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银河赶忙出门迎接,见得银海风尘仆仆,于心不忍。
“大哥为何赶得如此之急?”
银海爽朗笑道:“不急怎能救急?我听着霸英堂那群小毛头大堆赶往这里,心情哪能安得下,遂也领了弟兄,快马赶过来,也好有个照应。”
银河闻言,原是为了霸英堂而来,更是感激:“他们已经走了,倒是把大哥累坏了。”
银海大笑:“我身体还硬朗得很,再奔波三两月,照样挺得住。那群小毛头走了也好,否则他敢犯上双鹰盟,就跟他们拚了。”
“有大哥在,我就放心多了。”
银海哈哈大笑,拍拍银河肩头:“少拍马屁啦!谁不知道普天之下还有一位战神,至于战神他哥哥是谁就没人知道了。那些人可全是冲着你,才不敢乱来,我算什么?”
银河轻笑:“你算老大啊!战神却要听你的。”
银海哈哈畅笑:“对,全武林听你战神的,你还得听我的,也算是管一人,管天下啦!”
两人仰头畅笑不已。
不久银河说道:“这里就暂时交给大哥,我还得脱身?”
“你有事?”
“嗯,为了银弩凶手。”
“好,没问题,快去快回,把那小子人头给提回来,或者把他抓来作苦工,竟敢把俺整着玩的?”
银河爽朗一口答应下来,兄弟俩心灵相通,又有什么好说?
当下银河把这里情况一一说明,以及处理方式。
银海皱眉:“那金沙河当真含量无尽?”
“待会儿大哥见着就知道了。”
银海笑道:“呵呵,我自然信得过你,只是我从来没管过什么大事,心头有点担待不起。”
银河笑道:“以大哥能力足足有余,多视如少,跟多宝湾一样,慢慢经营,只要保密功夫做好即可。”
银河闻言,点头:“说的也是,就依你方式。对了,听说你还带了四个小强盗,人在那里?”
银河往山上指去,含笑道:“放高哨了。”
包光光乍见银海,想及上次在天山被修理情形,早已暗自叫苦,换了他,恐怕会更惨了。
包光光干笑地向两人招手问候,银海见状已想笑:“你这小子也会沦为卫兵,实是不简单?”
包光光笑得僵硬:“没办法,人总是有不顺利的时候。”
“我来了,恐怕你会更不顺利。”
“我……也是这么想。”
银海轻笑不已。
银河吩咐道:“我要走人,这段期间中,你们两个再出了差错,恐怕就没机会可翻身了。”
包光光苦笑:“不必你说,我也感觉得出来,在大大大哥的手掌中,不犯错已经很严重了,再犯错,岂不是硬把脑袋往他身上撞,铁定有去无回。”
银海闻言,讪笑:“知道就好,现在你是两只脚站一棵树,可别沦成了一只脚站一棵树。”
包光光瞧向四周,最近的树也有三四丈,苦笑道:“这怎么站?”
银海冷笑:“到时你自然会了。”
包光光闻言,立时头皮发麻,该不会砍掉另一只脚,置于一棵树吧?再也不敢吭声。
银海瞧得哈哈大笑,先来个下马威,免得他作怪。
随后银河又引见其他人,并带他巡视四周,还有黄金河,瞧银海目瞪口呆,久久才醒过来,直道是天纵神迹。
观赏完毕,银河再向银海说明作业状况,守卫情形……
一切交待妥当,他才告别离去。
银海有了银河详细说明,很快进入状况,其余十余人加入生产,产量自然更多了,他却不急运出,以免分散实力而让人有机可乘。
包光光和大嘴巴果然乖多了,再也不敢作怪,连瞌睡都不敢打,认真执行任务,以免遭殃。
七天后。
银河已抵霸英堂大门。
他想此次仍是为探查有关银弩凶手,仍决定暗访,直到三方潜入霸英堂,找往向音茹住处轻烟水榭。
方近水榭,向音茹倚窗望天,瞧得出神,银河心知她又再赏星星,不禁一丝愧疚。
“音茹,我来了。”
声音不高,却足以让向音茹听着,她乍听之下,以为是听错了,喃喃念:“谁在叫我!”
漫不经心将目光移回,猝然发现银河英挺立在眼前,激动万分:“是你?”
蓦又发觉叫得太大声,赶忙掩口,灵目溜向四周,未觉异样,才又细声说道:“快进来……”
银河颔首轻笑,轻翻窗口,飞身入内。
向音茹马上关窗,瞧往银河,多情笑道:“银大哥来得真快,我还以为要等上十天半月呢!”
银河轻笑:“我大哥已去,没事,我就赶了过来,没打扰你吧?”
“没有,没有!你愈早来,我愈高兴,容我泡壶热茶招待你。”
向音茹拉着银河走入香闺,一阵兰香袭来,自从上次在香闺置上茶几之后,她就一直没再撤走,日夜期盼银河前来共饮,今儿果然如愿。
银河虽也有些困窘,却了不忍拂祛向音茹美意,也进了闺房,席毯而坐。
向音茹甜蜜含笑,理着茶具,目光不断含情瞧向总也看不腻的银河,心中充满无限欢欣。
香茗送上,两人天南地北聊起,最后落于音茹父亲,两人神情才显凝重。
银河问道:“你爹还在这里?”
音茹点头:“在霸英楼,自从得病之后,他就一直没离开过那地方。”
银河道:“如果方便,我们过去瞧瞧可好?”
向音茹嫣然一笑:“怎会不好?我还希望你能治好我爹的病呢!”
她那含情笑容已然告诉银河,无论他想要什么,她都会答应,不禁让银河更加爱慕她。
“我知道你心急,我这就带你过去。”
银河稍窘:“不一定要现在,三更半夜的。”
向音茹轻笑:“没关系,在霸英堂,我也还算是个小主人,这点事儿还难不倒我。”
银河只好由她了。
含笑中,向音茹也落落大方,引他出门,不避不闪,直在霸英楼行去,遇有守卫,都拱手称呼小姐,并未拦人。
来到霸英楼,几名守卫更识得向音茹,拱手问候,向首茹只说带人替父亲诊病,守卫自是放行。
进得屋内,气派非凡,不愧是武林第一搂,及到寝室,己见着向封侯呆坐在床上,两个丫环已然累倒左侧小床铺。
银河见着他,不禁感触良多,以前向封候身形硕壮无比,满面红光,一副君临天下气势不凡,现在却满脸消瘦如骨,皱纹深陷,一副病恹恹,实在乃英雄最怕病来磨。
银河见他目光呆滞,神情木讷,和大哥以前情形差下多,已上前替他把脉,照着师父新传授方法诊断。
此时两名丫环已醒,见着小姐,急忙下跪求饶,向音茹未加责难,还安慰两人日夜照顾,实是劳累,今夜就先回房,由我照顾即可,两丫环喜出望外,连连道谢离去。
银河仔细诊断,面色更为吃重。
向音茹急问:“我爹他……”
银河道:“恐怕真的是中了无心之毒。”
“真的中了毒?”
