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男人的睡相都这么可爱吗?
  长长地睫毛像黑羽编成的扇子,笔挺的鼻宛如最险峻的峭壁,刀凿般深刻分明,厚薄适中的唇性感而多情,透着一丝暧昧的诱惑。
  之前没仔细打量这张轮廓鲜明的脸,原来有着如此动人风采,五官立体深邃,肤质平滑,小麦色光泽无疑勾勒出男人天生的雄性魅力。
  他确实是上帝巧手下的极品,没有女性化的娇柔,却有赛雪胜霜的美肌,一头墨黑发丝,衬托出他俏逸俊美的皮相。
  可惜性格缺憾是他完美外表下的唯一败笔,让人觉得他既可爱又可恶,聪明的女人会立即却步。
  而她大概不够聪明吧!才会不小心落入他的圈套,一个回头他就在身后,撩拨她不轻易失防的心扉。
  眼眉染笑的秦雪缇带着春天樱花般的温柔,凝望睡得香甜的男人。他就像个刚来到人世间的婴儿,相信世上的无垢,也带来萌芽新绿的希望。
  “哇!有鬼……你不要靠我太近……”
  睡梦中的男人根本连眼睛都没睁开,便心惊肉跳地翻过躺了一夜的长沙发,动作十分敏捷,毫不迟疑,仿佛影集里的英雄人物,身体一纵一跃,便帅气地躲在沙发后,闪避满天乱飞的子弹。
  “我长的像鬼?”他最好有个她能接受的理由,否则……
  “有、有人摸我……”触感凉凉的,不像人的温度。
  秦雪缇扬扬刚浇过花的素腕。“这只手刚摸过你的脸,有什么问题吗?”
  “雪、雪缇宝贝,你怎么会在我家?”他用力地眨着眼,神智犹停在浑沌中。
  “看清楚了,这是你避之唯恐不及的鬼屋。”她有些坏心地特意提醒他所处之地。
  “喔!鬼屋……什么?我在闹鬼传闻甚嚣的鬼屋!”他的反应很直接,惊恐声才一落下,人又翻过沙发,抱住屋内除了他以外,唯一的活人。
  深吸了口气,再吸一口,然后——“贱男先生,你把手放在哪里?”
  被捉包还理直气壮的康剑南大声嚷着。“我总要先确定你有没有心跳嘛!万一你不是我娇艳美丽的女朋友,我可就亏大了。”
  嗯!大小适中,刚好他一只手掌包覆,Q软有弹性,是他喜欢的重量。
  “那你需要一直占我便宜吗?”他根本是装疯卖傻,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嗯”了好久,最后还是没移开。“我想我把这件碍事的衣服脱下来,你会不会给我一巴掌?”
  温香软玉在怀,是男人都会忍不住想要做出儿童不宜的事,何况她香香的身体不断发出令人把持不了的诱惑气息,让他全身的血液往下冲,集中在男人最脆弱的部位。
  “……你可以开始在自家院子挖个洞,将自己埋了。”忍俊不已的秦雪缇未将赖在身上的花美男推开,只是故作冷淡地看他像条狗在她颊边东嗅西嗅。
  “不要这么残忍嘛,男人憋太久会肾亏,好歹给我点福利。”他好笑的推倒她,两人跌落有点岁月的缇花沙发,不安份的大掌探入她上衣里。
  “这倒也是。”她难得附和。
  确实,长时间没有和谐的性生活,容易因长期压抑而导致不举的例子,泌尿科门诊中时有所见。
  对于她的点头,他惊讶得差点掉了下巴。“你第一次同意我的话耶,终于被我的十万伏特电流电到了吧!”
