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决心

“这倒是十分有趣。”

“这是相当难得的机会。”雷恩同意道。

“这消息有多可靠——值得信赖吗?”凯伯特问道。

雷恩对着他的上司笑道:“长官,这个问题总是永远闪绕在每个人的心中。您必须把这种工作的游戏规则牢记在心。我们永远无法确定任何事情——这也就是说,一项消息的可靠度你通常都得花几年的时间才能确定。情报这种游戏的规则很少,而且也没有人知道彼此的比数是多少。无论怎么说,这次不单单是一件投诚事件。”他们所提的这个俄国间谍,所谓的“非法”间谍是指那些没有外交豁免权保护下的俄国间谍,而他的掩护身分是一个苏联工业界的代表。这名间谍在日本建立并运用一个情报网代号为蓟花。“这家伙真是一个鬼灵精。他的情报网甚至比KGB本身在东京的正式组织更好,而且他最佳的消息来源正是日本的内阁。”

“还有呢?”

“他提供我们使用他的情报网的机会。”

“这是不是跟我心里开始在想的一样重要……?”这位局长问他的副座。

“长官,我们很少有像这样难得的机会。美国的情报员几乎从未真正打人日本过。我们缺乏熟谙日语的人才——甚至在总部里都缺乏翻译他们文件的人员——而且我们的优先工作总是在别的地方。因此光是在日本建立一个完整的渗透网以便进行工作都得花上几年的时间。但俄国人对日本的渗透工作早自俄共掌权之前就开始了。这完全是基于历史的因素:日本人跟俄国人很久以前就打过仗,而且俄国人总是将日本人当作一个战略上的假想敌一一因此在日本科技还没成为俄国吸收西方科技秘密的管道之前,俄国情报机关便极度重视对日本的情报作业。他这次的投诚,基本上是贱价销售俄国人对日工作的成就,包括他们俄国人对日工作的各种成果,以及所有的明细,具体的设施几乎是他们所知道的一切。我们几乎不可能遇到比这更好的交易。”

“但他所要求的……”

“你指的是钱吧?那又怎样呢?这对他所提供的情报价值而言,还不及其千分之一呢。”雷恩指出。

“你说的是一个月一百万美金!”凯伯特不同意。而且还是免税的!这位中情局局长本想加入这句话。

雷恩试着不让自己笑出来,说道:“就算这家伙很贪心!好吧。我们对日的逆差赤字最近扩大到什么程度?”雷恩皱眉地问道。“他能提供一切我们想知道的事情,他只要求我们在必要时,能够帮他及其家人逃到美国,他不想退休后待在莫斯科。他现在已经四十五岁了,大部分的苏联投诚者都是这个年纪。十年内他必须轮调回国,回国后又会被调到那里呢?他在日本已经整整度过了十三个年头。他爱上了奢华的生活。他喜欢汽车、录影机以及不必排队买马铃薯的日子。他也喜欢我们。他唯一不喜欢的民族就是日本人——他一点也不喜欢他们。他可能认为他甚至还没有背叛他的祖国,因为他不会提供我们任何他未报告给其祖国的东西。而这也是我们跟他谈好的条件之一,也便是他不做任何背叛祖国的事情。我觉得我们可以接受这一点。”雷恩笑了一阵子,又说道:“这完全是资本主义。此人想开创他个人顶尖的新闻事业,而他提供的资讯正是我们所需要的。”

“他要求的也够多了。”

“长官,他提供的资料值这个价钱。在我们跟日本的贸易谈判中,他提供给我们的资料将值上亿的美金,而我们可以从联邦的税收里收回这些钱。长官,我曾经待在私人的投资事业里,我曾经以此为生。像这样难得的投资机会几乎十年才碰上一次。情报作业处的处长很希望能赶快跟他交易。我相当同意这一点。我们一定是疯了才会拒绝此人的提议。他提供给我们的样本——我相信你也读过,对不对?”

他所提供的样本是最近日本内阁开会的录音内容,录进了每一句话,每一声抱怨以及每一个表示憎恶的嗤声。即使这次日本内阁会议并没有透露什么重大的消息,但对于分析他们每一个人的心理仍具有极大的价值。知道日本内阁阁员在会议里交换的意见,将可以让美国的分析人员知道日本政府在想些什么,以及所作的决定。这是美国情报机关经常推测却永远无法证实的资料。

“他提供的这卷录音带真是令人茅塞顿开,特别是他们对于福勒总统的评语。这部分我并没有交上去。没必要在这种时刻惹得总统先生不高兴。好吧——雷恩,我允许这次行动。我们对这方面作业的情况如何?”

“我们替他选的代号是武藏。这是日本一位著名剑客的名字。这次行动将被称为新高山。我们的代号全都用日本名字的原因很简单”——雷恩决定解释一下:虽然凯伯特并不笨,毕竟他对情报贩卖这一行还不太熟——“万一我们这边不幸发生泄密或连累到他的事件时,我们想让别人以为提供资料的是个日本人,而非俄国人。这些代号依然不得传出总部之外。当外界的人接触他提供的资料时,我们就运用其他的代号。这另一个代号将由电脑随机选择,而且每个月改变一次。”

“那么这位俄国间谍的真正名字呢?”

“局长,这是你的选择。你有权利知道他的名字。我故意到现在还没告诉你是因为我想让你先了解整个事情的概况。在传统上,每位局长的作风都不一样,有些局长想知道,而几乎同样多的局长却不想知道。情报作业的一大原则便是越少人知道事情,泄密的机会就越少。葛莱上将曾经说过情报作业的第一定律就是一次作业失败的机会跟参与人数的平方成正比。达是你的选择,长官。”

凯伯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决定改变一下话题:“你喜欢葛莱这个人对不对?”

“长官,对我而言他就像是一位父亲。自从我生父飞机失事丧生后,葛莱上将就收养我。”更像是我收养他,雷恩心想。“对于武藏这回事,你可能要考虑一下。”

“万一白宫方面问起这些细节怎么办?”凯伯特接下来问道。

“局长,虽然武藏认为自己的行为不算是叛国,但他的上司若发现他提供我们情报的话,仍然会将他当作一个叛国贼,而在苏联这是死罪。苏联总统奈莫诺夫是个好人没错,但据我们所知在,他执政之后苏联人仍然处死了四十名间谍。其中包括了高帽、旅行者以及一个叫做托卡契夫的家伙,这些为我们工作的间谍者相当有价值。我们曾经三度尝试把他们交换回来,但在谈判还没来得及开始之前他们已经被处死了。在苏联这类的早审判过程仍然略嫌草率。”雷恩解释道。“长官,这是相当简单的事实,若是这家伙被逮着了,他可以马上在脑门上就挨上了一枪。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把这些间谍的身分弄得那么神秘。若是我们搞砸了,就有人得丧命,苏联的新思维(译语,意指苏联近来的改革)也帮不上忙。过去大部分的总统都能了解这一点。此外还有一件事情。”

“什么事?”

“他还告诉我们另一件事。他要求所有他提供的报告必须由人员传递,绝不能以电报传送。如果我们不同意的话,他就取消交易。这在技术上并不成问题。我们以前跟这种等级的间谍也曾经这么做过,况且他提供的情报并没有时效发生。从日本到美国也有每天的班机往返,便如西北航空公司,甚至所有的日本航空公司都有直达杜勒斯国际机场的班机。”

“但是……”凯伯特作了一个鬼脸。

“是的。”雷恩点头同意道。“他不信任我们通讯的安全性。这让我相当害怕。”

“你是不是认为……?”

“我无法确定。最近几年来,我们在苏联密码解读方面的成就实在有限。国家安全局便假设苏联对我们的密码解读方面也有相同的困难。诸如此类的假设是相当危险的。过去我们也碰到一些迹象显示我们的通讯并没有完全保密,但我们却不能忽视这家伙做这种要求的背后意义。我想我们必须认真地解决这个问题。”

“这种情况到底有多恐怖?”