银河点头:“这情况和我大哥一无两样。”
向音茹轻轻一叹:“中毒也好,总算明白状况,否则不明就地摸索,一颗心悬得快发了风。”
银河道:“可惜不知你爹中了此毒,否则上次回天山,向师父多要一份解药,现在即可让你爹清醒过来。”
向音茹轻笑:“不急于一时,只要明了状况,我已安心多了。”
银河歉声:“也只好让你爹多等几天了,倒是你爹确实中毒是多久以前?”
向音茹道:“大约半年,就是你拿回玉金刚不久。”
“那时他为何要下此毒?因为那时你爹病倒,他根本无须多此一举才对。”
谁又会料想得到,下毒的竟是向展天,他的亲生儿子?然而向展天又何来无心之毒?
银河猜不透真正原因,只好另行找寻线索。
“向姑娘可知当时你爹除了处罚你哥之外,是否另有做些重大事情?”
向音茹含笑:“你还叫我向姑娘?”
银河窘笑:“对不起,一时改不了口。”
向音茹嫣然一笑,不忍再责备他,说道:“据我所知并没有。因为我爹为了哥哥的事,气得都吐血,还想把哥哥一辈子关在牢中,他哪还会有心情办其他的事?”
银河忽有灵机:“你爹要关你哥一辈子,可是又怎么被放出来了。”
“因为焦叔疼他,爹又不醒人事,只好把他放出来了。”
“这事和你爹中毒,相差有多少时间?”
“大约一星期不到吧?我知道焦叔先在晚上放哥哥出来,到后来就不再关他了。”
银河沉思半晌,道:“你可否把当时守着你哥哥那几名卫兵传来?我想知道当时情况。”
“你怀疑我哥哥?”
银河含笑:“不一定,只是没有其他理由,只好先问问他们,说不定会有头绪。”
向音茹含笑:“随你,现在就传人?”
银河道:“如果能,现在最好,把他们传到地牢。”
“好。”
向音茹立即将父亲放回床,点了他穴道让他安睡,随后和银河走出来,传令当时那些人即刻到地牢,她也领着银河往地牢行去。
突然传令,引起守卫不小骚动,传的又是专守地牢卫兵,可让那些人战战兢兢,冷汗直流,又怕又慌地往地牢报到。
银河和向音茹早在地牢等候,这地牢正是以前向展天所住,里边仍有软床、丝被,还有一些零碎日用器具,可见除了向展天住过之外,好像没再关过其他人。
守卫全来了,三班,每班八人。
银河问明情况,遣回两班,只留阿明和老杨那班八人。
阿明正是上次替向展天开铁门而被逃出去者,他一来即已神色失常,银河很容易发觉不对劲。
银河瞧向他,三十左右,长得还算硬朗,他道:“你时常守里边?”
阿明呐呐颔首:“是……”
“你也守过少堂主?”
“这里……这里只有少堂主住过……”
“他曾经叫你开铁门?”
“这……”
银河冷峻道:“说实话,否则对你不利,那少堂主可能是假的。”
“假的?”阿明哪知银河用计,但闻少堂主可能是假的,自己唯一可依靠希望也落空,更是紧张万分。
银河冷道:“我正在查此事,说了对你有利。”
阿明呐呐道:“少堂主是有叫小的开门,他病疼得很厉害……”
“你开了没有?”
“我……我也不清楚……”
“为何不清楚?你连开门与否都搞不清?”
“我真的不清楚……因为后来我就迷糊了……”
“怎么迷糊?是否昏迷不醒?”
“这……”
阿明正吞吞吐吐之际,忽而外头已传来喝声。
向音茹惊急:“是大哥来了。”
银河觉得奇怪,他为何知道消息?
还来不及由他多想,向展天满脸嗔怒撞进地牢,喝道:“谁叫你们来的?”
向音茹立即回答:“是我。”
向展天这才瞧及银河和妹妹,稍稍一愣,旋即谑笑不已:“我道会是谁?原是战神银大侠,却不知银大侠怎会管起霸英堂家务事,还偷偷摸摸躲到地牢审问我的手下,你凭什么?”
向音茹斥道:“是我叫他来的,你管不着!”
向展天冷笑:“你可别忘了现在家里由我代理父亲,你没经过我的允许,竟敢乱带人回家,小心我以家规办你!”
向音茹冷道:“我又没做错什么,我才不怕你!”
“没做错?你为何带人私闯禁地?”
“这哪是禁地?地牢是开着,也没关人,焦叔也没下命令,我为何不能带人来?”
向展天压不过她,冷笑道:“不要让我继承堂主,否则我要把你嫁到蛮族地区,让你一辈子回不了家。”
“我要嫁谁就嫁谁,你管不着。”
向展天冷笑,转向守卫,喝道:“通通给我回去,以后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你们跟着我妹妹走。”
一声应“是”,八名守卫如获大释,赶忙开溜。
向音茹想喝住他们,却被银河暗自拉住。
向展天得意直笑:“你们问吧!面对墙壁问出结果再告诉我,孤男寡女也不怕人家说闲话!”
说完扬长得意走去,自己吃过银河不少怨气,今儿难得损他一次,更是得意万分。
向音茹叫:“你管不着——”
向展天声音传来:“等我当了堂主就管得着了!”哈哈狂笑。
向音茹气得七窍生烟。
银河安慰道:“跟他生气,未免自找罪受。”
向音茹强自捺下怒气,说道:“可是他把守卫给调走,又如何能查得了案?”
银河含笑:“你先回去,我自行找他去谈,我想关键在于把消息透露给他的人。”
向音茹若有所悟,欣喜道:“我跟你去,免得他作怪。”
银河摇头,含笑道:“这种事,明的问,他反而故意不回答,倒不如来暗的。”
向音茹无奈:“好吧!就由你……”歉声一笑:“对不起,方才我太冲动,有些失态。”
深怕自己太过于泼辣而坏了银河对她印象。
银河轻笑:“没有的事,如果你不吵,我才感到奇怪呢!那样才能显出你刚柔并济的性格。”
向音茹飞眼含笑:“你喜欢?”
“嗯。”银河含笑点头。
向音茹更是心花怒放:“你真好。”忍不住凑上前,在银河脸腮亲了一下,然后飞红着脸:“我大哥在后山,你自行去啦!我在水榭等你消息。”
说完一溜烟地不见人影。
银河摸着脸腮,回味无穷,心想向展天方才把守卫遣散时,心情甚是激动,自是一种欲盖弥彰之动作,看来他还是大有问题,自该再去找他了。
随后他步出地牢,很快潜向后山困龙池。
在困龙池内。
向展天正向弟弟吹嘘着,如何把银河奚落得无地自容,向展文默默应对,心情显得一丝沉重。
银河并未偷偷摸摸,而是大方地走进困龙池。
向展天猝然见着他,惊愕道:“你还敢来?”
银河轻笑:“我不是来了?”
向展天立时转为谑笑:“有的人好像骨头特别贱,喜欢被人指着脑袋骂秃头。”
银河冷道:“有的人却喜欢送上脸颊挨巴掌。”
他往前逼一步,向展天连退两步,斥叫:“你想怎么样?”
