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振侠笑了起来,在黄绢的那几句话中,他似乎多少找回了一点自尊。不然,不管刚才黄绢是怎样把她给了他,他总有点被摆弄的感觉。
在原振侠的笑声中,黄绢懒洋洋地伸了伸身子,站了起来。
新月如钩,月色十分清冷,映在她颀长健美的胴体上,反映着微弱的银辉,简直是无与伦比的艺术杰作……上帝的杰作。
她步履轻盈地走进船舱,原振侠半坐了起来,斟了一大杯酒,慢慢地呷着。不一会,他就觉出船身在缓缓移动,海水在船头溅起水花,发出汩汩的声响。
黄绢在发动了自动驾驶系统之后,又回到甲板上,靠着原振侠。过了好一会,才道:“船在天亮之前,不会靠岸……我‘劫持’你一晚。”
原振侠高举双手:“投降,随便你处置……”
黄绢忽然柔声道:“饿不饿?你或许不知道,我会烧很可口的菜……”
原振侠张口,在黄绢的手臂上轻轻咬了一口:“你就是可口的……”
黄绢伸出手指来,抵住原振侠的唇,不让他再说下去。
两人都陶醉在一股异样的温馨之中。
他们两人的心中都知道,这种温馨和愉快,都不会是永远的,甚至不会长久,或许仅此一夜,以后,就算刻意安排,都不会再有。可是那并不要紧,重要的是,天时地利人和,一切都配合好了,自然而然产生了那样的环境,这就够难得的了!
别说他们有整整的一夜,就算只有一小时,他们也会尽情地享受每一分每一秒。
原振侠握住了黄绢的手,两人靠在一起。海风吹上来有点凉意,所以黄绢偎得原振侠很紧,原振侠用他强有力的双臂,环抱着黄绢。他们互相听着对方的心跳声,什么也不必说,什么也不想说。
船在平静的海面上,一直缓缓地打着圈,直到海面上起了雾,他们才回到了船舱中。黄绢倦慵地伸着懒腰,神态十足像一头野猫,即使在她的眼神中,满溢着温柔的时候,也少不了有一分野性。
黄绢并没有夸口,她的确会煮相当可口的食物。美酒和食物令原振侠心满意足,拥着黄绢,他睡得十分舒畅,等到醒来时,已经阳光刺目了!
黄绢比他早醒,这时坐在他的身边,望着他:“后天上午,会有人来接你到机场,外交飞机会送你到目的地去,参加普通教授的考古队!”
原振侠双手一摊:“人生真是太无常了!二十四小时之前,若然有人告诉我,我会到沙漠的一个考古队去,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
黄绢扬了扬眉,原振侠立时笑:“我十分愿意,因为代价是……”
黄绢转过了身去,原振侠没有把话说完,自她的身后轻轻地抱了她一下。
船在码头上停定,黄绢的手下已在等候,黄绢驾车,送原振侠回住所之后,绝尘而去。
原振侠在住所的沙发上坐下来时,思绪十分乱。他和黄绢之间的关系,一直是那样微妙,倒并不令他多想,使他有点心神不宁的是,那个考古队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十分难以设想,用了那么大的代价换来的考古行动,希望能发现什么?
原振侠知道想也没有用,参加了考古队之后,才会有弄明白的希望。可是他还是禁不住胡思乱想,一直到了黄绢约定来接他的时间。
他试图和那位先生联络,但那位先生不知道到什么地方去了,看来,神秘而值得探索的事太多太多了!
两天以后,黄绢一见到了他就道:“有了什么设想?”
黄绢对原振侠太了解,自然知道他在这段时间中,一定作了不少假设。
原振侠摇头:“有几百个假设,似乎都讲不通。可以肯定的是,六枚核弹头只是饵,普通教授要钓的,一定是一条大鱼……”黄绢叹了一声:“这谁都知道,问题是,那条大鱼究竟是甚么?”