“令人毛骨悚然。”雷恩平淡地回答道。“长官,我们不得不拥有很多种通讯系统。我们楼下就有一套水星通讯系统来处理我们的一切通讯。而政府的其他部门的通讯主要是靠国家安全局的系统;但华克家族及皮尔顿这两年泄漏案早巳危及他们系统的保防性。现今在密得堡的奥森将军告诉我们,他们已经弥补了所有的漏洞,但基于经费的理由,他们并未完全采用踢踏舞单次系统,而这种系统他们已经实验了一阵子。我们得再次警告国家安全局——我想他们很可能会再一次忽视我们的警告,不过我们还是得如此做——而另外一方面,我认为应该是做点事情的时候了。长官,一开始我们必须重新检查我们的水星系统。”这套中情局的通讯网络就位在局长办公室的几层楼下,这套网路有自己的解码系统。

“这么做要花不少钱。”凯伯特认真的回答道。“再加上我们的预算问题……”

“这并不及我们的通讯被有系统地渗透所损失的一半。长官,在情报这一行没有什么比保密的通讯网更为重要。没有安全的通讯,无论我们拥有其他任何东西都没有什么意义。我们现在已经发展出自己的一套单次通讯系统,目前所缺的只是上面拨与经费让计划开始。”

“告诉我这方面发展。还没有人告诉我这个计划。”

“基本上它是我们自己的踢踏舞型通讯系统。所用的密码用过一次后,马上用数学模式置换改变。这些储藏在雷射光碟里的置换模式都是根据大气层里的无线电波杂讯而产生的,然后再加通讯当天大气层里的无线电杂讯的特性加以密码化——大气层里的无线电杂讯是相当随机化的,利用这两组不同的杂讯加上电脑产生的随机运算模式混合两者,据数学家说,这种通讯模式根本无迹可循。这些置换模式是由电脑产生后同时输入在雷射光碟里。我们每天都用不同的雷射光碟。每一份光碟互不相同,而且有两张拷贝,一张放在分站里,一张放在我们局里的水星系统里——都没有备份。这两处所使用的雷射光碟机外表看起来跟一般的没有什么不同,但它的雷射读取头所发射出的雷射足以烧毁光碟,因此在它读取光碟里的置换码时,同时会烧毁它读取过的光碟部分。当这张光碟用完,或者当天通讯结束后——通常用完光碟的置换码的机会比较少,因为我们光碟里有上亿组的置换码——这张光碟就放在微波炉里彻底销毁。这只需要花两分种的时间。这套系统的安全性应该是无懈可击。这套系统只可能在三个地方泄密。首先,就是这些光碟制造的时候,其次只从局里储藏光碟的地方;最后是每一个分站里储藏光碟的地方。从一个分站泄露出去的光碟并不会危及其他分站的通讯。我们并没有将这些光碟做成抗篡改型——我们曾经试过,但这么做不只成本太高而且使得光碟很容易受到意外的损伤。这套系统的主要不利之处,是需要局里另外聘请二十名通讯技师,因为这套新系统用起来相当麻烦,因此必须增加通讯人员的数目。主要花钱的地方便是这里。但我们跟一些外勤单位讨论过,他们其实比较喜欢这套新系统,因为它很容易使用。”

“建立这套新系统需要多少钱?”.

“五千万美元。我们必须扩充水星系统的规模,另外还要成立光碟制造工厂。我们已经有场地,但这些设备相当昂贵。一旦我们有了经费以后,最短在三个月内可以把整套系统建立完成并开始运转。”

“我了解你的重点。这计划也许很值得做,但经费从何而来……?”

“如果你同意的话,长官,我可以去游说川特议员。”

“嗯!”凯伯特盯着桌子沈思。“好的,不过只告诉他一点点。在总统回来时,我会告诉他这件事。我信任你对武藏的判断。除了你还有谁知道他的真名呢?”

“行动处的处长,东京站的站长,还有负责这个专案的官员。”

现任的外勤处处长是华伦,而他即使不算是凯伯特的心腹,也是凯伯特亲手挑选担任这份工作的。华伦此时已前往欧洲。一年前,雷恩认为挑选华伦担任这工作是个错误,但华伦的表现的确不错。华伦本身也选了一位相当好的副处长,事实上是一对助手:著名的潘艾德与潘玛莉夫妇,其中一名——雷恩自己也没办法确定那一名——曾是他认为外勤处处长的最佳人选。潘艾德擅长组织各种事务,而潘玛莉却是局·里面有史以来的夫妻当中较擅长于执行行动的一方。如果潘玛莉被任命为中情局的管理阶层,那在全世界各国的情报界将是前所未见的,而这也可能会使她在众议里多获得几票。她现在正怀着第三个孩子,但这并不会使这名女强人的动作慢下来。中情局有自己的托儿中心,中心里的每个门都有密码锁,还有一支重武装的快速反应安全单位保护,再加上雷恩见过最好的的游乐设施。

“雷恩,这主意听起来不错。对于我那么快就把武藏的情报传给总统,我感到抱歉。我应该稍微再等一等。”

长官,这不会有问题的。这分情报的内容已经完全被过滤过。”

“你跟川特会谈后,让我知道川特对拨发经费的看法。”

“是的,长官。”雷恩走出了办公室。中情局副局长雷恩告诉自己,对整个情况,他已经越来越能掌握了。毕竟凯伯特不是那么难以应付的人。

葛森花了一点时间将自己的思虑整理清楚。现在可不是兴奋的时候,也不是可以鲁莽的时刻。他坐在工作室的一个角落里,边续抽了几个钟头的香烟,他的视线一直没有从地上那颗发亮的金属圆球移开过。它的辐射性到底有多高?他脑袋里的一部分几乎一直想着这个问题,但这时候想这个问题恐怕已经太晚了一点。若是这个金属圆球会放出强烈的幅射线的话。他早已经死了,他脑中的另一个部分提醒自己,现在是思考与评估状况的时候了。虽然他兴奋得根本坐不住,但他的意志还是强迫他自己静下来.沉思。

这是他多年来第一次感到自己受的教育不足。虽然葛森在电子及机械工程方面都学有专长,但从前他几乎很懒得翻开有关于核工程方面的书籍。这方面的知识对他有什么好处呢?这是他以前求学时,有时想钻研核工程的知识时问他自己的话。答案是显然毫无机会用到这方面的知识。因此在求学时,葛森只对他认为将来有用的领域扩展并追求更深的学问:机械与电子保险系统,电子反制装置,炸药的物理特性,以及各种炸药感测装置的能力,对于最后一项他真的是一个专家。他阅读任何他可以找得到有关于在机场或其他场所用来感测爆炸物的仪器及装置的手册与书本。

首先,葛森在点上他当天的第五十四枝香烟时,告诉自己,有关于核材料的书中,有关于它们的物理及化学性质;核弹的制作技术,及化学物理原理,放射线的特徵……以色列人一定知道这颗炸弹失踪了——自从一九七三年,他想到此不禁感到惊讶。而以色列人为什么不……?当然是如此罗。戈兰高地是火山运动造成的。那些可怜的农夫试图种植他们作物的土地大部分是玄武岩,而玄武岩的自然辐射强度算是比较高的一种……这颗原子弹被埋在这块高辐射的泥土下三公尺,因此无论这颗炸弹放出何种辐射线,它都会被此地的自然辐射所掩盖……

这么说我没事罗!葛森豁然开朗。

“当然!如果这个核弹是如此地“危险”,它的外壳应该有更好的保护才对!”为了这一点应感谢阿拉!我能……我能吗?这就是问题所在,不是吗?为什么不能呢?

