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不必一大早就爬起来,感觉真爽——今天他八点钟才起床。他的头一点也不痛了。这是他数个月来一直无法享受到的事情。他打算把全天的时间花在家里,除了刮胡子之外,什么事情都不想做。他想刮胡子的原因,只因为今天晚上要跟凯西亲近亲近。雷恩到现在才知道,他的孩子每周六早上都黏在电视机前面,连续不断地看着各种卡通节目,里面还包括了几支乌龟(忍者神龟),他听说过这部卡通,但从来没有看过。在考虑之后,他决定今早也不要看这部卡通。
“你今天早上觉得怎么样?”他走进厨房时问凯西道。
“很好。我——喔,真该死!”
她听到的响声是雷恩那支保防电话的特殊铃声。雷恩跑进书房去接电话。
“什么事?”
“雷恩博士,这里是外勤处。代号剑客。”值更官说道。
“好吧。”雷恩挂断电话。“妈的。”
“怎么回事?”凯西在房门口问道。
“我必须去上班。顺便跟你提一声,我明天也要去。”
“雷恩,不要——”
“听着,宝贝,在我离职之前,我还有一些事情得做。其中一件是正好在此时发生的——而你能原谅我的,对吗?我必须插手管这件事情。”
“你这次要去那个国家呢?”
“只是在办公室里。事实上,我现在根本没有进行什么海外的作业。”“今晚可能会下雪,而且雪可能会下得很厚。”
“好极了。好吧,我至少可以睡在局里。”
“要是你能够永远离开那个鬼地方,我会真的很高兴的。”
“你能再忍耐几个月吗?”
“几个月?”
“最晚到四月一号.我就辞掉这个职位。好吗?”
“雷恩,不是我不喜欢你的工作,只是——”
“是啊,工作时间太长。我也是这么想。我现在已经习惯即将要离职的想法,再度成为一个正常的人。我已渐渐改变了。”
凯西终于做出让步,走回厨房,雷恩穿得相当随便。在周末上班不必穿很正式的西装。他甚至决定今天不打领带,并且想自己开车去上班。三十分钟后,他已经在路上了。
今天直布罗陀海峡的天空特别睛朗。欧洲在北方,南方是非洲。这道狭小的水域从前一度是座山脉,根据地质学家的说法,那时候的地中海是个干燥的盆地,直到大西洋淹没过直布罗陀海峡,灌入这个盆地,才形成地中诲。如果是在三干公尺高空往下看的话,这地方倒真的是个极佳的观察地点。
而最让他感到舒服的是,他一点都不用操心那些客机。但现在他必须随时聆听耳机里是否有警告讯号,以确定一些客机不会莽撞地跑到他的飞行路径上。或者更坦白地说,是他不会跑到客机的航线上。
“那就是我们的同伴了。”杰克森说道。
“报告长官,我从未看过她。”华特斯上尉说道。
所谓的“她”,指的是苏联的库滋涅索夫航空母舰,是苏联海军里第一艘真正的航空母舰。她的排水量有六万五千吨,可容纳三十架定翼机以及十架左右的直升机。现在正在她旁边护航的是光荣号与尤斯丁诺夫上将号巡洋舰,再加上一艘看起来像当代级以及两艘勇壮级的驱逐舰在旁保护。它们现在正以一种缩小半径的战术队形往东航行,此时距离罗斯福号航舰战斗群后方有两百四十哩。杰克森心想,大概还有半天的距离,或者也可能是毕个小时的距离,这得看是以何种武器来估计。
“我们要不要飞到那些老俄的上空示威一下?”华特斯问道。
“不用,何必去惹他们呢?”
“看起来他们不知道急着要到哪去,”这位雷达拦截官透过一个双眼望远镜观察后说道。“我估计他们的航速大约有二十五节。”
“也许他们只是想尽快脱离直布罗陀海峡而已。”
“队长,我不太相信这一点。你想他们大老远跑来这于什么呢?”
“根据情报的说法,跟我们一样。训练、展现军容?到处交个朋友并影响别人。”
“你不是一度跟他们的一架飞机发生过冲突吗……?”
“是啊,几年前,一架YAK-38战斗机放了一枚追热导弹,打中我的机尾。虽然如此,我还是把我的雄猫式战斗机安全地带回母舰。”杰克森顿了一阵子。“对方说,这完全是一场意外,我想那名飞行员应该已经受到处罚。”
“你相信这一套吗?”