那条大鱼究竟是什么?这自然是问题的关键。接下来的时间,在外交飞机上,黄绢一直和原振侠在一起,不断地讨论着这个问题,进行各种各样的假设。两人会突然在热切的讨论之中停下来,互相凝视着对方……在那样的情形之下,他们虽然谁也不说话,但是却都可以知道,对方的心中在想些什么。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们在互相凝望了片刻之后,总会现出无可奈何的神情,或是装着不经意,但却是刻意地避开对方的眼光。
他们的心中,都有一份无可奈何的惆怅。这种情形已存在得太久了,以致有了一种习惯的惰性,而且,他们都知道,根本无可更改。
他们更知道,在他们之间,没有什么永远或长久,只有一剎那的爆炸。从第一次在大风雪围困的山洞,到最近海天之间的狂欢,都只一次爆炸。爆炸可能会有好多次,但一次和另一次之间,不会有什么联系,而且,下一次爆炸什么时候会来,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
原振侠心中在想:就像没有人知道,太阳黑子何时会再爆炸一样,自己和黄绢之间的情形也相仿!
黄绢在想些什么呢?她长睫毛在急速地抖动,看来十分诱人,她心中想的是:不可捉摸的感情,全无规律的爆发,莫非正是自己的性格所造成的?
既然细胞中的遗传密码早已规定了人的性格,那么,也就应该在这种既定的性格之中,迎接自己的命运。没有什么可以退缩和惆怅的!
一想到这一点,黄绢自然而然昂起头来,英姿焕发,看来是一个又美丽又能干非凡的女将军了。她把自己安排好的事一桩桩告诉原振侠……考古队需要医生,原振侠一定可以参加考古队的工作,因为全国的医务人员,都被警告不得参加。
原振侠是唯一的应聘者,考古队方面,全然没有选择的余地。对于这种方式,原振侠曾表示了他的意见,以示反对。
原振侠的意见是:“这样做太明显了,明摆着我是由政府挑进去的人。就算考古队有什么秘密,也必然不会让我知道,岂不是失去要我加入考古队的意义?是不是可以另外想办法?”
黄绢却断然拒绝,理由是:“很多情形之下,就算迂回曲折,人家不相信你,还是一样不相信,反倒不如直截了当的好。至于工作的开展,你想想,世界上那么多医生,为什么我哪个都不找,单单找你?”
原振侠苦笑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黄绢则补充:“在辽阔的沙漠里,什么事都可以发生。普通教授能用导弹的核弹头作礼物,这证明他没有什么办不到的事,你千万要小心……”
原振侠骇然而笑:“要是让他知道了我真正的身分,我会有生命危险?”
黄绢叹道:“难说得很,世上怪事越来越多,很多超乎任何想象之外。我替你准备的东西,相当完善……”
黄绢替原振侠所作的准备,的确十分完备……原振侠驾着一辆性能十分好的中型吉普车,在沙漠中疾驶,驶向考古队的一个据点。他所驾的那辆车,载有足够的常用药物、急救和医疗设备,良好的通讯装置,简直就是一个小型的诊所!
当他在沙漠上看到考古队竖立的旗帜时,由于沙漠上的温度高,空气的对流快,旗杆和那面蓝色的旗子,看来像是不住地颤动,有一种十分怪异的视觉效果。
再驶近些,原振侠看到了骆驼……沙漠中永恒的交通工具,也看到了汽车拖屋,那当然是现代化的设备。车屋一共有六列之多,可知考古队的装备,何等充分。
原振侠忽然想到:这样有规模的一个考古队,何以不早就准备医生,而要临时招聘?
原振侠的车子上,髹着明显的红十字,驶过营地之后,立时就有人迎了上来。双方早在无线电通讯仪上联络过,所以原振侠一下子就被带进了一所车屋之中,在那里,他第一次见到了普通教授。
普通教授的外型并不普通,他个子极小、极清瘦,以致看起来,像是一头猴子。他约莫五十上下,可是,眼光炯炯,全身精力弥漫,像是随时随地可以弹跳起老高来一样!