“为什么不能呢?”葛森大声叫道。“为什么不能?我有一切所需的零件,虽然略有损坏,但……”

葛森弯下身子将烟捻熄在地上,然后站起身来。他的身体因为咳嗽而颤抖着——他知道香烟对他有害……甚至比这个炸弹更来的危险…但香烟有助于他的思考。

这位工程师举起了那颗金属圆球。他该拿这玩意怎么办呢?这时候他又把它放在角落,然后用工具盒盖着它。接着他走出屋子到他的吉普车上。花了十五分钟才开到总部。

“我需要见领袖。”葛森告诉守卫队长。

“他刚刚才睡着。”守卫回答道。因此所有的待卫才刚刚进入警戒状态。

“他会见我的。”葛森直接通过这位守卫进入建筑物。

夸提的房间是在二楼葛森走上楼后,通过另一名待卫,然后推开卧房的房门。他听到浴室里有人呕吐的声音。

“到底是谁呀?”一个充满怒意的声音问道。“我告诉过你,别来打扰我!”

“我是葛森。我们需要谈一谈。”

“难道不能等到明天吗?”夸提出现在明亮的房门口。他的脸色很苍白,而且他说的那句话是个问句,而非命令,这使得葛森比以前更了解他的领袖的病情;也许这颗炸弹会使他觉得舒服一点。

“我的朋友,我需要让你看一件东西,而且我必须在今晚就告诉你。”葛森强迫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而且丝毫不露出兴奋之意。

“难道这件事有那么重要吗?”夸提的声音几乎是一句呻吟。

“是的。”

“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啊。”

葛森只是摇摇头,然后作势拍拍他的耳朵,表示隔墙有耳之意。“这是一个很有趣的事情。那颗以色列炸弹有一种新型特殊的引信保险装置。它几乎让我送命。关于这一点我们需要警告所有的同志。”

“炸弹?我以为……”夸提马上停住。他的脸色变好了一阵子。然后转成充满疑问的表情。“你是说今晚?”

“我会自己开车带你去。”

夸提终于展露出他领袖的性格。“好吧。让我穿上衣服。”

葛森在楼下等着。他对守卫说:“领袖和我要去看一件东西。”

“马汉德!”侍卫队长想叫他一名手下开车护送,但葛森阻止了他。

“我会自己带领袖去。在我的工作室里没有安全的顾虑。”

“但是——”

“但你担心得像个老女人一样!如果以色列人有那么聪明的话,你早已经死了,而且还带着首领一块垫背!”虽然因为天色太暗,葛森没有看到这名守卫的表情,但葛森能感觉到他所传来的怒意,一名身经百战的战士所传来的怒意。

“我们要看领袖怎么决定!”

“有什么问题吗?”夸提出现在房门口,一边扣着衬衫的扣子。

“领袖;我会自己开车带你去。我们不需要为了这种小事带着守卫。”

“就照你说的,葛森。”夸提走向吉普车坐了进去。葛森开车通过一些面露惊讶的侍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玩意是颗炸弹,不是电子尖舱。”这位工程师回答道。

“那又怎么样呢?我们以前也回收过一大票这类东西啊!这一个又有什么特殊呢?”

“我想让你自己看一看比较清楚。”葛森开得很快,眼睛盯着路上。“如果等一下你认为我是在浪费你的时间的话——在我们看完之后,我就任你宰割。”.“夸提听到这句话,不觉地看着葛森。事实上他已经想到要这么做,但他实在是个好领袖而不可能如此做。葛森也许不是个战士的材料,但在炸弹方面是个专家。他对组织的贡献不逊于其他任何人。这位领袖在接下来的路程里一直保持沉默希望他刚刚吃下的药能够让他吃下东西——不,而是能保住胃里吃下的食物,不至于吐了出来。

十五分钟后,葛森把他的吉普车停在工作室外五十公尺,才带着他的领袖进入这栋建筑物。此时夸提完全搞迷糊了,而且更加生气。当室内的灯光打开之后,他看到了弹壳。

“这又有什么特别的呢?”

“你看看这里。”葛森带他到屋内的角落,然后弯下腰来拿起那个工具箱。“拿着!”

“那是什么东西呢?”它看起来像一颗小的加农炮弹,一颗金属圆球。葛森显然很喜欢这一刻。夸提怒火冲天,但这很快就会改变。

“这是钚元素。”,

夸提立刻抬起头来,恍如装了一根弹簧一样。“什么?这怎么——"葛森抬起头来,他缓和但坚定地说道:“领袖,我相当肯定的是,这是一颗核弹的炸药部分。一颗以色列的核弹。”

“不可能!”夸提细声说道。

“你摸摸它。”葛森建议道。

夸提弯下腰来伸出一根手指摸着这个圆球。“摸起来温温的,为什么呢?”’“因为阿尔法粒子的衰变。一种不具杀伤力的辐射线——无论如何,在此它不具杀伤力。这是钚元素,一颗核弹的炸药部分。它不可能是其他的东西。”

“你肯定吗?”

“是的,绝对肯定。它只可能是我所说的东西。”葛森走到弹壳处。“这些,”——他拿起一些小型的电子零件——“这些东西看起来像不像是玻璃做的蜘蛛?它们是一种被称为扳机组的零件,它们的功用就是在绝对精确的情况下引导爆炸药,它们精确的程度只有在核弹内才用得着。你看看这些还算完整的炸药块,注意到有些是六角形,而有些是五角形了吗?这样做是为了使它形成一个完美的炸药圆球,就像在我们的RPG火箭弹内的成型装药,但它的爆炸聚焦是向内的。这些炸药块的设计就是将那颗金屑圆救挤压成橡核桃一般大小的尺寸。”

“但这是金属!你简直在胡说八道。”

“领袖,我对这些东西虽然知道得并不算太多,但我还知道一点。当这些炸药启爆后,它们能压缩这颗金属圆圈,就如同在压橡料一样。这是可能的——你知道一颗RPG火箭弹是如何贯穿坦克的金屑装甲板吗?而这颗核弹里的炸药足以构成上百颗RPG火箭弹。这些炸药会像我说的一样压缩金属。当这块钚元素被压缩,超过临界点后,钚元素的原子就开始连销反应。领袖请你想想看!"“这颗炸弹在十月战争的第一天掉到一名老农夫的农田里。当时以色列人被叙利亚的攻击所震慑,而且他们也惊于苏联防空导弹的精确度。载着核弹的这架飞机被打下来后,他们就找不到炸弹在那里。夸提,虽然我不知道确实的情况,但目前的重点是我们有一颗核弹的零件。”葛森抽出另一根香烟点着。

“你能够———”

“有可能。”这位工程师说道。一个月来夸提脸上的痛若表情突然一扫而光。

“阿拉真神真是仁慈。”

“没错,他真的是仁慈的。领袖,我们对于这颗核弹必须考虑清楚,非常仔细而清楚。而安全的问题……”

夸提点头称是:“哦,是的。你单独带我来此这一点做得很好。对于这种事情我们不能相信任何人……一个人也不能相信……”夸提的声音渐渐变小,然后转头对葛森说道:“你还需要什么东西来完成工作?”

“首先我需要的是一些资讯——书籍。领袖,你知道我要从那里获得这些书籍吗?”

“苏联吗?”

葛森摇摇头说道:“是以色列,领袖。还会是那里呢?”

川特众议员在国会里的一个听证室内与雷恩会面,这间房间是用来举行秘密听证会的地方,所以每天都进行扫除窃听器的措施。

“雷恩,最近过得好吗?”这位众议员问道。

“没有什么好抱怨的,老川。总统今天一定过得不错哦。”

“的确如此——整个世界今天都应该是喜气洋洋的。雷恩博士,你对我们国家贡献良多。”

雷恩讥讽地笑了笑,说道:“我们不要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好吗?”