杰克森看了底下的苏联航空母舰群最后一眼,然后说道:“事实上,我相信他们的说法。”
“我第一次看到那玩意儿的照片时,我对自己说道?我得靠着它拿枚勋章。”
“放轻松点,许瑞德。好吧,我们已经看到它们了。我们回去吧。”杰克森移动架驶杆将飞机转回东向。他是以一种相当轻松的转弯动作,而不像年轻的战斗机飞行员喜欢做的高倾斜角度连转动作。何必让机身承受不必要的压力呢?杰克森现在根本不会想做这种莽撞的事情。然而在后座的“撕碎机”华特斯上尉却想,这位大队长已经快变成一个老头。
但杰克森并没有那么老。他跟往常一样,依然保持着警觉性。他的弹射椅被调到最高点,因为杰克森的身材不高。座位调高可以使他的视野良好。他的眼睛以一种固定模式上下左右搜索,然后每隔一分钟再看看仪表。他最担心的还是那些客机,当然还有那些私人飞机,由于现在正值周末,很多人喜欢绕着直布罗陀海峡上空拍照。杰克森心想,开着李尔喷射机的死老百姓可能比一枚失控的响尾蛇导弹还危险……。
“天啊!从九点钟方向冒出来一架!”
杰克森的头立刻转向左边。五十尺外是一架米格-29N型战斗机,这种飞机是苏联空优战斗机的新式海军衍生型。对方飞行员在面罩后的脸孔正盯着他看。杰克森看到那架米格29的翼下挂着四枚导弹。而自己的雄猫式战斗机此时只带着两枚。
“是从底下冒出来的。”华特斯报告道。
“他还真机灵。”杰克森心平气和地听取华特斯的报告。那名俄国的飞行员向他们挥手。杰克森也挥手示意。
“妈的,如果他想要——”
“许瑞德,你能不能放轻松一点?我跟老俄玩这种游戏已经不下二十年了。我拦截过的熊式轰炸机,远比你玩过的女人还多。我们现在又不是在作战状况。我只是想飞回来这里,瞧瞧他们的编队。而老俄决定飞上来看看我们在干什么。他对我们还相当友善。”杰克森轻推驾驶杆向前,将他的飞机降低几尺的高度。他想看看那架俄国飞机的机腹。没有挂辅助油箱,只有四枚AA-11“射手”式空对空导弹,这个名字是北约为这种苏联导弹所取的代号。其垂直尾舵看起来比美国的F-14还要薄,而他记得曾经听过一篇有关于苏联飞机在航空母舰上起落的问题。航空母舰对苏联人来讲,还是满新的玩意,不是吗?他们已经花了许多年的时间在学习这方面的经验。除此之外,这种飞机看起来真是令人印象深刻。苏联人所用的全新的灰色涂装,看起来令人心怡,不像美国海军数年前所采用的高科技红外线压制灰漆那么丑。苏联版的涂装漂亮多了;而美国海军的涂装在隐蔽方面比较有效,尽管这使得美国海军的飞机丑的不能再丑。他默记那架苏联飞机的机尾序号,以报告联队的情报组。他看不到这名飞行员的任何特征。头盔及面罩盖住他的脸孔,而且他也戴着手套。两架飞机的距离不到五十尺的确是太紧了一点,不过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也许那名老俄只是想露一手,证明自己也是很行,但不疯狂。这样也不错。杰克森将飞机改平,并挥手感谢那名俄国飞行员能够保持稳定的路线。后者也挥手回札。
你叫什么名字,小子?杰克森心想。他也不禁纳闷,苏联人为什么会想在座舱旁漆那个大型的胜利旗徽,并在徽下漆着几个小字母,米格-29,一七一一一九一。让我们大家不要太过于激动。
这架七四七在冗长的横越太平洋飞行之后终于落地,克拉克心想,机上的飞行人员一定松了一口气。他十分肯定,连续飞了十二个小时一定相当不好受,尤其他们最后又飞入一个烟雾迷漫的盆地里。这架飞机滑行至跑道终点,然后转向,最后停在一个由墨西哥军警围起来的空机坪,地上还有传统的红色地毯。
“你知道,要是换成我得待在一架飞机里那么长的时间,我早已没有力气搞情报了。”查维斯悄悄地说道。
“那么你就要记得,永远都不要去竞选总统。”克拉克回答道。
“没错,克拉克先生。”