银河冷道:“你爹的事,你脱不了关系。”
“那是我们家务事,你管不着。”
“可惜涉及银弩凶手。”
“你胡说,我跟他根本没关系!”
银河冷道:“有无关系,恐怕不是你三言两语可说得清楚。”
“那你想怎么样?”
“说出谁通知你去地牢。”
向展天忽而谑笑不已:“银河你未免太多管闲事了,连这芝麻绿豆大的事也来问我?”
“我却认为这是大事。”
“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银河冷笑:“因为他很可能是下毒之人。”
向展天、向展文闻言,脸色骤变。
向展文急道:“谁中了毒?”
“你爹。”
“我爹?!他中了何毒?!”
“无心之毒。”
向展文不禁微微抖颤,这事情他一直不知道,还以为父亲是被气成那个样子,原是有人下了毒药?
银河冷道:“这毒还是银弩凶手独门毒药。”
向展天暗自忖道:“怎么会呢?我只是随便拿一颗让他服下,怎会是无心之毒?”
向展文道:“你怎会怀疑通知我大哥的人是银弩凶手?”
银河道:“我本该怀疑是你大哥下的毒,但是父子亲情,他该不会那么狠心,又方才在地牢探查守卫,本是秘密进行,你大哥却不请自来,显然有人通知,那人更脱不了嫌疑,他怕事情被我查出,所以才叫你大哥去阻止,我不得不怀疑他。”
向展天暗道好险,若非父子关系,这计划恐怕又要栽了筋斗,对银河更是怀恨在心。
向展文瞧向哥哥,欲言又止。
银河说道:“这事跟你大哥甚有牵连,你大哥不但学得菩提八掌,还学会索命鬼指,这跟银弩凶手一模一样,不知你们作何解释?”
向展天怒道:“你血口喷人,我哪学得索命鬼指?”
银河冷笑:“大丈夫敢做敢当,都已被识破,还在那里缩头缩脑,未免太不入流了。”
向展天冷哼,未再出声。
向展文已说道:“我大哥是否练得索命鬼指,我并不知道,关于菩提八掌之事,我倒可说明。”
向展天急道:“二弟别跟他说!”
向展文道:“事已至此,说也无妨,反正她们失约在先,现在说出也有个交代。”
向展天哼声又起,已不再阻止。
向展文说道:“菩提八掌确是得自那群蒙面女子手中,她们要去了正本,大哥则把副本留下来,她们夺得秘芨,并非是要练此功夫,而是想破解菩提八掌,大哥跟她们协议,由我解去菩提掌法,她们则替我们拿下三江门,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未碰到她们再回来,至于那女子,恐怕也是银弩凶手属下了。”
这跟银河所猜差不多,只是有一点,他不明了:“你可知她们为何要拆解菩提八掌?”
向展文道:“到目前为止,恐怕无人知晓。”
银河道:“除了那女子,再无其他人跟你们接触?”
向展文摇头:“没有。”
银河瞄向向展天,他冷哼一声:“我何须跟那凶手打交道。”
“你又如何学得索命鬼指?”
“那是我的事。”
银河看他是不肯说了,转问向展文:“该不会是今夜通知他去地牢那个人吧?”
向展天怒道:“你胡说。”
银河冷笑:“看样子,那人和你关系似乎匪浅?”
向展文答道:“银大侠恐怕要失望了,通知大哥的人是焦叔,他该不会有嫌疑吧?”
向展天急道:“二弟你怎可以说出?”
向展文笑道:“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反而能释去银大侠疑虑,岂不更好?”
向展天咬了咬牙,未再说话。
银河反而默然了,若真是焦三绝通知,自是理所当然,他是副堂主,自己不便出面,又为了袒护向展天,该会有此举动,而且他更不会下毒于向封侯了,因为他若有野心,早该把向封侯处理掉,为何让他三个子女长得如此健壮才做这种事?这未免太笨了些。
向展文道:“焦叔人还不错,帮中一切大小事,现在都靠他一人在处理,为了我爹,更是费尽心思,到处寻药,唉!实在难为他了。”
银河蓦有所觉,暗忖:“对呀!焦三绝,其中一绝即是医术,以前在襄阳分舵和向展天打斗,他突然施展‘索命鬼指’,当时自己说出来,焦三绝为了证实,只说那只是一种毒,可是凭他医术历练,该能瞧得出来才对,他为何又要隐瞒?难道也是为了向展天?”
想及此,银河说道:“不管是谁,此事必须查个水落石出。”
向展文惊道:“你也找到可疑之处?”
银河道:“有一些。”
向展文甚为激动:“焦叔他……”
“他至少替你大哥隐瞒了不少东西。”
向展天怒喝:“你把霸英堂当作什么地方?可以任意来去,还可任意抓人审问?连副堂主,你也敢对他口出妖言?”
银河冷道:“事关你爹,他侠义满天下,岂容奸人陷害?你不但不合作,还百般阻止,这算是为人子?”
说完已甩头步出困龙池,准备找往焦三绝住处。
向展天愣了一下,随后又怒火大炽:“这是向家的事,岂容你来管?”
想追向银河。
向展文急道:“大哥带我一起去。”
向展天只好折回,背着他,追往银河。
银河飞掠甚急,找向轻烟水榭,要向音茹找往焦三绝住处清松苑。
然而事情竟然有了变化——
问及守卫,却说焦三绝走了。
这可大大出乎众人意料之外。
向音茹惊诧不已:“难道焦叔真的涉有嫌疑?!”
银河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只是猜想,没想到事情竟然来得如此唐突。
向音茹立即号令全堂弟子四下寻找,整座霸英堂刹时鼎沸。
三堂主童震山也赶来了,向音茹立即把此事说明。
童震山呼喝:“老二岂会胡来?走得不是时候,他该出来说明一切。”
数十年来,他和向封侯、焦三绝出生入死,早有不可磨灭情感存在,如今一个不醒人事,另一个失踪,更可能是凶手,他岂受得了,铁铮铮的汉子也禁不了人世悲惨,眼眶红了起来,迈着沉重步伐行庄霸英楼,口中喃喃念着老二不会出卖他们,头低背沉,宛苦孤苦老人,让人见之则凄心欲泪。
银河说道:“不管如何,得先找到你二叔,事不宜迟,我先走了。”
“你去吧!”向音茹声音哽咽:“事情来得突然,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焦叔一向对我们兄妹很照顾。”
银河安慰道:“这并非指明一定是他做的,说不定有人将他掳走,把事情全加在他身上,你不必过于伤心,等查明了再说也不迟。”
“我懂。”向音茹怀着一丝希望,勉强挤出笑容,催促银河赶快去追查。
银河这才拱手,匆匆离去。
向展天、向展文兄弟也赶来,见状更是吃惊,猜不透焦三绝为何会突然失踪?难道真的会是畏罪潜逃?