川特耸耸肩,“没办法,这就是游戏规则。现在你最好能习惯这种情形。好吧,到底有什么事那么急着见我?”

“我们有一项新的行动要进行。新高山行动。”这位中情局副局长解释了几分仲。往后他还得呈上一些书面资料。此时只要让川特知道这项行动及其目的便行了。

“一百万一个月。他要的就只是这些吗?”川特大声笑道。

“局长已经被吓坏了。”雷恩回答道。

“我一直很喜欢凯伯特这个人,但他是一个吝啬的混蛋。在视察委员会里有两名亲日派的议员,雷恩,对于这件事情将很难管得住他们俩。”

“连你在内应该算有三名亲日派。”

川特显露出受伤害的表情。“我是一个亲日派?只因为我选区里有两家日本的电视工厂,还有一家主要的日本汽车零件供应商裁掉一半的工人吗?为什么有人说我对这种事不生气呢?让我看看他们日本内阁开会的内容。”这位众议员说道。

雷成打开他的手提箱,说道:“你不能影印这些文件,也不能自这些文件中引用任何字句。老川,听着,这是一项长期的作业,而且——”

“雷恩,难道我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吗?你已经变成一个毫无幽默感的混蛋了。到底是什么把你变成这副德行。”

“连续长时间工作。”雷恩递出文件时说道。川特的阅读速度相当快,他快速地翻过含有不雅字句的那几页。川特的表情转为严肃,此时他已经成为以往那位冷静,充满信机的政客。

“福勒看到这篇情报时他会火冒三丈。日本人真是最傲慢的民族。你曾经出席过我们自己的内阁会议。你听过我们的人说话像这个样子吗?”川特问道。

“只有在政治议题上才会像这个样子。我也不太习惯他们说话的语调,但请你牢记,这也许只是文化上差异。”

这位众议员暂时抬起头来看着雷恩说道;“的确如此。日本人在他们充满礼貌的外表下,其实骨子里还是充满野蛮和疯狂,有点像英国人,但这些日本阁员说话简直像动物一样……雷恩,老天啊,这分资料充满了爆炸性。是谁吸收了他呢?”

“只是一般的接触技巧罢了。他出现在我们大使馆举办的各种场合,而东京站的站长了解他的暗示,等着几个礼拜按兵不动后,接着才开始展开接触。那名俄国人交给他这份资料和他所要求的条件。"“顺便问一下,为什么叫做新高山行动?我是不是以前听过这个日本字眼?”

“这个字是我自己挑选的。当日本的飞机前往珍珠港时,他们的任务执行代号就是‘登上新高山’。请记住,你是国会里唯一知道这个行动代号的人。我们每个月都会改变这个行动的代号,因为他的情报价值相当高,足以让我们对他的安全提供十足的保护。”

“没错。"川特同意道。“万一这家伙是故意挑拨我国及日本之间的关系呢?”

“我们曾经怀疑过这一点。这是有可能的,但机会不大。因为苏联国安会若做这种事,就好像破坏目前东西双方的和解关系一样。不是吗?”

“等一等!”川特再一次重新阅读最后一页。“通讯问题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这是令人十分恐惧的情况。”雷恩对川特解释他打算进行的工作。

“五千万元?你确定吗?”

“这是建立单次启动系统的成本,然后我们还要添加几位通讯人员。建立启动系统之后一年大概还得花一千五百万元。”

“老实说这相当合理。”川特摇摇他的头说道:“国安局想改变他们的系统时提出的价格更高。”

“他们的系统比较大。我现在提出的数据应该是相当可靠的。水星系统是相当小的通讯系统。”

“你什么时候要这笔经费呢?”川特知道雷恩提出的预算是相当合理的。川特知道,雷恩是根据他在商场上的经验,而这在公职人员中算是相当少见的。

“长官,能够在下一周是最好。”

川特点点头。“我将尽力而为。当然你要让这件事情在‘暗地里’进行罗?”

“最好就像在月黑风高的半夜里进行。”雷恩回答道。

“真他妈的!”川特骂道:“我曾告诉过奥森这方面可能性。而他老是听信手下技术人员的一些胡扯。万一——”

“是啊,万一我们所有的通讯都不安全。”雷恩这句话并没有疑问的味道。“为了苏联的新思维而感谢上天,是不是?”

“凯伯特了解事情的严重性吗?”

“今天早上我向他解释过。他能够了解。老川,凯伯特也许不像你、我具有丰富的经验,但他学得很快。我曾经在更糟的局长手下工作过。”

“你这个人的毛病就是太过于忠心了。这一定是在陆战队服役时所留下的后遗症。”川特说道。“你自己就是块当局长的料子。”

“绝不可能。”

“没错。尤其现在艾略特又是国家安全顾问,你必须小心有人在背后捅你一刀,这你应该知道。”

“是的。”

“你以前到底是那里惹到她了?虽然惹火她并不难。”

“事情是发生在福勒刚当选时。”雷恩解释道。“我跑到芝加哥向刚上任的福勒总统提出简报。那时候艾略特对我很不客气,刚好我又连续做了几趟长途旅行人很累,脾气也不好,所以我也不客气地吼回去。”

“你现在得试着对她友善一点。”川特建议道。

“葛莱上将曾经劝过我。”

川特将文件递给雷恩。“艾略特这种人实在很难应付,对不对?”

“当然。”

“无论如何你还是得试一试。我只能给你这种建议了。”当然,这很可能完全是在浪费时间。

“是的,长官。”

“顺便告诉你,你这次提出拨款要求的时机正好。委员会其他的人员对于这项新行动将大为赞赏。那两名亲日派的评论员也会放话给他们在拨款委员会的朋友,使得拨款的委员知道中情局正在做一些真正有用的事情。如果我们运气好的话,在两周内就可以把这笔钱给你。其实这算得了什么?区区五千万美元——只够喂鸡。谢谢你亲自跑过来。”

雷恩销上他的手提箱并站了起来。“这一向是我的荣幸。”

川特摇摇手说道:“雷恩,你实在是个好人。真可惜你太过于率直了。”

雷恩大声笑道:“老川,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缺点。”

雷恩立刻回中情局总部,将新高山的文件放到安全的地方后,他今天的工作,便结束了。他和克拉克一同搭电梯到车库,并提早一小时离开了办公室,他们每隔两周左右就这么做一次。四十分钟后,他们将车停在一家位于华盛顿及安那波里斯之间的7—11便利商店的停车场。

“你好,雷恩博士!”卡洛在收银台后说道。她的一个儿子替她掌理收银台后:她带着雷恩到了后面的房间里。克拉克立刻检查整间便利商店。他并不是担心雷恩的安全:而是担心当地的那些混混还继续骚扰卡洛的便利商店。克拉克及查维斯已经修理过那一帮的首领,而且是当着他的三名喽罗面前狠狠地修理了他一顿,其中一名喽罗还想救他的头头。查维斯并没有毒打此人,所以这名喽罗也不像他的帮主得在当地的医院待一晚上。克拉克认为这一点是查维斯成熟的表现。

“生意怎样?”雷恩在后面的房间问道。

“我们的业绩比去年此时成长了百分之二十六。”

约四十年前卡洛诞生于越南,当北越军将美军赶出其在越南北部的最后据点时,一架美国空军的特战直升机将卡洛从这个山顶的要塞里救了出来。当时她只有十六岁,是一名和美军合作的蒙族酋长唯一生还的孩子,她的父亲——曾是一名志愿的间谍——勇敢、优秀的战士,而且奋战到最后。卡洛后来嫁给了一名空军士官包克齐默尔,他在另一次叛变事件中死在一架直升机上,然后雷恩便介入此事。虽然服务公职多年,雷恩并没有失去以往敏锐的商业眼光。他替卡洛的店选了一处良好的地点,结果经营得十分成功,至今卡洛根本不需要雷恩成立的教育信托基金,自己就能负担孩子中第二个上大学的学费。靠着雷恩透过雷利神父的推荐,这孩子在乔治城大学里有全额的奖学金,而且名列该校校长医科班的名单内。跟大部分的亚洲人一样,卡洛对于教育的重视已经像宗教信仰那般根深蒂固,而且也把这种观念灌输给她所有的孩子。卡洛做生意的精确程度,不逊于一位普鲁士班长对于属下步兵班的掌握。雷恩的太太凯西几乎可以在卡洛的收银台上进行手术,那里是那么地干净。雷恩想到此不禁微笑。也许卡洛的大儿子劳伦斯正会这么做。

雷恩浏览一下所有的帐簿。他个人投资顾问的执照早已过期,但检查帐簿的收支情况还不成问题。

“你会跟我们一起共度晚餐吗?”