机场的阶梯车贴近飞机后,机门打开。乐队开始演奏——这两名中情局的官员站得太远,根本听不清楚在演奏些什么。一般的新闻人员开始贴近。刚抵达的日本首相与墨西哥外交部长会面,听完后者的简短演说后,自己也作了一次很短的演说,然后巡视过那些已经站了九十分钟之久的仪队,接着做了算是他今天第一件明智的事。他走进一辆礼车里,并搭乘这辆车前往日本大使馆去冲个澡——克拉克心想,更可能是泡个热水澡。日本人洗热水澡的方式,也许是克服这种长途空中旅行的唯一妙方,在百度高温以上的热水里长时间浸泡,可以把肌肉的僵硬一扫而光,克拉克心想。真可惜美国人到现在还没学会这一招。在最后一名重要人物离开十分钟后,在场的仪队开始离去,地上的红地毯也重新卷好,而维修人员也开始集合在这架飞机旁。
机上的飞行员跟带头的维修技工简短地说话。几具大型的普惠发动机中,有一具的运转温度稍微高了一点点。除此之外,他找不出任何毛病。然后机上的所有飞行人员便离开飞机休息去了。有三名安全人员在飞机外站岗,而另外有两名则在飞机内警戒。克拉克及查维斯亮了一下他们的通行证给墨西哥及日本的安全人员看,便进入飞机内开始工作。查维斯先从盥洗室开始,他在里间花了一段不算短的时间,因为别人告诉他说日本人对厕所的要求是一尘不染。只要在飞机里吸一口气,就可以注意到日本人是不反对在公共场所抽烟的。他必须检查每一个烟灰缸,其中超过半数需要倒掉里面的烟灰并加以清理。他还要将散至各处的报纸坟杂志收好。另外有一名清理的人员用吸尘器处理飞机上的地毯。
在前方机舱内,克拉克则检查酒柜。看到里面的酒所剩无几,他觉得飞机上有一半的人到墨西哥的时候,都已经带有宿醉。这架飞机上肯定有一些相当会喝酒的人。他也很高兴总部技术处的猜测没错,日航的确喜欢在飞机上使用这种晶牌的威斯忌酒。他最后进入驾驶舱后的休闲室里,休闲室里的摆设跟他在来此之前花了数个小时的电脑实物大模型一模一样。在他完成清理的工作之后,他敢确定完成这项任务将是轻而易举的事。他帮查维斯将垃圾袋带出飞机外,及时赶上晚餐。在走回车子的半路上,他将一张纸条传递给一名墨西哥站的中情局人员。
“该死!”雷恩咒骂道。“这封电文是透过国务院的系统传来的吗?”
“是的,长官。凯伯特局长下令使用传真的线路。他想节省腾写的时间。”
“东京站站长没有跟他解释有关于国际换日线及时区吗?”
“恐怕没有。”
在这名日本组的人员面前再怎么骂也没有用。雷恩再次看过整篇电文的内容。“那么,你对这篇电文有何看法呢?”
‘“我认为日本首相正步入我们的陷阱之中。”
“这不是太可惜了吗?”雷恩说道。“派个信差把这封电文送到白宫去。总统将会希望马上看到这篇电文。”
“是的。”此人离开后,雷恩接着拨电话给外勤处。“克拉克现在的情形怎样?”雷恩直接了当地问道。
“他说,情形不错。他正准备安装窃听器。所有的追踪飞机现正在待命中。据我们目前所知,日本首相的行程并未改变”
“谢了。”
“你要这儿待命多久?”
雷恩看看窗外,已经开始下雪了。“也许整个晚上吧。”
这场暴风雪愈演愈烈。在中西部产生向东前进的这场暴风雪,结合了从东岸往上吹的一个低气压。在华盛顿地区真正大的暴风雪总是从南方吹上来的,而气象局预测将有六到八寸厚的积雪。而几天前他们本预测雪只会下个二到四寸。雷恩现在就可以下班了,不过第二天一早还得冒着大风雪来上班,不然另一个选择就是睡在总局里。不幸的是,现在看起来后者是最好的选择。
“我们的运气不错。美国驻东京大使馆透过秘码传真系统,将这份文件传给华盛顿时被我们拦截。”他递出手上的文件。
这张文件是由传真机感热纸所印出来的,上面的文字大多数是毫无次序的,甚至还有很多由传送杂讯所造成的模糊点,但上面有大概百分之二十是令人可以理解的英文,其中还包括了整整两句话及一整段文字。
“那又怎样呢?”葛洛佛科再度问道。
“当我把这篇电文送到我们日本组进行评估时,他们给我这篇资料。”他又递出另一份文件给葛洛佛科。“我已经在这一段上面做记号。”
葛洛佛科接着阅读这份文件俄文的段落,然后对照这篇英文。
“这简直就是将我们的文件翻译过来。我们的文件是如何送回祖国的呢?”