向展天更是不信,焦三绝如此爱护他,又怎会是凶手?他甚至想承认下毒者是自己,然而他又没那份勇气,匆匆忙忙也四处乱转,想寻得焦三绝。
如此慌张过了三天,甚至各处分舵回报都找不到焦三绝踪迹,更加深了他涉嫌成份。
向展天则转忧为喜,他觉得父亲已不醒人事,焦叔失踪,三叔又不管事,自己正是挺身接掌霸英堂大权之际。
愈想愈是得意,还怕焦三绝突然回来,事情又有了变化,当下令召叫附近各分堂主,然后向童震山表明一切,童震山并不喜欢他,可是又不想理他,遂不吭声。
只要他不反对,当然也没人敢反对——除了向音茹外,可惜她是女流,将来总要嫁人,在帮中争下了什么地位,何况向展天又是她哥哥,她自无法争得过。
就这样,向展天顺利接掌大权,乐得心花怒放,差点笑歪了嘴。
而他最想做的第一件事情,竟是想把向音茹嫁掉,他正绞尽脑汁在替她找寻对象。
却不知他会选谁当妹婿?
银河追寻焦三绝,意外地,焦三绝并没被人掳走,也没隐去行踪,甚至大大方方往北走,只是他换去平常书生打扮,而以劲装代替,想是要避开霸英堂弟子追寻。
银河猜不透他为何要突然离开霸英堂?却又肆无忌惮地抛头露面?
难道他又会是和段平一样,想引自己入陷阱?
他走的路线竟也是关外。
“该不会又是去无极寺吧?”
银河暗自忖思,小心翼翼跟在后头。
还好,焦三绝出了头,未再往无极寺行去,而是往北拐,行约一天,已进入冰天雪地,这情况竟和天山有些类似。
银河现在已知道他是想到某一个地方,而那个地方又会是什么人住在那里?
前面已出现偌大一片冰柱、冰笋,大者数层楼高,小者只及腰身,四散开来,密密麻麻,有若刀床。
焦三绝一闪入笋林,已消失无踪,银河赶忙追前,还好追了数十丈,已追着,暗自盯牢。
石笋愈来愈密,似乎四而八方都围满满,焦三绝时隐时现,两人快速穿梭,转来转去,石笋似乎也在转了,愈转愈急,愈转愈粗,愈转愈挤,就要把人给夹扁。
银河暗道不好,这可能是一个阵势,立即停下脚步,一切幻象都已消失,焦三绝也已不见。
“会是什么阵势?”
银河得仔细推敲,以便能找出破解方法。
谁知尚走不了几丈,咻然一响,三支银弩直取他背脊,银河快捷闪向左侧冰柱,银弩穿冰直没深处,身形未定,又有六支从左右包抄射来,他猛吸真气,拔高丈余,躲过六道银光,天空又飞来十数支银弩,逼得他打横滚落冰面。
他挺身而起,冷笑:“你们也不必躲了,有胆就出来一搏!”
话方说完,三支银弩啸耳飞过,银河躲闪,猝有两支利剑左右砍刺而来,剑势未到,寒气已逼人,银河冷笑一声,抽出短刀,旋身一转,锵锵两响,震开两把利剑,往两边瞧去,两名青衣貌美女子持剑欲攻。
银河认出两人,正是上次到多宝湾,被自己抓下面纱的怨春跟恨秋,经过多日调养,两人在三江堡所受伤害已完全复原。
银河轻笑:“原来是你们?好久不见了。”
怨春冷道:“你不该来!”
“我却来了。”
“那只有死!”
发话并非怨春跟恨秋,乃是前次掳走包光光而被银河盯上的女子无心,她左侧另有一名女子名唤无情,两人手执长剑,杀气逼人。
银河瞧向叫人一眼:“真难得,四人都到齐了?上次你们挑去三江堡,现在该换我挑去你们的窝了!”
无心冷笑:“恐怕你走不出此阵!上!”
四人齐力提扬剑,猛刺银河。
银河喝地劈掌,打向一支冰笋,叭的吮响,冰笋开化,化成碎冰往无心、无情爆去,两人措手不及,硬被砸得满身冰花,银河趁此连点两刀,将怨春、恨秋长剑点偏,顺手一带,想探掌抓怨春。
岂知她们一击不中,早就留后路,全然闪入冰柱,一晃眼即已不见。
银河只好稳下阵脚,慢慢摸索,未行过几柱冰笋,猝又有两把利剑左右斜刺,银河想封刀,前面又来两把,招式怪异,飘忽不定,银河不明状况,不便硬接,倒翻高空,斜窜怨春背后,一指就想点过去。
岂知怨春不加停留,赶忙往前奔走,让无心、无情利刀架封而来。
银河冷喝,双手开翻,两道暗劲迫得两人晃退三尺,银河趁机欺身,想扣住怨春,她正闪向一尊冰柱后面,银河不疑有诈,一掌仍伸抓过去。
眼看就要抓着,猝然叭轰巨响,眼前那冰柱竟然裂开,碎冰四射,段平蹦冒出现,双掌凝力,狠猛击向银河胸口,银河惊叫不好,过于突然,避之不及,只得猛运真气抵挡。
砰的一响,段平双掌打得银河倒飞出去,连连撞断四支冰笋方自落于地面,嘴角已挂出血迹。
段平偷袭得手,冷笑不已:“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今日过后,战神银河恐怕要在江湖上除名了。”
银河勉强站起,擦去口角血丝,那两掌打得他受伤不轻,只一运气,胸口即行作痛,他仍强忍下来,淡然一笑:“你们果然是一伙的。”
段平哈哈大笑:“是不是一伙,对你已不重要了。”
银河稍自调气,已往前行来:“别以为你那两掌即能起多大作用,否则‘战神’两字也就白叫了。”
段平笑声敛了不少,对于银河能耐,他可清楚得很,还是小心为妙,冷笑:“就怕你承受不了!”
一声喝令,四名女子又举剑攻来,招势转猛,个个杀机重重,罩得银河险象环生。
银河心知不宜久战,当下抓紧利刀,冷目如电,缠战数招后,瞧清四把剑门路,暗运内劲逼向刀身,故意让出左肩空门,无情一把利剑猛劈而来,银河短刀点出七寸部位,咔然脆响,七寸剑尖已被点断,她怔愣一下,银河利刀猛切她手腕,唉呀一声,她赶忙弃剑收手,银河扣住长剑横扫千军扫向另三把,叮叮当当,有若打铁,震得三人虎口生疼,长剑全然脱手飞出,银河再送一掌,打得三人人仰马翻。
段平见状猛喝,“菩提灭妖魂”猛地打出,掌劲有若江河崩堤,旋起骇浪狂涛,充斥十丈方圆,硬将银河给卷噬其中。
银河冷笑,虽然菩提八掌是佛门绝学,他却无畏无惧,眼看段平冲前,掌劲涌罩而来,他冷然欺身,在游边风劲中穿梭,竟然能突破掌风,断剑挂劈出去,直取段平双手。
段平甚是惊讶他能破去菩提八掌,眼看断剑攻来,只好回掌自救,切向断剑,然而那剑靠近之际,猝然裂碎数段,变成暗器,扑射段平,他惊叫出口,身形蹬蹬蹬连退七尺,唰的一响,胸前仍被两片断剑给划出血痕。
他大怒:“你找死!”