“卡洛,我实在不能。我必须回家。我儿子今晚要进行一场少年棒球比赛。一切都还好吗?没有问题吧——甚至那些混混都没有再来打扰你们吗?”

“他们没有再来过。克拉克先生把他们都给吓跑了!”

“如果他们敢再来的话,我要你立刻通知我。”雷恩十分认真地强调。

“好,好的。我已经得了一次教训。”卡洛答应雷恩。

“好,那你要保重。”雷恩站了起来。

“雷恩博士?”

“什么事?”

“空军告诉我,齐默尔是在一次意外事件中丧生。我从没问过任何人,但我想问你:到底是不是意外?”

“卡洛,齐默尔是在值勤时丧生的,他是在救人。我当时在那。克拉克先生当时也在场。”

"那些人使齐默尔丧命……?”

“你一点也不需要怕他们。”雷恩平稳地说道。“一点也不需要。”雷恩看到卡洛眼里露出了解之意。虽然卡洛的英文讲得不太好,但她能了解他的言中之意。

“谢谢你,雷恩博士。我再也不会问这个问题,但我必须知道。”

“没有关系。”事实上他惊于卡洛居然等了那么久才问这件事。"船舱内的扩音器响起:“指挥室,这里是声纳室。我在方位O一四一七发现一个目标,定名为第五号潜航接触。此时无进一步的资料。一旦有新发现马上报告。”

“非常好。”舰长瑞克斯转身向看着描迹板。“追踪组,开始追踪这个接触。”这名舰长看着指挥室的各处。仪表显示此时的速度七节,深度四百尺,航向三一O一三。新发现的接触大约在他的右舷。

此时指挥追踪组的中尉立刻查询位于攻击中心右后方角落的一台惠普迷你电脑。“好的,”他报告说:“开始处理追踪角……有一点模糊……现在开始计算。”这总共花了电脑几秒钟而已。“好,开始处理距离……这里有一个收敛区,如果他是在CZ一一号收敛区,距离在三万五千码到四万五千码之间,五万五千码到六万一千码则是CZ一二号收敛区。”

“这一切似乎太容易丁。”副长向舰长报告道。

“副长,你说得没错,关掉电脑。”瑞克斯下令道。

“身为美国驻欧缅因号潜艇“金组”的副长,查伯克少校此时走到电脑旁,并关掉它。“我们的惠普电脑有故障……看起来得花几小时修理。”他宣称道。“真可惜。。”

“真是多谢了。”萧肯少尉偷偷地跟身旁弯着腰趴在海图桌上的上士讲道。.“冷静一点,萧先生。”这位上士悄悄地回答道。“我们会替你处理的。长官,反正现在也不需要那个玩意了。”

“攻击中心给我安静一点广瑞克斯舰长命令道。

这艘潜艇的航向是往西北方。随着潜艇向这个方向前进,舰上的声纳员一边同时将获得的资料传输给攻击中心。十分钟后,追踪组的人员已经确定目标的所在。

“报告舰长。”萧肯少尉报告道。“估计第五号潜航接触是在第二收敛区内,距离大约三万九千码,航向大致是向南,速度在八到十节之间。”

“你只能做到这种地步吗?”舰长大声怒道。

“指挥室,这里是声纳室报告,第五号潜航接触似乎是一艘鲨鱼级的苏联攻击潜艇,初步的目标识别是第六号鲨鱼级潜艇,卢林上将号。请稍待”——声音停顿了一会儿——“第五号潜艇航目标方位有可能改变,可能正在做回转。指挥室,我们可以肯定它的方位正在改变中。现在第一号浴航目标的航向刚好跟我们的龙骨成直角”

“长官”这位副长说道:“这样一来,对方的拖曳阵列声纳的效益将可发挥到极致。”

“没错。声纳室,这里是指挥室,立刻进行自我噪讯检查。”

“声纳室知道了,请稍待,长官。”几分钟后。“指挥室,本舰有某种噪讯产生……不确定是什么,有点抖动声,好像是在后压舱槽内有个东西在响。以前不曾出现过,长官。肯定是在后方……绝对是金属物。”

“指挥室,这里是操舵室,我们听到后方有点东西滚动的声音。我可以听到从后方传来的声音,也许是在压舱槽里发出的声音。”

“舰长,”萧肯少尉接下来报告道。“第五号潜航接触现在以反方向航行中。目标的航向现在是往东南方,方位大约是一一三一O。”

“也许对方可以听到我们。”瑞克斯怒道。“我要让本舰上升穿过双变温层。上升到深度一百尺。”

“深度一百尺,知道了。”潜航官立刻回答。“舵手,将潜航舵上倾五度。”.“潜航舵上倾五度,知道了。长官,潜航舵已经上倾五度,往深度一百尺上升中。”

“指挥室,舵房报告,后方的抖动声已经停止;当我们的艇射姿变成上仰时声音就停止了。”

副长对着舰长作鬼脸说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种情况可能是有些船场里的笨工人不小心将他的工具箱留在压舱槽里了。我的朋友有一天也遇到相同的情况。”瑞克斯现在真的是火冒三丈,但是该来的还是要来。“我们上升穿过变温层后,我要改变航向往北摆脱对方。”

“长官,我觉得还是再等一等比较好。我们知道收敛区在那。让对方离开收敛区后,接着我们可以在对方还听不到我们时摆脱他们。我觉得最好是我们在开始玩花样之前,让对方以为自己已经盯牢了我们。如果我们现在剧烈运动的话,等于是在拍手让对方知道我们的位置。”

瑞克斯想一想之后说道:“不,我们已经消除后方的杂音,我们很可能早已摆脱对方的搜索,而当我们跑到变温层上面时,我们可以陷藏在水面的杂音里,然后摆脱对方。对方的声纳不可能那么好。对方甚至可能还不知道到底听到什么玩意。他只是感觉到一些东西。这样一来,我们可以更为远离对方。”

“是的,长官。”这位副长不带表情地回答道。

缅因号在深度一百尺处改平,此时已经在变温层上方。变温层是海洋表面的温水及深处的冷水之间的一层界限,它能够剧烈地改变海水传导声音的情况,而瑞克斯认为这层变温层应该能挡位鲨鱼级潜艇的声纳,绝不可能听到瑞克斯这艘船的声音。

“指挥室,这里是声纳室,我们失去第五号潜航接触。。

“很好。我现在接管指挥室。”瑞克斯下令道。

“舰长掌管指挥室。”甲板官复述道。

“左舵十度,新航向三一五一。”

“左舵十度,知道了,转向新航向五一五一。长官,我的方向舵已经转到左舵十度。”

“很好。主机室,这里是指挥室,加速到十节。”.“主机室知道了,加速到十节。缓慢加速中。”

缅因号稳定地向北航行并增加速度。它的拖曳阵列式声纳花了几分钟才拉直,并恢复功能。在这段时间里,这艘美国潜艇几乎等于瞎子一样。

“指挥室,操舵室报告,我们又听到那种噪音了!”指挥室的扩音器又响起。

“减速到五节——前进一!”