“由大使馆的信差。由于我们东京站的两个电码机都在修理中,所以不是透过电讯传送,而分站认为这份情报并不足以耗那么大的工夫去等待。结果他们把它丢到大使馆的邮包里。尽管美国人不可能从我们的电码中知道这份情报,但他们还是弄到手了。”
“是谁负责这份情报的?莱亚林?是的,”葛洛佛科几乎是自言自语地说道。接下来打电话给第一处的资深值更官。“上校,我是葛洛佛科。我有一道特急令要给东京站,令莱亚林立刻向莫斯科当局报告。”
“发生什么问题吗?”
“问题是我们组织里又有泄密的现象。”
“莱亚林是一个相当能干的人员。我很清楚他所送回来的那些情报。”
“美国人也是一样。立刻发出这道命令。然后我要我们从蓟花那儿得来的所有情报马上送到我的桌上来。”葛洛佛科挂上电话,然后看着站在他办分桌前的那名少校,说道:“那名想出这一切的数学家——感谢老天,我真希望我们在五年前就能吸收像这样的人才!”
”他花了十年发展出这套关于有次序的混沌理论。如果这套理论公开于世的话,他将可以赢得普兰克奖(译注:这个奖项在世界数学界里,相当于诺贝尔奖的地位,后者并无数学奖。)他承绩了美国哈佛大学的曼德柏以及英国剑桥大学的麦凯席的研究工作。而且一”
“我明白你的意思,少校。你上次试着跟我解释这类神奇的理论,而只使得我更头痛而已。目前的工作进展如何?’’我们每天都有所收获。现在我们唯一无法破解的通讯系统是中情局刚引进的那套系统。它的设计原理似乎运用了另一套新理论。我们正在这上面下工夫。”
福勒总统赶在雪还没有下得太大之前,搭上那架陆战队的VH-3直升机。这架飞机底部漆著橄榄绿,上方则是漆成白色,加上识别徽的其他颜色,这是他个人的专机,其无线电呼号为陆战队一号。记者群注意到艾略特紧跟着福勒的屁股后登上飞机,其中有些记者心想,很快地,他们就必须揭露这两人的韵事。或许福勒还会帮他们一点忙,干脆自己宜布要娶这个贱人。
直升机的驾驶员是一名陆战队的中校,他把这架直升机的两具涡输轴发动机的马力开到最大,然后拉起联合仰角操作杆,使得直升机缓慢地上升并转向西北方。在这次的飞行中,他几乎完全得靠仪表飞行,他并不喜欢这一点。完全靠仪表盲目地飞行并不会使他觉得困扰。然而载着总统,光靠仪表盲目地飞行却的确会令他担心。再者,在飞雪中飞行是最危险的事情。在这种天气下,外界所有的目视参考点都被风雪遮蔽,老是盯着挡风玻璃外的世界,即使是最老练的飞行员也会在一瞬间便失去方向感并感到头晕目眩。因此,他将大部分的时间花在查看自己的仪表上。这架直升机上有各式各样的安全措施,包括有避撞雷达,再加上地面上还有两名经验丰富的航管员专门监控这架飞机周围的空域。说来也许有点不公平,但像这样的飞行才算真正的安全。在天气睛朗的时候,一些开着西斯纳式小飞机的疯子,或许会跟陆战队一号演出空中相撞的事件,这位中校便经常在空中以及欧纳卡斯提亚海军航空站的模拟器上,练习避免空中相撞事故这类的课目。
“现在的风速比我原先预期的还要快得多。”副驾驶说道,他是一名少校。
“当我们飞到山区附近时,也许会有一点颠簸。”
“我们应该早点出发的。”
正驾驶转动机内通讯器的选择钮,将通讯器通往两名后座的密勤人员。“最好确定每个人都系紧安全带。接下来的航程也许会有点颠簸。”
“好的,谢谢。”康诺回答道。他起身查看每个人的安全带是否已经完整地系好。虽然飞机上的每一个人对于坐飞机都有丰富的经验,并不需要如此操心,但他比任何人都希望这次的飞行跟往常一样顺利。他看到总统现在已经完全松驰地躺在椅子上,正在阅读一份几分钟前才送达白宫的资料。康诺也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康诺及海论都喜欢大卫营。该地周围的安全是由一整连经过挑选的陆战队步兵负责,并有一套美国最优异的电子监测系统支援。而支援所有单位的是密勤处。在周末这个时间里.没有人会来此见总统,除了一名中情局的信差可能会送东西过来。每个人都可以轻松下来,包括总统与他的女朋友,康诺心想。
“天气越来越糟了。最好提醒气象预报组,随时报告目前的情况。”
“他们说雪会下个八时左右。”
“我赌一块钱,一定会下到一尺。”
“我永远都不敢跟你在天气上打赌。”这位副驾驶跟中校说道。
“算你聪明,小子。”
“明晚应该能放晴。”
“我只相信我所看到的事情。”
“温度可能也会降到零度,甚至更低一点。”
“我相信这点,”中校说道,再度检查他的高度计、罗盘。以及人工水平仪。他的眼睛再度看着机外的世界,只见到这回转翼的下洗气流所激起的雪花。“你认为能见度有多少?”