喝声又起,四名女子首先攻上,十指泛黑,腥昧扑鼻。
银河心知含有剧毒,当下勉强运起蟠龙一气护住身躯,反守为攻,一刀已递向左剑无心,她吃过银河大亏,眼看他专对自己而来。心头已起了惧意,谁知惧意方起,银河利刀已至,咔然一响,右手四支长指甲全被削去,若非他手下留情,恐怕四只手指就要脱掌飞掉了。
银河并未停止攻击,一刀得手,又暴喝起身,鹞子翻身,头下,脚上,避开三双利爪,左掌送出,打得她们人仰马翻。
段平见状喝道:“快用毒!”
四名女子立时从怀中探出红色小筒,拉掉筒底细线,叭然一响,十数颗黑星星暴射空中,直取银河全身,那暗器速度来得又快又急,银河想闪避,可惜人在空中,去处不多,暗器甚急,分布又广,想避开并不容易,只好再运真气,护住周身,短刀回旋打出,如伞花般扫向四人,那黑星星碰向护体真气,猝然再爆开来,黑水猛喷,浓腥扑鼻。
银河大惊,赶忙又拔高丈余,让热水追着走,幸好有真气护体,形成一道气墙将黑水挡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饶是如此,下垂衣角也沾上不少黑水,发出哧赫响声,黑烟直冒,银河赶忙把衣角给扯下来抛落地面。
底下四名女子被利刀旋逼,暗器被砸落不少,吓得惊惶逃开。
段平并未歇手,眼看银河身在空中,其势将竭,冷喝一声“打”,一团拳大黑丸直射过去,及近银河不及一尺,忽然爆开成网,张得又大又宽,硬将银河吞入网中。
银河暗道不妙,短刀又已出手,不得不双手凝掌猛聚真气以能突破黑网。
段平乍见网人奏效,又自喝吼“上”!一道掌劲劈出,吹散手中黄色粉末,涌向银河。
四名女子射出四条绳索准备捆人。
银河猝见黄烟滚来,暗呼不好,双掌猛又加劲,掌沿泛青光,猛往外翻,青光如利刀,叭然一响,硬将黑网切出大坑,他急于想窜出,可惜方向不对,一窜出黑网已撞上黄烟,猛又拔高七尺,以为逃出范围,乃急忙换气,岂知那毒烟竟然顽强,粘上肌肤,这一吸,已冲入鼻孔,银河顿觉头晕,暗道糟了,整个人已栽往地面。
模糊中见着段平邪恶笑容逼来,他咬着牙,双手掌风猛打,轰轰叭叭,打得周遭冰柱暴碎四散,有若啸浪击礁,白点罩得四处一片灰白,也逼退段平等四人。
他跌落地面,猛抓冰块往嘴巴塞,借以提神,迷蒙中瞧不清路线,掠身即撞,幸好他功力高深,每逼近冰柱时皆会感觉出有异物挡前而疾弯猛闪,一时也撞逃数十丈,脑袋更加昏沉,勉强拿出丹药服下,挽回一点神智,然而仍无多大效果,不易清醒过来。
不得已,他只好挖向冰面,将自己埋向地底,也好先保住性命。
段平哪知银河中了自己迷药之后还能突围逃开?实是愤恨之极,骂了女子几句,喝道:“快找他出来,要是被他逃走,后患无穷。”
四女子应是,两人一组已散开找寻。
段平也小心翼翼一步步寻找。
然而找了一个时辰,仍找不着银河踪迹。
段平不由得心慌:“难道当真被他脱逃不成?可是我特地选在阵眼,只要四处一有动静,这里也该有所反应才对,为何他会凭空消失?何况还中了我的毒?”
愈想愈是不甘心,决心跟银河耗了。
银河也能忍,强自逼着迷药,运功渐渐解去,神智已较为清醒,方才连续使用过多内力,伤势已颇为严重,实在不宜再中迷药,否则必会支持不了,耳中但觉脚步声时常来回穿梭,心知对方还在搜寻,只好忍耐。及至脚步声全无,他怕对方也躲起来以引自己脱身,遂又再忍一倍时间,这才破冰而出。
还好他自幼长在冰天雪地,对冰雪阴冷已甚为习惯,否则,躲在冰层如此久,又不敢多耗真力,可有得受冻挨寒。
抬头一看,明月已高升,自己已躲了将近一个白天,想必段平已走,这才舒活一番筋骨,小心翼翼探路出去。
不久行走数百丈,仍能平安无事,再行七八丈,倏然绊到某种东西,三支银弩侧射飞出,银河斜闪,避开银弩,往地面瞧去,原是绊着细绳,他暗自苦笑,恐怕段平仍未走,这一触动,恐将把人引来。
果然左侧已闻女子声音:“在那里……”
银河只好另寻方向逃逸。
岂知未走多远,前面冰笋竟然成排站立,挡住去路,他连转几个方向皆是如此,这恐怕又是段平手脚,若要走出,似乎只有翻高一途,这很容易让他发现,若留在此,恐怕也会被人寻着,倒不如翻过冰柱,纵使让他们发现,自己仍有机会逃走。
心意已定,银河立即腾身掠过四五丈冰柱。
只这一升高,只见得远处最高冰柱上站着段平,正向这边瞧来,他冷笑不已,急忙喝道:“人在西北方!”
银河赶忙蹿落,择路而逃,然而他愈逃愈是苦笑。
那石柱全都密封了,自己得不时跃起,无非是告诉别人,自己往何处逃。
心下一横,擒贼擒王,不逃了,反而往段平方向掠去,直到隔百丈远,方自隐起来。
段平哈哈大笑:“任你多狡猾,还是让我等到你了,你还是出来投降,我留你一个全尸。”
银河慢慢摸去,但觉距离差不多,切下两支小冰笋当短刀使用,暗自运起真气,虽然功力耗去一半有余,他仍决定使出“流光幻影”以克敌,当下认准目标,功力运足,葛然起身。
只见他身化肯影,宛若远古流光飞过,闪出一道青虹,划向冰白雪地里,甚为显眼,那光道过处,似能撕开天地,恁地勇猛而无坚不摧,把空气挤缩成易碎的裂帛,嘶嘶风吼,疾往愣在当场的段平射去。
幸好他只有半成威力,让段平还来得及喘气,迷药黄粉赶快打出,就只这一举手,银河猛扑而至,尖冰猛贯他胸口,闷叫一声,段平倒栽落地,尖冰戳进他体内寸余,却耐不住他内力反弹而碎裂,银河又抽另一支再戳过去,段平唉叫,劈掌击向银河胸口,打得他口角不时渗血,他仍不放手。
两人双双摔落地面,银河受伤颇重耗损内力又巨,已无法凝冰成刀,只截一次,冰尖已断,只好当成石块猛砸段平头额,打得他头昏脑胀。
他惊惶脱逃:“快来人啊!快啊——”
想爬起身躯,又被银河扑倒,银河已快脱力,仍咬着牙将他制服地面,冷笑:“要我死,你也未见得好过!”