  相较康剑南的得意忘形,秦雪缇显得平静多了,只用两根手指夹出他放肆的手。
  “嘿!女人,专心点,看着我的时候有没有心跳加速、呼吸困难,小鹿乱撞地想一口吃了我?”一双深幽黑瞳努力放电,存心迷死她。
  “以医学观点来看,心跳太快或呼吸困难是心血管方面出现问题,未能立即急救可能有丧命之虞,不可轻忽。”人不会平白无故出现生理异状。
  “你是护士?”他忽然很不是滋味的一瞪。
  她停顿了会才开口。“类似的医疗工作。”
  虽然泌尿科医生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职业,但是受性别观念所影响,普通人总会对从事此行业的女性投射异样眼光,不太想提及的她自然而然地避重就轻。
  “病理研究?”他想到的是细菌培养,穿着白袍的她手拿培养皿在病理室走来走去。
  “也算。”她做临床实验,常将看不顺眼的机车病患当白老鼠治疗。
  “难怪你张口闭口都和医学有关,我那些学生被你吓得三个月不敢吃猪大肠。”他性致又恢复了,开始动手动脚。
  “只要以平常心看待,没什么好惊慌,器官是人体的一部份,一样要用心照顾。”秦雪缇仰着颈子,方便他的吻落下。
  “你晓不晓得女人太冷静会让男人性致大消?”哇!果然是一如想像,软嫩香滑。
  她微喘地抓住他最宝贝的长发,凑上前吻他的嘴巴。“从你身上完全看不到这一点。”
  “哈!小心肝,那是因为我是男人中的男人,能将女人隐藏在冰山底下的热情挖出来。”他自夸道,一脸所向无敌的骄傲样。
  “冰山?”秦雪缇漾开的春心荡然无存,体内燥热被他的自大浇熄。“痞子南,你忘了身在鬼屋内吗?”
  鬼屋、鬼屋、鬼屋、鬼屋……他骤地浑身一僵,打了个冷颤,“你有没有觉得室温有点低?”
  “我刚关掉冷气。”夜里的空气较凉,她打开窗户让微风吹送。
  “还有阴气森森的感觉。”好像有两颗空洞的眼睛瞪着他后背。
  “你想太多了。”他简直是男版的苗秀慧,对灵异事物特别敏感且多疑。
  “雪缇宝贝,我们换个地方好不好?我家那张大床舒适又弹性佳,不会因上下震动而发出嘎吱嘎吱声。”他们可以在上面这样又那样,玩起不腻的叠叠乐。
  秦雪缇笑靥初展,美得令人忘记呼吸。“我们的第一次一定要在‘我的’床上,等你克服了心中的恐惧再继续。”
  她真的很同情他,一个大男人居然害怕虚无缥缈物,因其而脸白手冷,四肢僵硬。
  “……”他脸上刷的一片白,愕然地瞠大眼。
  她、她好冷血,居然用他的魔障考验他。
  不行,不可以栽在最后的关卡上,他要想办法越过屏障,摘下长在大树上的甜美果实,把她全部吃下肚才好仰头大笑。
  他是谁呀!幸福社区的康剑南,他是无人能匹敌的大帅哥、举世无双的美男子,有什么难题能难得倒他,且看他过关斩……抱……抱得美人……归。
  喝!怎么有股冷风从他耳边吹过,冷飕飕的,叫人从心底发毛。
  猛在心里为自己打气的康剑南突地想起有关“鬼婆婆”的传闻。
  她死在这个屋子里,而且遗体就放在雪缇宝贝房里的那张床,死不瞑目地留下解不开的怨气,一心想找忤逆她的不肖子。
  所以举凡男子一进入屋内,她便会现身怒斥,用最狰狞的面目吓得对方屁滚尿流,夜夜因她恐怖的脸而恶梦连连……
  “哇!不行,不行啦!我做不到,你不要逼我,我会阳萎的……”一想到鬼婆婆就站在床边看他办事,他那里不软脚先软。
  一看他惊惶失措的模样,秦雪缇忍不住失笑地拍拍他的头。“既然你越不过心理障碍那一关,那就从我身上起来,咱们来看看那片‘午夜惊魂’,我满喜欢头断掉那一幕……”
  她说到一半,唇片被恶狠狠的狼嘴吻住。“说,你是不是故意整我?”
