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书房，杯盏碎裂在地上，咖啡在地板上流淌，像不知名的脏污。
宋清澜望着地上碎裂的瓷，拨通了手机里的号码。
“酒柜里的酒给我喝两瓶，我会打钱给你。”
宋清澜放下了手机，垂下的手透着些许倦怠。
夜晚的青城像是妩媚的美人，穿着黑裙，上面缀满了华丽的星。
宋清澜在阳台上晃着酒杯，在至高处俯瞰着这座城市。
“你就是来我这喝闷酒的？”
玻璃隔绝了窗外的寒风，童亦然穿着长裙款款坐在宋清澜的旁边，放下了手上调制的酒，托着下巴看着自己对面的美人。
宋清澜依旧穿着工作的时候穿着的西服，头发盘着，看起来一丝不苟，清冷难以接近，只有在红唇贴上酒杯的时候，才多了几分难言的风情。
“别一声不吭啊，还真把我这当酒吧了，我亲爱的客人？”
童亦然靠近，身上的香味缠绕在了宋清澜的鼻尖，宋清澜撩起了她的长发放在鼻尖嗅闻，本是轻佻的动作，放在她身上却格外不同，引得童亦然眼眸深深。
“这香味适合你，挺好闻的。”
宋清澜松开了那一缕发丝，靠在了椅背上，端起了酒杯，将里面的酒液饮尽，再给自己倒了一杯。
“你忘了，这是你今年送我的生日礼物，果然不是你亲手挑的。”
童亦然轻哼，控诉着宋清澜的不走心。
“虽然不是我买的，但真的是我挑的。”
宋清澜眯了眯眼睛，像是想起来了这件事，她有做童亦然生日的备忘录，省的她又来敲她竹杠，虽然是吩咐秘书去买的，但是香型确实是她定的。
公司有和那个大牌接洽，广告还是她们公司承办的，她很重视这笔交易，研究了很久，初闻到这香水的味道，就觉得适合童亦然。
像是烈火席卷感官，却又不是浓烈的令人生厌，后调闻起来还有种百转千回的婉转，引人留恋的女人香。
“我就知道你对我还是上心。”
童亦然笑起来，对着宋清澜举杯。
“有什么烦心事和我说说吧，你总憋着也不好，你惯常是个把所有事都闷在心里的，迟早闷出事儿来。”
宋清澜触摸着光滑的杯壁，看着它扭曲着自己的面容。
“这件事情是我做错了吗？”
她不自觉的喃喃，望着红色的酒液，表情有些空。
“什么事？”
宋清澜回过神，才发现自己把心里的话说出了口。
“没什么，和满满起了争执，她要出去玩，马上就是她十八岁生日了，我想要她提前回来，和她一起过成年的生日，但是她不愿意。”
她为什么不愿意呢？
“又是你的好妹妹啊，既然她不愿意，你就随便她呗，管她干什么。”
宋清澜闻言，想起了上一次争执，宋满说出来的话。
让所有人觉得她不可理喻，让大家都觉得她是个完美的姐姐。
宋清澜轻叹了声气，脑子乱糟糟的。
计划是成功了吗？还没有。
现在已经这样了，面对宋满越来越多的不满，以及说出了她不必要的这样的话，她觉得很焦躁。
这似乎已经离她设定好的，偏差了许多。
以至于她现在不知道要如何将进行下去，如果放任不管，她做不到，可是她又不想让宋满对她心生怨怼。
“你就是她操心她了，其实完全没必要，她成年之后，她所作所为就要她自己去承担了，你这么老妈子的跟着，人家未必领情，不过说起来，你好像也没有多管着她啊。”
童亦然看到的只有宋清澜单方面的纵容和宠溺，也是奇怪，被这么养着，那姑娘也没听说有什么出格的事，虽然是拉帮结派，但是一群学生，童亦然觉得也就是小打小闹不值一提，比起那些泡吧溜冰玩的开还时常堕胎的大小姐们，不知纯良了多少。
“我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她这个样子，没有能力和你抢东西，宋阿姨是生意人，不可能不知道谁才是适合的接班人，一个集团的未来可不是靠她的喜好来撑着的，你现在也已经在宋氏扎根了不是么，再不行，你还有外援呢。”
“你的手段已经够柔和了，畏手畏脚的，可不像我认识的你。”
童亦然在宋清澜这向来直接，她悠悠的喝了口酒，面上透着些许杀伐之意。