原振侠和他握手,普通教授的态度,不是十分热烈,劈头第一句话就问:“你带了应用的医疗用具和必需的药品没有?”
原振侠在一进来时,就注意了车屋中的陈设。看来,这所车屋,是普通教授的工作室兼卧室,一张床小得异样(因为他个子小),一张工作桌,却又大得异常,至少占了车屋中三分之一的空间。
桌上堆着许多书和大量卷起来的图纸,在桌子的中心,钉着一张地图。原振侠看了一眼,那是专门性的考古地图,看来是沙漠中的一处地方,何处有沙丘,何处有水源,都用特殊的颜色和记号标示着。
他回答了普通教授的问题,而在接下来的时间中,由于普通教授开门见山的话,使得原振侠十分狼狈。
普通教授直盯着他,言语冰冷:“当我发现,这个国家的所有医生几乎都像消失一样之后,我就知道,来应聘的医生,是我唯一的选择。”
原振侠欠了欠身子:“也不一定,你至少可以选择要我,或是不要我……”
普通神情有点愤然:“不少队员水土不服,需要治疗。原医生,卡尔斯将军、黄绢将军,他们得了那么大的好处,还想来探索他人的秘密,这可以说是一种极其不道德的行为……”
原振侠虽然感到狼狈,但是在表面上,他却不动声色:“那要看你对道德的解释怎么样……在人家的国土上要发现什么,人家似乎也有知道的权利……”
普通教授的目光更加锐利:“哈,我要是再送些合心意的礼物,卡尔斯会把他国家的整个沙漠送给我……”
原振侠不禁默然,因为在黄绢的转述之中,自称为“伟大的爱国者”的卡尔斯将军,的确讲过这样的话……
普通教授咄咄逼人:“原医生,请你记住,你是医生,不是别种身分的刺探者……”
原振侠扬了扬眉:“我一直记得自己是个医生。不过,教授,考古队有那么多成员,大家共同进行工作,你绝不可能把秘密,只留在你一个人心中的……”
普通教授“呵呵”笑了起来。他个子虽然小,可是声音十分洪亮,这时,他看来更是充满了自信:“第一阶段的工作,并无秘密可言……我特地这样告诉你,是免得你做不必要的工作来浪费生命。我没有空,但可以叫别人告诉你,我们第一阶段的任务。”
他说着,拿起了对讲机:“羽生,你进来一下,我们来了一位特殊的队员!”
然后,他放下电话,自顾自去看那张地图,用简单的仪器量度着。
不一会,有一个三十上下的男人推门进来。原振侠和他打了一个照面,第一印象,就对这个人十分有好感。
那人肤色黑里透红(后来原振侠才知道那应该是红里透黑),微笑着,眼睛明亮,牙齿洁白,十分爽朗活泼,大手大脚。一进来就伸手和原振侠相握,用力摇着原振侠的手,说话之中也带着笑意:“呵呵,我们队里终于有一个医生了!我看到了你的医疗车,真了不起……”
他讲一口美国腔的英语,又自我介绍:“我叫羽生,很怪的名字……”
普通教授指着羽生:“他的祖先名字更怪,有一个最著名的,甚至叫‘疯马’……”
原振侠“啊”地一声,望向羽生,羽生的个子比原振侠还高。
原振侠把手放在口边,作了一个发出叫声的手势:“那位着名的酋长?你是他的后代?”