硬点他穴道,才嘘口气坐起来,抹去嘴角血痕,暗自诊伤,一动即痛,恐怕十分严重。
四名女子此时已赶来,忽见银河坐在段平背上,一时也惊惶失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银河实在已没什么力气,仍装得威凛慑人,冷道:“别过来,否则连你们全捆起来。”
四人可尝过银河的亏,知道他能耐,一时也不敢动手。
岂知银河匆忙中并未点住段平主要穴道,他虽受制,嘴巴却能开口,此时他已惊狂喝吼:“快上网制住他……”
无心急道:“可是少主人……”
“别管我,快制住他……”
银河冷喝:“敢动手,我就先宰他!”伸抓向段平颈部。
四人投鼠忌器,未敢再动。
段平急吼:“快动手,否则凌迟处死!”
闻凌迟处死,四女脸色大变,伸手拿出黑球想抛出。
银河冷喝:“你们不要他的命了?”
无心忽有想法,若段平死了,说不定日子会好过些,方才银河让她一步,她也想找机会放他一马,如果段平死去,自己自是最大,可暗中将他放走,她哪知银河当真已无力气。
冷笑一声,已将黑球抛出,每以为银河会将段平给掐死,岂知黑网一张,银河苦笑不已,自己受伤过重又已脱力,怎能再战四女子,眼看巨网张开,实是不甘心,双手无劲,只好欺身,张开大嘴,猛咬段平背颈,咬得段平痛叫,血痕已现。
四名女子乍见银河惊人之举,惊慌之中亦想笑,还好是段平哀嚎将四人笑声给掩去,否则被段平听去,恐怕又得遭殃了。
银河眼看巨网罩来,不甘示弱,勉强站起,双手迎向巨网,想把它掀掉。
四女子紧张起来,不知如何是好。
段平吼道:“快用迷药——”
四女子这才打出黄烟,罩向银河,黄烟过去,银河已无还手余地,慢慢软了下来。
无心此时才感觉出银河当真脱力了,有点后悔将网子撒出。
眼看迷药也把段平迷倒,她已喝道:“把银河抓回去关起来,无情你跟我扶少主人回去。”
无情道:“不把少主人弄醒?”
无心道:“不妥,他受了伤,又被人坐在背上,要是醒来,面子挂不住,我们又要遭殃。”
无情心想也有道理,遂和无心扶起段平,怨春、恨秋扛起银河,四人往住处行去。
银河悠悠醒来时,已在一秘洞中,双手、双脚已铐着铁炼,钉在石壁上成“大”字形,他功力尽失,伤势颇重。
他往四处瞧去,这秘洞乃天然石洞,岩壁呈金红镶黄色,这在中原并不多见,可想仍在关外。
他想及当时情景,那无心女子叫段平为少主人,这么说这里还有一位真正的主人了?那会是谁?该不会是焦三绝吧?如果不是他,那焦三绝大老远从中原跑来此,又有何目的?
他也在想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沉思中,忽听及外边有脚步声传来,似乎还不少人。
银河立即挺挺胸脯,免得让人看了窝囊。
不久,无心跟无情扶着一名老妪进来,她脚步走得极慢,好似老太婆中风似的一步步慢慢走,她一身淡青衣衫,外罩勾金玫瑰花长红袍,显得富贵,却不协调她老太婆身份。
她脸形姣好,鼻子坚挺,眼睛圆大,若非挂上了许多皱纹,该看得出她年轻时是多么漂亮,虽然看来五六十岁,却仍有一头黑发,像少女般披向肩头,没梳发髻,如此模样在老妪中并不多见,通常上了年纪的女人不是发胖即会驼身,然而她的身材却比两边的无心、无情更高挑,更出色,若是从背面瞧她,必会以为她只是位年轻姑娘。
她慢慢地走向银河,被扶的双手不像脸上那么多皱纹,仍充满弹性,细致如少女肌肤,她两眼炯炯有神瞧着银河,从头到脚看得仔细。
“他就是会使蟠龙一气的年轻人?”
声音淡然,却说的温和清楚,甚为入耳。
无心应声:“就是他。”
老妪道:“你是蟠龙真人徒弟?”语气中已转冰冷。
“他何时收你为徒?”
“十余年前。”
老妪冷笑:“没想到他还有心情收徒弟?”笑声一顿,冷道:“你来此想干什么?”
“我跟人来的。”
“谁?”
“霸英堂副堂主,焦三绝。”
“你跟他是何关系?”
“以前是友,现在不清楚。”
“为何不清楚?”
银河顿了顿,说道:“我得问他一些事情,如果不是他做的,自不能乱加罪状。”
老妪冷笑:“难得你如此明理。可惜世上多少是明理之人?就算明理,也抗拒不了一群败类耸言耸语而忘了真理何在。”
银河问道:“老太太……”
老妪忽然斥道:“不准叫我老太太,我没结婚,也不想当人太太。”
银河赶忙歉声道:“在下不知,请夫(人)……”他忽而觉得“夫人”不也是人家老婆?一时之间也想不出适当称呼,因窘愣在那里。
老妪已然火气上升:“你跟你师父都该杀!全是昏庸无用,自以为正义之徒!”
头一甩,怒容满面地要无心、无情扶她回去,双脚蹬蹬移动,比来时更快一倍。
无心回头,投以无奈而忧心脸容,抿抿嘴巴,连叹气都不敢发出声音,终将老抠给扶走。
银河没注意她,他只望着这奇怪的老妪,都七老八十,脾气仍如此坏?实在不敢想像她年轻时会是何等泼辣?难怪会嫁不出去。
然而最止他想不通的是她究竟和师父有何关系?为何专程前来问自己是不是蟠龙真人之徒?然后又说两人都该杀?难道她跟师父有仇?
“看她模样,该是不会武功,怎会跟师父结仇?”
银河愈想愈迷糊,师父又没提过有这么一个怪女人,事情恐怕又得延伸到数十年前了,他想得头疼,干脆不想她了,倒过头来想想焦三绝。
听老妪所言,她似乎认得焦三绝,那他们俩会是什么关系?母子?不对,她说过没结婚。兄妹?年龄也差太多,更不可能是朋友,那又会是什么?她的手下?以焦三绝这种人,没有特殊原因,会去当人手下?至少他不会如此轻而易举的就背弃霸英堂吧?
他仍想不出一个结果。
不知想了多久,忽而又有脚步声响起,快步走来。
一眨眼,段平已现身,胸口与颈部都缠着纱布,脸色苍白,微低着胸,显然伤得也不轻,他手拿皮鞭,冷狠走来。
“你也会再落入我手中!”他笑得冷酷。
银河淡声道:“可惜没把你给宰了,留害人间!”
段平得意冷笑:“不错,第一个受害的就是你,我要慢慢地把你折磨,直到烂尽你每一寸肌肤,才把你泡在盐水中,直到你鲜血流尽,才让你死去。”
“好方法,你不嫌累?”
“累?我还想每天抽你一百鞭呢!”
