芜苏城外城区,暴雨仍在继续。
某处狭窄街巷内。
一侧堆积着各种杂物,用完的蜂窝煤,充当的柴火的碎木块,几块沾满菜叶和鱼鳞的木墩子。
另一侧却是挤满了人,末端一直延伸至巷道的拐角外,前端只到巷道中央的院门前。
门上悬挂着‘济世堂’的匾额,看上去已有些年月。
少说也超过二十人的队伍挤在一起,却叫人看不到太多生气,大都是些中老年人,佝偻着身体,偶尔传出几声咳嗽,又在暴雨声中模糊淡去。
身上裹着几条打了补丁的厚实衣裳,头发斑白的老妇人缩在墙边躲雨,她没有伞,只能靠头顶横置在外的木头三角板勉强遮挡。
手持着缺了一角的瓷碗,站在一群跟她状态差不多的中老年人间,空着的手里捏着一个叠成三角包的黄符,低声念诵着经文。
“念经?”
旁边拄着拐杖的老人听到了一部分,脸上显出几分悲哀,啐了句,
“那老什子普照大神,荡魔真君,屁用都没有,老子信了一辈子,到老却变成这副鬼模样哼,也就能借个名头过来领份米粥。”
“你,你这样是大不敬,快呸掉。”
老妇人慌忙开口想让老人将对神明不敬的言语收回去,话说到一半,目光不由得瞥向巷道外。
绚烂的灯光,来往的车辆还有街边摊食物升腾起的热气。
远处的街区,几幢高楼外的灯景交相辉映,这让她后半句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刚才出言讽刺的老头起初还在冷笑,后来顺着她的眼神望过去,表情僵在脸上,晃了晃手里的布袋,装模作样的做了个揖。
还想再说些什么,就听见前面有人在喊“开堂,施米的开堂了~”!
沉寂的人群立刻行动起来,所有人都开始向前走,时不时就能听见有人在催促前边的人走快些。
每过一段时间,就有人抱着一小袋米,几个面包从队伍的前方回来,老妇人看着这一幕,不由得咽了几口唾沫。
过了大约十几分钟,终于轮到她来到院门前。
进门是个小院,中间摆着一个上边封了盖的铜炉,里边插着几根零散线香,后边的正堂前则摆放着几张木桌,桌面上整齐排列着装有白花花大米的布袋还有成捆的刚做好的面包。
“后边那老家伙没骗我们,这济世堂还真每天发粮,说是只要是个信徒,不管信什么都可以,真是好人呐。”
前边有人低声交流着,而老妇人脸色则变得有些难堪,闷头上前,等来到桌前,先是把手里的三角包递过去,再把碗放下。
施斋的是个面容和善的青年,老妇人抬眼看他,除开耳垂稍大以外,总觉得这人极普通,转过头便忘了他的存在。
青年接过三角包,捏了捏,便笑着递还给老妇人,同时将一个布袋放到她的碗里,
“做的很不错,三十五个,按照我们之间的约定,钱都在里头了。”
老妇人没吭声,将布袋往怀里一揣,连碗都不顾便往外走,而她身后的青年只是看着她的背影,平和的微笑。
忽然间,身后只透着烛光,有些晦暗的正堂内有人快步出来,到他身旁轻声说道,
“悟者,花开了。”
“你来接替我的工作,有多少人,便发多少粮食,不要急,慢慢来。”
被称作“悟者”的青年转过身,旁边其他人均下意识的侧身伏首,即便是那些年纪看上去比他要大上两轮的人亦是如此。
跨过门槛,青年的目光在正堂供奉的神像上停顿了几秒,旋即绕到后方。
轻敲神像底座的某处,身前的地砖当即下沉,显出一道阶梯。
缓步下去,沿途只有墙上的烛台提供灯光,踏过十几级阶梯,一路来到昏暗的地下室内。
低沉的诵经声在黑暗中响起。
青年对这儿显然了如执掌,根本不需要照明,只是迈步前行,等走到某个位置便停下脚步,
“刚才有人告诉我,你找到它了?”
“争夺,惨败,无力再对抗。”
沙哑的声音响起,随后便有一团光芒在黑暗中亮起。
那是一株半透明的纯白花卉,外观极为精致,宛如精工雕琢出来的艺术品,散发着梦幻般的荧光。
可这花生长的地方却不是土壤,而是一双交叠在一起的手掌。
它以血肉为养料
越发明亮的荧光照亮手掌的主人,是个披着雨衣的青年,昂着头,满脸茫然地看着青年。
“我想要联系它,您能够帮帮我吗?”
青年注视着花朵,柔声问道。
花瓣轻摆,内部的花蕊光芒渐盛,而做为它的培养者,雨衣青年的身体却开始颤抖,而这番不受控制的摇摆,又牵动了他背后的某些东西。
“刷拉拉~”的响声中,花朵释放出的光芒愈发明亮,终于使得青年身后的物体跟着现形。
上百条触须自阴影中冲出,径直贯穿他的后脑,紧接着便像是器械接上了电源一般,有白色的光点沿着触须回溯,最终照亮它们的来源。
整个地下室里侧的地面,生长着大量暗红色的,以血肉经络为茎秆的藤蔓,在它们的附近,往往会有一到两具全身赤裸的尸体充当生长的土壤。
不仅于此,在这些藤蔓的上方,无一例外都连接着一颗布满了沟壑的大脑
它们贪婪的吞噬着由青年身上汲取到的能量,茎秆开始膨胀,堪称恐怖的精神能量陡然出现在这地下室内,仿佛稍有混乱,便会生成一场足以摧毁这座建筑的风暴。
做为主导者的青年打量着眼前的这片脑藤,脸上终于显现出满意的微笑。
盘腿坐在“电源”的面前,青年半眯起双眼。
短暂的沉寂后,弥漫于四周的精神能量开始以他为中心,缓缓运作起来。
直到某一刻,虚空中响起虚弱的犬吠声。
“Kurpannga,看来你的计划失败了,既然如此我们来谈谈条件如何?”
青年的声调不知怎得突然变得极为低沉,甚至掺杂着一些怪异的尖啸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