右手伸向放在绿色记事本前的那幅镶着锡框的照片,那幅我早先看到的埃德加·胡佛的照片,那幅写着言辞亲切的题词的照片。他把照片抚抚平整,但手指依然在照片上摸了好大一会才放开,回到自己的工作上去。
我们听见开关抽屉的声音,看见他打开了书桌上的某一份文件,做了一点笔记,把其中的几页纸重新排了一下,然后又打开另一份文件。大约十五到二十分钟之后他起身走过地毯来到摄像机镜头右边靠墙的那排架子前。他踮起脚伸手拿下一本书,然后把手伸进空出的地方。一声响亮的喀哒之后,书架似乎在移动。他抓住较低的一层架子,慢慢地拉着,整个书架便依着轴心从墙边转开来了。他走进了一处肯定隐藏着凹门的地方。我和莉萨交换了一下眼神。
“准是内墙式保险橱,”我对她说,“也许是局里来安装的。”
她点点头。我们又回身注视着画面。
芬纳蒂似乎在摆弄着一把锁,最后他往后一退,拉开了一扇灰色的金属模样的门。我判断着,它大约有六英尺高,比标准的内墙式保险橱高多了。没容我多想,芬纳蒂已经一步跨了进去,消失在墙里。
过了一会,他拿着两份卷宗回来了,一份稍薄一些,另一份则几乎有三英寸厚。厚的那份页角卷曲,另一份则完好如新,但两份的封面都呈相同的难以具体描述的深褐色,局里在正式场合早已不用这种封面,而改用目前在使用的棕白两色封面了。
副局长没关上密室的门便回到书桌前,先拿过那卷厚的卷宗,打开,好像看了起来。他做了几个记录,然后打开薄的那卷,同样看了看,又做了几个记录。然后他站起身回到密室门口,再次消失在里面。当他再次出现时,两手是空的。
他回到书桌边,整理好记录,打开提包,把笔记放了进去,然后站起来走出房间,重新出现在电视间里,朝早已睡去的妻子看了一眼,摇摇头。他朝她走过去,碰碰她的肩,然后晃晃她。过了许久,她醒过来,睁大了眼睛盯着他。
“上床去吧,”他对她说,“我得工作到很晚,我不愿意你又在椅子上睡一夜。”
她点点头,从椅子上站起来,咕哝了一声,拖着脚步走出房间。芬纳蒂又一次摇摇头,然后跟着她出了房间。我的麦克风跟踪着他的脚步声,沿着厅廊的硬木地板来到屋子的前部。一会儿之后,我们能听见前门打开的声音,接着又关上了。最后,我们隐隐地听见他发动汽车的声音。
“混蛋。”莉萨边说边跳进驾驶室。
“开车。”我一边往她身边爬一边对她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