羽生咧着嘴,爽朗地笑了起来:“他们都那么说,不过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开罗大学考古系的研究生,兼任助教,羽生助教……”
原振侠再度和他热烈握手,普通教授道:“真热闹,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已经有白种人、红种人和黄种人……”
原振侠和羽生异口同声:“大家都是地球人……”
一听到“疯马”这个名字,再加上羽生的外型,原振侠就立刻知道了羽生是北美洲的印第安人。
这一点,也令羽生十分高兴,对原振侠有了十分良好的印象。他们两人,迅速地建立起了友谊,对以后事态的发展,很有点影响。
普通教授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向原医生介绍我们的行动任务,如果原医生有兴趣,尽量满足他的好奇心……”
羽生答应了一声,先离开了车屋,原振侠也退了出来。才一下地,羽生就眨着眼,指着车屋:“怎么一回事,老普通好象并不欢迎你……”
原振侠苦笑:“说来话长……”
羽生立时打断了他的话头:“印第安人有一句谚语:对陌生人说来话长,对朋友就不会。”
原振侠直视着羽生,在他的眼光和神情之中,看到了坦率的诚意。他心想:如果必须在这里有朋友,那显然就应该是眼前这个热诚坦率的印第安人。
他点头:“是,也不能怪普通教授。因为我不算是医生,还另外负有刺探情报的任务!”
原振侠在这样说的时候,对自己的行为也有厌恶感。可是他既然答应了黄绢,又不能不进行,所以又十分之无可奈何。
羽生怔了一怔,不禁失笑:“你在开什么玩笑,考古队有甚么情报可供刺探?”
原振侠作了一个手势:“我用最简单的方法,告诉你一件极复杂的事,你要用心听……”
羽生也在原振侠的神情之中,感到了自己获得信任,他抿着嘴,点头,又用力拍拍原振侠的肩头。
虽然说“用最简单的方法”,两人边走边说,原振侠也花了十五分钟时间,才说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振侠说到一半时,羽生已连连喘气。等说完,这个高大强壮的印第安人,简直呆如木鸡!
这个年轻的印第安考古学助教,看来十分单纯,刚才十五分钟之中,他所听到的那些诡秘、怪异、惊诧、不可思议的事,一定令他的思绪十分紊乱。所以他不但目瞪口呆,而且脸上到处都冒出汗珠来,足足过了两分钟之久,他才道:“天!我的祖宗,你肯定你是医生,不是幻想小说作家……”
原振侠对他竟然感到了如此震惊,也不禁有多少意外,他压低声音:“我以为你既然有疯马酋长的血统,就应该十分富有冒险精神……”
羽生苦笑,抹着脸上的汗。这时,有考古队的职员过来问:“新来的医生,住所怎么分配?”
羽生指向一座车屋:“和我一起睡,嗯,你去通知所有的队员,有必要和医生约会的,可以提出来……”
那职员答应了一声离去。
原振侠看出,羽生处理事情很有条理,行政能力很高,是考古队中的负责人。他刚才那样失魂落魄,不能怪他,是由于事情实在太怪异。考古学和导弹的核弹头之间,到底有一大段距离,羽生做梦也想不到,在沙漠上考古的批准,会是用核武器交换来的!
所以,他在缓过气来之后,声音由于紧张,而变得相当嘶哑:“老普通究竟是什么身分,他怎么会和核武器发生关系?”
原振侠也压低了声音:“我相信那是这次行动的支持者的事,普通教授只是一个考古学家,他不可能和特殊势力有关……”
羽生又发出了一下持续很久的低呼声(这种呼叫是印第安人的习惯),然后叹道:“天,祖宗,老普通究竟想在沙漠中找到什么?”
这时,原振侠和羽生已来到了原振侠驾来的车子之旁,原振侠道:“这就是我的特别任务……我要弄清楚这一点。请相信我,我绝没有破坏你们行动的意图,只是想知道普通教授的真正目的。一则,由于我本身的好奇……我有许多奇异之极的经历,有时间可以讲给你听,所以我直觉到这次考古行动,也必然奇异莫名。二则,这个国家的一个主要人物黄绢将军,和我有十分奇妙的关系……”
羽生“啊”地一声:“我见过黄将军,她和你……啊,真是浪漫刺激!”
原振侠沉声:“你肯帮助我?”
羽生双手一起握住了原振侠的手:“当然,当然!我喜欢你这样的朋友。”
原振侠有点不好意思地笑:“好,那我就向你刺探第一个问题:尽你所知,考古队的目的是什么?”