“哦,如果是个气流很稳定的地点……也许有一百尺……甚或一百五十尺……”这位少校对中校微笑道。他的笑容突然消失,因为他想到现在机身可能已经开始结冰。“机外的温度现在是多少?”他对着自己喃喃自语。
“摄氏零下十二度。”这位中校在看温度计之前便说道。
“还在往下降吗?
“是的。让我们把飞机的高度降低一点,我想外面的气温会降到更低。”
“华盛顿特区的天气真是令人头痛。”’
三十分钟后,他们在大卫营的上空盘旋。地面的灯光告诉他们降落的平台何在——往下看比任何其他方向的能见度都还要好。副驾驶向后看,以检查起落架外的整流罩。“现在我们的机身上已经结了一点冰,中校。在事态更严重之前,我们得赶快把这架飞机降落下去。现在的风向为三一O—O,风速三十节。”
“这架飞机开起来感觉越来越重。”在适当——应该说是不佳的气候下,这架VH-3直升机的机身上每分钟可以累积四百磅的冰。“那些气象预报员真是王八蛋。好吧,我现在看到降落区了。”
”高度两百尺,时速三十节,”少校副驾驶读出仪表上的读数。一十五节,高度一百五十尺……现在不到二十节,一百尺……很好”……速度现在为零,高度五十尺”
这位正驾驶将联合仰角操纵杆轻轻地压下。回转翼的气流激起地面的雪花,产生一种所谓的白色昏眩现象。所有外界的视觉参考点才刚刚出现一便又立刻消失。飞行人员感觉自己好像在一个乒乓球里。接着有一股阵风横扫过直升机向左吹袭,使得直升机也向左偏倾。正驾驶的眼睛立刻看着水平仪,他看到水平仪的人工水平线倾斜,心知这种情况有多危险,也知道这实在是无法预防的。他移动周期仰角操纵杆,将机身姿态改平,然后猛然地将联合仰角操纵杆推到底。落地太猛总比旋翼撞上他看不见的树枝还好。这架直升机像颗石头一样掉在地上——足足有三尺高。在机上的乘客了解事情出差错之前,这架直升机已经安全落地。
“这就是为什么,他们让你开总统专机,”这少校透过机内通讯器说道。“落得真好,中校。”
“我想,我大概打断了什么东西。”
“我想你说得没错。”
正驾驶按下机内通讯器说道:“很抱歉,降落得不太好。降落区上刚好有一股很强的阵风吹袭。大家都还好吧?”
总统早已离开座位,倾身进入驾驶舱里。“中校,你说得实在没错。我们应该早点出发。这是我的错。”福勒风度翩翩地说道。但他内心却想,这名飞行员是怎么搞的,他实在想好好度这个周末。
“大卫营戍守部队的士兵打开直升机的舱门。一辆密闭的新式吉普车停在旁边,让总统及其随行人员不必暴露在这种酷寒的天气下太久。正副驾驶看着他们的车走后,才检查飞机所受到的损害。
“我想也是如此。”
“插梢吗?”那名少校副驾驶弯下身看。“的确如此。”刚刚的降落所受的力量太大,以至于控制右手边起落架的液压避震器的插梢已经折断。这必须马上修好。
“我去查查看,这里是不是有备用零件。”机务长说道。十分钟后,他很惊呀地知道这里居然没有。这实在令人很讨厌。他打了一通电话到这架直升机的母基地,欧纳卡斯提亚海军航空站,请他们送一些备用零件过来,在零件抵达之前,他们也束手无策。当然这架飞机在紧急时依然可以飞行。跟往常一样,有一班陆战队的士兵站在直升机周围守护,而同时有另一个排的士兵在降落区附近的森林内巡逻。
“有什么事吗,小古?”