段平哈哈狂笑,然而胸口受伤,笑至一半,触动伤势,笑声顿竭,想及伤势,不由怒火大炽,挥鞭猛抽,怒笑:“非得抽得你皮开肉绽,泣声求饶不可。”
长鞭卷出,有若毒蛇噬肉,猛削银河身躯,叭哒一声,果真皮翻肉裂,血痕立现。
银河咬着牙根硬撑,冷目仍盯着段平不放。
“你还看,有什么好看?我抽得你泪流满面。”
段平挥得更猛,银河硬是咬盯不放,鞭声叭叭作响,宛若鞭炮,银河身上一条条血痕渐渐浮起。
然而段平有伤在身,先是十几鞭猛力十足,但后来伤势已发,劲道渐软,直到四五十鞭过后,已是忍受不住,终于歇手,尽管如此,银河还是被抽得遍体鳞伤。
他冷笑:“大爷今天就过瘾到这里,明天再来伺候你!”说话间,气息已不甚顺畅。
银河脸色稍白,额头冷汗直冒,那鞭是痛彻心肺,他仍不吭一声,冷笑说道:“你不是想抽一百鞭?现在才四十七鞭而已。”
段平闻言,怒火又升,分明在奚落自己抵不住,怒喝:“你找死!”
长鞭再抽,狠劲猛打,七八鞭下来,伤口也渗出血迹,染红纱布,他似也卯上了,不停挥打,然而力道却仍渐渐转弱。
忽而无心急奔入内,说道:“少主人,老爷请您去治伤。”
段平心有余而力不足,可是又扯不下脸,有了台阶可下,暗中叹了一口气,狠笑道:“大爷去去就来,会让你尝个够!”
长鞭丢向无心,冷道:“给我抽,还差三十五鞭!”
无心接过长鞭,见及鞭身全是血迹,还粘着血红碎肉,触目惊心,想作呕,却不敢违抗命令,举鞭已抽向银河。
段平冷喝:“用力点,你还怕他疼是不是?”
无心不得已,全力抽出,长鞭落身,可见及银河身躯微微抖颤着。
段平瞧了几鞭,甚为满意,才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无心再抽几鞭,泪水渗出眼角,见及银河遍体几乎找不出一块完整肌肤,翻红嫩肉不停滴血,她的手也软了下来,不忍再挥鞭,已然别过头,免得银河见及她的泪水滚留脸上。
银河轻轻一叹,不知该说些什么。
无心忍住泪水,拭去泪痕,转向银河,说道:“我知道你是好人,好几次可以杀了我,你都没下手,我想回报你,却没有办法,因为我只不过是人家的手下,自身都保不了,你伤得那么重,我实在下不手了,我能做到的只是替你上点药,让你减少一些痛苦。”
说着她拿出金创粉,走向银河,小心翼翼替他敷上药粉。
银河暗自轻叹:“她本性不坏,只是身不由己而已。”药粉上身,痛苦减少许多,银河道声:“谢谢。”
无心心头一阵凄怅,轻声说道:“我只能做到如此,这铁铐,我无法解开,你自己好自为之,我走了。”
不敢多停留,她急忙快步奔出,深怕一停留,会改变自己心意,她双手抚着脸,想是泪水又滚流满腮。
银河轻叹:“世上何来如许之多不幸女子?”
轻叹中,他也得思索如何脱困。
段平很快步入一间石室。
里边呈椭四方形,四壁仍是天然岩块,只是凹凹凸凸、大大小小的凸石,凹洞面上部分都被切平,摆了不少瓶瓶罐罐,好似佛塔中的骨罐架子。
焦三绝立在石室里角,那里置有石床,床边有一火炉,火势闪闪,照得一室温暖。
他见着段平,招手道:“过来吧!让我替你看看伤势。”
段平道声:“是。”走向石床。
焦三绝要他躺下,拿起利刀割下布条,开始替他治伤。
难道焦三绝会是“老爷”?也就是段平他爹?然而两人表情冷漠,似又无多大干系,一个姓焦、一个姓段,似乎很难成为父子吧?
焦三绝打开段平胸口,两个拳大伤口泛紫,居中深陷,且已溃烂,
“这伤,伤得不轻。”
段平恨道:“全是银河所赐,我非报此仇不可。”
“照银河功力?既能戮中你心窝,又怎会杀不了你?”
段平冷笑:“他早就中了我的埋伏,功力大打折扣,而且又没利刀,只以冰笋代替武器,可恨被他偷袭,否则我早就宰了他!”
焦三绝稍稍颔首,将他溃肉挖去,又施手法挤出污血,说道:“伤口深入,伤了内脉,一星期之内最好别妄动真气……”
说着走向石壁,想想,抓向最高层那白色玉盒,掀开盒盖,芳香沁鼻,里边红白丝绸包着一颗约桂圆大小的金色丹丸,瞧了几眼,仍自摇头,将盒子盖上,放回原处,然后另找几瓶丹药,走向段平,或敷、或服用,一一替他治伤。
段平问道:“玉盒里边的是什么?”
焦三绝说道:“少林大还丹,是准备替你奶奶治伤的。”
段平目露贪婪:“少林至宝,服下一颗能增强数十年功力的大还丹?”
焦三绝点头:“正是此丹。”再强调:“它是要给你奶奶治伤的。”
“我知道。”段平仍自贪婪地瞧向那玉盒。
焦三绝替他扎好纱巾,连同颈部齿伤也上了药,才说道:“还缺一味药,听说快送来。我现在即去拿,你在家修养,别再妄动内力,以免走火入魔。”
说完他已走出石室,留下段平一人。
段平瞧着玉盒,实是禁不了诱惑,已起身将玉盒取下,打开一瞧,大还丹馨香沁来,让人心旷神怡。
他贪婪说着:“这么好的丹丸,要是能服一颗,那该多好?可惜是奶奶要用的,如果她不用,自该是我用啦!实在扫兴。”
挟出大还丹,照光瞧瞧,又放置手心拨弄着。
“这么小小一颗即能增强数十年功力,难怪会成为少林至宝!大概是从疯僧身上得来的,他为什么不多带几颗?否则我也有份了,若增强数十年功力,那银河该不再是我的对手,何须再四处去偷人武功?甚至奶奶的仇,我都可以替她报。”
只要想及能打败银河,他就更割舍不下大还丹,胸口已怦怦急速跳了起来,练武人梦寐以求的大还丹就在他手中,他竟然不能享用,还要拱手让予他人?这未免有些笑话。
“不管了!奶奶都已七老八十,恢复武功又能办什么事?我还年轻,有了它,足以睨睥武林,冠领群雄,自比奶奶有用多了,浪费在她老人家身上实在不值得。”
段平终于禁不了诱惑,将大还丹服入口中,一时化成玉液琼浆,润喉已极,大还丹素来是少林圣品,功能起死回生,且为名门正派所炼出,药性自足温和。然而段平练了不少邪功,正邪相遇,登时在体内起了变化,腹痛绞得他冷汗直冒,顾不得走火入魔,赶忙运劲催化丹药。
药性化开,体内愈来愈热,他不得不更费功力加以引导,伤口已渗出红血,谁知他愈运功,热流更炽,撞得五脏六腑尽被烙铁烫着似的。
哇的一声,他已喷出一口鲜血,摇摇欲坠,再也不敢以内力引导热流,然而热流化开,一发不可收拾,撞得他全身火烫疼痛,逼得他不得另想办法。
蓦地他想及大还丹乃佛门圣品,少林弟子服下此药该无此症状,自己为何会如此?该不会是行功方法有异?赶忙运起菩提八掌口诀,一时果真将热流引入正轨,疼痛减低不少,然而菩提八掌口诀贵在于出掌发扫的内力行功,自不适合引功疗伤或催化丹药,不久仍旧热流泛滥,痛苦重生,不过比起方才疼痛仍较好些,为今之计只有慢慢忍受痛苦,期待将热流慢慢化去。
向展天接掌大权以来,全心全意要把向音茹嫁掉。
他想了三天三夜,终于想到一个好对象,即是三江门少门主江南。甚至他也想把江西娶过来,把江雨配给弟弟,如此两家联婚,以霸英堂气势,自能将三江门给压过去,久而久之,天下就可能只知霸英堂而不知三江门了。
他觉得这计划甚是绝妙,遂决定施行。
在大厅中,他已把向音茹召来。
他身穿龙袍般黄色长袍,坐于龙椅上,俨然一副君临天下摸样。
向音茹瞪着他,也懒得说他,冷道:“找我来,干什么?”