  眨着眼,她笑得很无辜。“我本来就爱看恐怖片,尤其是深夜时分看最过瘾了。”
  越是冷飕飕的夜晚越适合抱着抱枕看鬼片,一口可乐,一口洋芋片,忍着尿意也要看到最惊悚的地方。
  秦雪缇侧过头,看着面无血色的男人,她暗笑,在心底发出低回的呜咽声。
  “要不要看呀?阿南,你是男人,要保护女人,我姑婆正在看着你。”
  怕鬼的康剑南顿时一颤,全身爬满鸡皮疙瘩。“看……看就看,我不怕,我、我是男人……”
  男人真的只剩下一张嘴能逞强,明明怕得手脚发抖,整个人巴着身边的小女人,一副她走到哪跟到哪的模样,还想在女友面前逞英雄,当她的保护者。
  不过呀!有些事是装不了的,就算他想勉强,紧缩的心脏仍丢人现眼的让他难看。
  四十二寸的液晶萤幕跳出血淋淋的画面,一把半人高的长刀横切过路人甲的腰,片中的女主角放声大叫,沙发上的男人叫得更凄厉。
  “看到没,那个花心鬼玩弄女人又不负责,把人家当成日抛式隐形眼镜,用过即丢,这种心态真要不得。”男人的多情是女人宠出来的,要教育他们何谓专情。
  “我不会……”牙齿打颤的康剑南吸着气,十根手指遮住双眼。
  “嗯哼!要切成几块才能放在锅里煮呢!你要不要猜猜看?”那条腿的比例不对,做得真假。
  “我不要猜……”他吓都快吓死了,她居然还笑得出来。
  脸色惨白的康剑南哀怨地瞪着开怀大笑的娇靥,有些心酸。人家的女朋友是娇羞又柔弱,小鸟依人地偎在男友怀中撒娇,偏偏他爱上的女人狠心得很,无视他的凄凉,兀自说着人体肢解的步骤。
  不过,怕归怕,他还是能让自己分心,小小的使坏一下,舌尖舔弄嫩白耳垂,一小口一小口含吮,不肯规矩的指腹隔着衣物,轻捻那未着内衣的软腴丰挺。
  嘿嘿,他找到自得其乐的方法,不受上演的鬼片影响……
  “劈腿的男人都不得善终,敢脚踏两条船,就算做鬼也饶不了他,天涯海角追杀到底。”秦雪缇好笑地一睨突然僵住的男人,放在胸口的大手不情愿的移开。
  “雪、雪缇宝贝,这部电影太血腥了,我们不要看了好不好?我……我煮宵夜给你吃。”他企图用食物来引诱她。
  “不好,会发胖。”她一口回绝。
  头皮发麻的康剑南不敢看向萤幕,光是鬼鸣的音效就吓掉他半条命。“我、我是好男人,你要相信我,我不像男主角一样爱处处留情。”
  “可你的女人缘不比他差,想投怀送抱的女人并不少。”一想到那些痴恋他的女人们,她脸上的表情变得有点狰狞。
  此时,画面上的女主角也一脸血的露出森冷鬼牙,一口咬上男主角的脖子,模样骇人。
  “我长得帅嘛!”一听到不以为然的冷哼声,他连忙抱紧心爱的小女人。“不过呀!我对她们全无意思,你才是我心目中唯一的女神,我爱死你了,宝贝。”
  “有多爱?”女人最爱问的一句话,不论智商有多高。
  “爱到粉身碎骨,肝脑涂地。”他回得顺,一点也不含糊。
  因为他正手脚并用地脱掉她的衣服,享受身为男友的权利。
  “如果她们不计名份,甘愿献身呢?你舍得说……不?”男人在这一方面从不用大脑思考。
  “这……”他当真迟疑了下,有些不确定。
  “嗯——”他居然还考虑。
  一见星眸转冷,康剑南马上快刀斩乱麻。“当然不能接受,我可是有女朋友的人,怎么可以三心二意,对不起最爱的你。”
  “哼!看清楚了,要是你敢随便糟蹋女人的感情,电影中的男主角下场就是你的借鉴。”她将他吻上她胸脯的头转向,女主角切下男主角那话儿而狂笑不已的画面忽地放大,他当场什么都软了,惊得发不出尖叫声。
  “雪、雪缇宝贝,我不是被吓晕的,而是……想睡了……”
  一说完,他两眼发白,昏厥倒在她雪白双峰中。
  “有没有受伤?我瞧一瞧,不要让我担心……”
  横祸飞来,康剑南先关心的是身边女子的安危,他担心得忘了自己最在意的外表,长发乱了,脸上有擦伤,手腕靠近虎口处微微渗血。
  但是他什么也看不到,只瞧见眼前人儿微泛白的神色,让被当作宝物保护的秦雪缇感到相当窝心。
  “没事,受了点小惊吓而已。”倒是他挺狼狈的,衣服都皱了。
  “别紧张,我有看到跑开的小鬼是谁,他是夏家的老三。”待会得找他爸妈谈谈,他莽撞的行为一点也不像平日的他。
  “夏家?”
