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起飞不久，郑九霄就感觉情况有些不对。
卫星云图还没有刷新，地面也没有给他们更多的实时天气变化状况。
但此时距离地面本就不高的云层，似乎又往下压了一些。
直升机刚飞离地面，还没升高300米，就已经钻进了云层里。
朝敞开的机舱往外看去，出了暗黑色的云，什么都看不见。
在引擎的噪声中，郑九霄还隐隐的听到远处传来“隆隆”的雷声。
郑九霄感觉被关进了一座小黑屋里，一股不安在心头升起。
“二号机，三号机，拉开距离，仪表飞行！”潘一冰在耳机里通知两位飞行员，熟练的打开了气象雷达、地形跟踪雷达等设备。
“收到，保持距离300！”跟右侧后方的僚机陆放答道，轻轻收了点油门，往外偏了偏杆子。
副驾龚智打开了雷达设备。
陆放往左前侧看去，此时已经看不到潘一冰的飞机在哪里了。
“距离300,一号机，我在你4点方向，保持队形。”龚智在雷达上，清晰的看到了潘一冰的信号，两架飞机正好相距300米。
仪表飞行是每个高等飞行员必须要完全掌握的飞行科目，在夜间、气候条件不好，能见度极低的情况下，人的视力根本没法发现远处的危险。
这时候就需要雷达等仪器来引导飞行，但这需要飞行员抑制住强烈的本能，完全的相信仪表显示，根据仪表显示的数据调整飞行姿态。
钻进云层后，能见度骤然降低到了不到50米，潘一冰果断的打开了设备。
潘一冰看了一眼罗盘，方向正确，地形雷达显示他距离地面有300米。
“注意前方山脉。”温再兴提醒。
前方10公里有一条和航线几近平行的山脉，平日飞行这条航线的时候，山脉是重要的航向路标。
但现在潘一冰看不到山脉，那些绵延的山头就变成了飞行的巨大安全隐患。
“收到，保持山脉左侧飞行，注意距离。”潘一冰扫了一眼地形雷达。
她要先沿着山脉飞行20公里，然后在一个山口处转向。
“王队，我觉得不妙捏……”陈天成盯着外面黑乎乎的云层，冲王一万招了招手。
王一万正靠在椅背上，把头套往下一拉，挡住从敞开的舱门吹来的，冰冷又潮湿的雾气，眼睛微闭，想趁着飞行还算平稳的时候，小睡一会。
被陈天成吵醒了，王一万不满的睁开眼。
“又怎么了？”
“这天气，不像是能飞的样子啊。”陈天成有些担心：“不会是又要坐过山车吧。”
王一万嘴一撇，露出一个冷笑。
“陈天成，你好歹也是山地特战队出来的，直升机你也坐了不下八百遍了，担心什么啊。”
“我就算是坐了八千遍，也没这么盲飞过啊。”陈天成嘟哝着。
他再把目光转向郑九霄。
“博士，有新的消息没有？”
郑九霄抱着接收信息的作战终端，其实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
山地飞行最重要的就是能见度要好，说句不好听的，哪怕是被气流拍坠毁了，起码也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啊。
可眼下在云层里什么都看不见，万一撞了个山，那岂不是……
脑子正胡思乱想着，听到陈天成问他，他略带情绪的用力用戴着防寒手套的手拍了拍屏幕。
“鬼知道，什么都没有，可能是终端被冻傻掉了！”
“大博士，你傻掉它还不会傻呢！”孟雨辰含着棒棒糖，笑嘻嘻的冲郑九霄说道。
“你心眼真大啊，就一点不担心？”
郑九霄有些郁闷。
这飞机上，王一万不消说了，高原就跟家一样，坐直升机跟坐出租车一般。
躲在后面悄咪咪的叶铭，能当狙击手的，心理素质不消说。
邢志好歹也是个营长，就算担心不好说出口也能理解。
可现如今，陈天成都有些忧虑了，这个医务兵还能含着棒棒糖笑眯眯的。
这就让郑九霄很不理解了。
“我相信我冰姐。”孟雨辰说道：“多大点事，安了安了！”
“就算有事，只要我还没死，你们也死不了！”她又拍了拍身边的医疗箱。
“你行不行的啊？让你开个假条，你都没查出我有啥问题。”陈天成揶揄道。
“哈，你壮得跟头牛一样，开什么假条？想偷懒吧。”
孟雨辰一副看透的模样。
“滴滴滴……”终端信息来了，几个人停止了说话，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投向了郑九霄。
“我就说咧……”郑九霄看了看信息，脸色更难看了。
“冷空气补充南下了，山区风向和风力加强，气温还要降，我们到喀勒石补给油料，马上进入救援……”
郑九霄摊了摊手，又把目光投向了机舱外。
“这里天气就这么差了，往北几百公里都不敢想啊。”
“哎，你这乌鸦嘴……咱们哪有这么倒霉，说不定刚过去天气就……”
眼瞧着郑九霄把大伙的情绪都拉低了，陈天成打了个哈哈。
“前方侧风，机舱请注意系好安全带。”潘一冰在喇叭里打断了陈天成的话。
潘一冰的话，硬生生把陈天成最后一个“好”字给摁回了嗓子眼里，他赶忙抓住安全带，不放心的又收紧了一些。
嘴上后半截话，也变成了：“郑九霄你这乌鸦嘴……开光了？好的不灵坏的灵！”
话音刚落，一股气流“哐”的一下，就砸到了急速飞行的飞机上。
好像一双巨手，举着一柄看不见的空气大锤，从飞机的左侧前方，高速挥舞过来。
飞机上下弹跳了几下，头顶的引擎因为气流急剧变化，发出了“嘎嘎”的怪声。
急速飞行的飞机，好像被谁踩了一脚急刹车，邢志身体猛的朝前一冲。
若不是安全带扯住了他，他得一头栽进前面的陈天成怀里。
大自然就这么不经意的小小拨弄一下，飞机的时速从285公里骤然减速到了230公里。
而与此同时，侧向吹来的逆风，把这架直-20也吹离了航线，机身歪斜着朝右侧偏离。
“二号机，三号机，左侧逆风，注意距离！”潘一冰在耳机里提醒后方的飞机。
温再兴在飞机撞上逆向气流的一瞬间，左手就放到了油门杆上。
没等潘一冰下达指令，他轻推油门杆，将引擎功率微微的提高。
迎面气流不稳，若是强推油门，有可能会因为进气不均匀，造成发动机空中停机。
在乱流中空中停机可是灾难性的。
老成稳重的温再兴缓缓把引擎功率提升到了90%，嘎嘎的异响停止了。
可机舱里，嘎嘎的警报声并没有停止。