羽生一听,竟然睁大了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样子难堪之极。原振侠伸手在自己的额头上拍了一下:“天!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羽生神情焦急,顿了顿脚:“真的不知道,真的!”
原振侠十分不满:“不知道,如何行动?”
羽生再叹了一声:“参加考古队的时候,每一个成员都曾签署一份合同,大小行动都由老普通分配指挥,不能多发问,也不能拒绝分派到的任务。我们在这里等随队医生,人人都知道,一等医生报到,第二天就出发。可是别说不知道目的地,连出发时该向哪一个方向走,也没有人知道。达曼教授也算是很有地位的考古家了,问了一句,老普通就冷冷地提醒他签过的合同……”
原振侠不禁呆了半晌,出不了声。
普通教授竟然把整队的考古行动,保持成这样的秘密!这只怕是人类考古史上,从来没有过的事……
羽生苦笑:“队员有的叫这次行动是神秘之旅,有的干脆称为死亡之旅,有的戏称我们的目的地,不是天神的住所,就是魔王的宫殿。我也早知事情有点怪,可是也绝想不到,会有那么可怕的内幕……”
原振侠忙道:“我对你说的内幕,绝不能扩散出去。事情的背景究竟如何,一无所知,一枚核弹头可以杀死十万人,我想能调动这种武器的人,不会把一两个人的生命放在心上……”
羽生听了,不由得机伶伶打了一个寒战,面部有短暂时间的失血现象,同时低呼:“祖宗!”
遇到有需要的时候,一面叫“我的天”,一面又叫“我的祖宗”。如果这是那一族印第安人的习惯,多半是由于他们这一族,出过一个杰出的祖宗疯马酋长的缘故。
原振侠伸手在他的心口指了指,他连忙把手按向心口,作了一个一定保守秘密的手势,神情仍是骇然。原振侠低声道:“对不起,把你拋进了一件不可测的事情之中!”
羽生的神情又紧张又刺激:“不要紧,这或者是我冒险生活的开始!”
原振侠自车子中取下了简单的行李,和羽生一起走向羽生的车屋。可是,刚才的那个职员急急奔了出来,喘着气:“原医生,普通教授说,请你和他同住一处。”
原振侠呆了一呆,一时之间,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普通教授的行动如此诡秘,几乎已到了不近人情的地步,唯一的原因,就是他有极度的秘密要保守。刚才的相会,气氛已是敌对之极,可是前后不过半小时,他即来邀请原振侠和他同住一间车屋!
他的工作室也在那车屋之中,原振侠要是住进去,他要保守秘密,必定困难得多,他找这个麻烦作什么?若说这样,方便监视原振侠的行动,那更是说不过去之极了!
所以,原振侠在呆了一呆之后,摇头:“你恐怕听错了吧,怎么会……”
原振侠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得大约四十公尺之外,有人在大叫:“原医生,请过来!”
叫声自那间车屋的门口传出,攀住门口在声嘶力竭大叫的,正是普通教授。
考古队据点中的空地上,三三两两的人很多,一时之间,都循声看去,每个人的神情都毫无例外,惊讶之极。显而易见,普通教授这时的行为十分反常。
原振侠忙高举右手,表示已经听到,同时,向羽生使了一个眼色,羽生连连点头。原振侠索性上了车子,驶到了普通教授的车屋之前。
他一直不能确定普通的用意何在,直到看清楚了普通的神情,是异乎寻常的高兴,和刚才接见他的时候,大不相同,他才可以肯定两点:在这半小时之中,有事情发生过,而普通这次是真正在欢迎他。
他下了车,提着行李进了车屋。普通这时关上门,搓着手,神情兴奋,看样子,像是准备发表一篇热情洋溢的欢迎词。
原振侠诧异之极:“在这半小时之中,发生了什么事?”
普通教授的回答简单明白之至:“我的朋友告诉了我,你是什么样的人……”
原振侠恍然,他微笑:“我只是一个医生!”
普通用力一挥手:“什么医生!你,正是我最需要的人!”