以前她是烦，宋清澜总是宠着那个小鬼，但是长大之后，谁还没几个心眼，也瞧出了些不对劲。
她站在宋清澜这边，没觉得宋清澜做的有什么不对，不过她也知道这计划肯定不是宋清澜自己想出来的，毕竟追溯年份，宋满出生那会儿，宋清澜也就七八岁，她要是那时候自己就有那个意识，还会留宋满活到现在？
想也知道是有人给她出的主意，童亦然觉得宋清澜还是心软，否则也不会因为宋满和她吵架，就烦成这样了。
她还是挺服气宋清澜耐性好的，老爸刚死三个月，老妈带新的男人进家门，还没出几个月呢，就有了个新妹妹，换做是她，不恨死这几个人都是好的了，还要强装宠爱，真是呕死人。
“你是说我爷爷么？”
宋清澜也不意外童亦然点出来，这手段其实并不高明，但却管用。
“你可别指望你爷爷。”
童亦然冷笑了一声，心里呸了一句宋清澜爷爷老奸巨猾。
“你爷爷也不止你爸一个儿子，再说了，要是你去找他，他要联姻那不是直接等着吃你们宋家的蛋糕？”
宋清澜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在年长一些之后，就和爷爷少了来往，平常也只是客套。
虽然爷爷和她说，可以做她的靠山，但是她怎么会不知道爷爷企图吃下宋氏的念头，也真是胃口大。
“那我还有什么外援？”
宋清澜觉得自己一直是孤军奋战，谁也不能信，谁都不可信，只有握在她手里的，才是她的。
“我啊，我这么大一个外援站在这里，这么好的资源，你不要利用利用吗？”
童亦然指了指自己，强烈安利自己。
童亦然自己创办的娱乐公司，可是娱乐圈新锐之一，不过这只是她的玩票之作。
“恩？你不是说对你家的东西不感兴趣吗？”
“兴趣什么的，都是会变的，我要是想抢，你觉得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弟弟能斗得过我吗。”
童亦然吹了吹自己暗红色的指甲，嗤笑了一声。
“我是不会利用朋友的，如果需要帮忙，我会和你开口的。”
宋清澜抿唇，她利用过不少人，唯独对童亦然没想法。
她不想把自己活成看起来什么都有其实一无所有的可悲的模样，坚持不懈待在她身旁陪她度过漫长所有的童亦然算是唯一的朋友，宋清澜不想和她牵扯到利益，因为她觉得一旦掺杂着利益，什么样的人都会变的。
“那我可真高兴，可如果我想让你利用我呢？”
童亦然端起了宋清澜的酒杯，饮了一小口，用唇渡给了宋清澜。
“我这酒味道果然不错。”
“童亦然你！”
宋清澜咳嗽了几声，脸上布满红晕。
“清澜，我胸大，给你充足的安全感，考虑考虑，怎么样？”
童亦然知道宋清澜没有安全感，不信任别人，仿佛她的世界就只有自己在孤零零的走。
她第一次见到宋清澜是在宋清澜父亲的葬礼上，黑色压抑的人心里阴沉沉，她被爸妈带着，一眼看见了穿着黑裙站在那里的宋清澜，脸色苍白，仿佛被隔绝在所有人之外。
她当时就在想，这个人一定很孤单。
而她也很孤单，两个人在一起的话，那就不孤单了。
酒杯在阳台上成对的望着夜，长裙和西装勾缠着，生生将冬暖成春。
而此时正在房间里和沙雕网友讨论姐姐妹妹话题的宋满对于成年人的世界一无所知。
宋满和爪爪逼逼完之后心里舒服多了，心里也有了盘算。
反正只要宋清澜不再刺激她，她也懒得跟她吵。
如果这件事情不是发生在她身上，她只会感叹一声贵圈之乱。
但是这件事偏偏是在她的身上，她能理解宋清澜，但是不能原谅。
有些事情不是她和宋清澜能够决定的，而宋满也不可能因此去埋怨自己的父母，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也就只能努力的去不让事情变得更糟。
然后宋满就跑去楚逢秋的房间里唠嗑了，出去玩过不少次，但是她还是第一次去参加这种学习方面的集体活动呢。
她进楚逢秋门的时候，发现楚逢秋正在电脑上看新闻。
“你在看什么？”