“这地方有宿舍吗?”古德烈问道。
雷恩摇摇头说道:“若你想要休息的话,你可以利用南西办公室里的沙发。你的报告写到哪儿了?”
“反正我今晚都要熬夜的。我刚才想到一件事情。”
“是什么呢?”
“听起来也许有点奇怪——竟然没有人肯花时间查对,我们的朋友凯迪雪夫是否跟奈莫诺夫真的会过面。”
“你是什么意思呢?”
“奈莫诺夫上周大部分时间都不在莫斯科。如果他们之间没有会面的话,那么,这个家伙就是在对我们说谎,不是吗?”
雷恩闭着眼睛,在一边敲敲启己的头。“不错,古德烈博士,想得真好。”
“我们本来就有奈莫诺夫的行踪记录,我现在可以请人检查凯迪雪夫的。我打算从去年八月开始查起。如果我们真的打算调查的话,最好做透彻一点。我的报告也许会有点迟。但我最后才想出这个主意——事实上是今天早上才想到的。我今天大部分的时间都在追查这件事情。这种事情比我想像的还困难。”
雷恩看着窗外的暴风雪。“看来,我将会被困在这里一段时间。你需要我帮忙吗?”
“听起来不错。”
“我们先去吃顿晚饭吧。”
莱亚林心中七上八下地搭上前往莫斯科的班机。类似这种总部的临时召集并不是那么少见。然而令他心烦的是,就在他跟中情局局长会面后不久,便来了这种召集令,但这也许只是巧合罢了。更有可能的是,这次的召集令或许跟他最近送回莫斯科,有关于日本首相拜访美国的情报有所关连。他保留了一份情报没有告诉美国中情局,那就是日本打算以高科技来换取苏联的石油及木材。这种交易在几年前会让美国人相当不高兴?然而这却代表着莱亚林的五年计划的成果。他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让自己松弛。毕竟他并没有真正背叛祖国,不是吗?
足球场外的卫星转播通讯车一共分成两批。隶属于全国电视网的十一辆转播车,全部都靠墙停在体育场外面。两百公尺外则停了三十一辆较小的KU一频带卫星的通讯转播车,看起来像是隶属于地方性的电视台,好像要跟全国性电视转播纲的转播车打擂台一样。第一股暴风雪刚离开,看起来规模似乎有一整装甲师的扫雪车,立刻将体育场周围的超大型停车场上的积雪清除干净。
葛森认为,位在美国广播公司“A”组广播车队旁的地点不错。那儿有一个约二十公尺大小的空间。此地的安全措施如此松懈,令他有点惊讶。他只看到三部警车,这种警力只够把骚扰工作人员工作的酒鬼赶走罢了。美国人居然是那么具有安全感。他们已让苏联人自叹步如,击垮了伊拉克,激怒了伊朗,麻醉了他的同胞,而现在他们已经完完全全地松懈下来。葛森告诉自己,美国人是个很会享受的民族,甚至连他们的体育场都有密闭的屋顶,还有暖气设施将酷寒隔离在户外。
“看来我们会让他们好好地大吃一惊。”马文在驾驶座上说道。
“我们会的。”葛森同意道。
“你看到了没有,我跟你说过此地的警戒很差,没错吧?”
“我不该怀疑你,我的朋友。”
“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马文又开始绕行这座体育场。“我们将从这个入口进入停车场,而且只要直接开进来就好。”在他车头大灯的灯光中飘着由第二个暴风雪所产生的片片雪花。马文已经解释过,由于气温太低,雪不会下得很多。从加拿大下来的冷气团现正南下,在经过德州时它的气温会略微上升,并且湿度也会被吸收一部分,而在丹佛却不会发生这种现象。葛森估计,雪大概下了有半公尺高。清理道路积雪的工人倒是相当有效率。即便是在这种恶劣的气候下,美国人还是个贪图舒适的民族。寒冷的天气——建造一座有屋顶的体育场。公路上有积雪——立刻把它清除。碰到巴勒斯坦这个民族——便买通他们,叫他们不要再挡路。虽然他脸上并没有把心中所想的表示出来,但他从未像此刻那么恨美国人。他们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显露出美国人的傲慢及势力。无论大小事情,都将自己保护得好好的,他们也明知自己所做的事情,并对此向全世界人自我公开宣扬。
哦,天啊,让美国衰亡吧!