  “就是朝你丢蛋的小慧,她叫夏晓慧,那个丢石头的男孩是她弟弟。”真是的,谁家不去,偏要砸破他女朋友家的玻璃,害他不得不出面摆平。
  大事化小,小事化无,闲适度日的康剑南向来不爱管闲事。
  息事宁人,干戈不生,这是幸福社区成立的宗旨,大家都和乐融融的,不起无谓的争执,共创美好的未来。
  “果然是一家亲,习惯丢人。”非常不可取的举动,需要再教育。
  “丢人?”她指的是丢人现眼的丢人,还是朝人丢掷的丢人?
  好深奥的词汇,一语双关,果然是他才貌兼备的小女人。
  “你们这地方的人是脑筋出了什么问题,一大早就找我麻烦。”没让她清闲一日就不舒坦吗?
  秦雪缇怎么也想不透,一个老是放电的桃花男,有什么地方值得女人为他痴心不悔,不甘心被她一人独占便发狠耍泼,连自家小弟也加以驱使。
  她捡起用红笔写了个“滚”字的石头,心头难免生恼。人缘不好是一回事,可是让人当成坏女人威胁,那种感觉还真他妈的不爽,很想飙脏话。
  幸好,有厚重的窗帘挡住丢掷的力道,仅砸碎了玻璃,未酿成大灾,伤及人身。
  “呃!你别发火,只是小孩子开开玩笑,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女友的情绪要先安抚,其他的待会再说。
  “你确定是玩笑吗?不是有心人的唆使,要是他打中我的头,你要我当作没这回事?”她颇有兴师问罪之意。
  看了看满地的碎玻璃,他难得不帅地搔搔头皮。“这件事我会处理,大家都是熟人嘛!能不计较就不计较。”
  要他恶声恶气地骂人,真有点难度,夏家的孩子虽然顽皮了些,但不算太坏。
  “姑息养奸,你不晓得小恶不教,终究会养成大害……”咦!他怎么表情忽然变得惊骇,嘴唇抿成一条线地看向窗外?
  “那边浓烟密布,似乎失火了。”好大的黑烟往上冲,在左家材料行那条路。
  听他一说,她似乎也闻到一丝烟味。“那你还不快走,愣着干什么,救人为先。”
  “咦!”她怎么跑在他前头?
  人家失火干他什么事,没必要跑去凑热闹吧!救火有消防人员,抢救财物是义务消防员的工作,人死了白布一盖,还有气的就送上救护车,他们干什么去碍手碍脚。
  他是这么想着,而且没有一丝义勇相挺的意愿,可是女朋友跑了,他能不追吗?
  只不过他发现一个很孬的事实,腿长的居然追不上腿短的,他这个运动好手远远落在她之后。
  也许是救人心切吧!秉持着医生不放弃任何一条生命的信念,神色凝肃的秦雪缇率先抵达火光弥漫的现场,而消防车已进行抢灌动作。
  起火燃烧的是一家木材行,同时兼具住家功能,整栋三层楼房大火熊熊,火势汹汹地波及附近几家铁工厂、服装店和茶叶行。
  消防人员忙进忙出的灭火,围观的群众也越来越多,虽然有人想帮忙却无从帮起,火的威力叫人无法靠近,只能在一旁干着急,束手无策。
  蓦地,火场前方扬起一道冷静干脆的女音。
  “冲、脱、泡、盖、送!没人教过你烧伤的急救方法吗?还发什么呆,快把那孩子放在水盆里,用消毒过的剪刀剪开黏在皮肤上的布料,不要用撕的,那会让他坏死的细胞受到细菌感染。”
  “喔!喔!水盆……我要装水……”
  一位全身肌肤百分之七十受到灼伤的小男孩被送了出来,和死神抢时间的消防人员忘了急救步骤,心急地想扯开小男孩的衣服。
  见状的秦雪缇立即拉过对面旁观的电器行员工,果决明快地要他依她的嘱咐进行抢救。
  陆陆续续又有人被救出,但伤势并不重,尚能自行行走,因此她未插手,静立着,等待状况更严重的伤患被扛出火场。
  救护车来了又走,根本没法一次载完所有伤患,幸福镇向来少有重大灾难,因此急救设备并不充足,整个镇上只有两辆消防车和一辆老旧救护车,不负荷使用。
  所以火有越烧越大的趋势,洒水不断的水龙只能就近扑火,对于屋内的大火则无能为力。
  而尚未逃出的人只有自救才有一线生机,否则将沦为焦尸一具。
  砰的,有道黑影从顶楼一跃而下,横躺于马路中央。