“前进一,听到了。长官,主机室报告说现在已经前进一。”

“很好。操舵室,这里是指挥室,那种怪声音还在不在?”

“还在,长官。”

“我们过几分钟再看看吧。”瑞克斯回答道。“声纳室,这里是指挥室,有没有再听到第五号潜航接触?”

“没有,长官,此时没有任何接触。”

“瑞克斯啜了一口咖啡看着舱内的钟等了三分钟后说道:“操舵室,这里是指挥室,那种怪声音还在不在?”

“没有改变,长官。那种声音还在响。”.

“妈的!副长,再减速一节。”查伯斯立即遵命行事。他觉得舰长已经输了这一回合。舰长表现得一点也不好。再过个十分钟后,后方的怪声音虽然变小,但仍然还在。

“指挥室,这里是声纳室!方位O一一一五有接触,出现得相当突然,好像是,那是第五号潜航接触,长官。肯定是卢林上将号鲨鱼级攻击潜艇。据评估是直接接触,舰首方向。很可能刚从变漫层下钻上来,长官。”

“对方盯牢我们了吗?”瑞克斯问道。

“可能是的,长官。”声纳员回答道。

“动作中止!”另一个声音命令道。海军准将曼库索走人房间内。“好的,这次演习我们就到此为止。所有的军官请跟我来好吗?”

当灯光点着后,每一个人都松了一口气。这个房间是在一个很大的正方形建筑物内,开头形状虽然不像是一艘潜艇,但其他的房间皆模仿俄亥俄级弹道导弹核潜艇的各个重要部分。曼库索带着攻击中心的成员进入会议室内,然后关上门。“舰长,你这次的战术运作不太妥当。”曼库索是个不懂拐弯抹角的人。“副长,你给你的舰长什么样的建议?”克莱格逐字重复刚刚给舰长的建议。“舰长,为什么你不接受他的建议呢?”

“长官,我以为我们在音响方面的优势足以让我做这样的决定,使得本舰跟目标之间的距离能拉到最大。”

“查伯斯,你有何看法?”曼库索转身对着红组的舰长问道,查伯斯中校即将成为美国海军西锁岛号的舰长。查伯斯曾经在曼库索的领导下于达拉斯号攻击潜艇上干过,使得他成为一位很优秀的攻击潜艇的舰长。事实上,他刚刚在演习中就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这一切简直都在预料之中,舰长。再者,你的航向一直不变,又改变深度,使得我的拖曳阵列声纳听到你的声音,同时改变深度也产生了船体膨胀的声音,使我肯定你绝对是一艘潜艇。其实如果你将船艏对着我,保持深度并减缓速度的话,那么我就只有一个模糊的目标。如果你将速度变慢的话,我永远也无法识别你的潜艇。因为你没这么做,我就发现在双变温层上有船体膨胀的声音,所以我一离开收敛区后马上在变温层下冲刺。舰长,事实上如果你不让我发现的话,我就一直不知道那儿有一艘潜艇,但你躲避的动作却让我发现了,而且你也让我有机会接近。当我贴近变温层下时,我让我的拖曳阵列声纳漂在变温层上。那儿的水文环境有一条很好的海面声音导管,使我能在两万九千码的距离发现你。那时候我能听得到你,但你却听不到我。然后我只要继续我的冲刺直到我接近得足以获得一个高精确度的射控解算为止。你就被我盯牢了。”

“这次演习的目的是让你知道当你失去你的音响优势时,会发生什么状况。”曼库索顿了一下让这句话渗入每个人的脑海里。“好的,事实上这并不算是公平,对不对?但谁说过生命是公平的呢?”

“鲨鱼级潜艇的性能是不错,但它的声纳有那么好吗?"“我们假设它的声纳跟第二批688级攻击潜艇一样好。”

绝不可能,瑞克斯内心想着。“我还能遇到什么样的惊奇呢?”

“很好的问题。答案是我们不知道。当你没有办法确定时,只能假设他们的装备跟自己的一样好。”。

“不可能,瑞克斯在心中告诉自己。

也许他们的装备更好,曼库索并没有加上这句话。、“好的,”这位准将告诉集合在室内的攻击中心成员。“再复习你们手中的资料,我们在三十分钟内要洗掉模拟器中的所有资料。”

瑞克斯眼看着曼库索和查伯斯谈笑风生地走出房间。曼库索是位简明而且干练的潜艇舰长,但他的心思还是一直放在攻击潜艇的战法上,并不适合担任一名弹道导弹潜艇战队的战队长,因为瑞克斯觉得曼库索的想法根本就不对。他又从大西洋舰队中召来以前的属下,又是另一名攻击潜艇战法的忠实拥护者——好吧,就算这一次演习结束了,但真他妈的!瑞克斯根本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这是一次一点也不实际的测试。瑞克斯相当肯定这一点。罗塞里不是告诉过他和曼库索,缅因号潜艇安静得跟一个黑洞一样吗?真该死。这次演习是让准将了解他的能力的第一次机会,但却被这种虚假且公平的测试搞砸了,再加上他手下的一些笨蛋——这些罗塞里曾引以为傲的一批人。

“萧肯少尉,给我看看你的追踪记录。

“在这里,长官。”萧肯少尉说道,这位少尉刚从葛罗顿潜艇学校毕业还不到两个月,正站在角落里,手里紧紧地握着他的图表及笔记。瑞克斯从他的手中将这些记录抓了过来,散在整个桌子上。这位舰长的眼睛扫描盯上所有的文件。

“动作太慢了。这个你起码可以提早一分钟做好。”

“是的,长官。”萧肯回答道。他不知道如何才能做得更快一点,但他的舰长这么说,而舰长永远是对的。

“如果你的动作够快的话,结果可能就不一样。”瑞克斯的声音里依然带着一点愤怒的味道。

“对不起,长官。”这是萧肯少尉今天第一个真正犯下的错误。瑞克斯立刻立起身子,但因为身高没有萧肯高,仍然得抬头望着萧肯的眼睛。这样一来,反而使他怒火更为高涨。

“‘对不起’这三个字并没有帮助,先生。‘对不起’这三个字危及我们整艘潜艇以及我们的任务。‘对不起’会使人丧命。‘对不起’是一名不够格的军官说的话。你听清楚了吗,萧肯少尉?”

“是的,长官。”

“很好”这句话听起来像一句诅咒的话。“以后不得再发生这样的状况。”

接下来半个小时的时间都花在复习演习的记录。军官们离开房间到另一间较大的房间里,在那儿他们可以重新复习演习的过程,看看红组看到了些什么并做了那些决定。克莱格少校拉住了舰长,两人单独留在原来的房间里。

“舰长,你对萧肯太凶了一点。”

“你是什么意思?”瑞克斯愤怒中带着一点惊讶地问道。

“他并没有犯任何错误。我自己本身做追踪时,也不能比他快上三十秒。而我派给他的辅佐士官已经干了追踪有五年之久。那个人甚至还在潜艇学校教这门课。今天演习时我也特别盯着他们。他们实在没有犯下任何错误。”

“那你的意思是说或错误是我犯下的罗?”