壁炉里的火令人感到十分地舒适温暖。在大卫营的总统木屋是依照美国的风格建造的,屋顶及四壁都是由厚重的大木杆构成,虽然四周的墙壁还加了特氟龙纤维,而窗户的玻璃也是由强固的防弹玻璃所制成。诸如此类的设计都是为了挡住刺客的子弹。屋内的家具更是超现代化及老式的奇异混合设计。在总统坐的沙发前,摆了三台连接到主要通讯线的印表机,因为前任总统喜欢看电传的文件,而且还有三台大尺寸的电视,其中一台通常都调到有线电视新闻网。但今晚不同。今晚这台电视是转到一家二十四小时的电影台。离此半里外有一个隐藏架设的碟型天线,可以追踪所有的商用电视卫星,并可跟大部分的军事通讯卫星联络,因此也获得进入所有商用卫星频道的好处——甚至包括了成人电视台。福勒并未在这上头花什么心思——建立了这套世界上最昂贵且最独特的有线电视系统。
福勒为自己倒了一杯啤酒,这是一种很流行的德国啤酒,是由空军空运过来的——当个总统有时候可以享用一些有用且非正式的利益。艾略特让福勒的左手玩着她的头发,自己喝着一种法国白洒。
电影台上此时所放映的电影是一部愚蠢令人发笑的文艺片,福勒满喜欢这部电影的。事实上,剧中的女主角无论在外表及举止上,都让他想到艾略特。她也是有点太过于暴躁,太喜欢指挥人了一点,但是最起码还摆得出去。现在雷恩已经要离职了——好吧,就算他还没真正地离职——也许事情可以摆平了。
“我们的确干得还不错,不是吗?”
“是的,我们做得不错,福勒。”她喝了一口酒,又说道:“对于雷恩这一件事,你做得没错。最好是让他光荣退职。”只要他带着他所娶的小贱人一起走,世界就太平了。
“我很高兴听到你说这种话。他不是个坏人,只是有点老古板。有一点过气了。”
“应该说是过时。”艾略特补充道。
“是的,”总统同意道。“为什么我们要提到他呢?”
“我可以想出更好的事情。”她转向福勒,贴着他的手,并亲吻它。
“我也能想出其他更好的事情来做。”福勒在放下酒杯时喃喃地说道。
“道路已经封闭了,”凯西说道。“我想你不回家的决定是正确的。”
“是啊,就在我们大门口刚才发生一起很严重的车祸。我明天晚上就会回家。到时候,我想我还可以在楼下摸一部四轮传动车开回家。”
“克拉克去哪呢?”
“他现在人不在这儿。”
“哦。”凯西说道。那他有可能去哪呢?
“我人还在这里的时候,最好还是找点工作来做。明天早上再打电话给你。”
“好的,再见。”
“我离开这儿后,绝不会想念像现在的这种情况,”雷恩告诉古德烈。“好的,你到现在有什么结果吗?”
“我们已经比对过他们九月份的所有会面记录。”
“你看起来好像快晕倒一样。你多久没睡觉了?”
“我想是从昨天到现在都还没合过眼。”
“只有像你们这种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才能撑得住。到外面沙发躺一躺。”雷恩下令道。
“那你呢?”