原振侠摊开了双手,普通已说了最关键的一句话,他用力拍着原振侠的肩头……由于他矮小,原振侠高大,所以他要做这个动作相当辛苦:“我和你之间,将不会有任何秘密……”
他忽然之间改变了态度,前倨后恭之至,倒令原振侠大感意外。他小心地问:“你的朋友……是指什么人?”
普通教授神秘地一笑:“啊……刚才我的话要修正一下,这个问题,是我和你之间的唯一秘密……”
原振侠冷冷地讽刺他:“这样一直修正下去,你刚才的话,可以变成我们之间的一切,全是秘密……”
普通教授神情尴尬,干咳了一声:“我的朋友,他们要求我不要泄露他们的秘密……”
在普通迟疑地想说明什么的时候,原振侠迅速地转着念。他和黄绢曾讨论过,支持这次考古行动的幕后人是谁?都认为有如此雄厚的财力,和那么广大的神通,一定是一个大集团,而勒曼医院,那群走在地球人类科学最前端的医学科学家,最有可能!
这时,原振侠决定应该对普通教授表示一下,自己并非一无所知。
当然,他也知道,要是料错了,会十分难堪,所以措词要小心一些才好。
普通为人机警,看他对自己的话反应如何,也多少可以知道估对了多少……
所以,原振侠装出一副十分随便的神情,笑了一下,耸了耸肩,像是不经意地一挥手,打断了普通的话头,可是又直视着他,道:“敝同行的兴趣越来越广泛了,他们竟然会支持起一个考古活动来,真叫人想不到……”
原振侠不经意的神态是假装出来的,事实上,他心中也十分紧张,在留意着普通的反应。
他的话,强烈地暗示,他知道考古活动的幕后支持者是什么人。他是医生,他的“敝同行”自然也是医生,就这一句话已足够了。如果事情和勒曼医院的医生无关,那么,这句话就变得十分含糊,他可以随便打一个哈哈就掩饰过去。
他预料普通必然会对他的话有反应,可是他却无论如何未曾料到,普通的反应会如此之强烈!
他身子一个踉跄,歪向一旁。普通教授的个子十分矮小,身子在一歪之后,他赶紧伸手去扶一张椅子,可是那仍然未能使他站得稳,竟然“咕咚”一声,连人带椅,一起跌倒……
原振侠吃了一惊,连忙一步跨过,把在地上挣扎的教授扶了起来。
普通一面喘着气,一面盯着原振侠,神情就如同在看一头怪物!
原振侠指着自己:“我怎么了?”
普通伸手在脸上抚摸着:“你真的如他们所说一样,什么都瞒不过你……”
在普通教授的反应上,原振侠已经可以肯定,自己的推测是事实……也就是:支持这次考古行动的是勒曼医院!
可是,他仍然不知道,在研究人类的生命,在复制人体上,有那么超时代的巨大成就的一群医生,为什么会对考古大有兴趣?
不过他并不着急,因为他知道,普通一定会从头到尾讲给他听的。
当时,他只是淡然一笑:“如果真有人那么说,那也未免夸张了一些。”
普通连连摇手:“不……不……一点也不夸张!刚才你一离开,他们就来了电话……嗯……他们中的一个,一直是他在和我联络。”
原振侠知道,在勒曼医院从事生命奥秘研究的医生很多,但是有一个核心组织,约三至五个极有才能的人,在处理重大的事务,和管理运用天文数字的庞大财产,以及和世界各地,掌握权势财富的人打交道。
由于他们几乎掌握了人类生命不断延续的奥秘,几乎也可以使人达到长生不老的境界,所以,他们的财富和权势的范围,也几乎无穷无尽!
普通口中的所谓“他们之一”,应该是核心组织中的一员。如果是这样,那么,可想而知,勒曼医院方面,对这次考古行动,重视之极……当然是如此,要不然,也不会设法弄来六枚核弹头送给卡尔斯将军了!
原振侠向普通作了一个手势,表示完全明白他的话,请他继续说下去。
普通眨着眼:“要听一听我们之间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