瑞克斯以一种掩饰着怒意的温和语气问道。

“是的,长官。”这位副长率直地回答道,正如过去他被教导的一样。

“这是一项事实吗?”瑞克斯说完后一言不发地走出房间。

如果说碧翠此时过得很不快乐,实在是太过于轻描淡写了一点。一个将近四十几的女人,过去十五年来都在逃亡,在情况变得非常危急时躲避西德警察的追捕,最后不得不逃到东区——过去曾经是东区的地方,这位西德国家警察的探员想到此不禁微笑。令人惊讶的是,她居然因此而更加坚毅,散发出动人的光辉。在她个人一叠厚厚的档案里的每一张照片都显示出她是一位引入注目、充满活力并面带微笑的女人,还有一张没有皱纹的脸庞以及一头美丽的棕发。然而这张美丽的脸庞却冷酷地看着三个人被杀害。这位探员提醒自己,其中一个人甚至经过数天的凌迟才断气。那次的谋杀是一次重要政治宣言的一部分——那时西德刚好正进行一次公民投票,决定是否让美国人在西德境内部署潘与二号导弹及巡弋导弹,而红色军团试图以这种恐怖的手段让西德大众对这件事情的看法跟他们一样。当然,这种恐怖手段并没成功,然而却使这名受害者的丧生变成一次血腥荒谬的行动。

“告诉我,碧翠,你杀害曼舒坦时是不是很爽快?”这位探员问道。

“他是一头猪。”她反驳道。“一头肥胖、汗流浃背且好色的公猪。”

这位探员知道,这是他们为什么能绑架到曼舒坦的方法。碧翠先吸引他的注意,然后跟曼舒坦建立一段短暂但热情洋溢的关系,才能因此让曼舒坦踏入陷阱。毕竟曼舒坦不是德国男人中相当吸引人的一型,但碧翠对于女性解放的观念却远超过西方国家的水准。红色军团其组织内最恶名照彰的都是女人。也许碧翠的变态心理是对德国男性心目中贤妻良母的反弹,这是一些心理专家的说法,但在他面前的这名女人却是他这辈子所见过最残酷的杀手。据法医的报告指出,当曼舒坦的家人收到可怜受害者的残肢后,曼舒坦还苟延残喘达十天之久,想必眼前这名恶女人当时一定以凌迟曼舒坦为乐,这一点自始便令这名警探十分愤怒。“告诉我,是不是你亲手干掉曼舒坦的?我想你老公一定对你勾引曼舒坦这档事有点不自在,不是吗?毕竟,你跟曼舒坦一共度过——多久?在绑架他之前,你一共跟他共度了五夜良宵,对不对?除了杀人之外,你也以这部分为乐,我的小甜心?”这种侮辱正中碧翠的要害,这名德国警探相当清楚。现时的碧翠已经失去从前的吸引力了。她就像一杂花被摘下了一天之久,已经算是一具行尸走肉了。她的皮肤失去了以往的光泽,两眼各有一圈黑眼圈,体重起码掉了八公斤。此时她眼中浮现一股反抗之意,但并未维持很久。“我想你一定让曼舒坦对你做一些‘他想做的事情’。你对曼舒坦无穷的精力一定觉得很爽。这段韵事不只影响到曼舒坦先生,对不对?对你而言,这已不只是演戏了。曼舒坦先生是一名敏锐的好色客。他的经验丰富,只对技巧高超的淫妇感兴趣。告诉我,碧翠,你从那儿获得如此丰富的性经验呢?你是在事前跟波克练习过——或者跟其他的人呢?当然你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以革命正义为借口,或者这就是所谓革命的同志爱?碧翠,你是一文不值的淫妇,甚至连街上的妓女都不如,因为连妓女都有一点道德感,而你却一点都没有。”

“还有你深爱的革命理想。”这位警探不屑地说道。“狗屎!什么臭理想。被德国全体老百姓唾弃的感觉如何?”碧翠听到这句话时,显然有点激动,不过还是一言不发……“怎么搞的,碧翠,现在没有英雄式的论调了吗?你不是一向喜欢高谈阔论自己对于自由民主的看法吗?现在德国人民有了真正的民主,你感到失望吗——一般百姓唾弃你们这些人!告诉我,碧翠,被人唾弃是什么滋味?被人完完全全地否定,你内心深处知道这一点是千真万确的。”这位德国刑警说道。“你知道我不是在说笑。你和波克曾从公寓的窗子看着街上的反共党游行,对不对?其中一次不就在你们的公寓前进行吗?碧翠,你看到这一幕时有何感想?你和波克有无谈到这一点?你是不是又将这些示威当作反革命运动的一次诡计?”这位刑警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射体前倾,逼视着碧翠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享受着自己的杰作,如同碧翠以前所做的一样。“告诉我,碧翠,你对这次公民投票的结果有何感想?这些都是自由选举,当然你清楚得很。你过去所坚持的,所做的一切,所杀的人——都是错误,全都毫无意义!还好,你不算是一无所有,对不对?至少你还跟曼舒坦做过爱。”这位刑警靠在椅子上点了一根小雪茄。他吸了一口,将口中的烟吐向天花板。“碧翠,而现在呢?我希望你喜欢现在的小牢房,我的小甜心。你绝不可能活着离开这儿。绝不可能。即使将来你老到得坐轮椅时,也不会有人同情你。噢,不会有人。他们将永远只记得你的滔天大罪,然后告诉自己把你留在这里,跟那些恶毒的野兽关在一块。你已经毫无希望了。你将会老死在这间监牢里,碧翠。”

此时只见碧翠极力摇头想否定这一点。她的眼睛刹那间张得大大的,想说些什么,便很快地就克制了自己这股冲动。

德国刑警继续说道:“顺便跟你提一声,我们失去波克的行踪了。我们差一点就在保加利亚逮到他——只差了三十个小时。你知道吗,俄国人已经开始提供我们你和你的朋友们的资料,有关于你们在训练营的资料。无论怎么说,波克依然在逃。我们认为他现在人在黎巴嫩,可能在那个鼠窝里和你们的老朋友混在一起不过他们将是下一批被逮捕的对象。”这位刑警告诉她说:“美国、以色列和苏联已经开始携手合作了,你没听说这回事吗?这是这次谈判的部分结果,将会为中东地区带来和平。这不是妙透了吗?我想不久之后,我们在那儿便可逮到到波克,运气好的话,他还会拒捕或做些傻事,那么我们便能将他尸体的照片拿给你欣赏。”这位德国刑警说道。他将一卷录影带放入录影机内,然后打开了电视。萤屏画面花了一阵子才稳定下来,显然是业余人员用手提摄影机拍摄的。画面出现了两名身着相同的粉红色农家女衣服的小女孩,并肩坐在典型德国公寓里的地毯上——屋内所有的东西皆井然有序,甚至于桌上的杂志都排得有棱有角。没过一会儿,画面便开始有动作。

“来,艾瑞卡,来,乌索尔!”一名女人的声音响起,而这两个稚童立即用手抓着咖啡桌挣扎地站了起来,向那名女人跑去。摄影机的镜头跟着这对孪生女跌跌撞撞的脚步,到她们投入那女人的怀抱才停止移动。

“妈咪,妈咪!”两名稚童异口同声地叫道。接着这名刑警便关掉电视。

“她们已经会说话和走路了。这不是妙透了吗?碧翠,你那两个女儿的新母亲很爱她们。我以为你见到这一幕会很高兴。今天便到此为止。”这位刑警按下一个隐藏的按钮后,一名警卫出现带领铐着手铐的碧翠回到自己的牢房里。

“她的牢房是由白色的砖头砌成的,给人一种严厉的感觉。没有对外窗户,钢制的实心牢门只留下一个监视孔和一个饮食器具的出人口。碧翠并不知道牢房的天花板中,有一块伪装的假砖头,里面装置着鉴视摄影机,这个特制的砖头有着小小的一面红色光及红外线可以穿透的塑料板。在回到自己牢房的一路上,碧翠依然维持着惯有的态度,直到背后的房门轰然关上为止。