宋满好奇的凑过去，被标题所吸引。
“量子力学疑似被推翻？我看看。”
宋满瞪大眼睛，凑到了电脑前，楚逢秋把鼠标的控制权给了她，让她滑动页面观看。
楚逢秋房间里只有一把椅子，宋满只能站着弓着腰看，楚逢秋搂住了她的腰，让她坐在了她的身上。
宋满的心神还被那篇报道给吸引，也就这么顺从的被楚逢秋搂着腰。
楚逢秋靠着宋满的背，因为家里有空调控温，所以宋满只穿了一件长袖，她靠在宋满的背上，满足的眯了眯眼。
所以她就喜欢自己的房间里只有一把椅子。
“这个实验好像不能说推翻了量子力学吧。”
宋满把那篇报道看完了，吐槽了一句，吓她一跳，这标题，不知道还以为量子力学要完。
量子力学是描写微观物质的物理学理论，是现代物理学的两大支柱之一，如果它要完，那可就是新的学术动荡了。
“的确不能，这个实验是说检测到了波函数的连续过程，研究第一激发态在另外两个激发态之间的量子跃迁。”
楚逢秋正色，宋满发现自己正压在她身上，想要起来的时候，却被楚逢秋制止了，宋满也没挣扎，干脆的坐着了。
“恩，然后呢？”
在量子力学中，一个物理体系的状态由波函数表示，而量子力学一直有争议的地方，就是它的随机性。
也就是说，一个量子系统可以同时处在不同的状态，但是在研究的时候，它只能是状态一或者是状态二，薛定谔的猫讲的就是这个。
“我看了不少报道，不少观点都是错的，有人直接断言海森堡学说不对太武断了。薛定谔的理论其实是不能够描述量子态转变的过程，海森堡的矩阵力学其实是可以推出薛定谔的方程的，现在有关于量子力学的推翻结论还太快，如果真随机真的要被推翻，那么就需要新的理论的支持，可惜我懂得还是太少。”
楚逢秋面上有着遗憾，这个领域她现在的知识还远远不够，她也仅限于了解，还没办法像那些前辈那样。
“那就继续了解啊。”
宋满捏了捏楚逢秋的脸。
“既然喜欢的话，那就去做啊，明明在之前就和我说过喜欢物理的，为什么又要说想去从商。”
“我……”
楚逢秋难得不知道怎么去圆，准备措辞的时候，宋满却忽的想起了邓炜说的话。
在她让邓炜喜欢就去追的时候，邓炜说他配不上沈从霖，没法给她更好的生活。
“你可别是因为我家太有钱而想要努力赚钱让我买买买吧？”
楚逢秋的表情出现了瞬间的空白，她没想到宋满这次怎么这么快速准确的猜对了她的心理活动。
“楚逢秋你是个傻子吧？！”
“老娘用得着你养我，我不会自己养自己吗！”
宋满从楚逢秋的身上起来，俯身揪住了楚逢秋的衣领，给楚逢秋气笑了。
“听着，我不需要你为我做出这种让步。”
“如果你是想要为我好，那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你想要我高兴，我也想要你高兴啊。我们两个有手有脚的还怕养活不了彼此？你也太小瞧我也太小瞧你了吧，傻瓜。”
宋满凶神恶煞的说完，还觉得不解气。
“笨蛋！”
舒坦了。
楚逢秋弯唇，然后那笑意越扩越大，盈满了整个脸庞。
“楚逢秋你笑屁啊！我很严肃好不好！”
“好。”
楚逢秋低笑出声，宋满看着她，没忍住也笑出声。
“楚逢秋你就是个二傻子！”
“好，我是二傻子。”
“那你还是个宇宙无敌超级大笨蛋。”
“好，我是宇宙无敌超级大笨蛋。”
宋满说什么，楚逢秋都应声。
“而这个超级大笨蛋，超级爱你。”
爱你炙热真诚，爱你欢欣满赠，
“不许再说甜言蜜语企图骗我的心了。”
宋满捂住楚逢秋的嘴。
“那我骗到了吗？”
楚逢秋的声音闷闷，呼出的热气喷洒在了宋满的掌心。
宋满触电般的收回手，放在了身后。
“也就一点点。”
宋满手大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下，不能让楚逢秋骄傲，就这么点，不能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