  “对不起,让让,请不要碰死者。”某个佩带义消臂章的男人挥手赶人,神态傲慢。
  “她还没死。”脉搏很慢,几乎测不到跳动。
  “小姐,别来捣乱好不好,她明明就断气了……”他不高兴地想推人,但是一只麦色手臂倏地抓住他的手。
  康剑南高大的身躯令人畏惧,尤其是他抿着唇不笑的时候,有种威慑感。
  虽然镇上有三分之二的居民都认识他。
  “别妨碍她,让她救人。”他的声音很低、很沉,隐含着不怒而威的气势。
  “可是徐家的女儿真的没气了……”真是的,干什么找他麻烦。
  “她是换气不足,浓烟呛伤了她的喉咙,导致她因为紧张而喉管肿大闭塞,没法呼吸。”秦雪缇先检查跳楼女孩口腔内有无异物阻塞。
  “哎呀!一个女人懂什么,不要不懂装懂,死都死了,你还有本事把人救活吗?”他就不信她是活菩萨,让死人复活。
  “我是医生。”她立即表明身份,并把女孩的头托高。
  医生?闻言的康剑南露出讶色。
  “医生?”了不起是妇产科医生,义消的眼神是轻蔑的,瞧不起女人。
  但是他的表情由不屑、轻视,渐渐地转为惊讶,然后是崇敬,主动地上前询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看似死亡的女孩其实只是暂时休克,秦雪缇强行由鼻腔灌气,再施以心肺复苏术,不断吹气和按摩心脏,气息全无的女孩幽然一咳,吐出一丝微弱呻吟。
  “她的大腿有骨折现象,碎骨刺穿主动脉,我先帮她做止血动作,你们赶快联络医院方面准备一千毫升以上的血袋,她失血严重,需要输血。”她做了简易包扎,在伤处上方用随手拾起的童军绳做收勒动作。
  “不行啦!医院那边闹血荒,而且人手根本不足,他们要我们转送一小时车程以上的心心医院。”
  去而折返的救护车后头,跳下一位满脸焦急的救护人员,受伤患者中也有他的亲人。
  “为什么没有医生?以法律规定,医院不能拒收病危伤患,她没时间再等上一小时。”顶多十五分钟,便会血尽而亡。
  “听说医生全北上参加什么国际医学会议,只留一名手脚不灵活的内科医生和两个菜鸟实习医生。”他们缝补伤口的手一直抖,看得他心惊不安。
  “我知道那个会议,可是不是应该结束了?史密斯那老头只安排了五天行程。”而现下已过了七天。
  “你原本也要出席是不是?”康剑南蹲下身帮她按住伤患因痛而乱踢的脚。
  “没错,他发了十封传真,亲自打了三十通以上的电话,要我务必参加,我才不甩他。”她忙得连杯水都没时间喝,他还一天到晚烦她。
  “那他是为了你多留几天喽!”他开玩笑的说,没料到她的回答竟是——
  “大概吧!他一直希望我到德国,加入他的医疗团队。”没见到她,史密斯先生没那么轻易死心。
  “什么,你会去吗?”肺叶像吸到浓烟似的,忽地一窒。
  “英国、美国、日本、瑞士……这几个国家都曾致函邀请,而且不只一次,不过我全回绝了。”
  “为什么?”那是很好的学习机会,以医生来说。
  秦雪缇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因为我最好的朋友都在台湾,我要为她们留下来。”
  谁晓得那几个几时会找上她,干警察的不怕死,拼命往子弹前冲,当记者的也会招来牛鬼蛇神之类的恶煞,律师工作更是高风险行业,三不五时收几张威胁函,连写童书的家伙也当她是全年无休的药局,专治肠胃不适。
  她是泌尿科医生耶!找她拿胃药有没有搞错。
  “那你会为我停留吗?”他问得很认真,看不出一丝吊儿郎当。
  她微怔地看着他,静默了好一会,然后——
  “我需要针和线,找两块长的木板条,我要为她做急救措施,还要干净的纱布和酒精,没事的人站开点,留点空气给患者,查查女孩是什么血型,现场有相同血型的人别走远,把点滴袋里的生理食盐水全倒光,我要用它们做简易的输血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