“我还想再看看这份文件。”雷恩拍拍他桌上的档案。“你对这东西还不熟。去睡一觉吧。”
“明早再见。”
古德烈出门后,办公室门又关了起来。雷恩开始再度细读新高山的文件,但没多久便开始胡思乱想。于是他把这份文件锁在自己的办公桌抽屉内,然后躺在办公室内的沙发上,但他却睡不觉。盯着天花板几分钟之后,雷恩认为于脆看点比较有趣的东西。他打开了电视。雷恩本来想看看新闻频道,却按错了遥控器上的钮,转到了第二十台,此时正好是一个广告的结尾,这台是华盛顿当地的独立台。他本来想转回新闻台,不过在看到广告之后的电影正片播映时,却打消了这个主意。花了一阵子才认出这是哪部电影。葛雷哥莱毕克及艾娃嘉娜……是个黑白片……背景在澳洲。
“哦,没错。”雷恩对自己说道。这是海滩上那部电影。他有好久没看到这部电影了,这是一部冷战时代的经典之作……导演是不是奈文梭特?葛雷哥莱毕克主演的电影总是值得让人熬夜观赏的。佛瑞德亚斯坦的电影亦是如此。
一部描写核战浩劫后的电影。雷恩对于自己是那么地劳累感到惊讶。最近每天晚上已经获得充分的休息,然而……
他睡着了,但睡得却不是那么深。就跟从前曾经碰到的情形一样,这部电影的情节深留在他心里,虽然他作的梦是彩色的,而且他感到他彩色的梦还比电视上播映的黑白版好多了,然后他决定,在他的梦里完整地看完这部电影。雷恩开始扮演电影中数个不同的角色。他在血腥且最后一次的大赛车里,驾驶着佛瑞德亚斯坦的法拉利赛车。他又搭乘美国海军编号SSN-623的枪鱼号潜艇前往旧金山(然而他内心却还记得,623是另外一艘潜艇的编号,应该是美国海军的纳珍海尔号潜艇,不是吗?)他又梦到了电影里的那通摩斯密码,以及窗台上的可乐瓶子,这一点都不好玩,因为这代表着他和他的太太必须去喝那杯茶,而他真的不想这么做,因为这代表着他必须将那个药片放在婴儿的食物里,以确定他的孩子会死亡,而且他的太太没有反抗的机会——这是可以令人了解的,他的医生就是他的太太——他也必须承担起责任,因为事情一向是如此,他觉得很可惜,他必须在海滩上留下艾娃嘉娜,让她看着自己跟手下出航,出航返家死在家乡里,如果他们还回得了家的话,虽然机会是那么地小,而且现在街道上是那么地空荡。凯西及莎莉与小杰克现在都已经死了,这一切都是他的错,因为他让他们服下他们的药丸,让他们不会因其他疾病缠身而死,但纵使他们没有什么其他的选择,如此服下药丸自杀依然是愚蠢且错误的,否则为什么不干脆用枪来解决就好了呢?
“怎么搞的!”雷恩好像被弹簧弹起般坐直身子。他看着自己一双剧烈颤抖的手,直到他的理智恢复平静之后才停止。“你刚刚只是作了一场恶梦而已,老兄,而且这个恶梦不是那次跟克拉克及齐默尔一同搭乘那架直升飞机。”
“这个恶梦更糟。”
雷恩抖出一根烟点着后,站了起来。雪还在下。扫雪车扫雪的进度还赶不上雪花落下来的速度,停车场里积雪已经满厚了。着自己的家人像那样死亡的恶梦得花点时间才能甩掉。那时候发生了那么多该死的事情。我必须离开这个地方!这里有太多的记忆,而这些记忆并不都是美好的。在他家人被攻击的事件之前,他所做的错误决定,在潜艇里所度过的恐怖时光,被抛弃在莫斯科机场的跑道头,看着葛洛佛科的枪口对准着他,而最糟的是,在哥伦比亚搭乘的那架直升机。这一切一切实在太多了,他承受不住。该是离开的时候了。福勒甚或艾略特现在只是在帮他的忙,不是吗?
只是他们自己并不知道。
外面是那么美好的世界。他已经尽了他的本分。他已经尽力让这个世界比以前更加完美,并帮助其他人在这方面努力。他刚刚梦到的那部电影,妈的,也许将来还是有机会成真。但不是现在。外面是一片雪白及清净的世界,停车场的灯将这个世界照得更加光明,使得这幅景观比平常更加好看。他已经尽他的责任。现在是该换别人来处理这较容易应付的国际事务了。
“是的。”雷恩将烟吐向窗外的世界。首先,他必须再次戒掉抽烟这个坏习惯。凯西一定会坚持的。然后呢?然后好好去度个假,就在这个暑假,也许跑回英国去——也许可以坐船航行,不要再坐飞机了?花点时间,慢慢开车环游欧洲,或许可以将整个夏天的时间花在欧洲的旅游上。再度当个自由的人。在海滩上漫步。但到那时候,他必须找个工作,找点事情做。安娜波里斯的海军学院——不。这不列入考虑。也许是某些私人的公司?也许是教书?乔治城大学?
“阴谋学初级班。”他对自己咯咯地笑道。就是这种工作,他可以教授学生,如何进行一切非法的勾当。
葛莱怎么能在职位上待那么久呢?他是怎样应付这种工作压力的?他倒没有教雷恩这方面的秘密。
“老兄,你仍然需要睡眠。”他提醒自己。这一次他确定心里的电视已经关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