向展天哈哈荚道:“小妹你别绷着脸,大哥今天找你谈的,是件好事。”
“你还会有什么好事?”
“我是没有,不过你就有了。”向展天笑的得意:“我要把你许配给三江门少门主江南。”
向音茹斥道:“你无耻!”
“这有什么好羞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向音茹斥道:“你没权力如此做!”
向展天呵呵笑道:“兄代父职,爹已经不醒人事,我自有权力管你了。”
“谁要你管?就算爹在场,他也不敢如此做。”
“爹不敢,我敢!”
“你好不要脸!”
“为了妹妹好这又算什么?何况我还想来个大联婚,娶江西过门,连弟弟也配上江雨,更是亲上加亲?你觉得如何?”
说到得意处,向展天笑不绝口。
向音茹又好气又好笑,不知他怎会想出这花招,实在闹天下大笑话,冷斥道:“你愿意,人家也未必愿意嫁给你!”
向展天笑道:“霸英堂可也不是没没无闻,如果发下帖子,三江门不照办,未免太不给本堂面子,到时候自可找借口灭了他们,现在他们元气尚未恢复,而我又是以礼相待,相信他们眼睛会放得很亮,何况妹妹你实在长得太漂亮了,连哥哥都心动,何况是江南那小子?”
向音茹嫩腮泛红:“你太卑鄙,原来早有阴谋!”
向展天笑道:“这不是阴谋,是阳谋,摆明的是要把你嫁过去。”
向音茹冷笑:“我死了不会答应!”
向展天轻笑:“不管你答不答应,帖子我是照发,你嫁也好,不嫁也好,这趟喜酒,我是喝定啦!”
向音茹气得七窍生烟,骂声“无耻”,已甩头离去,不再理这发疯的哥哥。
向展天笑得更得意,不管成不成功,他都觉得这事甚有意义,当真找来文书,捎出红帖,写着“向江联婚”,里面自是说明男女配对事情,派人以礼送往三江门。
事情就此传来,江湖一阵骚动,个个拭目以待,想看这场好戏。
向音茹虽说不在乎,但哥哥当真胡搞,把消息传出,时下见着别人,都以异样眼光瞧着自己,想解说都不知从何说起,一张娇颜早就飞红,迫得她不敢出门一步,偏偏银河追人,一去不回,也不知该找谁商量,不过她是铁了心,三江门要是派花轿来,说什么她也不会坐上轿,甚至跟哥哥翻脸,什么霸英堂面子也顾不了了。
她整日倚窗而盼,银河总是迟迟不归,心头浓愁化都化不开。
她哪知晓银河已陷入囹圄之中。
段平一连被摧残了三天,体内那股热流方自渐渐退去,化成一股劲流,流于四肢百骸,冲撞奔腾,有若脱缰野马,只要能驾驭它,大功即可告成。然而他想焦三绝也该回来,自己偷服灵丹,现又未完全吸收,被他发现反而不好,倒不如先躲起来,能瞒多久算多久。
当下他暗将功力收起,不顾内流四处乱窜,准备将玉盒归位,然而方起身,拿着玉盒走不了几步,内流忽而分崩析离,猝然涌冲脑门,段平一阵剧痛尖叫,整个人已摔倒地面,玉盒砸得粉碎,他抽搐着身躯,口角渗血,想挣扎已无力气。
就在此时,外边传来紧张声音。
“发生了何事?!”
焦三绝恰巧赶了进来,乍见段平倒地,惊愕说道:“你怎么了?!”心知不妙,赶忙趋前,戳了数指。
段平抽张着嘴:“玉……玉……”想伸手抓向玉盒却无能为力。
“玉什么?”焦三绝顺着他眼神瞧去,见着玉盒碎片满地,惊诧不已:“那是玉盒?你偷服了大还丹?”
段平稍一点头,整个脑袋已栽重而昏过去。
焦三绝又怒又惊:“你这孩子,连大还丹也敢偷?”眼看他已快不行了,赶忙点他穴道,抱他上床盘坐,又从岩壁抓下几瓶药,倒入段平口中,以手抵向他背心,运起内力替他引导劲流。
不久,段平悠悠醒过来。
焦三绝喝道:“快运功,别再岔了劲流。”
段平不敢怠慢,赶忙运功,配合他输入内劲,迫使那股劲流慢慢归入正轨。
不知过了多久,那劲流方自驯服转为温和,跟随段平内劲运行全身,焦三绝这才收手,已是满脸是汗,瞧瞧天色已晚,足足耗去一个白天。
他轻声道:“内流已被你驯服,今后好好运行,直到完全吸收,功力自然大增。”
段平感激点头,遂加紧运功,想起美梦即将达成,心头窃喜不已。
焦三绝则叹息道:“你连奶奶的大还丹都敢偷,将来还有何事做不出来?”
他沉重地四处徘徊。
“大还丹已失,又该如何替你奶奶恢复功力?”
瞧瞧段平,他说道:“你还是回去吧!我得替你奶奶恢复功力了。”
段平稍惊:“没有大还丹,又如何能……”
焦三绝道:“只有一试了,大不了再找疯憎帮忙。”
“他还有大还丹?”
“此药岂是说有就有?全少林也只有五颗。”
“那……找疯憎有何用?”
“你先回去吧!否则被奶奶碰上,她可能会废了你。”
想及奶奶,段平也有所顾忌,当下赶忙收起功力,发现内流已平顺多了,这才放心起身下床。
“我这就回去,对于大还丹,请您多保密。”
“去吧!奶奶不问,我自不说。”
段平这才呐呐行去,走出门外,想及大功将告成,不禁欣喜若狂,疾奔住处,想把剩余劲流给完全吸收。
焦三绝轻叹,步出外头,不久带着一名和尚回来,那人正是疯僧。
他本是为寻菩提八掌而来,怎会出现在此?而且似乎对焦三绝没有敌意?这又会是什么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