然后她再也忍不住崩溃了。

碧翠空洞的双眼盯着地板——也漆成白色的——起初睁着大大的眼睛,恐惧地连眼泪都掉不出来,再加上她自己沦落至此的梦魔。她内心的一部分几近疯狂地叫着,这不可能是真的。她所相信的一切,所做的一切——全都随风而去。波克,两个女儿,革命的理想及她生命所珍惜的一切,都烟消云散了。“那名德国联邦警察侦询她只是为了好玩。她自己也知道这一点,这些人从未认真地侦询过她,想从她身上获得情报,不过这也是有理由的。她已经没有任何对他们有价值的情报了。他们还给她看过从东德秘密警察总部取得的资料。几乎所有以前她的同胞对她的资料——比她自己预料的还多——现在都在西德人的手上。二十年来的姓名,地址,电话号码及相关记录,其中有些事情连她自己都忘了,还有些以前波克从未让她知道的事情。全都在西德联邦警察的手里。

一切都完了。一败涂地。

碧翠开始哽咽,再也禁不住强忍下的泪水。甚至连她的两个女儿,艾瑞卡和乌索尔,现在都在陌生人的家里牙牙学语并开始踏她们的第一步,对着陌生人叫妈咪,她们是自己的骨肉,也是她对将来的信念及对波克的爱之具体证明啊!他们只告诉她,一名德国联邦警察及其妻子收养了她的孩子。碧翠哭了半个小时左右,不过她没有发出声音,因为她知道房内一定有窃听器,她在这个可怕的白色牢笼里根本无法入睡。

一切都完了。

生活——在这儿?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此处的操场上运动时,警卫不得不从她身上拖走两名愤怒的狱友。她永远无法忘怀,当她被送到保健室疗伤时听到的怒骂声——淫妇、谋杀犯、野兽……她还得在这儿再生活个四十年以上,孤独,永久的孤独,等着发疯,等着自己的肉体慢慢衰弱。对碧翠而言,生活应该是又生又活。她敢确定一点,绝没有人会可怜她。那名德国刑警的态度便是一个明证。没有同情,也没有朋友。在人们的记忆里消失……除了仇恨之外。

她平静地做了决定。如同世界各地监狱里的犯人一样,她也暗中设法搞到一片小刀。事实上,这是从她每月一次刮脚毛的机会中弄到的。她将刀片自藏匿处取出,然后拉开床垫上的被单——也是白色的——公家配发的床垫。每个人的都一样,厚度约十公分,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布料。它的边缘被一个像绳索的布质加强物包在里面,再跟床垫密密地缝在一块,以增强床垫的耐用性。她用暗藏的那片小刀,开始将床垫的滚边割下来。这项工作花了她整整三个小时,并且弄得到处血迹斑斑,因为刀片太小,实在不好拿,割到她的手指好几次,不过最后她还是为自己弄到一条两公尺长的临时绳索。她将绳索的一端打了一个活结,另一端绑在门上方的灯座上;她必须站在椅子上才钩得到灯座,不过反正她也得站在椅子才能完成工作。她试了三次才把那个结打好,因为她不想让绳索的长度过长。

当对绳索的长度感到满意后,她毫不迟疑地继续未完的工作。碧翠脱下了她的衣服及胸罩后,背靠着门跪在椅子上,使自己移动到适当的位置,将头伸人绳套里后拉紧。然后她拉起自己的小腿,,并用胸罩把两双小腿绑在背后。她不想让自己有临阵退缩的机会。她必须显示出勇气及决心。既未祈祷亦无哀悼,她用手推开脚下的椅子。她的躯体直落到离地五公分高之处,才被脖子上拉紧的绳索所阻止,此时她的身体违反她的意志开始挣扎,被胸罩绑紧的小腿拼命在钢门及大腿间踢动,但她在挣扎的同时,反而让自己更远离门口,并更加强在她脖子上方的勒力。

她不知道上吊有那么痛苦。脖子上的强套压碎她的咽喉后,更往下勒紧下鄂的地方。她的眼睛张得很大,看着远方的白色砖墙。此时她开始感到惊慌,意识到底还是有其极限。她不能死,不想死,不要……

她的手立即伸向脖子,这实在是个错误。她的手指挣扎地想伸入绳套里,但绳子实在太细了,此时已深深地切人她柔软的脖子里以至于连一根手指也无法插入其中。不过她依然继续挣扎,知道自己马上便会因脑部缺氧而失去意识,那时一切都完了…….她眼前的东西开始变得模糊,缺氧的程度已经影响到他的视力。她看不清楚远方砖墙的砌合缝了。她的手依然不放弃挣扎,手指深深地掐人脖了上的表皮血管,流出的血使绳子湿滑,反而使绳子勒得更紧更深,更进一步切断颈动脉的血液循环。她的嘴巴张得大大的,试着叫出一点声音,不,她不要死,不要——她渴望有人来救她。难道没有人听见她吗?难道没有人来救她吗?太迟了,到了最后两秒钟,也许是一秒钟甚或更短的时间时,她最后仅存的一点意识告诉自己,其实只要一开始她能解开小腿上的胸罩,自己便可以站在地上并且……

那名西德刑警看着监视幕里,碧翠的双手伸向小腿上的胸罩,挣扎地摸索着扣环,最后两手终于无力地垂在半空中,抖了几秒后才告停止。好险啊,那名刑警想道。差点就让她逃过这一次。真是可惜。她曾经是个漂亮的女孩,却宁愿凌迟及谋杀他人,并且选择自杀,但在最后好像改变了心意——这些自杀的人到取后不都是一样的吗?并不完全如此——碧翠的例子只不过再一次证明,残忍的人其实都是懦夫,不是吗?

的确如此。

“这台监视萤屏幕坏了。”他说完后,便把电视关掉。“最好找一台新的,以继续监视犯人碧翠。

“换新的大概得花个一小时。”值勤的警卫说道。

“这已经够快了。”这名德国刑警自刚刚用来播放温馨家庭画面的同一台录影机内取出一卷录影带,跟另一卷影带一同放进手提箱里。他锁好手提箱后,便起身离开。此时他的脸上虽然没有笑容,却带着满足的表情。德国废除死刑,使得碧翠不能受到应有且较安逸的处死,并不是他的错。当然这是因为过去的纳粹。这些该死的纳粹都是野蛮人。但即使是野蛮人,他们并不全是傻瓜。在战后他们也没有因此而将高速公路拆除,不是吗?当然没有。所以就只为了纳粹曾经处死过人民——其中一些本来就是普通的刑事杀人犯换在同时期的其他民主国家也同样会将这些杀人犯处以死刑。再说如果有任何人该被处死,碧翠肯定是其中一名。将受害人凌迟至死,自己上吊自杀。这位刑警心想,这样应该算扯平了。曼舒坦这桩案子打从一开始便由他负责侦办。当曼舒坦的生殖器官被碧翠他们寄回被害人家里时,他那时正在场。法医验尸时,他也在一旁观看,并参加了被害人的葬礼,而且他记得自己那时无法洗去脑中恐怖景象而失眠的日子。也许现在开始他晚上终于可以安眠了。正义也许来得太迟,便终究还是来临了。她那一对可爱的小女儿很幸运地长大后将会成为奉公守法的公民,而且再也没有人记得她们的亲生母亲是谁及她所曾做过的残酷罪行。

,这名刑警出了监狱走向自己的车子。当碧翠的尸体被发现时,他不想在监狱附近遭人怀疑。本案宣告结束。

“嗨,老兄!”.

“马文,我听说你对武器方面很在行。”葛森对他的朋友说道。

“没什么了不起,老兄。当我还是个孩子时,便开始玩枪了。在我的家乡,想有一顿晚餐,便得用枪打猎。”

“你比我们最佳的射击教官打得更准。”葛森指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